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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世界三部曲之一国色-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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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娜木措瞪着雏鸟一样的眼睛,听得一脸茫然。
  “如果,第一名,就必须这样,或者那样,那么,这个第一名,我不要,可不可以?不得第一,得二名三名四名,可不可以?”
  蓝一号摸摸娜木措满头乌发的脑袋,连连摇头,笑着说:
  “你这姑娘,不开窍,不开窍。”
  然后,微微笑着,走出娜木措的房间。
  后来,娜木措依然得了第一名。那是那首歌唱女儿泉的歌,质朴晶莹,激越高亢……为艺术地把风景区宣传出去,产生了很大影响。因此,郎天裁镇长和蓝一号往那些该送什么的地方送了什么,这种交易是为了旅游风景区的开发和发展,同时也是为了郎天裁镇长和蓝一号的政绩,受到某某部委机关领导的重视鼓励拨款资助。而娜木措出现在我们国家最著名的电视台上台领奖的时候,依然笑得一脸的灿烂。她当然不知道为了她的获奖,郎天裁和蓝一号背后做了哪些交易和勾当。
  “不就是得第一名么?不就是在某某电视台唱歌么?不就是我们的高原组合少女组合的服装很复杂很昂贵,需要几万块钱么?不得第一名,得其他所有的名,可不可以?不在某某电视台唱歌,在某某晚会上唱歌可不可以?在乌溪小镇的绣楼里唱歌可不可以?在女儿泉瀑布,在女儿峡艺术广场唱歌可不可以?在我们宾馆夜总会唱歌可不可以?即使女儿峡艺术广场唱歌,要受到客人的骚扰,在宾馆夜总会唱歌,要受到妈咪的指派,我在我的家乡,在青山绿水的大渡河畔,在贡嘎山下的山寨木楼里,唱歌可不可以?我为什么要受到他们的支配?要得到这一切,我为什么又要去和他们睡觉?为什么要失去我的贞操?上某某电视台的演出服装,要几万块钱,为什么要用我和我们歌唱组合少女组合的姐姐妹妹们的身体去换?不穿那种服装难道就不能唱歌?我的奶奶罗乌支,在我家乡,在我们山寨木楼里,在挂着经幡的十里红山坡,唱了一辈子,唱得那么动人,那么深情,那么嘹亮,那么渺远,她穿了什么服装?秋天,我和我奶奶在十里红山坡上,挖草药收草药,在那片金黄的杜仲当归、艳丽的金达莱、格桑花花丛中唱歌,谁来评过我们的第一名?谁来检查过我们演出的服装?我不知道山寨外面发生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屁股石(12)
木楼火塘里的炭火渐渐暗淡下去,只剩下一缕褐色的余光,映照在娜木措痛苦而茫然的脸庞上。那天晚上,她穿了我们在大渡河宾馆见面时那身艳红中夹着金黄的少数民族服装,坐在木楼铺着藏青毛毯的地板上,脚穿一双长长的白色马靴,头上戴着洁白的皮帽,长长的乌发,从皮帽里流淌出来,软软地搭在她的肩上和胸前,白皙小巧的手,捂着那把金色的已经开始出现褐色铁锈的“翼王剑”,显得无比凄美和感伤。那时,她在我眼中,犹如一只熟睡了的羔羊,又像是在暴风雨中拼命挣扎逃脱之后,躲在不知哪棵大树枝头歇息的惊恐的雏鸟。她那黑黑的眉头,温顺的眉尖,平卧在白色兔皮帽檐里,油亮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关闭下来,真像她家客厅门楣挂着的那头平静的文静的,在茫茫草原奔跑之后静下来休息的小鹿。
