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天下-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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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顿时心生崇仰之情!连日剑蒙说这般不凡的人物也对此暗暗佩服!
武帝祖诰开心地道:“今日若非范兄弟出手相救,只怕老夫已成隔世之人了。”言语表情皆是由心而发。
范书心中惊喜不己!他知道凭武帝祖诰这一句话,已可使他的武林地位急速上升!
但他的脸上却立现惶然不安之色,赶紧离座跪下,道:“前辈切莫如此称呼晚辈,前辈乃武林泰斗,无论谁见前辈有闪失时,都会尽绵薄之力的。何况黑衣人乘人之危,乃江湖好汉不齿之行径,晚辈虽然不才,亦不敢置身于度外!。
武帝祖诰朗声一笑。
戴可忍不住道:“你们所说的黑衣人不知其真实身份是何人?”
范书道:“他不敢以真面目示人,说明他本是为江湖中人熟知的人物。”
武帝祖诰微微颔首,道:“不错,已成名的人物中有他这样的身手之人也是寥寥无几,却不知他是其中何人。”
日剑蒙悦道:“武帝可曾从次人的武功中看出什么端倪?”
武帝祖诰武学渊博,只怕天下已没有什么武功能瞒过他的眼睛了。不料,武帝祖诰却叹道:“此人之武学路子,老夫从未见过,今日他的招式倒也罢了,最让人不得不叹服的是他的内家真力之浑厚,恐怕尚在我之上!”
众人皆神色大变!
武帝祖诰己年近百岁,其内家真力浩瀚如海,牧野静风若不是以计诈他,想必定是根本伤他不得。现在武帝祖诰却说黑衣人的内力还在他之上,如何不让人心惊万分?
戴可强自定神,声音略颤地道:“不知他现在何处?若是他要离开青城山,山下的人能否截住他?若是他不离开青城山,又该如何?”
他一日气问了这么多问题,显然是因为他的心中颇有些慌乱,毕竟他的武功与屋内其他三人不可同日而语,而他与此事却有着割舍不断的联系,毕竟他是青城派的掌门人。
武帝祖诰道:“此事大可不必过虑,因为此人一见蒙兄弟到来,立即脱身而去,说明此人行事很小心,不会冒险,他之所以对我出手,是因为他见我重伤在身,故即使他仍滞留山中,想必也不会轻易出手的。”
范书听他称“日剑蒙悦”为蒙兄弟,而蒙悦又称武帝祖诰为“前辈”,心中不由有些好笑,暗道:“这岂不是有些乱套了?”
事实上,日剑蒙悦称武帝祖诰为前辈,是因祖诰年迈百岁,成名时间比蒙悦少说要早四十几年,故蒙悦以前辈称之,而祖诰却因为他与蒙悦被世人尊称为白道七圣,故又以兄弟相称,旁人听来别扭,但他们却觉得合情合理。
戴可听了武帝祖诰之言,虽然仍有顾虑,但总算已将大半个心放下来了。
雨已停了,天空中又有一轮朦朦胧胧的月亮高悬着。
为了防止发生意外,敏儿将山洞里的人堆灭了,借着剩下的热量,她已将自己身上的衣衫烘干,而牧野静风则被她安置于离火堆五尺远的地方。
虽然看不清牧野静风的容颜,但敏儿能感觉牧野静风的愤怒与怨毒!
这种愤怒与怨毒如同钝刀般一刀一刀地剐着敏儿的心,她的心痛,不是因为承受了怨恨,而是为承受得根本不应该!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牧野静风会如此待她!
甚至,她宁可牧野静风是神智不清,或是被他人以药物迷了心智!
可事实上牧野静风却是清醒得很,他用来对付武帝祖诰、对付敏儿的诡计都绝不是一个被他人控制心智的无魂无魄的人所能够做到的。
时间如流水一般向前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
每隔二个时辰,敏儿便要将牧野静风封锁的穴道换过,以免他会因为穴道被封得太久而导致气血淤塞,最后使他身上的器官衰竭乃至损坏。
到了后半夜,牧野静风显得极其的烦躁,他忽儿恐吓威逼,忽儿婉言相求,但敏儿丝毫不为之所动!
