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手党之战-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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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咧嘴,冷冰冰的脸上闪烁出一丝笑容。
“他们干吗非得在黑手党的聚会上演奏黑手党音乐?”本妮·理查兹问她姐姐。两位身材高挑的金发女郎和尼基·雷福赖特在露天平台的一角,组成一个饶有情趣的小组。他们面向东站着,向着机场、大西洋和欧洲的方向。
“音乐是不分区域的,”尼基解释道。“我正在为暑期学校做一篇论文。音乐只是一种符号。”
“什么,睾丸①?”
①原文为“nuts”,与上句的“符号(notes)”谐音。
“你得原谅本妮,”温菲尔德对尼基解释道,“她仍认为外乡口音是她开玩笑的对象,尤其是有关性方面的玩笑。”
温菲尔德说完便离开,来到一个女人面前,她正和自己的一个孪生儿子聊天。斯蒂菲妮是她的一个堂亲,不是她姑妈,但她在理查兹家姑娘们面前充当姑妈的角色,她的年纪和她们的父亲查理差不多大。
温菲尔德礼节性地亲吻了她一下,又站了回去。“这是凯文吧?”她问。这位小伙子和她差不多大年纪。他一头淡褐色的头发,齐刷刷的平头,灰色的眼睛和一张幼稚的娃娃脸。这一对孪生兄弟和温菲尔德是在同一所私立学校读的书。即使这样,她还是不能把他们区分开来。此时,他手中紧紧抓住一把蓝白相间的大高尔夫太阳伞,一直为他母亲举着。
“那是恶棍凯文,”他纠正她说,“他出国了。我是金融苦役凯里。”
“是我父亲的左膀右臂。”
“是啊,这不,今儿一上午都在听联邦调查局的报告会。周六就这么浪费掉了。”
“凯和科①,”他们的母亲喃喃自语,好像在数什么宝贝一样。她对温菲尔德笑了笑。斯蒂菲长脖子,一头黑色的短发。但那张漂亮的脸蛋没有遗传给她的孪生儿子。她身材健美,乳房丰盈,多年来一直保持杨柳细腰。她该是米西·理查兹的年纪,但看上去更接近自己儿子的年龄。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温菲尔德提醒自己说话要小心。“你呢,温菲尔德?”斯蒂菲接着说,“你的生活里有没有谁叫你温妮或温什么的?”
①“凯”和“科”为“凯文”与“凯里”的昵称。
此时手风琴手正漫步在人群中,演奏着那支伤感的《重归苏莲托》,曲子此起彼伏,扣人心弦。
在露天平台的西南角,有一个人开始用意大利语高声歌唱,像猫在叫春一般。他身穿时髦的毛边演出服,脚蹬一双高统靴,头上扎着一条马尾辫,一副傻乎乎的打扮。他是堂弟托尼。此人一贯自称是里奇娱乐公司的摇滚乐制作人。
温菲尔德耸了耸肩。“米西从不叫我其它什么名宇,因为温菲尔德是她家族里的古老的名字。我爸……”
“教授,”斯蒂菲接着说,“很少有开辟新天地的意识。”
“他的确坚持要米西参加今天的婚礼的。新娘一直喜欢她。”
斯蒂菲的表情冷若冰霜。“不容易,我是说喜欢米西。”
“邀请米西是我爸爸的主意,”温菲尔德解释道,“正常的西西里人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但在东北部传统的白人区里,这是司空见惯的事。在那儿,人们分居,离婚,然后与一志趣相投的人结婚。结婚后还互相来往,彼此款待,也不会忘记给以前的配偶写上一封热情洋溢的感谢信。”
“难道就没有怨恨?没有悲伤?不想报复?”
