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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燕 歌 行-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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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皱眉,抬头刚要开口说话,他的唇已经不容拒绝地覆上来,动作并不很快,然而却异常强硬而坚决,让人完全无法避开。 
这一个吻,并不激烈但是灼热,唇间的温度令人微微晕眩,就连呼出的气息都仿佛热烫。 
到了后来他的手臂已渐渐放松,不是不能将之推开。但是在那一刻,我的脑中竟有些茫然,浑然忘记了行动的能力,只能任凭他的火热的唇舌在我唇间辗转,甚至不自觉地本能回应。 
感受到我轻微的反应,拓拔弘身子微微一震,仿佛僵了极短的瞬间,接着便马上拥紧了我,仿佛要将我嵌进身体般,动作却变得温柔而缠绵,甚至有些小心翼翼,让人明显地感受到珍惜与在意。 
这样的一个吻……极尽温柔地缱绻流连,带着浓浓的情意而绝非情欲的味道,又让人如何能够拒绝? 
我在心底轻叹一声,终于放弃地微仰起头,向着他灼热的双唇迎上去。 
唇舌再度交缠,无休无止。 
我想我无法否认自己的反应——这已经不再是被动的接受,更绝非忍耐,我已经投入,尽管可能只是一时,尽管投入的不是全部,但无可否认,亦无可回避。 
当拓拔弘终于抬起头的时候,两个人的呼息都有些紊乱。除了轻微而无法抑制的喘息声,空气中仿佛有一种莫名的气息在静静流动,悠悠淡淡,缥缈难辨,却又牢牢将我们笼罩在其中,无孔不入。 
“这一次,我是认真的。”拓拔弘低头凝视着我,目光异常闪亮,声音有些暗哑,语气却坚决得不容置疑。“我不会再犹豫了,也决不允许你再逃避!” 
是么?我轻笑着牵牵唇角,划出一道微嘲的曲线。这家伙,还是那么霸道呢……想要就要,一旦认定了就不再犹疑,更不给别人犹豫的机会。 
可是,他也未免太自信了吧?感情这种事,也能凭着他一个人的心意任意操控,取舍由心? 
如果真的可以控制,我相信拓拔弘不会容许这件事发生。没有人会比我更清楚他一直以来犹豫的原因——自古至今,这始终是一个王者最致命的弱点,争霸天下最大的障碍。而我亦曾经亲眼看着他的矛盾与挣扎,一次又一次悬崖勒马,硬生生压下想说的话,想做的事,想放任的感情。我对于感情或许迟钝,但并非白痴,尽管当时懵然不觉,如今回想却历历如见。 
了解拓拔弘的心意并不困难——尽管我们的性格截然不同,但在骨子里却极其相似,都是一样的够冷静,够理智,有时冲动却总能及时控制,小事或许胡涂,但在紧要关头却永远能清醒地分析利害。 
但是这样精明的两个人,傻起来竟然是如此的无可救药……如果给敌人知道了,不知要怎样笑掉牙齿。 
真傻……我摇头轻笑,突然伸手揽过他的头,双唇不客气地压上去,不理会拓拔因为惊异睁大的双眼,重重地亲一下,然后放开。 
“喜欢或不喜欢,接受或者拒绝,只能完全取决于我的心意,没有人可以勉强,谁也不能。”我挑眉,看向仍有些呆怔的拓拔弘,清清楚楚地一字字道,“而且,一直以来,真正在逃避的人,是你。” 



第二天,卧病已久的北燕王终于抱病上朝。 
朝会的时间出奇的短暂,但是内容却出奇的重要。整个朝会只持续了短短的一刻功夫,并未商议任何朝政,亦几乎没有人开口发言,只是由北燕王亲口传下了几道诏旨。然而这短短的几道诏旨,却几乎令得朝中的局势彻底改变。 
由于病体虚弱无法视朝,北燕王特下诏命,拓拔弘以皇长子的身份监国,准用东宫印玺,暂代无法上朝的北燕王处理政务。然而所有诏旨仍需北燕王加盖玉玺方可生效。 
拓拔明一案并未在朝会上被揭出来。北燕王以有效的手段封住了所有知情者的口,对此事保持着讳莫若深的态度,但却下诏改封拓拔明为宁王,兼领北疆镇抚使,远派至西北的边境掌管北疆民政。 
