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凤欺凰 by 凌影-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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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子胤小声道:“你先看住他,我上去找些吃的来。”
阿宝说:“不行,现在上面……”
觉子胤嘘了一声,说:“没关系,你照顾好火凤便可。”
觉子胤顺着刚刚来时的道路走上去,掀开挡板走入屋中,这外面还是一如刚才的安静,觉子胤正欲走到厨房去看看有什么好吃,就听到“笃笃”的敲门声。他不禁失声笑出,这妖怪,居然还挺彬彬有礼。
又是“笃笃”两声,觉子胤走到那扇门前,也极有礼貌地问出一声:“请问所来何人?”
那方不说话,顿了片刻,传来“哞~~”的一声。
觉子胤一脚踢开门板,外面,那只阴魂不散的前世铃正举着前蹄正要敲门,看见觉子胤一脸怒气,顿时呆住,那蹄子扬在半空,倒似在对他道:“哈罗!”
“你究竟跟着我干什么?”觉子胤问道,那前世铃自然无法回答,可觉子胤知道,它听得懂自己的话。
那前世铃却又叫了声,然后晃晃脑袋,从觉子胤踢掉的门板中间悠然走过,摇头晃脑走到大厅中,巡视般绕了一圈,走到一个地方突然停下来,低下头去,觉子胤见它用蹄子在地上划出一个图案。
这图案,在道家符咒中,只有一个意思:阴。
觉子胤不自觉地一震,问那前世铃:“我知道你不是非凡之物,你一直跟随着我,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那前世铃又低下头去,再划出一个图案。
鬼。
那符咒的末尾刚刚端出,觉子胤就感觉厅中有一股不同寻常的阴冷浮现出来,他的右腿突然感到微微的刺痛,回头一望,有一只手正从地板上伸出来,想来抓住他的右腿。
觉子胤急忙一跃而起,拔出剑来就向那只手砍去,可他明明砍中,这剑从那双手中间穿过,却没有伤及那手分毫。
觉子胤望向四方,此时大厅四面八方,有数不清的手,从各个方向,努力地向上伸展出来,它们仿佛承受极大痛苦和压力,却还在不屈不挠的、惊心动魄地伸展出来。
那手之后,是一片黑乌乌的脑袋,长发披散着,摭住苍白的脸色,从地面上一点点拔出来,眼睛、鼻子、嘴、下巴、脖子……
那种细致、那种缓慢的速度,令觉子胤感到不寒而栗,手中清寒宝剑,灵气之至,连它也感受到这屋内的阴寒之气,居然在手中微微震动起来,生冷的光,反射着那些阴森可怖的面孔。
觉子胤再仔细望去,那些黑乌长发下的森白脸孔,居然似曾仿佛,他环视一周,这些脸孔中居然有阿宝的脸!
觉子胤几乎要大呼出声,因为阿宝也看到了他,她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来,长发从脸上向后散去,露出她整张脸来。
那张脸完整无缺,只是过份的白,比死尸更加可怕的白,这样一张脸,居然还逐渐伸展,想对觉子胤挤出一个笑来。
阿宝一笑,这些钻出地面来的面孔个个开始笑,笑得人心惊肉跳。
尤其是当觉子胤发现,他们张开的嘴里个个都没有牙齿。
第十五章
火凤被颠簸得难受,本就空虚的胃此时更是泛出欲呕吐感,他爬起身来,四下一望,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马车车厢里,阿宝正在旁边低着头。
“咦?我们要往哪里?觉子胤呢?”
阿宝不回答。
“阿宝你怎么不说话?”
还是没反应。
火凤心下以为阿宝睡着了,走过去晃晃她的肩膀,没想到手还未碰到她的身体,那袍子底下突然一空,整个向下落去,那袍子里面根本空无一物!
