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时代-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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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关系又怎么处?”
“哈哈,原来果然有故事!”何秋草大笑了一声,“我家的老头子又开始吃香了!不过马厂长,我得声明一句,当时我对那胖秘书和任处长的不良感觉,除了他们的官气之外,和自己准备辞职的心境也有关系。现在呢,情况发生了质的变化,你我都是在春风厂一个锅里吃饭了,都是自家人,有话好说,我呢,就再揽一个承包吧——老头子咄山’的事由我包下了!”
马凉高兴地拍了一下巴掌:“那好,今天晚上七点半我准时前往贵府……”
何秋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还要拎上两盒高级礼品?”他忽然又点了点头:“我知道,大凡能登上厂长宝座的都是些会做人的人,可是你明不明白,太会做人了就往往让人觉得有些虚伪!干脆说白了吧,你今天登门的话,这件事我就撒手不管了,看你能不能请得动何劲——马厂长,你诚意待我,难道就不能让我也真心对你?我想,‘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说的大概就是这样一个道理吧。”
“好吧,那就按你说的办吧。”马凉不知为什么又迟疑了一下,“可是,可是局里……”
何秋草像不认识似的朝马凉上下打量了一回:“我的马厂长,你可真让人有点吃不消,刚才你的形象要说多辉煌就多辉煌:干练精明机智灵活。可现在忽然来了个脚朝天头冲地的形象,啰哩啰嗦心惊胆战,真有点像个婆婆又妈妈了……”
马凉不语,只是苦笑一声。
何秋草看来也不是个糊涂蛋,忽然大笑一声道:“我从来不懂也不管你们立场里的事,我只想明明白白地对你说:什么局里不局里的,现在都讲究个公平竞争,他竟争不过春风厂那是他的无能!何况春风厂还有我这颗压箱底的砝码——现在社会上的行情都是‘老子听儿子的’,再吃香的何总也得听他那不吃香的何秋草的!”
马凉脸上的重重愁云一扫而去,他颇为感激地拍了拍何秋草的肩:“有你这句话垫底,我马凉又何忧之有?一切,多多拜托了!”
马凉千等万等的就是何秋草最后的那一句话——无论对上对下对自己,他完全可以交代了。现在,他的确到了甩开膀子大干社会主义的大好时机了。
两个人亲密无间地说笑着,并肩走进了厂长办公室。
4
马凉和何秋草万万没料到,任青几乎在这同一时刻也取得了历史性的重大突破。
地点是在何劲博士的那幢小洋楼里。
任青带着李大胖子再一次郑重其事地拜访了何劲博士。
任青这一回的运气好,当他按响那铁门上的电铃时,何秋草正在厂里与成小娅脸红脖子粗呢,所以是何劲博士亲自把他们迎进客厅的。
刚落座,任青便很恭敬地道:“何老先生,在下久闻您的大名,早就想来拜访,因为局里工作太忙脱不开身,所以一直拖到今天方才如愿以偿……您是创建春风机械厂的开国元勋,也是这一领域的专家权威,这些年虽然退休赋闲在家,但依然笔耕不辍,专业论文的新作不断地见诸海内外的报章杂志,实在是令人敬佩不已,让后辈小生汗颜脸红呵……”
说着,他居然报出了一串报章杂志的名称,有好些用的还是原版的英文名称。
何劲博士近些年一直闭门谢客,一心埋首著文,已杜绝社交场上的应酬往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几乎与世隔绝。如今冷不丁见到任青上门拜访,得知局里还没将自己彻底忘记,已萌生好感。待得任青一一提及自己发表论文的报刊名称时,不禁大为感动,连声道:“老朽了,别无他求,贡献余热而已,微不足道也!”
任青朗声笑了:“您过谦了,姜总是老的辣呵!从您的论文中,不仅可以窥见您的渊博学识和真知灼见,而且能够感觉到您对母语中文及英语写作能力的驾轻就熟运用自如,别说像我这般才疏识浅的晚辈拜读大作后佩服得五体投地,便是我这次去国外谈判‘引进项目’时遇见的一位外国老先生,也连连赞赏您的文章是‘宝刀不老,雄风犹健’呵!”
“宝刀不老,雄风犹健?”何劲博士略略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难道他……”
“他自称是您的一位老朋友,曾经和您一起为创建春风厂共过患难!”
“真的?”何劲博士显然激动起来,“他是谁?他叫什么名字?”
“劳克斯先生,梅森·劳克斯总裁,当年春风厂的创始人。”任青一字一顿地道。
“什么?是他!”何劲博士情不自禁地连连追问,“他好吗?现在身体状况怎样?他那年轻时代的跨国公司的梦想后来又实现了多少?”