温菲尔德转身面对她,但斯蒂菲的眼神里有一种东西阻止了她,像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巴一样。温菲尔德想,对于西西里人,克制简直是活受罪。
斯蒂菲从凯里手中接过太阳伞。“找你的姑娘跳舞去。”
“温切正在和她跳。”
“所以我要你去找她跳,你这个笨蛋。”她儿子走开后,斯蒂菲看了一眼温菲尔德,似乎在说男人总是不开窍。温菲尔德注意到,凯里已经长成一个很帅的大小伙子了,他身上有一种妄自尊大的品质。害群之马凯文今天没有出席婚礼,但因为他深藏在家族的阴暗面里,所以让人感觉他更加富有魅力。
凯里的长相有些面熟。他的睫毛长得很长,这是继承他母亲的,但是鼻子不高,几乎是狮子鼻,他的嘴给人的印象是他坚定而慎重,这些都是他不知名的父亲的遗传。她看了看远处的妹妹。她的鼻子也是小巧的狮子鼻,不过给人的印象是她聪明伶俐。温菲尔德的视线又落在了斯蒂菲身上。她和查理一直很要好。谁也不会对此感到有什么蹊跷。这一对孪生兄弟和温菲尔德差不多年纪。查理在他结婚前和他的这位堂姐斯蒂菲可能是恋人,这也许是猜测,但查理婚后,和她肯定有这种关系。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和凯里就不能常在一起打情骂俏了;他们是表兄妹,或许是亲兄妹。
突然,温菲尔德意识到她的思维有些伊塔洛的风格,她赶紧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招待会开始前,这儿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到楼下那些膀圆腰粗的保安人员在检查来往的车辆。”
斯蒂菲像典型的意大利南方人那样耸耸肩,以示她对这个星球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向旁边跨了一步。她一直站在一顶天篷前面,似乎受到什么沉重的打击,看上去像一条骨折了的腿。
斯蒂菲性感的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了逗人的笑容。“温菲尔德,”她说,好像在取笑这个没有昵称的人。“温菲尔德,我最喜欢的侄女儿。”她拥抱着她,热烈地亲吻她的面颊。对温菲尔德来说,这个吻意味深长。
“你看上去不错,”查理对他妻子说。他说话的腔调差不多是在告诉她,她的模样看上去很可怕。
“你怎么样?”米西说,此时她再也没有温菲尔德所描述的那种做作。接着,她欢快地说:“你们这些个意大利人天生会享受,没日没夜地泡在招待会里。”
“见到你很高兴,”查理说完,转身迅速离开了,他的妻子还在羞辱他,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走得无影无踪了。查理来到酒柜面前,和他大女儿在一起。
“只有疯子,才会邀请妈妈参加今天的招待会。”温菲尔德嘴里嘟哝着,“对待她这种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英国新教徒,你做得太宽容了。”
“这是我唯一看她垮台的机会。”
父女俩对视着。他们个头差不离,大约六英尺,在众多的客人中非常显目。“午饭后,你有的是机会。今晚又有一对光彩夺目的新人,”温菲尔德轻轻地说,“如果我答应定期向您汇报,您能不能不要亲自过问她的事?我能看出来,这对您很重要。”
“是啊。”查理向她举起酒杯,“我敬你,孩子。我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
她和他碰了碰杯。“今天上午康涅狄格的那件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他做了个鬼脸。“你知道那些惟利是图的家伙是什么样的人。”
“他们可不是圣洁骑士。你像个加勒哈德①。”
①亚瑟王传奇中的圣洁骑士,因品德高尚纯洁而得圣杯。
“我像输油管道,将伊塔洛的钱流人五角大楼的口袋里。”
她陷入了沉思,淡蓝色的眼睛变得深暗起来。温菲尔德过了很长时间才开口。“您真的变了。是佳尼特,对吗?”
“事实上,是的。”他停了一下。“有一首歌叫什么来着?《正是时候》?我们彼此间正是建立一种……一种互助互救关系的时候。你实际上是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吐露这件事的人。这事儿是不是很悲哀?”
“谁告诉您您需要拯救?”
“佳尼特。不过她不用说。我很快就领会了。”
这一回,温菲尔德沉默了更长的时间才开口说话。“我认识的人中没有第二个像您这样的。”她说,“我所有的朋友都是有进取心的人。我们必须这么做。在本世纪的最后十年,我们四处奔波,拼命工作,就是为了将来不要被活埋。”
“这就是你加入非赢利的女性律师事务所的原因?”