火凤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正是惺忪,这会儿清醒无比,吓得手脚冰冷,有什么在外面奇怪地拍打着车厢,火凤一把掀开车厢后面的帘子,车厢内的静谧一扫而空,狂风夹着刺骨的暴雨朝他脸上劈打过来,火凤向天际望去,也正是电闪雷鸣。
一时间他以为自己在做恶梦。
火凤一个趔趄跌坐在座位上,无法将记忆中的画面与现实联接上。
前一刻还是觉子胤温柔的笑脸,下一刻就……
火凤脑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外面的雷声也是一声轰隆,他从座位上一坐而起,从车厢前面爬出去,那拉车的四匹马儿象疯了一般拔起四蹄狂奔,前路一片黑暗,它们却慌不择路,拼命地跑。
追命也不过如此了。
耳边又是一声震憾的雷声,只是这次火凤竖起耳朵,居然在雷声中听到一个奇怪的叫声,是野兽的嘶吼,比那雷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火凤站起身朝车厢后面望去,只见电光雷雨交集处,有什么正在向这边追赶,速度比闪电还要快,转眼已经近在咫尺。
对方体型太过庞大,就象黑夜的幕布突然倾斜下来一般,火凤根本来不及看清他的身形,只觉那怪物已经张开巨口,转眼要将他与这马车一同吞没!
拉车的马儿也感知到了危机,发出恐怖至极的悲鸣,更加卖命地在泥泞中狂奔,火凤眼睁睁看着那巨大的黑幕向自己盖过来,身体却象定格住不得动弹,何况,他动弹又有何用?
那怪物冲至马车后面的时候,将整个车厢撕咬下去,冷雨从后面毫无摭挡地向火凤刷来,他浑身冰如寒窖,闪电下面只见他一张苍白惊惧的脸。
绝望地叫道:“札柯……札柯……札柯……”
觉子胤手中的清寒宝剑一动,那些笑到一半的面孔就这么硬生生缩了回去,觉子胤从他们之中插过去,来到刚刚的地道前,那些没牙齿的本是刚刚地道里的村民,此时被觉子胤吓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觉子胤钻下地道,四处搜寻都没有看到火凤的影踪,他忿怒欲狂,跳上来几乎想挥剑将这些半人半鬼的家伙砍成几千块,可见他们个个畏缩如老鼠,早已躲在角落里去了。
觉子胤一腔愤怒无处发泄,几乎想仰天长啸,他将手中的剑狠狠插入地板,恨得浑身颤抖,牙齿几乎被自己生生咬碎。
食齿……还我的火凤来。
食齿听到火凤的一声声呼唤,张狂的身势突然顿住。
这情景很是诡异,就象是那天,塌下来,却只塌下来一半。
是什么令得停下来?
“札柯……札柯……我知道是你。”火凤站在马车上,对着后面气端吁吁地大喊,他已经声嘶力竭,那四匹狂奔的马儿,也已经力竭倒地而死。
一切都静止住了。
那巨大的黑幕倏然倒退,眼前又交织出远处的电闪雷鸣,光电处,缓缓地走来一个人。
越走越近,火凤渐渐看得清楚,那是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孔。
虽然他穿着黑色的长袍,暴雨倾盆将他的长发打散,凌乱地盖在额头脸颊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森然。
他快要到跟前的时候,火凤从马车上跳下去,奔到他跟前,叫道:“札柯,你……”
札柯却抽出一把剑来直指火凤的胸膛,沉沉道:“别动!”
那本是游龙宝剑,寒光夺人,现在剑身却颜色晦暗,腥气逼人,火凤低头一看,那剑尖上滴滴答答落下什么,掉到他的鞋面上。
火凤失声啊了一下,声音都紧张起来:“这……这是谁的血?”
札柯听他声音都在发抖,呵呵冷笑起来,怪腔怪调地问:“你希望是谁的?又不希望是谁的?”
火凤冷得瑟瑟发抖,他吞了下口水,道:“只要你……没杀人便好。”
札柯一愣,仰天哈哈大笑,笑得难以自禁,无比嘲弄地对火凤说:“难道你不知道我是谁?没杀人便好……哈哈哈……我是食齿!我杀的人何止万千!”
“不!札柯……你只是札柯!你要相信……”
“我不相信!”札柯满眼的愤怒,“我不会再相信!本来……本来我是有个可以相信的人,我以为他是唯一不会骗我的人,可是没想到……”
“札柯,我没有骗你!”
