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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兄弟时代-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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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很久以后,当秦凝霜重新回忆起这一切的时候,方才感觉到这些随意聊聊的话语是多么重要,尤其是关于范国忠的那大块大块的叙述,竟然影响到了自己以后的生涯。 
  表格填完后,林凤凰还热情大方地将秦凝霜送到了门外,一再表示会慎重考虑应试人选的,而且是全面地衡量,所以让她回去安心地等候通知。 
  快到家门口的时候,秦凝霜冷了感到了一种失落——因为自己对林凤凰讲述了那么多,可林凤凰却一直滴水不漏,连任何承诺的暗示也没有呵! 
  这时候,她才深切地感觉到林凤凰一脸笑容背后的那种高深莫测。而自己刚才的表现呢,简直如同雏儿一般——一个从未见过世面的雏儿呵…… 

                  9 

  一盏灯,映出了两张脸:任青和李大胖子。 
  李大胖子是一脸激动的红光,双眼一眨也不眨地紧紧盯着任青的脸。 
  良久,任青才微微地摇了摇头:“对这一类粉红色的故事,我没有兴趣。” 
  李大胖子的脸上一阵抽搐:“你没兴趣?可是在我们这块古老的土地上,粉红色的故事恰恰能毁掉一个人的一切,尤其是一个一千五百人的厂长,他会一下子很好看地从一千五百人的头上摔到一千五百人的脚下,一千五百人一定会有一千五百种兴趣……。 
  任青淡然地道:“那是他们的事,我没这个雅兴。” 
  李大胖子仍不死心:“一场桃色风暴,顷刻间就可以让马凉身败名裂!” 
  任青鄙视地摇摇头:“这样的手段未免过于下三滥,正人君子必不足取!” 
  李大胖子沉重地叹道:“我到现在还十分清晰地记住了你以前有一回在某个场合说过的一句名言:‘我们太书生了’。对马凉这种非常之人,就必须以非常之法治之……” 
  任青不动声色地听着。 
  李大胖子察言观色,又试探性地道:“当然,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实在是有失身份,不足挂齿……可是,你能允许我保留个人意见吗?” 
  任青目有所动,旋即又似乎有难言之隐,叹了一口气。 
  李大胖子似乎窥视到了他的心思,不觉大喜:“请放心,我一定会谨慎从事……搜集到足够的证据……” 
  任青慢慢地站了起来,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我无权干涉你的行动自由,即使你是我的秘书也同样无法例外。我想说的是:一、我从来就不知道马凉和那位海伦女士的任何故事;二、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负全部责任;三、从今而后,我的耳朵里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人的桃色新闻。” 
  李大胖子连连点头。 
  窗外,无星无月。 
  夜色浓如墨。 

  


