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地铁出口-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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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去小情人星的喜剧院，在那里开怀大笑，感受舞台剧的亲切魅力。　　　　
　　　　他们去梦幻游乐场，释放天性，追忆童真。　　　　
　　　　……　　　　
　　　　风情万种的小情人星，无与伦比的小情人星，正将糖热切地拥进怀里。　　　　
　　　　而糖对蓝泰思木，却总是若即若离。　　　　
　　　　他无疑是一个魅惑型的男人，他玩味的眼神，他歪到一边的唇角，他语气中淡淡的不屑，他充满亲和力的笑容，他夹着黑色香烟的手指……当他穿着半敞的衬衫，露出强劲的肌肉；当他双手插在裤袋里，不羁地挑起眉毛；当他紧闭嘴唇，沉默不语……这个绿色的男人，他带给她越来越频繁的怦然心动，他太具有致命的杀伤力，所以糖，不得不让自己小小的心缩进壳里。　　　　
　　　　他和棉不同，他不是一个爱吃甜食的男人。但他依然极其有耐心、有兴致地陪她走进那些香浓如蜜的糕饼屋和冰激凌店。　　　　
　　　　在他的脸上，永远也找不到棉那样的腼腆的微笑。　　　　
　　　　在他微笑的右脸颊上，也永远找不到棉那样的单纯而羞涩的小酒窝。　　　　
　　　　糖常常会无端地恐惧，害怕她和棉再不能相见，感到这份情缘在浩瀚的宇宙中显得那么苍白和无能为力。她决定顺其自然，这是万般无奈下的选择。　　　　
　　　　她慢慢学会了心平气和。当她站在花园露台上，凝望着小情人的星空，会心平气和地祝福她的棉，那个可爱、憨厚、深爱着她的男人。糖好想透过视线，看看在星空的另一边，棉在做些什么。他不会做饭、不会打理自己，但是糖相信她勇敢的棉一定还顽强地活着。　　　　
　　　　有一次，糖在她包里的最深处发现了一双手套，那是棉的手套，糖把它们贴在鼻子下面，闻到她熟悉了三年的味道，一阵辛酸顿时涌上来。　　　　
　　　　在地球上用过的手机，糖一直留着，虽然现在它已经作废，但是，她曾经用它无数次地拨通棉的电话，无数次地通过它，听到棉的声音。　　　　
　　　　他已经被深深刻在她的生命里，任光阴荏苒，也无法磨灭。　　　　
　　　　思念已然变成一种习惯，无论欢乐或者平淡，他的影子都会时时在心头闪过。　　　　
　　　　惟一能够卸下负担的时刻，就是和蓝泰思木到高速路上飚车。　　　　
　　　　蓝泰思木的摩托，高大威猛，炫酷夺目，拥有哈雷太子的霸气十足和公路赛的迅捷凌利，金属质地的雄浑外壳，银光闪闪而又无比坚硬，强健的双排式车轮，荧蓝色光芒流动闪烁。　　　　
　　　　糖第一次坐上去，就爱上了这种感觉。蓝泰思木带着她，在小情人星的万里晴空下飞驰狂飙，任疾风肆意追逐，任头发狂野飞扬，当淋漓的超速度将放纵的快感推向极致，糖终于得到了解脱，所有的忧愁都被抛在身后，只剩下无边无尽的极度自由。　　　　
　　　　就是在这样的开心与不开心之间，时光辗转而过。　　　　　　　　　
　　　　这一天，乐比幼儿园发工资了。　　　　
　　　　糖在拿到那张银色信用卡的一刻，意识到自己已经在小情人星生活了一个月。　　　　
　　　　好像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幼儿园下午放半天假，糖一个人去逛街。她穿着超贴身牛仔裤和极细高跟鞋，悠闲地走在街上。不断有过路的人回头看她。　　　　
　　　　是第一次拿着自己的钱逛街，糖的心情说不出的畅快。　　　　
　　　　她在魅力都会给自己买了一套彩妆，给小德买了一大盒产自卤贝星的精美碎肉馅饼，又在嗨皮街的“草原风暴”给蓝泰思木买了一条气势非凡的牛仔腰带，感谢他这么长时间以来无微不至的关怀，除此以外，还在那里淘到了一些个性满满的可爱货色。　　　　
　　　　糖在街上给蓝泰思木打电话：“喂，你在哪儿？你马上就下班了啊？今天不用接我回家了，我坐地铁回去，我现在在街上呢。”　　　　
　　　　糖拎着一堆购物袋站在熙熙攘攘的地铁站里等车。　　　　
　　　　一个小姑娘走过来，“阿姨，凯牧节快到了，给孤儿院的孩子们献点爱心吧。”她把一个可爱的嫩绿色捐款箱举到糖跟前。　　　　
　　　　“凯牧节？”糖想起蓝泰思木说过的那种甜点，她掏出一张十元的小情人币，投进小姑娘的箱子里。　　　　
