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异星邪-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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恨不得脚底揩油一走了之。
胖纯阳生性较烈,狠狠的瞪了卓长卿几眼,突然喝道:“你快来将我一刀杀死,要么便
说出你的姓名,总有一天,我要来复仇。”
卓长卿淡淡冷笑一声,还未答话。
哪知——
山道侧被夜色笼罩着的山林中,突又传出一阵格格怪笑。
这怪笑之声不但来得极为突然,而且笑声之森冷怪异,当真是难听到了极处,就算是枭
枭夜啼难听的程度也不及这笑声一半,只听着红裳少女们一个个紧握着手掌,浑身悸栗,瘦
佛胖仙两人对望了一眼,也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
卓长卿虽仍昂然卓立,心胸之间也像是突然泛起一难言的感觉。
只见这山林阴影之中,随着这“格格”的怪笑之声,突然缓缓走出三个又矮又胖的人
来,卓长卿定睛望去,只见这三人不但高矮如一,肥瘦相同,身上的装束打扮,竟也完全一
模一这三人身上穿着的,竞都是一袭五色班烂的彩衣,虽在深夜之中,这三人身上的彩衣看
来却仍然闪闪生光,一阵风吹来,彩衣随风飘动,非丝非缎,也看不出是何物所做。
他们腰畔,俱都悬着一柄长剑,剑鞘之上,满缀珠宝,衬着这闪问生光的彩衣,更觉绚
丽夺目,灿烂光辉,不可方物。
方才卓长卿见了胖纯阳,只当他已可算是全世界最矮最胖的人了,哪知此刻一见这三
人,竟似还要比胖纯阳胖上三分,矮上三分,一眼望去,竞像是三个发光滚来的圆球。
这三人一起举步,一起缓缓走到近前,最右的一人突然张口说道:“我是黎多大!”
中间的一人随即接口道:“我是黎多二!”
左侧的一人竟也立刻接道:“我是黎多三!‘这三人不但嗓音怪异,而且说话的语声更
是怪异,卓长卿一愕,想了一会儿,才知道这三人原来是在自报姓名。他想起方才那一僧一
道不但不说自己的姓名,要叫人去猜,而直到此刻,还是没有说出他们的姓名来,但这三人
却任话不说,先就道名,再加上名字的古怪,卓长卿心里好笑,但想到这天目山中竟有这么
多怪人,而且一个怪胜一个,一个强胜一个,却都是与自己为敌的,不禁又笑不出来。哪知
这三个姓黎的怪人说完了恬,突然又一起伸出了大拇指,向卓长卿一扬,齐声道:“好啊,
好啊!”
卓长卿反一愕,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看来却像是在赞扬自己。
只听那黎多大伸着大指,说道:“你格人哪,武功真好啊,居然把扶桑三岛上顶顶好的
大剑客的本事学会了,自从我上次见过柳生刀马守用过这一招之后,我就没有见到有人能将
这一招用得这么好的。”
他说起话来,生像是卷着舌头,卓长卿听得满头大汗,才算听懂一些,心头却已大骇。
原来他方才施出的双掌合拍的那一招,正是司空老人昔年东游粤境时,从一个浪游至中
国的扶桑浪人学得,再加以变化改良的,据那扶桑浪人说,这一招的来历,是日本天下武术
总教练,也就是日本武术的第一门派柳生英雄派的绝技,这日本浪人本是柳生门中的高手,
因为犯了门规,畏罪潜逃,才逃到中国来,在县境中也曾出过一阵风头,后来见着司空老
人,才知道中原武功的深奥,实是深如沧海,自己的这点武功,不过是沧海中的一粟而已,
再也不敢在中国称雄了。
司空老人在传卓长卿这一招的时候,也曾对这一招的来历说出,而且笑着说:“中原境
内,豪杰虽多,但识得这一招的,只怕没有几个。”“、卓长卿方才施出这一招,果然使得
别人莫名其妙。哪知这三个彩衣怪人一见面就喝破了这一招的来历,卓长卿自是大感意外,
却听得黎多大格格一阵怪笑,竟向那瘦佛胖仙道:“我先前以为你两个武功好,哪知——嘻
嘻,却一点儿用也没有,你两个还发什么威,炔回家算了。”
瘦佛胖仙两人面上阵青阵白,胖纯阳身上的肥肉也动不起来了,像只死猪似的呆立了良
久,卓长卿望了他一眼,见他嘴皮动了两动,似乎还想说话的样子、便朗声说道:“在下卓
长卿,两位如果有意复仇,只管来寻我使是。”
胖纯阳面色一变,脱口道:“你姓卓,卓浩然是你什么人?”
