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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卫风--凡尘-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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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普通,而且这长相不知道为什麽,明明正在看著,就觉得印象模糊起来。
可能转个脸就会忘记。
怎麽会有这种长相呢。

眉毛普通,鼻子嘴巴脸型都普通。。。。。。
组合在一起,就平淡无奇到找不出一个特点来。
再加上老板成天低头弯腰,也很少走到强烈的光线下,怪不得自己天天看,还是没印象。
这个人的相貌太怪了。
怎麽有这样的容貌呢。

杨子一面担忧,一面奇怪,一面却觉得好笑。
这种相貌也有好处,干了坏事就跑,旁人要抓他,恐怕也不大能想起来他长的什麽模样呢。

杨子把烛台放下,伸手把了一下老板的脉博。
虽然他不通医术,但是习武之人对人体的脉博还是粗略知道的。
老板的情形很不好。
但是哥哥又气疯了,一点面子都不给。
那该怎麽办呢?
都是自己的错,端个汤也会滑。。。。。。
老板身体本来就显得很瘦弱了,林伯说他还有内伤。。。。。。

可是,可是。。。。。。

杨子左右为难,抱著脑袋坐在床边。
蜡烛默默无声的燃著,越来越短。
杨子抬起头来看看那快到头的蜡烛,忽然下了决心,大步走到门口,抬腿踹了两下门:〃来人来人!我要见大哥!〃


盛宁有的时候觉得身体发热,有时候又发冷。一时觉得身体在云里飘荡,什麽感觉也没有;一时又觉得沈重的象是压上了万钧巨石,气也吸不进来。两条腿象是卧在刀丛里,处处都痛,无论如何闪避都没有用。
忽然胸口有一股清凉之气透了进来,有人在耳边轻声呼喊:〃老板,老板?〃
盛宁慢慢睁开了眼。
杨子面容憔悴,勉强向他露出个微笑:〃你好些了吗?〃
盛宁要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之前又发生了什麽事情,慢慢的点了一下头。
〃那就好。〃杨子松口气:〃林伯说你热毒攻心,我好不容易求大哥给了我一瓶灵药。你觉得疼不疼?要不要再吃一粒?〃
盛宁觉得自己的脑筋象是锈住了一样,不会思考,怎麽也明白不了杨子说的什麽意思。
一边还有一个人,低下头来看了他一眼,对杨子说:〃他睡的太久,迟钝些是正常的。我的玉波功只有四层功夫,他能醒过来已经不错了。要治他的伤,你还是去求大哥帮忙,请那位碧居圣手来诊治吧。〃
杨子叹口气:〃我已经答应大哥两个条件了。。。。。。那位圣手不是从不出诊的吗?大哥又怎麽会同意我出门。。。。。。就算我再跪三天祠堂,再抄一百遍家训,大哥也不会同意。〃
那个男子一脸无奈:〃是你太胡闹了才会如此。〃
〃可是,救人如救火啊。。。。。。〃
〃但这人是你烫伤的啊,就算他不治,你也不能怪别人。〃
杨子气闷的又低下头去。

那个人笑著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好啦,我听林伯说你膝盖都跪肿了。这个受伤的人是谁啊?你以前死活都不服软,现在却肯为了他向大哥低头。他对你,很要紧麽?〃
〃也不是。。。。。。〃杨子摇摇头:〃我和老板认识的时间不长,他不爱说话。。。。。。我连他到底姓什麽还都糊里糊涂呢。不过,老板他待人很好。。。。。。再说了,他受伤也是因为我的缘故,我心里当然不安。〃
那个人拍拍他的肩,想了半天,才说:〃好了,你不要太忧心。大哥虽然生你气,但是这件事关系旁人性命,大哥岂会用这件事情来和你斗气麽?那位碧居圣手和大哥也算是相识的,前几天你们刚回来时,大哥已经写了封信去请碧居圣手前来,这几天其实不过是为了磨磨你的性子,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任性胡为!〃
杨子睁大眼,喜动颜色:〃真的真的?三哥你没骗我?〃
男子微笑:〃孩子话,我骗你做什麽?那位碧居圣手已经传回信儿来,说是在启程赶来,估摸著明日後日就会到了。你不要心急,反正这人的伤势也稳住了,撑到碧居圣手到达是没有问题的。〃
杨子嘿嘿笑起来:〃三哥,还是你对我好。〃
男子好气又好笑,踢了他一脚:〃大哥才是真疼你呢。要不是因为关心你,你死活关他什麽事,他为什麽要这麽辛苦的管教你,还要时时被你气的要命。〃