  那是在我给她大体讲述了石达开留下来的那把“翼王剑”的故事之后,她不知道乌溪小镇上,当年刘家祠堂中医世家那位瘦狗小船工,怎样在月光下冒死去狮子岭城堡救佘三娘。她不知道乌溪小镇同龄的仨小伙,瘦狗刘正坤,干豇豆柳如风和黑蛮廖佐煌,为什么为了她的奶奶罗乌支,要在万年台歇马场决斗,而决斗的结果,怎样使这把宝剑和剑盒分开。廖佐煌带着宝剑,刘正坤藏着剑盒,怎样走完了他们各自辉煌而复杂人生。然后,这把“翼王剑”,又是怎样在她奶奶罗乌支死后,落在了我们的手上。那是一团沉重美丽的历史烟云与人生乌云啊!沉重的宝剑,那时,拿在清纯如水的娜木措手上,是那样优雅,而当蓝一号伙同吕六号要打开她处女之门的时候,这把宝剑又是怎样在神秘富丽的公馆里,划出那道如闪电般的弧线和直线,插进了吕六号的心窝?现在的女娃,和过去的女娃一样,为了自己的身体和爱情,真是什么都能干,什么都敢干啊!我想,那不仅仅是因为战争,因为乌溪小镇旅游文化的开发和发展,而是因为人性的扭曲和人类欲望的恣意横生。还有一个清纯如水的少数民族姑娘捍卫她身体的圣洁、贞操与爱情。而且,那时,她说,我还没有爱情。我不知道,在木楼火塘边像受伤的野兔和风雨之后的小鸟,那只轻捷灵敏的小鹿脑袋,流淌出一头伤感的乌发,疲倦了……还是这样平静安静地睡着了。那时,我几乎完全忘却,她是一个震惊全国的杀人犯。有人说她已经受了审,判了刑。有人说,受审和判刑的不是娜木措,而是蓝一号、郎天裁镇长和吕六号,他们被审判被判刑的主要原因,都不是因为娜木措。
  “那是圣汤。”
  无边无际的雪原,林林总总的冰川。一眼望不到边,也望不到顶的贡嘎山雪峰,在冬日的阳光下,色彩缤纷,阳光灿烂,白雪皑皑。在玲珑剔透的雪山顶端,薄雾如轻烟缭绕的天空下,阳光里,一缕两缕淡淡的雾气,萦绕在天地间,浑然一体的天空和雪山之间,慢慢往下流动,穿过雪山峡谷,在我们眼前静静蠕动。我们站在冰雪覆盖的山寨背后那片巨大高耸的冰雪世界,望着那股从雪山顶端蠕蠕而下的清泉。虽然,一身冬装的少数民族姑娘娜木措,那时,没有歌声,但她粉嫩的脸庞被冰冷的雾气,冻得有点发红,她的眼神是那样肃穆,神态是那样端庄。我想,虽然娜木措奶奶的歌声已经远去,娜木措的歌声又因为捍卫自己的贞操而变得喑哑,但是,从银光闪闪的雪山顶端蠕动流下的那股称为圣汤的清泉,世世代代都在天地间歌唱。不知我还能不能听到她那圣洁的歌声,我望着在远天远山蠕动着清泉,望着娜木措白色皮帽下端庄的脸庞,我似乎退到了一个遥远的观赏角度,看到娜木措在无边的雪原冰川和天空相接的云端映衬下的身影,红红的灵巧的朦胧绰约的身影,那可能就是我和莫尚共同描绘着的油画《寻觅》,画面上,一位戈壁滩上行走的少女。
  也是我心中的美神。
  其实,我真正看到听到了的圣汤,而不是神汤。我想,无论是神汤还是圣汤,都来自美丽的大自然,都是我心中的美,以及美神体内流淌出的人类生命的象征。那也许就是神秘而幽深的峡谷中,千百年来汩汩流淌的女儿泉。我在女儿泉边沐浴成长。圣洁的肉体,泉水的流淌,拒绝任何污点杂质相杂其间的生命之源。我曾久久地在生命情感的污泥浊水中挣扎,我向往孕育圣汤的雪山之巅。我在春风浩荡的生命原野上独自行走。野鹿,野兔,藏羚羊,海藻,水草,绿色的珊瑚,金色的贝壳,骆驼,大象,寒号鸟,椰风,椰树,夕阳……我来到苍茫的大草原,来到黑海,阴山,王昭君的故乡。昭君告诉我,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高尚。我仅仅是一个女人,一个皇帝不肯要的女人。我有好几个男人,他们有的做过我的丈夫,我也给他们生下了好几个儿女。我痛苦,因为我并不是寻找到了真正爱情的人,画师,皇帝,单于,和他的儿子,我对他们的感情都太复杂,太复杂,以至于我不知道究竟他们谁才是我真的爱人。那么,你的坟头为什么总是芳草青青?因为心中的怨恨,还是思念你的故乡?你的将来,还有你的爱人?昭君说,我不知道我的坟头上有什么青草,我也不知道那些青草是不是因为我的怨恨。