卓长卿肃然道,“正是家父。”
瘦佛胖仙对望了一眼,齐暗地叹一声,想到自己两人虽然称雄一世,却败在人家父子两
人的手上,心里又是难过,又是灰心,狠狠瞪了那着彩农怪人一眼,掉头就走,连落在地上
的刀剑都不要了。
黎拿大、黎多二、黎多三,一起怪笑了起来。黎多三怪笑道:“这种衰败还出来现身,
真是丢人!”
卓长卿原来以为这三人与那胖瘦僧道两人本是一路,此刻见他们对自己如此赞扬,对那
僧道两人却如此谩骂,心下不禁大奇。
他却不知道这三人本是海南剑派中的高手,曾经远游扶桑,是以一眼便看出卓长卿那一
招的来历。
这三人来到中原后,亦被丑人温如玉请来助阵,但他们三人久居海外,对中原武林中人
多不熟悉,也看不起,这其中他们尤其看不起那胖仙瘦佛两人,在这数日之中已冷言热语相
互骂了多次,这三人武功虽不错,但却不识中原言语,说起恬来已是吱吱格格的让人听不清
楚,与人相骂,自然更不是人家的敌手,是以便受了那瘦佛胖仙不少气。
因之他三人便对瘦佛胖仙大有恶感,方才卓长卿与瘦佛胖仙动手之际,他三人只在林中
看得清清楚楚,却不出来帮助,只等到瘦佛胖仙不敌,他三人才慢条斯理地走来,一面故意
对卓长卿恭维,一面又向瘦佛胖仙二人笑骂。
卓长卿只见这三人望着瘦佛胖仙一肥一瘦、一高一矮两条身影几个起落消失在夜色中,
笑得更是得意,心中不禁暗忖:“这三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说起话来却又不像人说的,起的
名字,更不像是人的名字,但看来武功却像是甚为渊博,但三人此刻突然现身,究竟与我是
友是敌呢?”
目光抬处,却见这三人笑声突然一起顿住,面容立刻变得森冷异常,六道冰冷的目光,
一起望向卓长卿,哪里还有半分赞扬之意。
于是卓长卿便又一次戒备起来,对这三人他并无丝毫畏意,使他心里有些着慌的是这天
目山中不知还有多少怪人,要是像这样一个接着一个的现身,车轮大战,倒的确是件讨厌的
事。卓长卿见这三人面色突变,心中亦有些怀恨,只见当中那黎多二突地摇摇晃晃地向自己
走了过来,且又桀桀怪笑道:“你叫什么名字?跑到这里干乜野—”说到一半,他忽然想
想“乜野”两字乃是自己家乡的话,别人怎会听得懂,又想了想,方自接着又道:“跑到这
里干什么,我看你最好也像刚刚那两个人一样,快些回家去吧!”
卓长卿剑眉一轩,朗声道:“在下若是要上此山,世上便无一人能叫在下下山的。”
那黎多二格格的又是一阵怪笑,伸出手掌,这次却将食、中、无名三指一起压在拇指之
下,伸了只小指出来,在卓长卿面前摇了两摇,指了两指,方自怪笑着道:“你不要以为你
真的好,在我们面前,你不过是这个:“卓长卿呆了一呆,道:“哪个?”
转念一想,方自回过意来:“这个想必就是小指了!”
他幼遭孤零,成长时全在昔练武功,根本没有和顽童嬉戏过,这种说话的方式,他更是
从来不曾听过,心下不禁受恼,暗道:“无聊!”