北疆地域辽阔,人烟稀少,西接西秦,北邻柔然,应算是北燕的备边重地。然而当地气候苦寒,荒凉贫瘠,百姓的生活远较繁华的燕中八郡来得艰难困苦,因而民风野性而强悍,管辖起来颇为不易。而镇抚使又是文职官位,只管民政,不掌兵权,北疆的武卫三军全部掌握在飞将军卫毅的手中。对于拓拔明而言,这应该算是明显的贬谪,并且削弱了他的权力。 
骁骑营统领韩鹏因失职之罪被降级调用,统领一职由内廷侍卫统领周严调任。而周严留下的遗缺则由副统领姜亮升署。姜亮是北燕王的嫡系亲卫,无形之中,拓拔圭的势力受到进一步打击,而北燕王对于内廷的控制则更加稳固。 
而我,尽管曾经努力辞谢,还是被北燕王加封为太傅,领大学士衔,官居一品,虽然只是个并无实权的虚衔,却因为职司的特殊,得以自由出入宫禁,甚至可以住在外廷的南书房值宿,不再受外臣非经宣召不得入宫的规矩限制。 
我亦由此正式介入了北燕宫廷斗争的旋涡中心,再也无法逍遥地置身事外。 
经过这一番人事更迭,储位的归属已渐趋明朗。虽然北燕王仍迟迟不肯下诏立储,但随着韩家势力的屡屡受挫,拓拔明的远戍北疆,以皇长子身份用东宫印,受命监国的拓拔弘,无形中已成为储君的不二人选。 
为了处理政务的方便,拓拔弘奉北燕王特命暂居延熙宫。按规矩,行过冠礼的成年皇子是必须出宫分府居住的,只有储君才可以入居东宫。而延熙宫,却是北燕王当年身为皇子时的居所,在他登基之后,做为潜邸一直空置着无人居住。 
几乎所有大臣都把这做为北燕王默喻储位的一个暗示,然而我却知道,北燕王之所以如此安排,还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另一重意思在里面。 
由于身负监国重任,拓拔弘肩上的担子陡然沉重了许多。他既要代北燕王处理政务,行使职权,接见使节,还要兼顾自己原有的职司,甚至借机巩固势力,清除异己,以至于不得不终日埋头于繁纷的事务,忙得几乎席不暇暖。 
随着手中权力的一步步集中,身边障碍的一步步清除,拓拔弘终于完全展露了锋芒,再不象以前般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 
以前是为了维持三人间势力的微妙平衡,现在平衡既已被打破,便再也没有维持的必要,反而是到了出手的时候。 
在改换朝局的整个过程中,我始终在一旁作壁上观。尽管已经官居一品,位极人臣,并且掌管禁军,手握兵权,我却毫不插手朝中的争斗倾轧,甚至在朝会上都鲜少发言,几乎不过问北燕的任何政务。 
只有一件事情例外。 
那是我唯一大力坚持,并且亲自付诸实施的——我以萧代与拓拔明的勾结为例,以北燕时局未稳需慎防外敌乘隙而入为由,向北燕王痛陈厉害,终于说服了他下诏遣回各国使节。 
对于其它国家的使节是客客气气地以礼遣回,而对于东齐和西秦的使节,则是不折不扣地驱逐。这一道诏旨由我率领禁军亲自执行,不光是监督着两国使节离开北燕,更加以严密的手段一一拔除了他们在京城设立的秘密联络点,彻底切断了他们与燕京之间的联系。 
那些联络点之中,自然也包括祁烈囚禁我的那一处宅院。 
明知道祁烈绝不会傻得留在那里等着我抓,我还是亲自领兵去了那个院子。不出所料,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不光人走得干干净净,就连所有的东西都搬得精光,除了原有的粗重家具,连一杯一碟、片纸只字都没有留下。 
就在我独自立在院中,对着曾经是轻雾朦胧荷香萦绕,如今却空空如也,只余一泓沉沉碧水的池塘出神的时候,一名禁军捧着一只小小的瓷罐走过来。 
“统领,各处都搜过了,什么东西也没有,只在一间锁着的石室里发现了这个。” 
石室?我一怔,伸手接过那只小巧玲珑的青花瓷罐。罐子的分量并不重,打开盖子,里面半透明的乳白色膏体晶莹如玉,散发出一股淡淡清香,正是我最熟悉的味道。 
这不是……?捧着手中的瓷罐我有了一刹那的失神,思绪不由自主地飞回到被囚当日,乐言一边涨红了脸硬忍着不说话,一边给我小心涂药的情景。 
一丝苦笑不自觉地浮上唇边。小烈,小烈,你这又是在做什么呢?你心里知道我会来,是么?可是既然已干干净净过不留痕地走了,为什么又偏要留下这个?难道嫌你我之间的恩怨纠葛还不够混乱不够复杂?亦或是,生怕我会忘了过往,生怕我心中有一刻安宁? 