“他很好,并且让我带了一封亲笔信给您。”说着,任青取出了一封信。
何劲博士迫不及待地一把抓了过去,读着读着,几朵泪花溅上了信纸:“老朋友,谢谢你一直没忘记我,尽管这么多年不通音讯了……你居然还那么清晰地记得我们告别时的情景,事隔三十多年了,对,是一九六二年,当时你把春风厂归还给了我们国家,就在回国的前一夜,你在和平饭店举行了告别酒会,后来我们还一起沿着长长的林阴道在月下漫步长谈,很晚很晚也舍不得分手……没错,我不会忘记这人生的一幕……”
任青又将几帧照片递了过去:“这是我和他,以及他的家人在他的庄园前照的,他说,当年您曾经去过他的庄园,携着您那新婚的夫人……”
何劲博士默默颔首。是的,一切都变得遥远了,遥远得像一个梦那样美丽那样可望不可即……
任青的声音又在他的耳边缓缓响起:“这一次,春风厂有一个引进项目,设备全都是从他那儿进口的,过些日子,他的孙子小劳克斯将率团来春风厂进行考察,并且最后签署有关合同……”
何劲博士渐渐地从遥远的回忆中走回到现实中来了:“是吗?那太好了!”
任青徐徐一笑:“所以,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您出山担任这整个引进项目的总顾问。”他不失时机地又追加了一句:“因为,我是项目的负责人。到时候,还仰仗您老多多援手了……”
何劲博士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对我来说,这是应该的,春风厂是我的老娘家,这劳克斯家族也是我的老朋友嘛!无论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出这一把力,责无旁贷,责无旁贷呵!”
任青大笑起来。
陪坐在一边的李大胖子也舒心地笑了。他没想到,原本在自己眼里几近无望的事情,就这么被任处长一举手一抬足轻而易举地解决了。他不能不对自己的处长钦佩得五体投地了。
5
又是周末。
每逢这一天,姒斯离校回家的时间总是很晚。因为除了白天为下岗女工开办各类培训班学习班之外,晚上还有一个面向社会招生的电脑培训班,招生的对象不分男女老幼,只要你肯来学习肯付学费就行,教师是本部的,而姒斯则担任这个班的班主任,负责点名。
这个班倒也办得红火,不过大多数学员都已人届中年。
这是一群中年“发烧友”。他们的发烧程度丝毫不让那些青春年少的“追星族”。
姒斯很理解他们,也很尊重他们,所以每逢他们进电脑机房上机操作的时候,无论他们怎样拖时间赖在机房不肯走,她总是尽可能地给予满足,给予方便。
说到底,姒斯也是共和国的同龄人呵,和他们原本属于同一代人。
可是最近这两个周末好生奇怪,四楼电脑房里的灯居然一直亮到夜里十点多钟,而按规定九点钟就已经下课了。
上个周末她在办公室里连夜赶写一份小结材料,也没顾得上去关心。今天,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四十分了,电脑房里依然灯火通明,她决定上去看看到底是哪一位好学的学生这么晚了还没离开。
推开电脑房门,才走了两步,她顿时以为是自己眼睛花了:那从电脑荧光屏前抬起头来的人,竟然是秦凝霜!
秦凝霜一见到姒斯,当即吃惊地站了起来:“姒……姒姐……”
姒斯愣愣地看了看她:“怎么会是你?”
秦凝霜一下子显得有些口吃了:“我……我是等你点好名以后偷偷地溜进来的,我,我……”
姒斯有些不解了:“白天你不是参加电脑班了吗?”
秦凝霜喃喃地道:“我想多学点……”
姒斯摇了摇头,“那你也可以大大方方地来找我,说要参加晚上的这个班嘛……”
秦凝霜的头低了下去,良久才道:“我,我付不出学费……”
姒斯哑然。
由于是向社会公开招生的,这个班的学费要比下岗人员培训班的收费贵一些。
姒斯叹了一口气,“上个周末,你也是这样溜进电脑房的?”
秦凝霜慢慢地点了一下头,“这两个周末,我是听说他们上机操作,所以才……”
姒斯摇摇头,“你呀,也大操之过急了,想一口吃成一个胖子呵?”
秦凝霜默然,良久才道:“我想早点通过市里的计算机应用能力初级考核,早点重新找到工作……姒姐,我家里的经济情况实在太……”
姒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她才朝秦凝霜挥了挥手:“今天太晚了,你早点回去休息吧……以后,你想上电脑房来学习,尽可以直接找我……”
秦凝霜呆住了。
许久许久,她才说了一句话:“姒姐,你是个好人!”
姒斯的心头一酸,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但她很快别过头去,以一种十分平淡的口气道:“你回去吧,我来关机……”
秦凝霜“嗯”了一声,很听话地向门口走去。
姒斯抬起头望着她的背影,默默地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这样好的学员,你可不能委屈了她们……肩上的担子,千斤重呵!”
