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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雪落马蹄-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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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黑了。
  撑船的在筏中木桅杆上,加了一盏羊角灯,淡黄的灯影,映在水面上,变成百十道金光,随着波流左右闪烁,顿生奇趣。
  岸边稀落的人家,点缀着几点星火,十分冷清,水面上仅三五小舟,也都间隔很远。
  谭啸坐累了,站起身来,行到筏边,老猴王西风这时也慢慢走过来。
  他指着黑沉沉的水面,微笑道:“这地方水流较急,很容易出事。”
  谭啸微微一笑说:
  “你也太过小心了……”
  谁知他口中话尚未说完,忽听西风口中大叫了声:
  “哎呀!不好……”
  谭啸心中方自一惊,就觉足下所立的那根木头柱子,忽地往下一沉,“喀嚓”一声,竟和木筏脱了节。他和西风二人的身子,整个往前方水面上栽了下去。谭啸不由吃了一惊,当时正想旋身点足跃起,谁知他身侧的西风,却向他这边倒过来,口中大喊道:
  “啊!糟……糟糕!”
  谭啸闪避不及,被他扑了个满怀,只听见“扑通”一声,一时水花飞溅,二人同时落入水中。
  这是雀河水面最宽最深的一段,二人这一落水,把那撑船的吓了一大跳,不由怪声叫了起来,无奈水势急湍,不多时已把他的木筏飘出了数丈之外。这撑船人忙把锚链抛了下去,一面以篙撑着,怪声地招呼着。
  水面上噼哩啪啦地响着。谭啸露出了头,他因擅水性,倒不太惊慌,谁知一收腿,才知不妙,原来整个下身,全被西风紧紧抱住;非但不能展动游泳,反顺着西风往下牵拉的大力,直向水底沉去。
  他这一急,不禁吓了个不轻,事出仓促,连憋气也来不及,咕噜噜连灌了好几口冷水。待谭啸以内力正想把水由口中吐出时,他整个人,早已没入到水中去了。
  这是一个可以想知的惊险场面,水中二人各自挣扎着,使谭啸感到惊怕不明的是,西风始终紧紧地抱着他。水中游泳最忌的就是这样,哪怕你水里功夫再好,要是有人胡乱拉着你,你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有等死。
  谭啸本以为西风会水,谁知这么看来,他竟是一点儿也不会,有几次谭啸已挣扎着露出了头,却又被他用力地给拉了回去。
  十几口水之后,谭啸只觉得脑门子发昏,双眼直冒金星,他知道再来几口,自己这条命可就危险了。
  奈何水中的西风,竟跟疯了似的,只管抱住谭啸,死也不松手。谭啸虽用力挣扎,却也挣他不开,江水急浪中,二人乍沉乍浮。瞬息之间已流下了数丈以外,这时只见水面上递来一支长篙,谭啸忙分左手去抓,不想手才递出,忽听身后的西风口中吐着水大叫:
  “啊!啊!救命!救命!”
  谭啸眼看抓着了,却又被他拖了下去。差一点儿又喝了水,西风紧抱着他腰的一双手,忽地用力往中一紧,谭啸只觉得两处“气海穴”上一麻,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猛地运气往两处穴道上一逼,口中怒吼了声:
  “你……”
  他用全力一分双手,把西风抱住自己的双臂分了开来,惊险之中,但见那只木筏正在眼前,撑筏之人口中怪叫着又伸篙过来。
  这一次谭啸倏地伸出手,抓住了来篙,抢回左手,抓住了正往下飘流的老猴王西风领口,撑船的拚命收竿子,把二人拉到了筏边,几经费力,才算把二人弄了上来。
  谭啸一上木筏,立刻弯腰,由口中吐出了几口清水,他顾不得自己休息,忙把死猪似的西风翻了个身子,叫他头朝下躺着,自己分出一腿垫在他腹下;然后用力在他背上按了按,就见由他口中吐出了几口黄水,只是数量不如谭啸想象的多。他皱了皱眉,慢慢把他放平了,借着木筏上的羊角灯,就见西风一双黄焦焦的眉毛紧紧蹙在一起,七上八下的几根黄胡子上也沾满了水珠,他脸色本来就黄,这时看着更不好看了。
  那撑船的端着灯照着他,口中叽哩呱啦地说着,又要用手去抱他。谭啸摆手制止了他,低低地叫道:“老哥!老哥!”