火凤正欲往前走一步,札柯的剑尖已经直捣胸前,他问:“你为什么要逃?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从见你第一眼起。”
札柯大笑,鄙夷之至:“第一眼?可笑!既是如此你还能够若无其事?你难道不怕?”
火凤也笑:“我为何要怕?”
“西塔上下,无人不怕我……我会令他们魂飞魄散!”
“可我不是人。”火凤道:“我是火凤。食齿,你是万兽之王,主宰天下所有走兽。而我火凤,则可凤翔九天。”
“凤翔九天?火凤,我可未曾忘记,一座丈高的红墙就可以将你重重围困住,你凭什么凤翔九天?”
火凤的嘴角咧出不易察觉的笑来,札柯虽然可以看到,却猜不到。
“就凭这个。”
火凤轻轻说道,走前一步,札柯手中的剑几乎要刺穿他的胸膛之际,那剑身仿佛具有灵魂似的,突然向后缩去,化为水状,从札柯手中流出,他还在懵懂之际,火凤已经眼明手快,伸手接住宝剑。
那宝剑在他手中放出万道光芒,将这黯然的黑夜映出耀然光彩,连那一道道闪电也在这光芒中隐没。
“我跟龙儿曾有盟约,它只许有我一个主人,即使你用鲜血来献祭,也不能令它动摇分毫!”
火凤得意地咯咯笑着,随着龙儿向上升的身形飞上天去,那剑光逐渐扩大,转眼便化身一条蛟龙,火凤跨坐在它身上,冲下面的札柯大喊道:“札柯,我很喜欢你,可是……我记得好象还要去一个叫白云山的地方,所以……”
火凤还未说完,龙儿已经飞到高空,连札柯的影子都见不着啦,火凤埋怨它:“你跑那么快干吗,我的台词还没讲完!”
龙儿一扬首,火凤明白了它的意思,呵呵笑道:“什么白云山,我刚刚是骗那家伙的,不然哪有那么理直气壮!这会儿我饿得咕咕叫,哪有力气去爬山,所以……当然是朝有好吃的地方飞去啦!”
轰隆一声巨响,屋顶上砸落下巨大的物体,觉子胤急忙向旁边退去,避开掉落下来的房顶。
一团艳丽的东西从天而降,等他们落在地上,觉子胤才分得出来,那是一匹火红的烈马,和一位衣着鲜艳的妇人。
那火红的烈马,当然是烈云,那鲜艳的妇人,不是老婆婆又是谁?
老婆婆顺利着陆以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望着摊在地上累得翻白眼的烈云,直赞道:“果然是一匹好马!若是长了翅膀的话,一定推荐你上天庭去当天马!”
觉子胤初初的讶异过后,回复他冷漠的面孔,对那老婆婆道:“这还要过问他的主人愿不愿意呢!”
老婆婆笑逐颜开,道:“他的主人是你?不会吧,我听烈云说,是那位小公子呢!”
觉子胤冷笑:“我倒还不知道烈云会说话!”
老婆婆指指一旁的前世铃,问觉子胤:“难道它说的话你没有听懂?”
觉子胤一震,向那前世铃望去,后者正在慢慢朝那阿宝他们走去,说来奇怪,它靠得越近,阿宝那群人便不再发抖,反而盯大眼睛,满眼的期盼。
觉子胤问老婆婆:“这前世铃……”
“前世铃,又名追魂使者,西塔人对它的称谓,名符其实。”
老婆婆在废墟中找了一把勉强可以坐的椅子,坐在上面,叹口气道:“跟食齿恰恰相反,那怪物,专索人灵魂,以壮大自己的力量,这些年以来,西塔深受其害,却是无能为力。这前世铃,是唯一可以与食齿对抗的力量,可惜的是……”
觉子胤皱下眉头,道:“可惜什么?”
老婆婆叹口气:“可惜我好不容易找到人愿意帮我,却被某个心急要吃热豆腐的家伙连夜拐跑啦!”
觉子胤脸微微一红,道:“实在是……实在是在下有难言之隐!”
“难言之隐?”老婆婆唤道:“觉罗爷!你堂堂觉颜一品大员,怎么能言而无信,一个招呼不打,就抛下我的前世铃儿们逃了!”