哪知道黎多二怪笑未绝,突然反手一抽,抽出腰畔长剑,左脚一溜,右脚斜进,踏奇
门,走偏锋,刷地一剑刺向卓长卿,剑光缭绕,剑尖颤动,却停留在卓长卿面前三寸之处,
他笑声方自一顿,又道:“你下不下山去?”
卓长卿心里有气,亦自伸出手掌,将食、中、无名三指,一起压在拇指之下,冷笑道:
“我不下山去!”
右手小拇指,突地对准剑尖一弹,喝道:“你才是这个!”
黎多二方才抽剑出剑,再加上剑尖的这一阵颤动,俱都快如闪电,的确是要百数十年精
纯的功夫,他只道这少年会对自己的武功惊骇,哪知人家却依然昂然卓立,无动于衷,他心
里已有些奇怪,等到卓长卿像他一样伸出手掌来,他心里便更大奇,方待喝问,哪知只听
“嗡”的一声清咳,自己手中长剑竟似突然被大力一震,再也把持不定,蹬蹬连退两步,剑
身摇摇欲坠,他拼命握紧手掌,才真没有脱手飞去,但觉得右臂发麻,虎口发热,卓长卿若
是再来一下,长剑便要飞出去了。
他呆呆地愣了半晌,却还是不明白对方使的是何手段。
卓长卿冷笑一声,道:“这一招是什么来历,你可知道?”
黎多大、黎多二、黎多三久居海外,虽然方才喝破了卓长咖那一招的来历,但卓长卿此
刻使出这种中原的精微武功,他三人如何知道,一时之间三人面面相觑,竟都呆住了。
卓长卿见他三人呆瞪,又自冷笑一声,缓步走过黎多二身侧,向山上走去,目光抬处,
却见那些红裳少女在这一刻功夫都走得不知去向,连车上的车夫都没有了,只剩下一辆空
车,停在道旁。
此刻他自知自己向山上每走一步,便距离虎穴更近一步,但事已至此,他再若下山,岂
非要让别人耻笑。
要知道他生性本是宁折毋回之人,勇往直前不肯回步,当下缓缓向山上走去,心中一面
在寻思该如何应付山上的敌人,一面却在暗中留意,身后的这三人会有何举动。
来自海南的黎氏三剑,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呆呆地愣了半晌,三人见了卓长卿这样深
不可测的武功后,都在暗问自己:“该怎么办?”
他们侧眼见卓长卿向山上走去,自己若是不加拦阻,则海南三剑的颜面何存,但自己若
是加以拦阻,却未必是这少年的敌手,若是败在这少年的手下,那岂非更加是求荣反辱?
三人四下看了一眼,只见夜色沉沉,空山寂寂,除了自己三人和这少年之外,便再无人
踪,三人又对望一眼,心里各自想道:“这里没人看见,我走了也没有人知道。”
要知道这三人与丑人温如玉本非深交,他们自然不会为她卖命。
三人自幼生长一处,心意本就相通,各自打了个眼色,便齐地向山下惊去,卓长卿走得
极慢,只道这三人会从背后向自己袭击,哪知走了十数步,等了许久,背后仍是寂无声响,
他心里奇怪,顿足转身望去,只见一条小路,婉蜒返向山下,夹道两行林木,右面林木斜
下,想是山边,左面林木斜上,想是山崖,这两行林木,此刻俱是寂无人声,那三个彩衣怪
人早已不知潜到哪里去了。
想到方才这三人那种趾高气扬的样子,他心里有些好笑,但转身望向山上,亦有一条山
路,婉蜒着通了上去,亦有两行林木,夹道而立,这山上深沉的夜色,虽和山下完全一样,
但在这深沉的夜色中究竟隐藏着什么,却令他难以推测,他脚步一顿,仿佛打了个寒噤,暗
自忖道:“此山如此之深,那丑人温如王究竟在山中何处,我也不知道,那些红裳少女们又
都走了,我也不如下山去吧。”
但心念转处,他不禁又暗笑自己:“卓长卿呀卓长卿,你若是不敢上山,只管也如那些
人一般溜走好了,又何昔替自己找个借口,你此番上山,若然找不着人家,难道人家便不会
来找你吗?”