  西风仍是动也不动。谭啸用手试了试他鼻子,出气也很自然,略微放心地坐了下来,只觉得全身阵阵发冷,出着虚汗。当时不敢太大意,忙把湿衣服脱了下来,那船夫不待吩咐,也早把西风扒了个光,用干布为他擦着。谭啸盘膝坐好,运起内功,过了一盏茶时刻,他身上才开始有了些暖意,慢慢睁开眸子。却见西风身上盖着一床棉被,很安详地睡着,木筏早已起碇,在平静的江水上行着。
  想到了方才的一幕,他不禁打了个冷战,心说好险!
  他的目光又视向了老猴王西风,暗道:这人真怪,他口口声声问我会不会水,我只当他是个老行家呢!谁知却是如此一个脓包,要不是自己救他,此刻他焉能还会有命在?
  一想到方才他死劲抱着自己的那股子劲,若非他不会水,真要怀疑他的居心了。更奇怪的是,他双手竟会错点了自己的穴道,要不是自己机灵,此刻怕随他一起葬身水底了!
  谭啸这么想着,不禁有些纳罕,再看西风那副样子,又绝不像是有心陷害自己;可是若从一下水的各种动作上来想,又不得不令自己有些疑心。
  他是一个居心仁厚的君子,这些念头,也不过转念之间,他不再深思细想,反倒为西风担忧。当时过去为他全身推拿按摩了一番。西风口中吐出了微微呻吟之声,一连打了两个喷嚏,才睁开了眼睛。
  他一双黄眼珠子,骨碌碌地在谭啸脸上转着,忽地翻身坐了起来,晃着头道:“这是怎么回事?”
  谭啸苦笑了笑道:“怎么回事?咱们差一点儿都喂了王八!”
  西风左右张惶地看着,一个劲地翻着眼皮,那船夫见他醒转过来,连说带比地诉说着,像是很怕他责怪的样子。
  西风翻了个身站起来,伸了一下胳膊,像没事似的嘻嘻一笑,看着谭啸道:“我不是一上船就给你说,这水面上常出事么?哈!真想不到会应在了我头上。”
  谭啸弯下身子看了着木筏一边,心中甚为奇怪。因见本质甚坚;而且各木之间,连接得都很紧凑,并不是很容易就可分开的;再推想方才出事情形,也不像是触礁模样,那么足下木柱断折得实在是很奇特了。
  他不解地问道:“这木柱子好好的怎么会断开了呢?真怪!”
  西风也频频皱眉道:“是呀!我也想不通,当时只觉得脚下一沉,嘿嘿!他娘的!
  就下去了。”
  谭啸只有长叹一声,自认晦气,经此一来,他不得不格外小心了,忙招呼着西风往当中凑了凑。
  好在这木筏甚大,靠正中还有一个小竹棚子,想是撑船的夜晚睡眠之处。二人就坐于棚下,那船夫也是惊奇不已,到方才二人落水之处看了又看,又用手摸着破损的地方,口中哇哇地直叫。谭啸问西风他说些什么,西风冷冷一笑道:“谁知道!没揍他就是好的了!”
  江水吹得谭啸只打冷战,他走到马前,在行李里找出一套干衣服换上了,西风也换了一身干衣服,二人坐下之后,西风只是看着水面发呆。
  撑筏子的,是一个久走水面的老手,这一条水路又是他甚为熟悉的,水面上虽有几处礁石突出来,可是他这木筏子穿行其间,极为自然,不一会儿时间,可就到地方了。
  在一处分水隘口,木筏停了下来,这里还停着不少小船。西风伸了个懒腰笑道:
  “好了!可到了地头了,老弟!咱们上去吧!”
  二人张罗着牲口上了岸,那撑船的也不敢要钱,只是用眼瞧着二人。依着西风,真不想给他钱,谭啸看不过去,给了他半小袋沙金,这数目反倒超过了原来的船价,那船夫高兴得了不得,千恩万谢不已,西风一路唠叨着嫌他得的太多。
  这是一处野渡,走上岸来四处冷清清的,当然天太晚了也是一个原因。
  谭啸上了马,叹了一声:
  “今夜不能再多赶路了,还是找个地方歇一歇吧!”