杨子回过头来,捧著清水:〃老板,你喝。。。。。。〃
他的声音嘎然而止。
床上人已经又闭上了双睛,陷入了昏睡。
不过好在因为林伯说过现在的情形,说是反而昏睡著才对他的情形有好处,醒著其实不算是什麽好事。
杨子把水碗放下,问:〃三哥,那碧居圣手是什麽人?医术很厉害麽?〃
男子摇头:〃这个我就不得而知了。江湖上关於这人的消息也不多,不过也是自然的,大凡有点本事的人,也就会有些怪脾气。这人号称医术通神,那脾气当然就更大些了。我只知道大哥是认识这人的,但是如何认识的,我可也不清楚。好了,你现在也不用想这麽多,等他来了,你有什麽想问,只管问碧居圣手本人好了。〃
杨子想了想,笑笑说:〃是。〃
男子端过粥碗:〃你自己也两天没吃东西了。现在宽了心,也把肚子填填吧。〃
杨子摸摸肚皮,把粥接了过来:〃奇怪,我竟然没觉得饿呢。〃
吃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
男子奇怪的问:〃不好吃?〃
杨子吐舌头:〃不。。。。。。不是的。。。。。。〃
天哪,吃过老板煮的粥,再吃这种吃食,叫人直想去撞墙自尽了才好!


凡尘41
且不说杨子能不能吃下他认为是猪食的一日三餐,在他抱怨这些饭食难以下咽的时候,似乎全忘记了他是从小吃这些猪食长大的,而且在这一次逃家之前,他还都吃的津津有味。
第二日的傍晚,碧居圣手,那位名气只在有限范围内叫得响的神医,终於到了。
江湖上一般的人,或许根本不曾听说过他的名号。
加杨子也只是隐约的听见过一次。而且在当时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碧居圣手,竟然如此年少英俊。
在他印象中,神医嘛,都应该胡子一把又长又白,说话前先咳嗽一声清清嗓子,一句三顿,而且总得自称为老夫才合适。
大多的人也总会更信任有年纪前辈。大夫要找老大夫,算命也要找老道士。就连家里死了人要做超度,那也得找老和尚。

〃这个。。。。。。神医。。。。。。〃杨子觉得这话有点叫不出口。
那一身蓝布衣裳的碧居圣手也并不介意他的古怪,笑容里带著淡淡的倦意和儒雅:〃六公子不必客气,我随家师姓盛,单名一个心字。你我年纪相若,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身後林家三公子说:〃岂敢岂敢。虽然盛公子与我家小六年纪相仿,不过小六顽劣不堪,一事无成,哪能与盛公子你相提交论。〃
盛心莞尔一笑:〃三公子太客气了。请问,伤者在什麽地方?〃
〃在後楼上,盛公子这边请。〃
杨子追在盛心後在上楼梯,忍不住说:〃盛公子,请你多费心,务必将他治好。。。。。。唉, 这说起来都是我鲁莽惹祸。〃
盛心说:〃六公子请放宽心,贵仆来相请的时候,我已经问了一下详情。林家的灵药是不少的,想必这人现在已经没有性命之忧了。〃
〃是,我家林伯也是这麽说。不过,他总是在昏睡之中,而且皮肉烫坏了这麽一大片,肯定也疼。。。。。。〃
盛心安慰的说:〃疼是一定的,等我看过了伤者再说。〃

守在门口的小仆躬身推开了门,盛心迈步进了房中。

房里陈设简单,林家大公子先前想教训弟弟,将房中一应家具都撤掉移走,屋里面空荡荡的,只余一床,一桌,一几。
房间的窗子都闭的紧紧的,床帐低垂,屋里弥漫著一股浓重刺鼻的药气。
盛心走到床前,杨子先赶过来,把帐子掀起。
盛心低下头去,先看看伤者的脸色。

盛心半天没有动,杨子心里发虚,颤颤的问:〃这个,盛公子,怎麽,怎麽样?〃
盛心忽然伸出手去,却在靠近那人脸颊的时候又停了下来。
〃这个。。。。。。他的伤要紧吗?〃
盛心摇了摇头。
杨子心里就更虚了。
这个摇头是说要紧,还是说不要紧?是有危险,还是没危险?
杨子正想再问:〃盛。。。。。。〃
〃你先出去。〃
〃啊?〃
盛心回过头来,脸上那种让人舒服的笑容一点也没有了,有一种茫然的无措,又重复了一遍:〃你先出去。〃