也许,她的内心并不像她的表情那么平静,她一直在默默地等待着——等待着连她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
也许,是牧野静风的回心转意?
牧野静风的声音已有些扭曲嘶哑:“臭女人,快解开我的穴道,否则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后悔的!”
声音是咬牙切齿般的声音,这真的是出自敏儿心中暗自爱慕着的男人之口吗?
她的心很苦、很苦!
但她一直沉默着,为了沉默,她己把自己的唇咬出血来!
牧野静风如同中了魔咒般,把一切他能想到的恶毒话语全部铺天盖地般倾倒向敏儿!
今晚本来是一个情意绵绵、互诉心意之夜,敏儿历尽周折,终于找到了牧野静风,没想到得来的却不是她期待的款款深情,而是一个噩梦般的事实!
如果不是因为多年的杀手经历磨炼了她铁一般的意志,只怕她早已崩溃了!
虽然是秋天的夜晚,但她竟出了不少汗,她的手紧紧地抓着自己的衣角。她的无助、孤独,乃至有些绝望的眼神埋藏于黑暗之中—一
终于,有一道微微的亮光从洞口处透射过来了。
洞内的光线并未增加太多,但因为有亮光,人的紧张、焦虑,就会奇怪地消退。
敏儿轻轻地吁了一口气,她的目光扫向牧野静风。
只见牧野静风怔怔地看着那一抹淡淡的光亮,他的神情极为奇怪,掺合了痛苦、迷茫、失落、懊恼,以及其他的许许多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一
似乎他从未见过亮光,以至于见到晨晖时,竟那般的出神!
敏儿的心中一动,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定了定神,她像是怕吓着牧野静风一般轻轻地唤了一声:“穆一穆大哥—一”
虽然牧野静风的言行已深深地刺伤了她,但她仍是称他为穆大哥!
有时候,爱真的很盲目——很不可理喻!
她的声音很轻,而收野静风却仍是如同被吓了一跳般身子一震。
他的躯体及头部都不能活动,所以他只能依靠目光的转移来表明他的注意力的转移。
当他的目光落在敏儿身上时,就如同被火烫着了一般闪开了,然后又重新落在了敏儿的身上。
牧野静风迟疑着道:“敏儿,我—一我昨夜一定骂了你,让你受委屈了,对不对?”
敏儿的身子一下子如同秋日之叶般颤栗起来,她把自己的脸深深地埋入手掌中,两只纤美的肩头耸动着,颤声道:“你—一你又要使什么诡计?”
昨夜,牧野静风已用了不少计谋,一心只想让敏儿替他解开穴道,可惜都没有成功!
牧野静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轻轻的叹息声竟使敏儿再也无法抑止自己的情感,失声痛哭起来!
牧野静风缓缓地道:“我知道自己骗过你,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只是—一只是我想让你知道,真正的我曾为你心动如许,如今,我只有心怀深深的内疚——可一切都已是一种无法挽回的噩梦!”
敏儿泣不成声地哽咽道:“你骗人!你—一你又想用花言巧言骗我吗?”
可世间真的有如此真挚的花言巧语吗?敏儿心思敏锐,又岂会听不出此时牧野静风所说的话与昨夜为了骗取她的同情所说的谎言大大不同?
牧野静风哺喃地道:“不错一-不错,我总是会欺骗你的,所以,我希望你最好离开我,离我越远越好,若不如此,我会带给你越来越多的伤害,而我却永远也无法赎回自己的罪孽!”
一滴清亮的泪水从他的眼眶中夺目而出,缓缓流落!
这是男儿的泪!
在晨晖的映照下,它显得那么的耀眼!
敏儿一下子呆住了。
良久,她才自语般轻轻地道:“你流泪了一一你为什么会流泪?”
她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一下子扑入牧野静风的怀中,抽泣道:“昨夜你所说的所做的,一切全是不得已而为之,对不对?你己忘记了昨夜你所做的一切,对不对?”