她咧嘴笑了笑。“我耗得起。我有一个有钱的爸爸。不管怎么说,我的老板开始时并非不打算赢利。她像您一样是‘不锈钢’一块。唯一的不同是您这位教授本身就代表着利益。”
听了这话,他差点儿后退一步,但还是勉强地也咧嘴笑了笑。“温菲尔德,我不是聪明人,这你知道。”
“别再瞒着我了。我的脑子清醒得很。”温菲尔德停了下来,查理几乎感觉到她的小脑袋瓜在不停地运转,像电脑一样在搜寻答案,她的眼睛也在打量着他的面部表情。打从她生下来,查理就一直面对着她肆无忌惮的眼神和盘问。她三四岁的时候,几乎每秒钟一个问题,不过现在,这些再也不会让他胆怯了。
她坚定地点了点头。“您和米西分手了,您准备再来一次分手,对吗?您是想脱离里奇家族所有那些非法活动,对吗?在这个奄奄一息的世纪的最后岁月里,是爱普里尔·佳尼特使您相信,您能够保持加勒哈德一样的圣洁。”
“是帕西发尔①。我上周才听她说过帕西发尔的典故。我的上帝呀,怎么没完没了都是这些枯燥的人物。就是没有美若天仙的纯洁女郎。”他们俩都开心地笑了起来。
①亚瑟王传奇中的寻找圣杯的英雄人物。
“他是个诚实的人。”温菲尔德说道,“您看报纸了吗?现在没有一个人是诚实的。政客们撒谎成性;运动员频频作弊;生意人偷工减料;警察诬陷无辜,草菅人命。还有,每个人都在篡改账目,偷税漏税。”她摸了摸他的胳臂。“您要小心,求您了!”
他吻了她的面颊。“这些话只能出自那些乳臭未干的娃娃之口。”说完,他继续周旋于其他宾客之中。
难怪他没看到她泪如泉涌,也没看到她用手帕擦眼睛。温菲尔德·理查兹很少流泪,她跑到盥洗间,站在洗面池前,像个小孩一样地痛哭。
当她的妹妹本妮发现她在哭时,她不愿作任何解释。“我也不知道,”她生硬地撒谎道,“婚礼总是让人流泪,不是吗?”
本妮扫了一眼温菲尔德,“葬礼也一样。”
第五章
他的心脏无缘无故地怦怦直跳。这也许与新加坡空气湿度大有关。可是,他此时不在像蒸笼似的大街上,而是在一幢大楼的一间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空调房里。就像查理堂舅在里奇兰大厦的顶楼一样。
凯文往楼下看,心想:从高空看新加坡的夜景,四处高楼林立,灯光通明,很像美国的曼哈顿或其它什么地方。在这儿,挣钱也是人们生存的唯一原因。
凯文·里奇这辈子最渴望得到的就是查理所拥有的那片视野。尽管他为齐奥·伊塔洛效力,但他最想取代的还是那位高个、金发、帅气的教授。他羡慕的不仅仅是查理所能看到的风景,而是他的全部:他的风格、他的衣着品味,甚至他无论接触什么都能保持手指清洁的能力。他有胆量,成为里奇家族第一个与不忠的妻子分居的人,还有他改名换姓的魄力——他没有姓里奇。这些凯文觉得自己望尘莫及,他远远无法做到。他的兄弟凯里也像个教授,他凭借着自身的实力,将来有一天会成为继查理之后的后起之秀,但决不是凯文。而他只是恶棍凯文,危险人物凯文,就像齐奥·伊塔洛从前碰上就会感染一样的什么脏东西。
他被警告过不要磨蹭。这只是攫取情报,无伤大雅,也无人受到伤害,但只要被发觉就会陷入窘境。尽管如此,他还是在这幢空荡荡的豪华而潮湿的房子里,幻想着大洋彼岸华尔街上的那幢大厦总有一天会成为他的。他能感到耳中血脉跳动的声音。
此时几乎整个城市已经进入梦乡。凯文闯入的这幢大楼叫大华大厦,一名骨瘦如柴的职员在搞维修。楼的结构使他想起了里奇兰大厦,因为这幢楼也是附近最高建筑。但这种比较会把人引入歧途。查理堂舅所有的活动和业务大多在里奇兰大厦里进行。大华和日光、野村、山井口是日本四大经纪行,它们和其它许多小公司合租了大华大厦。这儿人员混杂,很难维持内部安全,这才让凯文有机可趁。