林三公子拉了杨子一把:〃想必盛公子自有道理,我们先出去吧。〃
杨子有些被动的向门口挪动脚步,还有些不大放心的回过头来看。
盛心站在床前,被烛光拉长的背影显得有些寥落。
一瞬间杨子觉得这个鼎鼎大名的神医,其实只象个无助的孩子。

门轻轻的在身後合扰,盛心全身的力气好象都被抽空了,腿一软,跪在了床前。
床上躺的那人大概又被疼痛侵袭,眉头皱了起来。
盛心痴痴的伸出手,拭去他鬓边和额角的冷汗。

盛宁。。。。。。
曾经想过多少次,他现在会身处何处,他有没有因为成长而变了模样。。。。。。他在做什麽事,他快乐吗?他是不是平安?他。。。。。。

还会不会再有重见的一天?
可是,却在完全料不到的时刻,在这样的情形下猝然相逢。
他把额头靠在盛宁的胸口,听著那缓慢的心跳。

是了!盛宁身上有伤!
盛心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他几乎忘了他是来做什麽的!
盛宁就是那个奄奄垂危的伤者,而他是被请来诊疗病患的郎中!

盛心定一定神,将盛宁的手腕摆正,两个指头按了上去。
过了半晌,又换了一只手。
两只手都诊过後,盛心打开随身的药箱,取出一个纸包,倒出里面的粉末儿在茶杯之中,冲进白水,轻轻抬起盛宁的头,将药水给他喂了进去。
盛宁嘴唇干干的,已经脱了一层皮。盛宁按著他的胸口,可以感觉到药水已经完全被咽下去了。
盛宁的脸色惨白,脸颊已经凹下去了。

盛心拿出针盒,把银针一一排开,然後掀开盛宁身上盖的薄被。盛宁身上穿著本白布的内衫,已经被冷汗浸侵,摸起来又潮又软。
〃这算。。。。。。〃盛心的抱怨说了一半,又闭上了嘴。
他脸上的神情阴郁,但是手上动作却轻柔,把盛宁身上的内衫慢慢的剥开褪下来,露出清瘦的身体。

盛心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拈起一根银针,抬起盛宁的手臂,稳而轻快的刺了下去。

一连刺了七处|穴道,盛心才松了口气,在心中默默数著时候,再将银针一一的取下来。
盛宁的眉宇轻轻舒展开来,似乎痛楚缓解很多。

盛心额上也隐隐见汗,伸手抹了一把。

他坐在床边,忽然轻轻喊了两声:〃师兄,师兄?〃
盛宁安静的躺著,薄被只盖到腰间,一动也不动。
盛心慢慢的伸过手,把那薄被向下拉。
盛宁腰部下面是赤裸的,什麽也没没有穿。
烫的令人惨不忍睹的皮肤上涂著一层药膏,那刺鼻的药气便是由此而来。

天气炎热,伤处也的确不能包起来。只是。。。。。。
盛心觉得心中有百般滋味,喉头一阵阵的发苦。
他站起来,看著墙边的木盆里里有大半盆清水。他取了一条雪白的布巾沾湿,慢慢的,把盛宁身上涂的那药膏一点点的擦下来,然後拿出一个黑色的盒子,用指尖挑了里面的药膏,替他一点点的涂抹在伤处。


凡尘42
盛心的药,自然不是别的药可以相比的。
沾著药膏的伤处,因为那清凉的感觉而舒缓下来,本来被烫掉了一层皮而暴露出来的鲜红嫩肉,似乎颜色也渐淡了许多。

盛心的手指停了下来,然後,摇晃的烛光映照中,似乎有一滴水,滴在了盛宁的伤处。
水珠里带的盐份,令伤口仿佛被针刺了一样,可以清楚的看到盛宁的肌肤哆嗦了一下。
盛心猛的抬起头来,心中一紧。
果然,盛宁的睫毛颤动著,睁开了眼睛。

盛心觉得那一瞬间世上所有的一切都静止了,包括时间。
包括自己的心跳。
盛宁的眼睛慢慢有了焦距,然後,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盛心觉得头顶上有一把寒光闪闪的利斧,正迅疾的落下来。
落下来。。。。。。
把自己劈开,砍碎。。。。。。
让自己不要被他看到,就好了。。。。。。