要说怨恨,我就是没有做到皇后,但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做皇后,为什么要用我的肉体给父亲和他的儿子换来和平?我结婚就是结婚,生儿子就是生儿子,战争就是战争,和平就是和平。它们和我生命本身,没有太大的关系,有好多加在我身上的颂词和怨词,都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就是一个女人,一个想爱,想被爱的女人。我也会爱,也会生儿子和女儿,如此而已就够了。你在草原上以泪洗面,痛苦一生?不是我的痛苦,不是因为草原,而是……我的丈夫,他们根本不知道疼爱女人。你的儿子和女儿,也为中原的和平奔走。是的,那没关系,因为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正常的人,他们有自己想做和愿意做的事情。那么,什么是人想要做和愿意做的事情?这么说来,人的生命,还不就是一棵随风飘荡的荒草?它有一种准则,有一种责任,有一种选择。这种准则是什么?责任如何承担?如何选择?昭君皱着眉头想了想,又开朗地笑了,你都说了些什么啊!我听都听不明白,我仅仅是一个女人!你想,在汉宫里,我从十四岁等到二十一岁,我被冷落。你想,我那是一个需要什么的年龄,我得到了什么?我为什么还要怨?即使我在汉宫里继续待下去,我的感情也可能成为尼女封闭的某道,一辈子也开不出玫瑰的花朵。啊,昭君说的如此大胆,简直和女雕塑家易安说的完全一样。那么,你的后代,佳苇和瑁黧,她们又算什么呢?她们也许为了生存,为了生存得更好一些,献出过自己的身体。但是,你爱她吗?真心爱她吗?真心爱她,你就可能会爱上的是一个有缺点有污点的女人。那么,难道她们仅仅是一个女人?是的,女人,除了女人,还有什么?真正的干净,在上帝那里,在神那里。所以,我们的世界,就是一个混合着干净与污浊的世界。只有那样包容,那样寻找,我们的路才能越走越远,越走越干净。昭君说完,在荒凉的大漠中,青青的阴山下,踏着月光,升上了天空。我想,我会因为昭君的话,获得一种启发,一种意义。
  
屁股石(13)
那就是男人女人,生命本身的自然与神圣。
  可是杨玉环、貂蝉、赵飞燕、西施,这些绝色的美女,都不这么认为。
  西施眼泪汪汪地说:“离开吴王以后,我也没有爱情。范蠡不是男人。真爱我,他会把我送给吴王去换取战争的胜利么?吴王对我多好多好,而范蠡后来,又是一个小心眼的男人,他根本就不再关心我的纯洁身体。那时,我哪来的纯洁身体啊!到吴王王宫里走了那么一趟,你想,再和他在一起,我们的夫妻生活怎么过?所以,我们后来见面后,坐着西湖上的渔舟上,呼啸而去,就没有了下文。”
  貂蝉无比骄傲地说:“我骄傲,是因为我有一副美丽的身体,我能够征服一切,爱美,同时也爱虚荣的男人。但是,爱我的人,为什么就那么短命。”


  “搞死他!搞死他!”
  赵飞燕和她的姐姐还躲在历史的帷幕后面,咬牙切齿、幸灾乐祸地大叫。
  “就是要搞死那些只知道看着我们脸面身体的美貌,垂涎欲滴魂不守舍没完没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挥洒精血的男人,把他们搞得筋疲力尽,直到流完最后一缕元气、一滴精血。”
  而杨玉环依然那样的哀怨,那样的忧愁,那样的深深痛苦和扼腕长叹:“唐明皇根本就不是男人,不是男人。他为什么只能‘君王掩面救不得,忍看血泪相和流’,他为什么救不得,救不得呀。那时,我的脑袋已经被残忍的军士割了下来呀……是我的男人,他会不救他会不救吗?你想想,他有多残忍,多残忍呀,呜呜,呜,呜呜……”
  我知道杨玉环心灵的哀伤。但是,我告诉她,难道你们“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就没有什么失误么?