她仰头期待地望着牧野静风,期待着她所愿意听到的答案。
但牧野静风却缓缓地道:“不,我没有忘记昨夜的一切,我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伤了武帝祖诰,我还清晰地记得你如何制住我的穴道,记得我如何辱骂你、欺骗你!”
他的眼中有无边的痛苦在涌动着。
敏儿像是不认识般怔怔地望着牧野静风,忽然,她出手如电,已迅速解开了牧野静风的所有被封穴道!
做完这一切后,她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了。
因为这几乎就等于一种危险的赌博!如果牧野静风又是设计骗地,那么她解开牧野静风的穴道后,就等于把自己推向了绝路!
在她看来,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不明不白的死于自己心爱的男人手中!
可纵使有万般担忧,她仍是毅然作出了这种看来有些愚不可及的选择。
第七章 昼正夜邪
牧野静风伸出了他的手。
但不是去拔腰间的剑,而是按住了敏儿的肩。
牧野静风一字一字地道:“为什么如此做?你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敏儿脸上泪如雨下,她痛苦地望着牧野静风:“我知道。”
是的,无论是封住牧野静风的穴道,还是解开他的穴道,都是基于一个相同的理由!
知其不可而为之,便是一种惊心动魄了。
牧野静风沉声道:“敏儿,你知不知道在你面前的我,只剩下半个人了。”
“半个人?”敏儿疑惑地望着牧野静风。
他的神情不像在说笑。
牧野静风点了点头,道:“因为,另外半个牧野静风己化作了魔鬼!”
果然不出武帝祖诰所料,黑衣人行事十分谨慎,就在戴可下山行至上清宫时,已有青城派的弟子向他禀报说凌晨时分,有一黑衣人从青城派众弟子布下的防线中强行突围而去!
戴可四下环顾后方压低声音问道:“可有人员伤亡?”
那人肃然道:“此人武功深不可测,未等形成有效拦阻,对方己经消失无踪!”
戴可故意板脸道:“丢人现眼!”其实心中却是暗自高兴。黑衣人不离开青城山,他便永远有一块心病!如今黑衣人突围而去,倒不是坏事。
黑衣人己去,独剩已受了伤的牧野静风,自然,众多的矛头都对准了牧野静风。
武帝祖诰在日剑蒙悦的婉言劝说下,已离开大面峰山巅来到了上清宫。
此时,已是旭日东升之时,似乎是受了昨夜风雨的洗礼,今日的朝阳格外清新明亮。
当阴苍已死的消息传开后,以青城山为中心,欢欣之情如波澜般向四周荡开,并迅速波及整个武林!
这些年来,阴苍与死谷便如同一片挥之不去的乌云一般笼罩着武林上空,给武林人平添了一种压抑与沉闷,如今死谷已经覆亡,阴苍亦死,正可谓拨云见日!
而江湖中人的天性又决定了江湖人不能没有敌人,江湖中人正是在不断的对敌、厮杀、流血、牺牲中,感受着一种异乎寻常的生命激情!
多少武林志士追求着安宁的江湖秩序,而真正安宁无事的江湖,又怎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江湖?
江湖需要英雄!
而造就一个或几个英雄,势必要树立一个英雄的对立面!
就如一块镜子,势必有明的一面与暗的一面一样!
所以,在下意识中,有不少人已将牧野静风认作继阴苍之后的又一武林公敌。一场自发的浩大搜寻牧野静风的举动在青城山方圆十里之内拉开了。
不可否认,在参与这搜索活动的人中,每一个人的所思所虑都是不全相同的。
而日剑蒙悦也许是所有人中心情最复杂的人,他相信自己的眼光,自从在“剑谷”见了牧野静风之后,他便认定牧野静风天赋奇禀,而他们对剑的共同的超越常人的领悟力,又使日剑蒙悦对牧野静风有一种类似于“共鸣”般的情感,否则,他也不会将自己视若生命的“破日神剑”交付给牧野静风了。
甚至,在日剑蒙悦的心中还一直有一个模糊的设想,这是他在见到牧野静风手持的“破日神剑”与之有互融一体的感觉时,心中萌发的设想。但以如今之局面,只怕这种设想只能是一种可笑的设想了。
他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但他又不可能不相信武帝祖诰的话。
但愿一切都只是一次阴差阳错,而自已的直觉并无错误。
诸多门派、诸多江湖人物“撒”进了绵绵密密的青城山中,牧野静风能逃过此劫吗?