觉子胤见那老婆婆对自己知根知底,又一脸正气凛然,完全不似刚刚的嘻笑,心知这老婆婆绝非凡人,心中肃然正敬,忙作个揖道:“觉子胤知错!”
老婆婆呵呵乐了,眼睛又是笑眯眯地:“年轻人,知错能改便好!幸好,他们走得不远,又有这么好的马儿在,不至于耽误我的正事!”
“您知道火凤在哪儿?”
“我不知道啊!”老婆婆摇摇头,又笑道:“可你俩本是心悬一线,意有灵犀,难道你还不知道他在哪儿?”
觉子胤心中顿悟,重重地鞠个躬,叹道:“多谢指教!”
老婆婆又笑:“我可哪里也没有教你哪!哈哈……”
说着老婆婆起身,走到阿宝他们面前,叹口气道:“其实也怪我,若是再早一步,食齿此次也难以得逞!可若是不以人命诱惑食齿,他常年深藏在达幕塔中,又怎会肯现身,这样即使前世铃能够追魂,却追不到食齿呀!”
“您莫非是知道了食齿的行踪?那火凤……”
老婆婆一摆手,又道:“哎?我都说过了,我什么也不知道,你怎么又来问我?”
觉子胤果然不再问,转而道:“您要拿他们怎么办?”
阿宝那群人被觉子胤注视之后,一阵惊慌,后者心里喃喃,难道自己还不如那怪模怪样的前世铃面孔亲切?
“我会把他们带上山去,他们虽然魂魄不齐,可还有救。”
“您难道可以追回他们的魂魄?”
“那就要看你了,觉子胤!”
第十六章
西塔与新罗交界处,有一条蔓延千里的滔滔大江,如今大江两岸兵荒马乱,生灵涂炭,哪里都是食齿的肆虐之地。
烈云站在江边,停了下来。
从村庄与老婆婆告别,烈云一路飞奔到此地,已是清晨时分,早雾还未散尽,大江对面的景象看不真切。
马背上的觉子胤望着河对岸,神情凝重,
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许多年前,有位国家英雄,在别国吃了败仗,也是骑着一匹赤免宝马,来到一个大江边,当时这位英雄高歌一曲: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骓不逝兮可奈何,
虞兮虞兮奈若何!
烈云以为,觉子胤起码也应该象这位英雄那样感慨一番,可觉子胤只是在想:没有翅膀,怎么过江。
毫无疑问觉子胤比那位英雄运气好得太多,不多时,就有一艘小船向这里驶近,船上有个贼头贼头的男人,朝他吹了声口哨,道:“老兄,想出国吗?”
再看到火凤时,他正在新罗兵营中,与白玉致对弈。
白玉致的棋艺当世已经无人能够出其左右,火凤这半吊子水平,自然被他杀得落花流水,可他偏偏死不肯服输,狠狠地瞪着白玉致,恨不得将他那张精致的脸孔瞧出个洞来。
突然火凤灵机一动,道:“啊!我想起怎么该怎么走啦!”
白玉致见他那么兴奋,也满心兴趣,问:“那你走来看看!”
火凤哈哈一笑,道:“我这一步棋走下去,保管你输得哭爹喊娘!”
白玉致一脸地不屑。
火凤挑眉:“你不信?”
白玉致当然摇头。
火凤道:“不信!把耳朵凑过来,我偷偷告诉你这一招绝世密技,不要让这些闲杂人等偷学去了!”
白玉致虽然满心怀疑,可也好奇心切,就将耳朵凑了过去。
觉子胤只见火凤鬼头鬼脑在他耳朵嘟囔几句,白玉致居然象吃了炮筒一样从座位上跳起来,激动不已地吼道:“你说新罗的国王就是那只叫食齿的怪物!!!”
这一声吼叫真是震耳欲聋,营中三军五将以为这里出了天大的事情,纷纷从帐外奔进来,严阵以待,而火凤,趁着这混乱,悄悄--不,是摆明了把棋盘上的棋子乾坤大挪移了一番,然后吆喝一声欢呼道:“胜利!我赢啦!白玉致,你要愿赌服输,把这满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