第九章 后院起火




                  1 

  咖啡馆。 
  一方桌旁坐着三条汉子:一个穿着银灰茄克,一个大个子,还有一个留着板刷头。 
  旁边还留着一个空座位,预示着还有一位客人尚未出场。 
  桌子上有四杯咖啡,都已不再冒热气。 
  大个子在不断地看表。 
  板刷头在不断地向门外张望。 
  “茄克”最平静,只是小口小口地在呷着咖啡。 
  一阵摩托轰鸣,一件火红色的外套像风一样地掠过窗外。 
  板刷头欣喜地叫了一声:“他来了!” 
  何秋草应声出现在了门口。 
  板刷头用力地向他招手。 
  何秋草走了过来,在空位子上坐下。 
  大个子一言不发地将腕上的手表伸到他的鼻子底下。 
  何秋草抱歉地一笑:“对不起,我迟到了。” 
  板刷头指了指咖啡杯:“这咖啡都等凉了。” 
  “茄克”慢慢地抬起了头,向板刷头攒了一眼:“今天咱们不是请客吃饭,用不着对他这么温良恭俭让,实话实说吧,何大经理,咱弟兄们今儿给你摆的是鸿门宴!” 
  大个子冷声一笑:“没错,今天是三个讨债鬼上门,眼睛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你该还债了!” 
  何秋草强笑道:“先让我喘口气喝口咖啡再谈……” 
  板刷头连忙打圆场:“对对,先喘口气喝口咖啡再慢慢商量……” 
  大个子“哼”了一声:“对你个大头鬼哟!咱们让他喘口气,他让咱们喘口气没有?这些日子几乎是一个电话接着一个电话地追着他的冷屁股摇过去,不是不在,就是在开会,好不容易逮着他了,又说谈业务又说没时间,他是在玩孙子哪!” 
  “茄克”摆了摆手:“别的话不用多说了,何秋草,咱们只要你的一句话:你欠咱哥儿三个的六万块钱人民币,是现在就两清,还是喝完了咖啡一同到你的那幢小洋楼里当着你那位博士老爸的面去拿出来?” 
  何秋草慢慢地品了两口咖啡:“我说哥们,请你们不要赶尽杀绝好不好?咱们夜大学同窗四年,也曾经在维纳斯的石膏像下相好过四年,不要为了一点银白物而拔拳相向行不行?我何秋草欠钱还钱欠债还债,何曾有过一丝半点无赖相?当初借了各位十万元钱,前些日子已经自还了四万,余下的那六万理当尽快归还,只不过目前手头有些周转不灵,你们就不能再帮帮我的忙宽限些时日?” 
  “茄克”点点头:“我们是要帮你忙的,而且已经帮过你不少忙了——当初你说要自筹资金辞职开办‘秋草广告设计公司’,我们哥儿仁二话不说,凑了十万块钱给你。你以为这十万块钱是咱们从腰包里随手一掏就能掏得出来的吗?不,咱哥儿仨谁都没摊上有一个百万富翁做亲爹亲娘的好命!他——” 
  “茄克”的手臂挥向了大个子:“他把刚买下不久的铃木王摩托车大放血大减价大拍卖地去换来了一把人民币向你作无私的奉献;他—— 
  “茄克”的手指点了点板刷头:“他像一个高级乞丐似的敲遍了‘一表三千里、姑姨四五代’人家的家门,像卖景德镇瓷器一般一套又一套地朝外搬着好话烂话屁话鬼话,为你的那个广告公司集资赊账……” 
  何秋草重重地放下了咖啡杯,痛苦地大叫起来:“你,你别说了!” 
  大个子长声冷笑:“他可以不说,但我却不能不说。你那个广告公司一时没能开张,你竟然背着我们大家,用我们一片纯情集来的那十万块钱去炒股了!因为当时股票行情看涨,走势热得发昏。你错把股票市场当成了保险公司,大概以为既可以大大赚上一票来还我们的债,又可以风风光光地去开广告公司了。可惜股市一个大浪便掀翻了你的船,一个跟头便把你手里的人民币卷入海底去喂鱼喂虾了!你说,你对得起我们这些一腔热血为你两肋插刀的朋友吗!” 
  板刷头也在频频摇头:“秋草,你不该拿着哥们支援你办广告公司支持你搞事业的那一片真诚去投机去赌博去冒险呵!” 
  何秋草惨声长叹:“我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茄克”冷冷地道:“你错了,你便得付出代价——我们和你的友谊,到这儿算是画上句号了。一个背叛过朋友的人,是不配拥有朋友的!” 
  大个子连连点头:“我们已经被你卖过一次了,你永远休想我们再把你的话当成上帝的召唤!” 
  何秋草无奈地摊开了双手:“那,你们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重新获得信任?” 
  “茄克”缓慢地伸出了三只手指:“三天,我们可以给你三天时间,你必须把六万块钱还到我们手上。时间一过,你就准备着到法院的公堂上见吧!” 
  何秋草吃惊得几乎要跳起来:“三天?七十二小时让我到哪儿去搞六万块钱?” 
  大个子一笑:“你的博士老爸不是经常从国外杂志上挣美元英镑法郎吗?身边的聚宝盆也该让他发发余热了!” 
  何秋草苦笑了起来,“你们哪里知道,当初你们为我筹集了十万元,我老爸也给了我十万元——他是连最后一个压箱底的铜板都交给我了!我怕辞职了以后无依无靠,万一广告公司再不景气,我不但无颜见江东父老,而且要死无葬身之地了,所以才挺而走险地去股票市场搏一下,可是,可是万万没想到——等到我觉醒过来忍痛割肉时,二十万元只剩下四万元了,我,我……” 
  板刷头有些同情地叹了一口气。 
  “茄克”的脸色却为之一变:“谁要听你像祥林嫂一样的诉苦!” 
  他的手挥动了一下:“话已说完,我们走!” 
  大个子紧跟在“茄克”后面站了起来,向门外走去。 
  板刷头似乎迟疑了一下:“秋草,这是最后的一个机会了……别看他们凶巴巴的,只要你这次能守约,或许,一切还来得及补救,到时候我会帮你讲话的。” 
  何秋草感激地点了点头。 
  板刷头慢慢地从桌旁站起身:“据说你放弃了自己开办广告公司的打算而投入了你们马厂长的麾下后,他对你不薄,你看他能帮你一把吗?” 
  话音未落,他也走了。 
  何秋草望着他们的背影,冷丁一抖手,恶狠狠地将杯中的咖啡一口全数倒入了喉咙。 
  只是在他的眼里,缓缓地升起了一股越来越痛苦的烟雾…… 