如果忘记真的如此简单,又该是一种怎样的幸运…… 

无论祁烈再做些什么,我已经无意改变自己的立场与态度了。在接下来的几天中,我指挥着手下的禁军和城卫对全城进行了一次彻底的清查,手段雷厉风行,极其迅速但并不狠辣。我无意杀人,甚至网开一面地放走了所有嫌疑对象,但是在如此严密而彻底的搜查中,来自异国的奸细探子应再无容身之地。 
在这样的情形下,祁烈在北燕应该是呆不住了。 
而我的用意也正是逼他离开。 
祁烈太年轻,也太容易感情用事,以一个帝王的身份而言,未免多了些冲动与意气,少了些城府与无情。我与他之间的恩怨是早就该放下的陈年过往,对于我,要杀便应该手起刀落,无须犹豫;若不杀便该及时放手,彼此恩仇了了,不必流连。 
如果为了一时意气,只管轻身犯险在异乡敌国与我纠缠下去,他这样算是当的什么皇帝? 
若是为了趁北燕朝局不稳时混水摸鱼,现在时机已经错过,而他,还不是北燕王那老狐狸的对手。 
小烈,你现在还远未达到真正的强大呢……指尖轻抚着光滑的瓷罐,我的唇边浮起一丝淡淡的微笑。但愿,我能看见你成长到睥睨天下,足以与任何强敌抗衡的那一天。 



这些天来,我忙于遣回各国使节,拓拔弘忙于繁杂的政务,各有专注之下,他能够见到我的时间便少了许多。 
我并不介意,拓拔弘却对此耿耿于怀,硬是利用职位的特权,以我身为太傅需常备垂询的借口将我留在宫中值宿,我不得不从禁军官署搬到南书房。 
尽管这样的安排非我本意,但是对于拓拔弘的决定,我并没有提出反对,只是不置可否地微笑默认。 
拓拔弘大喜过望,不是因为自此可以与我朝夕相处,而是因为我的态度终于由以前的装傻回避转为明朗,甚至不乏反客为主,时时令他意外。 
然而看着他欣悦满足的表情与不再压抑的真情流露,我心中却只有淡淡欢喜,更多的却是挥之不去的温柔酸楚与隐隐刺痛。 
喜欢上拓拔弘并不困难。早在当年较量的时候,这个不容忽视的强劲对手就已经吸引了我的注意,迫使我为了求胜而努力去了解他,用心揣摩他的心思。一次又一次的交锋中,在各出奇谋全力争胜的同时,亦不自觉地欣赏对手的智慧与才干。 
如果能抛开身份的羁绊,我想我们一定会成为最好的知己,相惜相重、相知相悦,可以携手放歌纵酒,谈兵论剑,指点江山,笑傲天下。 
然而造化弄人,却偏偏让他生为拓拔弘,而我为祁越。 
苦笑之余,也只剩得一声叹息,几分无奈。 

随着北燕王病体的日渐衰弱,我知道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终于快要走向生命的尽头。 
而我在北燕的日子也快要尽了。 
北燕王在世一天,我一天会信守自己的诺言。而他一旦崩逝,便再无任何力量可以约束我留在北燕。 
至于牵绊么…… 
最让我担心牵挂,无法放下的小晋和萧冉,虽然在接到一封小晋的密信后,暂时可以稍稍释怀,松一口气。但是我不会忘记,小晋更决不会容我忘记,我曾经对他做出的承诺。 
而拓拔弘……我苦笑沉吟,一次又一次想对他开口,然而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紧皱的眉心,以及时不时向我投来的专注目光,竟是怎样也张不了嘴。 
去意徊徨间,我独自在宫中信步闲行,不知不觉中竟走到了后宫的天命山脚下。 
时近黄昏,苍茫的暮色中,高大宏伟的承天台巍然矗立,华丽壮观一如往日。 
举头仰望,我仍可回忆起当日在台上所见的风景,更不难想象当年,北燕王在台上祭天誓师时,雄姿英发,气吞山河的豪壮气概。 
北燕王征战数十年,吞并小国不计其数,声名功业一时无两,固然是称霸天下的一世之雄。只是当年的万里河山,而今也不过一张病榻,将来更无非三尺黄土。 