  西风在骆驼背上缩着脖,注目着前路,冷冷地哼了一声:
  “你跟着我走绝错不了!”
  走了一片乱石头路,前面是黑密密的森林,风吹得树林叶子哗哗地响,地面上只是数点灯光,天上的星月也很淡,西风伸手指着远处一点灯光道:“咱们到那里歇一夜,明天再走!”
  谭啸点了点头,问他道:
  “那地方是你朋友住家么?”
  西风哼了一声,脸色显得很不自然,谭啸只当他方才被水淹的,也就没有多问他。
  渐渐地走近了,谭啸注意到,那是一座占地颇大的竹林子,林中有一座砖房,还有围墙围着,内中有灯光泛出来。二人下了坐骑,西风一敲门,里面先是汪汪的狗叫之声,接着有人用汉语问:
  “谁?”
  老猴王高叫道:“西风!”
  那人口中“哦”了一声,一面喝叱着狗,一面开了门,一个穿着长衣服半秃顶的矮老头走了出来。西风忙笑着上前小声说了几句,那人似怔了一下,目光立刻转向谭啸,欠身道:“怠慢,怠慢,壮士请进。”
  谭啸目光扫向西风,窘笑了笑道:“这是……”
  西风哈哈一笑,指了一下那老人道:“老弟别客气,这是我的一位老朋友,人称西北虎常明,也是一位练家子。”
  谭啸忙欠身道:“失礼!失礼!”
  西风又向那人介绍道:“这位少侠,是由中原来的,姓谭名啸,人家手底下可是真不含糊。”
  说着耸肩笑了笑。西北虎常明哈腰笑道:“难得难得,这是稀客,快请进!”
  当下西风第一个迈步进去,谭啸相跟入内。西北虎常明用大嗓子招呼着下人,为他们拉着马和骆驼,谭啸自己把马鞍上的革囊解下来,用手提着。
  西北虎常明目光在谭啸胸前的那口短剑上扫了几眼。
  三人绕着一行细草铺着的幽径,走到了厅房,常明拉开了纱门,含笑道:“谭少侠请先和宫老哥在这里坐一会儿,容在下去招呼住的地方。”
  谭啸笑道:“太打扰了,老兄请自便吧!”
  他说着目光随便一扫,见北屋里还亮着灯。这时西风已拉着他走进了客厅,先前为二人拉牲口的小厮,掌了一盏灯进来。
  谭啸把革囊放在身边,随着西风坐了下来,见客厅内摆饰得很朴实,一色的楠木家具,墙上挂着几幅字画。那小厮又送上了茶,谭啸就口慢慢饮着,借以驱寒,西风眯着眼笑道:“怎么样老弟?这地方还不赖吧!”
  谭啸点了点头,眉头微皱道:“只是太冒失了一点,在路上,你怎么一直没给我提起过这位常兄呢?”
  西风只是嘻嘻地笑着,又说:
  “都是自己人,你用不着客气,等会儿再招呼他弄点吃的来,咱们填饱了肚子好睡觉。”
  说话之间,西北虎常明大声咳嗽着进来,对着二人连连揖道:“怠慢,怠慢!二位的住处兄弟已布置好了。天已不早,宫老哥,请你照顾这位小兄弟先歇歇,一会儿再吃些东西。”
  谭啸忙站起身来,不自然地道:“多谢常兄,太打扰了。”
  常明一推手笑道:“唉!老弟,这算什么?我和宫老哥是半辈子的交情了,足下既是他的好友,就等于兄弟一样。只是地方简陋,还请多包涵一点。”
  谭啸心目中倒很欣赏此人的个性洒脱,当下也不好再说什么客气话,遂站起身来,随着西风和常明走出了厅堂。穿过一条弄堂,来到一间厢房,房内点着灯,隔着纱窗看来很明净。
  西北虎常明拉开了门,含笑道:“请,请!”