                  2 

  一照面,林凤凰便对她有了一种隐隐的好感。凭直觉,她便感到对方也是一位和她旗鼓相当的职业女性。 
  随着一个很优雅的笑容,对方轻轻报出了自己的姓名:姒斯。 
  姒斯? 
  好耳熟的姓名。几分钟以后才想起来,几天以前有一位毛遂自荐找上门来应聘电脑操作人员的秦凝霜曾在自己的面前提到过这个念起来很诗意很灵性的姓名。林凤凰沉吟了一会才道:“你好像是一家妇女再就业中心的老师吧?” 
  “不,”姒斯一笑,便露出了一口洁白的玉齿,“是‘妇女劳动服务培训中心’。” 
  “哦,那么是我记错了。”林凤凰略带歉意地一笑,也闪出了一排雪白的牙齿,“前几天我是从来应聘的一位女同志那儿听到这个名称的,当时也没太留意……” 
  “她叫秦凝霜,对吗?” 
  林凤凰微微点了点头:“你也认识她?” 
  “我就是为了她的事来找你的。”姒斯颇有些开门见山的气度。 
  林凤凰一愣,旋即释然了:“对了,她说过,她是你的学员……” 
  “一个有些特殊的学员。”姒斯似乎又在纠正她的话语,没等林凤凰有什么反应,她便侃侃谈起秦凝霜的情况来了。 
  听得出来,姒斯对秦凝霜的情况了如指掌,不仅谈了她在地摊上推销替代工资发放的那一箱袜子,而且还谈到了范国忠在菜场边上摆剃头摊大败而归…… 
  林凤凰听得十分认真。尽管这些故事早已听秦凝霜本人聊过,但从第三者的口中缓缓道来,实在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姒斯说得很投入,也很动情,说到伤感处,竟然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林凤凰大为感动。 
  她感动的不是那些秦凝霜的故事,而是姒斯本人。 
  姒斯的裤管卷得高高的,那双名牌旅游鞋上沾满了黑黑的泥浆,再加上一身湿透了的衣衫。而她手中的那柄被掀折了的雨伞,从一开始直到现在都在不停地往下滴着脏兮兮的水。 
  是呵,屋外正是瓢泼大雨,狂风正狠劲地摇歪了漫天的雨柱。 
  姒斯是在给下岗女工们上完了今夜的最后一堂课才匆匆赶来的…… 
  姒斯还在说着秦凝霜。说的是一个小细节,在参加市里的计算机应用能力考核前夕,秦凝霜苦练“五笔字型”几达夜半,当姒斯催促她回家时,她忽然哭了起来,原来是因为自己指法速度跟不上而大为伤心…… 
  林凤凰从来就不是一个能轻易动感情的人,因为她早已过了容易冲动的年代。但现在,却有些动容了,不是为了秦凝霜的苦练指法,而是被姒斯的这种责任感深深打动了。 
  终于,她轻轻地吐出了一句话:“你所说的这一切,我们在正式录用应聘人员的时候,一定会给予充分的重视!” 
  姒斯绝对没料到林凤凰会说出这样的话语,不觉愣愣地望着她,突然,低下头去,向她深深地鞠了一躬:“我代表下岗的姐妹们,谢谢你了!” 
  而林凤凰呢,不知是被她的这一举动所震惊,还是被她的那一句话语所震撼,一时间竟然连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只是久久地凝视着她的脸。 
  这是一张何等真诚的脸呵…… 