一念至此,他一挺胸膛,向山上走去。
标题
古龙《月异星邪》
第十三章 天禅寺中
卓长卿戊未时分离开临安城,一路行来,又遇着这些变故,亦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只觉此刻夜色越来越深,天上星河耿耿,地上林木苍苍,一时之间,他仿佛又觉得
天地虽大,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不禁百感丛生,竟高声朗叹道:
“飓作海浑,天水溟荒,
云屯九河,雪立三江,
梦幻去来,谁少谁多?
弹指太息,浮生几何!
要知道他此刻本想引出别人来,是以才将这有宋一代词豪之誉苏拭的四言古诗随意择了
两段,高声念出,但念了几句,四下仍是空山寂寂,静无人声,他想到“弹指太息,浮生几
何!”不觉将这两句又低诵两遍,意兴突然变得阑珊起来。
此刻他漫无目的之地,亦不知那丑人温如王设下的大会会址,究竟是在何处,是以便未
施出轻功,只是信步而行,突然瞥见前面夜色谷中,有幢幢屋影,他精神一振,急步走了过
去,只见前面山道旁的一片土岗之上,竟建着一座寺观,他一掠而上,却见这座寺观已颇为
残破,大门前的匾额之上,依稀可以辨出是“天禅寺”三个金漆剥落的大字。
他失望地叹息一声,知道这破庙与这丑人温如玉定无干系,但百无聊赖之中,他踌躇半
晌,竟走进大殿,目光望处,却见这沉落的夜色之中的佛殿,神台佛像,竞还俱全,当中供
着一尊丈余佛像,垂首低眉,似乎在为世人默祷,又似乎在怜惜着世人的生老病死,无限愁
苦。
方从十丈红尘、江湖仇杀中走来的卓长卿,斗然来到这样所在,见了这尊佛像,一时之
间,心中亦不知什么滋味,目光四转,只见这佛殿四壁似乎还画着壁画,虽然亦是金漆剥
落,但亦可依稀辨出是佛祖当年在菩提树下得道正果的故事。
他方才不顾一切危险之下,决心要到这天目山来的时候,只道来到这天目山上,处处俱
是害人的陷阱,哪知走了一段,他虽然大叫大嚷,却无人来睬他,他自己竟来到这种地方。
前行两步,他移动的人影,划破了满殿的星月之光,一阵夜风吹来,他望着这佛像,这
图画,一时发恨嗔喜,百感俱生,交相纷替,但倏而升起,倏然落下,有时心中却又空空洞
洞,似乎什么也想不起了,他长叹一声,寻了个神像前的残破蒲团,拍了拍,哪知上面却无
尘上,他心一奇,矮身坐了下去,方自暗中寻思。
却听万籁俱寂之中的大殿,突然传来“笃”的一声木鱼之声。
卓长卿心中一震,凝神听去,只听这“笃笃”的木鱼声似乎来自殿后。
刹那之间,他心弦为之大惊,刷的站了起来,佛殿中有木鱼声传出本是天经地义之事,
一点用不着惊慌,卓长卿眼中看来,在这天目山里一切便都似乎有些异样,何况这佛庙是如
此颓败,时光是如此深夜,在这深夜的破寺中会有木鱼之声,也确非寻常之事。
听了半晌,那木鱼声仍然“笃笃”敲个不停,他暗中吸了口长气,衣袖微拂,刷的掠入
后院,只见后院中的一个偏殿的窗纸上,果然有昏黄的灯光映出,而这笃笃的木鱼声便是从
这偏殿传来,卓长卿身形不停,笔直的掠了过去,只见窗框紧闭,只有最上面一格窗纸似乎
有个豆大的破洞。
深夜荒寺之中有人念经,已是奇事,而在这种荒寺中竟有如此完整的窗户,似乎更是件
奇事,卓长卿心中疑云大起,毫不考虑地纵身跃上,一手搭上屋檐,凑首从那破洞中往里一
看,却见这偏殿中四下空空荡荡的,只有当中一张神桌,上面供着一面灵牌,灵牌旁一盏孤
灯,灯光昏暗,灵牌上的字迹又小,上面写的什么,一时无法看清,但神台前跪着一人,虽
其背向卓长卿,他却可分辨出是个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