只不过这一点,但凡身在局中之人,却是再也看不破的。 
正在垂首低徊,感慨沉思之际,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近,最终停在了我的身后。 
接着,一件犹带体温的明黄色长衣披上肩头,挡住了阵阵袭来的秋末凉风,却始终静默着没有说话。 
我亦没有出声,更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与拓拔弘并肩的位置上,仰头上望。 
拓拔弘也正举头仰望着承天台上,久久不语。 
过了良久,他才悠悠开口:“那里是整个京城的最高点,也代表着北燕王朝权力的巅峰……只有高高在上的至尊王者,才有资格站在那里居高临下,俯瞰北燕的万里江山。” 
我沉默片刻,才开口道:“如今,你离那个地方已不远了。” 
拓拔弘哑然一笑,道:“你知道么?在我还很小的时候,就曾经一个人站在这里,看着在台上祭天的父王在心中发誓,有朝一日,我一定也要站到那个位置上,还要做得比他更好,比他更厉害更强大。这个念头让我执著了这么多年,可是如今,我距离那里已只有咫尺之遥,却突然发现,原来站在上面的那个人,其实是最最寂寞的。” 
“高处不胜寒。”我淡淡地道,“这或许就是身为王者所必须付出的代价吧。” 
拓拔弘轻轻叹息一声,突然转过身,紧紧凝视着我的脸,道:“你一直都想离开北燕,是么?” 
我一怔,愕然抬眼,对上他深沉如水的黑色双眸,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我早就知道,你是不会一直留在这里的。” 拓拔弘的声音居然很平静,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象你这样心高气傲、惊才绝艳的一个人,区区的一点功名利禄,又怎么可能留得住?就算把上将军与左相的位子全部给你,你也丝毫不会放在眼里吧?” 
我沉默,转头避开他的目光。看来我还是低估了拓拔弘,感情或许让他有过失控,却没有令他变成傻子。不管什么事,想瞒过他那双锐利的眼睛,还真的是很不容易。 
“我只想问你一句话。”拓拔弘略略转身,信手在空中遥遥一划,举手投足间,竟有如正站在承天台上指点江山,气势夺人。“这天下,如果我真心愿与你共享,你,又会不会……为我留下?” 
什么?!我身形一震,不敢置信地望向他的脸。拓拔弘依然凝视着我,神情平静,目光闪亮却异常清醒,看不出半分玩笑的意味。 
“你疯了么?”一箪一瓢,或可共饮;一庭一园,或可共居。可是这天下……又岂是能与人共享的? 
拓拔弘淡淡一笑。“你应该知道我很清醒。对于这件事,我已经想过不止一天,不止一次了。除了这么做,我实在已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留下你。” 
“你认为……这样的条件就可以打动我么?”我一字一字地缓缓道。 
“当然不是。”拓拔弘无奈地苦笑摇头。“我自然知道,你不是能用任何条件买得动的,就算拿北燕的半壁江山也是一样。这样做,只是想让你相信我的真心诚意而已……你一直都不相信我会有真心,不是么?” 
我哑然,被他无奈但坦诚的话语堵得无言可答,竟只能怔怔地望着他深黑的眼眸,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 
默然良久,拓拔弘轻轻叹息了一声,道:“我知道在你眼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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