在动手之前的一两个小时,他注意到,新加坡迷雾笼罩的大街上到处是警察,就像狗身上的虱子那么多。这些猪权力很大,他们随时会因扔垃圾或没有冲洗抽水马桶之类的小事而逮捕你或罚你的款。因为这个缘故,他大汗淋淋地躲藏在大华大厦的货仓里,等待着最后一名职员离去。想到这儿,他一阵兴奋。
起初,在阴暗处等待还能忍受,后来,他悄悄溜进了凉飕飕的地下室的走廊里,在每个叉口停下,听动静,查找警报装置,这时他才开始感到越来越紧张。像大多数盗贼一样,凯文靠的也是受害者的疏忽和麻痹。譬如,在东京,要想闯入大华的关键部门就难多了,甚至联想都不要想,因为他不懂日语。而这儿不同,新加坡以前是英国的殖民地,尽管大多数新加坡人都是中国人,但是存档文件都是英文的。一名身穿制服的保安坐在巨大的电视显示器控制台前,只有这里才充分感受到空调的效果。凯文刚才在地下室没有发现监测器,所以认为这里的电视显示器控制台是监测大楼的六十层营业楼面的。
电梯的显示灯突然闪烁起来。有人从楼上下来了。两个身穿便装的中国人提着沉甸甸的公文包,签完字,出示带有照片的通行证,然后离开了。
一到大华楼上的电脑房,凯文就会得心应手了。他在这些事情上的智囊谋士是齐奥·伊塔洛工资表上保持了近十年的人物。他是马来西亚人,是新加坡享有信誉的电脑安全顾问,他主要效力于大华和十几个其它颇有影响的公司。
“这是进入电脑的密码,”那天晚上吃饭时他塞给凯文一张小卡片,“它是MS…DOS上的第三代NEC…IBM的配置。装进你的‘思考者’很容易。大华的计算机操作系统里的数据库是严格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你只要访问1987年10月。”
虽然这玩意儿挺管用,但它不能不让凯文感到紧张。他大汗淋漓,衣服全都湿透了。他看到大厅里的保安在注视着一排排电视显示器。坐在最靠右的一位正在看约翰·韦恩①主演的旧片子消磨时光。现在凯文回到地下室,上了电梯。
①约翰·韦恩(1907…1979),美国电影演员,以长于扮演“西部英雄”著称。
到了第五十九层,他在裤兜里掏出一个眼镜盒一样大的小盒子。他踮着脚沿着长廊悄悄地来到他的谋士所描述的房间前,用力敲门,谋士告诉过他只有一个人值班。门喀嚓一声打开了,出现一个二十来岁的矮个子中国小伙子。
凯文啪地一声打开那个小盒子。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阵刺鼻的气味儿。他将涂着氯仿的棉团猛力捂住青年的嘴和鼻子,紧紧地捂着,自己屏住呼吸。
凯文将这个中国人拖进一间储藏室,用一支塑料的皮下注射器又给他注射十毫升的吐诺尔,然后锁上壁橱。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稳定一下情绪,但无济于事。空调的冷气向他袭来,他好像一下子进了冰窟窿。房间里的气温比外边要低上十度。一排排电脑散发出微量的热量,使得它们得和鸡蛋一样需要“保鲜”。
凯文站在窗户旁边,俯瞰全城,他竭力寻求内心的安宁。他很清楚自己所做的一切,他这是在私闯民宅。下一步得看他弟弟凯里的了。
凯文冷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