                  3 

  春风机械厂。 
  厂长秘书正在一旁的桌上整理着资料。 
  何秋草坐在马凉的对面,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马凉看了看他,略略有些奇怪:“你今天是怎么回事?往常的潇洒倜傥怎么都从你的身上不告而别了?” 
  何秋草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我,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马凉豁达地一笑:“说出来听听,秋草广告设计策划公司有困难嘛,我这个实业总公司的董事长当然应该责无旁贷帮忙啰。” 
  何秋草的神情显然有些放松了:“马厂长,最近我的资金有些周转不灵……” 
  马凉点点头:“是关于业务上的往来?” 
  何秋草忽然大胆地点了点头:“是的,需要暂时垫付一下,大约个把月的时间就能归还。” 
  马凉问道:“需要多少?” 
  何秋草伸手作了个“六”的比画。 
  马凉:“六千?” 
  何秋草迟疑了一下:“六万。” 
  马凉沉吟了一会:“行。” 
  何秋草似乎有些得寸进尺:“最好是现金,不行的话就用支票,这是对方提出的要求。” 
  马凉淡淡一笑:“现金支票都没问题。” 
  他伸手抓起了电话:“要财务科。” 
  马凉说了几句后,放下了话筒:“你上财务科长那儿去办个手续吧,啊?” 
  何秋草激动地一把握住了马凉的手:“马厂长,太谢谢你了!” 
  马凉一笑置之:“临时调一下头寸是常有的事,用不着这样不好意思。秋草广告设计策划公司才开张,万事开头难嘛,有什么困难请随时随地来找我。” 
  何秋草笑了:“有你这样的老板做后盾,我何秋草永远不会再染上女孩的羞羞答答的毛病了。” 
  马凉也笑:“你应该很清楚嘛,我还是喜欢你原来的那个性格的。” 
  两人同声大笑,连秘书在一旁也情不自禁地偷偷笑出了声。 

                  4 

  电脑桌上的实际操作考试结束了。 
  书面的计算机原理的考试也完成了。 
  一切,都和市里的统考一个模式。 
  绝对规范。 
  可是,秦凝霜忽然对自己大大失望。 
  因为,在东海服装社的五名电脑应聘人员中,她的成绩名列第三。 
  不过,她似乎也没有太多的理由和自己过不去,原因只有一个:她已尽力。 
  名次排在她前面的那两位,正是花一般的妙龄。 
  而自己在她们这样的年龄时,正在脸朝黄土背朝天地“接受再教育”,为一天三个工分而出大力流大汗地拼搏。 
  要怨,只能怨自己“先天不足”;要悔,也只能悔自己“生不逢辰”。 
  现在,秦凝霜已经无怨无悔,心如止水。 
  她知道,一切还可以从头来过——只不过需要重新去人才交流市场另找一家单位重打锣鼓重开张罢了。 
  只是有一件事她没想到——三天之后,她忽然收到了东海服装社的面试通知。 
  这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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