  “失误?”杨玉环从哀怨中浅浅一笑,笑得那么惨淡,就像一枝带雨的梨花,“我们都是很正常很健康的男人和女人啊。我们在一起缠绵,睡晚了一点,算什么失误呢。现在过去,男人女人,谁不是这样在睡觉呢?”
  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唉,真是女人,真是女人啊!就因为你们的这一睡,把一个朝代的繁荣都睡垮了,可见马嵬坡上“忍看血泪相合流”的悲剧,还得重演。因此,后来,我才看到了石达开的王娘妃子小妾们,纷纷跳进汹涌着暗流激流的老鸦漩。
  可是,石达开听到我关于他沉溺女人的指责,却一脸茫然。他拧着粗黑的剑眉,咄咄发问:
  “什么什么?我根本没有时间去谈女人想女人。也就是说,女人,在我生命中,根本不是一件十分重要十分费力的事情。”
  “关键是……”我努力斟酌,想找到他能接受的话语,“你那支流浪的队伍,围绕在你身边的女人太多。”
  “多,多什么呀?”翼王瞪着血红的眼睛,咄咄逼人,“我的军帐中,我的女人,就那么几十个,究竟多少个,我也数不清,也没时间去数。而且,她们都是自觉自愿的。而我的天王,那个顽固的蠢家伙洪秀全,身边的女人和宫廷里的女人,比我身边多几十倍,而且,多数都是逼来的,抢来的。”
  说完,他还露出一脸的委屈。
  “难道,你们,出生入死打仗,就是在比拼,谁身边围着的女人,越来越多么?”
  “当然不是,我们行军打仗,基本上都不怎么考虑女人的事情。”
  “关键是,后来你们都不能保护她们。天京沦陷,大渡河被困,你们就只有让她们,你们的女人们,一个个都跳进火里烧死,或者投进了汹涌的河里淹死。”
  石达开痛苦而又茫然地想了想,怅然地抬起头来,遥望大渡河老鸦漩上面的万里长空,淡淡地说:
  “也许,那就是她们不可更改的归宿和命运。”
  “瞎扯!”我有些忍不住了,“你说得真残忍!她们的归宿和命运,难道是她们造成的么?她们一个个死得那么惨,完全是因为你和洪秀全无能的决策和失败。”
  石达开大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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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股石(14)
“谁敢说老子无能和失败?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够和我再次你死我活,征战沙场?你敢不敢再来一次?看看究竟谁能够战胜我。包括张牙舞爪的曾国藩,阴阳怪气的骆炳章。他要砍我头的时候,我不是明确告诉他,来生,我一定要砍下他的头颅么?”
  他挥着一把长剑,似乎就要向我砍过来。
  我并没有躲避石达开的长剑。我毫不客气地想把我心中想说的话告诉他:
  “不要那么执迷不悟,不要那么阿Q精神,世上造反的男人,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为什么别人胜了,你们却败了?再说,为什么要来生,才去完成今生的任务?为什么过去了的战争活剧与话剧,还要重新搭起舞台来让你表演?谁来给你搭这样的舞台?失败就是失败,你的来生,永远不会再现,或者,即使再现,也是别人的来生。世界上有个伟大哲学家不是说过么?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错误的河流。还有,世上从来就没有卖后悔药的。当然,你的失败,也不能完全归结为一群女人,在我们风云际会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战场上,女人,我们的女人,仅仅是一片又一片带着春雨的梨花啊!你和我们,都不要指望她们能够为我们做些什么,她们仅仅是一种生命,一种玲珑剔透的生命源泉,而我们却把她们一个个都无端占有了,糟蹋了,挥霍了。我们只知道在她们身上去获取,或者榨取男人那点可怜的快乐,后来兵败的时候,又不能保护她们,只能让她们喝毒药毒死,跳进大火烧死,投进大渡河淹死,你对得起女人,你对得起你自己从她们身上获得的快乐么?还不包括你用飞剑刺死的那个想逃离你的部队,到乌溪小镇上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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