  谭啸和西风迈足入内,房内摆着两张床和一张八仙桌子,铺着整齐的被褥,别无长物。这房子四壁都是用花岗石建筑而成,看来十分坚固。
  西北虎常明搓着手说:
  “我再招呼人弄一盆火来。”
  西风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我们这位谭老弟内外功夫都到了家,这点冷算什么!”
  常明笑瞟了谭啸一眼,道:“自古英雄出少年。唉!咱们哥儿们可是都老了!”
  谭啸被他们恭维得很不得劲,却也不好说什么,遂坐了下来。常明也坐在一张椅子上,一双眸子,上上下下在谭啸面上转着,问道:
  “谭少侠此行何去?”
  谭啸欠身微笑道:“此去沙漠先访寻一个朋友,然后预备到中原去一趟。”
  常明微微一笑:
  “谭少侠所访问的人是个女的吧?”
  西风以目怒视了他一眼。谭啸不由怔了一下,脸色微红,浅笑道:“兄台何以得知?”
  常明呵呵大笑道:“这还用得着说吗!老弟这么俊的人物,若没有几个姑娘缠着,那才叫奇怪呢!”
  西风脸色在他这句话之后,才微微和缓了些。
  谭啸苦笑了笑,说:
  “常见真会说笑话,小弟自身事情尚处置不了,哪还有如此心情?”
  西北虎常明不由也呵呵笑了,他站起来说:
  “好吧!老弟你休息吧,我叫人给送些吃的来,咱们明天见。”
  谭啸微笑站起身来,和西风送他至门前。常明忽地转过身来,双手一抱道:“请回!”
  他口中这么说着,双掌竟猛地朝谭啸一双肩头上按了下去。谭啸不由大吃了一惊,当时身形一旋,如一阵风似地飘了出去,双脚向那张八仙桌子上一落,案上的灯头微微晃了晃,没有带出一点声音,这种身手看来足够惊人的了。
  谭啸身形落定之后,面色一沉,正要发作,却见西北虎常明哈哈大笑道:“老弟,真有你的!”
  边翘了一下指头道:“好本事!好本事!”
  谭啸见他开玩笑,自然不好说什么,遂飘身而下,苦笑道:“常兄好纯厚的鹰爪力!
  小弟鸡肋,何堪承教?”
  常明老脸一红,瞟了西风一眼,嘿嘿笑道:“老弟,你这是骂人了。”
  西风冷哼了一下,笑了两声道:“你自己不识抬举,还说什么?我方才不是说过了,兄弟,不是我说一句不知进退的话……”
  说着笑了笑,把下面的话混过去了。谭啸红着脸笑道:“老哥哥,你太抬举小弟了!
  沙漠里,谁不知道你老猴王西风的大名呀!”
  老猴王呵呵笑了笑,抖着肩膀道:“小兄弟!咱们是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的眼睛里哪会有我这么一号?”
  谭啸刚要争辩,西北虎常明又笑道:“好了!二位就别客气了,咱们明天见。”
  说着,转身出了门口,却又回头看着谭啸笑了笑道:“这院中养有三四只恶犬,为恐误伤,请老弟夜里最好不要出来,以免……”
  谭啸欠身道:“常兄请放心,小弟不出去就是。”
  西北虎常明点头笑了笑,道了晚安,又对西风看了一眼,含笑点了点头,才转身走了。
  二人送他走后,回身进房,西风笑道:“我这位常兄弟有时候开玩笑不知轻重,老弟你可不要见外。”
  谭啸连说:“哪里哪里!”二人各自躺下歇息了一会儿,门外有了声音,就见一个小厮,端着饭菜进来,还有煮好的热汤面片。二人不客气地大吃了一顿。小厮侍候着他们吃完后,收碗的当儿,小声对西风道:“常爷请……请……”
  西风脸色微红,口中说:
  “我知道,你去吧!”
  那小厮端着碗走了。西风笑着回头看着谭啸道:“老弟!等一会儿我得出去一趟,常明大概有事关照我,你一个人屈就一会儿!”
  谭啸笑道:“你请便,我也该睡了!”
  西风笑道:“咱们不用着急,好好睡它一夜,明天晌午走也不迟,你找人光急也不行。”
  谭啸点了点头,叹了一声道:“我只担心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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