牧野静风的话让敏儿很是意外。同时她又觉得此时的牧野静风才是她心目中的“穆大哥”!
牧野静风沉默着,他的目光一直望着洞口处的晨光,眼中有一种不同寻常的眷恋与珍惜--敏儿从未见过有谁比他更珍视阳光的。
难道,朝阳对他而言,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洞内归于寂静,只剩下了两人的心跳声,敏儿很想知道牧野静风在这二个月内究竟经历了什么事情,但她同时又明白这其中极可能有牧野静风的一种隐痛,所以她未曾打破沉寂。
牧野静风终于开口了,他所说的一切,让敏儿深深地震撼了!
牧野静风道:“在这些日子里,每当黑夜降临时,我的灵魂就会涉入黑暗,涉入邪恶!那不是一种无奈的选择,而是来自我内心的邪恶,在黑夜里,我的私欲就会无限地膨胀,我想得到权力与地位,为此我可以不惜一切代价,不惜用一切手段!我的心中总有无穷无尽的杀机与恨意在涌动!控制着我心灵的己不再是我原先的思想与灵魂!”
他看了看惊愕万分的敏儿一眼,继续道:“想必你也已见识了那种状态中的我,我自己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而且也一样有着敏锐的思维!如果是不认识我的人见了我,一定会认为我本就是如此的!在黑暗中我暴虐、无情、自私、荒淫,可在内心的极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能这样做!但这个声音太小太小,根本无法与汹涌的恶念相抗衡!”
他的额头开始有冷汗渗出,眼中亦有了极度的痛苦之色!仿佛是在一场噩梦之中!
敏儿心疼地为他擦去额上、脸上的冷汗,但很快又有冷汗涔涔而出!
牧野静风有些吃力地咽了咽唾沫,道:“一个丑恶的灵魂随心所欲地控制着我的灵魂,而另一个灵魂则只能绝望地看着自己的躯体被丑恶的灵魂所占有、驱使一一不,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所说的,你也不会理解的……”
他苦苦一笑。
敏儿把自己的脸埋入了他宽广的胸膛中,泪水已将他胸前浸湿了一大片!
是的,她无法理解牧野静风所说的,毕竟他所说的一切都太过玄奥了,但她相信自己已完全地体会到了此时牧野静风的痛苦!
有时候,体会别人的痛苦比体会别人的快乐要难得多!因为几乎每一个人都愿意把欢乐尽可能地释放,而把痛苦尽量地深藏一一这一点,真不知是人类的优点,还是缺点。
敏儿的手用力地握着牧野静风的手,她希望能藉此把自己的温情通过握着的手传递给对方,告诉他如果世间还存在着惟—一个能理解他的人的话,那这个人一定是敏儿!
牧野静风稍稍平定了一下思绪,以一种梦幻般的声音道:“而能消除这种痛苦的只有阳光!每当黑夜过去,白昼来临的时候,我心中的邪恶念头才会如潮水一般地退去,露出我本来的面目。在光明降临世间时,我能够清晰地回忆起在黑夜中的每一个举措、每一个念头,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在两种极端的情况下都是清醒的!而正是这种清醒如同针一般扎在我的心上。”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是黑夜,又是邪恶丑陋的灵魂占据着我的心灵—一”
敏儿怔怔地听着这近乎神话一般的述说!她相信这一次牧野静风所说的都是实话,而这种真实却又那般的不可思议!
无怪乎牧野静风会说他已只剩下一半的自我,而另一半已变成了魔鬼!
联想到神秘的箫声,敏儿断定这其中一定有古怪!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