盛宁看了好一会儿,终於明白过来,眼前这人是谁。
他嘴唇微微一动,声音低不可闻:〃盛心?〃
盛心嘴唇发抖,连一个清晰的字节也说不出来。
盛宁放在床边的手指动了一下,似乎想握住什麽,但是他没力气抬起手来。那些安神镇痛的药物麻痹了他的身体,耗去了他全部的力气。
盛心的手指和盛宁的指尖,隔著不到三寸远的距离。
但是这短短的距离,对两个人来说,都漫长遥远,绝望的仿佛一道天堑。
盛心鼓起勇气说:〃师兄。。。。。。是我。〃
盛宁看著盛心的面孔。

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易冲动的莽撞少年了。
盛心他。。。。。。现在是个沈稳而儒雅的男子。
盛宁还记得盛世尘带他回来时候的情形,盛心一身上下全是泥污,当然,盛世尘是不会靠近他的。盛宁把他带到浴房里,一点点把他全身都洗净,拿皂膏替他洗头发,用柔软的棉布包住手指,替他掏耳朵。一切完成之後,替他修理鬓边的头发,梳头,扎起小辫子,剪掉过长的的指甲,替他脚上打起的水泡涂药。。。。。。然後把他带出去见人。
焕然一新的孩子,仿佛年画上的金童,只是有些瘦,脸色不太好。
盛宁给他煮了一大锅柔软浓香的米粥,里面放了一切小孩子喜欢的果子。

初到盛家庄的孩子惊魂未定,晚上总是做噩梦,因此会控制不住身体的生理本能。
盛宁把他的床单褥子换下来,背著人去洗。盛心脸红红的在一边,替他舀水。
然後把洗掉了罪证的床单晾在自己的院子里。
盛心会心虚的守在门口,怕有人会进来,然後会疑问为什麽要洗床单。
然後,就会知道他尿床。

但是,没被发现过,一次也没有。
直到後来他不再做噩梦,不再失控。
盛宁後来也就不必再帮他洗床单。

然後,大家都长大了,盛心学了医术,仍然和盛宁最亲近。其他人对他来说都多少有些隔膜,包括只可无观的,如遗珠谪仙一样的师傅盛世尘。

盛宁疲倦的闭上了眼。
长著圆圆脸庞大大眼睛的盛心,初习医术尝草药,被苦的皱起一张脸的模样。。。。。。

黑暗中听到啜泣声。

盛心在哭。
为什麽呢。。。。。。

慌乱的恳求,无奈的挣扎著。。。。。。
那时候被侵犯的人是自己,但是盛心却一直在哭。

〃师兄。。。。。。对不起,对不起。。。。。。〃盛心慢慢的跪倒,头抵在床边,哭泣著说:〃真的。。。。。。我对不起你。。。。。。〃
盛宁的意识渐渐又陷入昏沈,盛心不停的说著对不起,但是。。。。。。
但是盛宁没有力气告诉他。。。。。。

其实,没什麽的。
人都会有一时糊涂的时候。
那次。。。。。。也不过是意外吧?

可是,用意外做理由,盛宁真的连自己也无法说服。
那时候变的那麽陌生的盛心,盛宁可以听到血汩汩的流出身体,在黑暗中弥漫的血腥气,一瞬间粉碎了心中极宝贵的东西。

第一次对人的爱慕。
第一次对人的信赖。
这碎裂之後,是无法面对的绝望。
盛宁觉得恍惚中,那个噩梦又回来了。

一片茫然的黑暗中,他徒劳的寻找光亮。
可是,哪里都没有。
他找不到。

盛心听不到盛宁的声音,慢慢的抬起头来。
盛宁已经又陷入昏沈之中,眼角慢慢的,落下一滴泪。

凡尘43
杨子在外面等的心焦如焚,好不容易,终於门吱呀一响,那位神医缓步走了出来。
〃怎样?怎样了?他不要紧麽?〃
盛心抬头看看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说:〃是你烫伤他的?〃
杨子愕然,嗑巴了一下,说:〃是。。。。。。我不小心,把一钵热汤。。。。。。倒在他腿上了。〃
他说起来觉得格外难为情,也觉得特别的对不住老板,也连累著这位少年神医奔波劳碌,更觉得过意不去。
盛心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在这里,他只是点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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