……
6
一个好天气。
春风机械厂像庆祝盛大节日一般装扮一新——彩旗高飞,横幅高悬。
厂门口,一方黑板斜倚,上面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彩色空心粉笔大字:热烈欢迎新闻界的朋友莅临指导。
借大的外宾接待室,此刻是庄重非凡热闹非凡。
马凉等人已在主席台前就座。
主席台上横幅大书:春风机械厂实业总公司成立暨下属十五家“三产”子公司开业新闻发布会。
记者们都在陆陆续续地进场。
台下坐着的职工代表们在交头接耳小声地议论著什么。看得出来,他们的神情都很激动,就像过年一样。
人群里忽然起了小小的躁动,像一阵微风掠过了湖面——原来是电视台新闻部的人马走了进来。
马凉和主席台上的另外几位小声讲了几句什么,然后起身走下主席台,站在众人面前:“同志们,我们今天在这儿开一个短会,一个新闻发布会。春风机械厂的实业总公司今天正式挂牌成立了!”
掌声响了起来。
马凉接着道:“由于经营机制的转换,由于深化改革的进展,每一个单位每一个部门都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富余人员。而有的单位把下岗人员的多少作为衡量改革深化的一把标尺,我觉得这是对改革的一种误导一种错位!只有靠发展生产来消化富余人员,才能提高经济效益,才能增加职工收人,而不应该靠下岗一批职工,将下岗人员的工资加在上岗人员的头上。我们应该让富余人员在多种经营的发展中获得新的生命力,这就是春风厂实业总公司诞生的动力!”
掌声又一次爆发。
马凉动情地挥了一下大手:“春风厂前一阶段因生产性调整而下岗的六十名职工,现在已经全部重新回到了企业的怀抱,成为实业总公司的成员!”
热烈的掌声。
马凉的声音变得冷静起来:“同志们,有一个事实大家都看得很清楚:凡是自以为有花头、有本事的人,早在前两年就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他们都去找自己的摇钱树了;留下来守在企业里的职工,我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离不开厂子的,是要靠工厂生存的!所以我郑重地在这里宣布——”
他的嗓音显得铿锵有力:“只要有我马凉在,就坚决不让一位职工下岗,坚决不搞‘一刀切’待退休,坚决不给社会增加不安定因素,坚决不让每一位职工的饭桌上减少一只菜!”
长时间的热烈掌声。
台下的职工代表激动不已,情不自禁地站起来拍着巴掌。
记者们显然是被感动了,也在用力地和大家一起热烈鼓掌。
外宾接待室的门口,正聚集着越来越多的职工,他们也在使着劲儿地鼓掌。
马凉大声地宣布道:“下面,我把十五位‘三产’子公司的负责人一一介绍给大家,他们每一位都有满腔抱负和一整套的经营规划……”
何秋草等人从席中站起,走到台前,有几位还十分激动地紧紧地握住了马凉的手,眼角噙着泪花。
镁光灯在闪亮。
摄像机的镜头在转动。
马凉笑着向记者们招呼:“欢迎新闻界的朋友多多采访他们,他们才是实业总公司的主角!”
记者们纷纷开始提问,几位“三产”负责人的回答不时溅起一阵阵的笑声。
有一位年轻的女记者从席中站起,劈头盖脸地突然向马凉发问道:“马厂长,我是《工业报》社的记者蒋云,有一个问题想问问你,行吗?”
马凉笑吟吟地颔首:“欢迎你提任何问题,只要不超出我能够回答的范围……”
蒋云伸手掠了一把短发:“据称,春风机械厂厂长人选将有所变动,上级部门即将任命新的厂长,不知你听了这个消息有何想法?”
一语惊四座,参加新闻发布会的人顿时全都呆住了。
马凉表现得非常镇静:“对不起,在尚未接到有关部门的正式通知以前,我无可奉告。”
职工代表们一时议论四起,几乎是人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外宾接待室门外的职工闻讯更是大声喧哗起来。这不啻于脚下滚过十二级地震,个个全都有了站立不稳腿脚发飘的那种晕眩感觉……
地震的余波很快感应到了机修车间。
工人们统统停下了手里的活,三五成堆地纷纷追问消息的可靠性和真实性。因为,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范国忠几乎呆若木鸡。他一遍遍地在心里重复着:“不不,这不可能,不可能……”
王铁汉大声地来了一句国骂,恶狠狠地将手中的扳头向地上扔去:“马厂长不能离开春风厂,春风厂不能没有马厂长!”
一时群起响应:“对!”
王铁汉一挥手:“走,到会场去!”
霎时间如风卷残云,车间里的工人们走得一个不剩,空遗下车床刨床上的工作灯在孤独地眨着明亮的眼睛。
没多久,从四面八方闻讯拥来的职工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地在外宾接待室的门外越聚越多了。
无数只挥动的手。
无数张疑惑的脸。
外宾接待室的门蓦然大开,记者们蜂拥而出,领头的正是那位年轻的女记者蒋云。
蒋云面对着人群站下了:“职工同志们!”
人群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蒋云情绪激动地向着职工大声地说道:“春风厂的职工同志们,刚才我在里面已经接到了不少纸条,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