　　　　“谢谢！凯牧节快乐！”　　　　
　　　　“等等！”糖叫住小姑娘，“还有几天过凯牧节？”　　　　
　　　　小姑娘抱着箱子站在不远处笑，“三天，阿姨。”　　　　
　　　　“哦，谢谢。”糖跨进地下列车。　　　　
　　　　蓝泰思木在糖回到家十分钟以后开门进来。　　　　
　　　　“今天有兴致一个人逛街了？”　　　　
　　　　“嗯。今天幼儿园发工资了。”糖正坐在沙发上喝着情人果汁。　　　　
　　　　“呵呵，是吗？”　　　　
　　　　“嗯。所以我要跟你商量一下分期付款的事。”　　　　
　　　　“分期付款？”蓝泰思木咧开嘴，“人情债？”　　　　　　　　　　
　　　　“才不是那个！你知道的。”　　　　
　　　　“先别说这个。我明天要飞外婆星了。”　　　　
　　　　“啊？可是，可是后天就是凯牧节了呀！”糖惊讶地说。　　　　
　　　　“来不及了。我有件事情求你。”　　　　
　　　　“什么事？”　　　　
　　　　“送我一样你的东西，什么都行，用过的也可以。”　　　　
　　　　“为什么？”糖脱口而出。　　　　
　　　　“其实每次星际飞行都是冒险，我……”　　　　
　　　　“跟我上来。”糖站起来。　　　　
　　　　糖走进自己房间，拿出那条牛仔腰带来，递给蓝泰思木：“送你的。”　　　　
　　　　蓝泰思木拿过牛仔腰带，翻来覆去地看着，巴扣上有手工雕刻的金银双色抽象图案。　　　　
　　　　“很漂亮。”　　　　
　　　　“嘿嘿嘿嘿。”糖得意地笑了，“我就知道你会喜欢。”　　　　
　　　　“谢谢啦，宝贝，我会带着它去外婆星的。”蓝泰思木说着低头用嘴唇碰了碰糖的额头。　　　　
　　　　“你好放肆！”糖兴高采烈地说。　　　　
　　　　“那我的凯牧节可怎么过呢？”糖又沮丧起来。　　　　
　　　　“到时候各大酒店会有特色狂欢节目，我已经帮你在‘经典回眸’订好位子了。”　　　　
　　　　“谢谢！你要去多久？”　　　　
　　　　“一周左右。”　　　　
　　　　“有什么还没准备好的吗？需要我帮忙吗？”　　　　
　　　　“没了，所有的宇航用品都已经运进太空船了，明天可以直接换上太空服就走。”　　　　
　　　　糖“哦”了一声，忽然提前感到寂寞。　　　　
　　　　“明天要很早起来吗？”她问道。　　　　
　　　　“还可以，上午十点到宇航局。”　　　　
　　　　“明天要不要我送你？”　　　　
　　　　“送我？”蓝泰思木正低着头把腰带收进包装盒里，他抬起头，笑着说：“你要怎么送我？到飞船舱门口送吗？”　　　　
　　　　“可以吗？”　　　　
　　　　蓝泰思木想起每次出航，别的宇航员时常有家属来送行，对糖点点头，“可以。”　　　　
　　　　“真的呀？几点？”　　　　
　　　　“乐比幼儿园明天的时间是怎么安排的？”　　　　
　　　　“就一上午的班。”　　　　
　　　　“中午12点40分飞船起飞，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　　　　
　　　　“但是我恐怕抽不出空来接你，到时候我可能已经套上宇航服了。”　　　　
　　　　“哦，没关系，我坐地铁好啦。”　　　　
　　　　“你知道坐到哪儿吗？我把路线画给你吧。”　　　　
　　　　蓝泰思木把乐比幼儿园到宇航局的地铁包括下车以后步行的路线以及飞船在宇航局起飞的具体位置详细地画出来，交给糖，说：“其实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怕你自己找不到。”　　　　
　　　　“哎呀，宇航局那么大一个目标，我怎么会看不到呢？别小看我。”　　　　
　　　　“呵呵，好吧。”蓝泰思木无奈地说，心里暗自祈祷这个小糊涂虫明天可千万别走错了。”　　　　
　　　　“这是宇航局的出入证，这里还有一张起飞基地的专用通行证，可以被保安系统识别，你只要带在身上就可以了，不需要出示给谁。”　　　　
　　　　第二天，糖把那盒大大的卤贝星碎肉馅饼给了小德，小德高兴得抱住糖的脖子亲了亲她。　　　　
　　　　整整一上午，糖总是心神不宁，她在教小朋友唱一首刚刚跟苏米老师学会的《凯牧小调》，可是一想到蓝泰思木正在宇航局准备着离开小情人星，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12点整，小朋友们已经被家人陆续接走，幼儿园终于宣告下班。糖拎起包冲进走廊。　　　　
　　　　苏米老师在走廊里拽住她：“哎！下午怎么过啊？去逛街吧，咱们还从来没一起逛过街呢。”　　　　
　　　　“我不行，苏米老师，我有事情，对不起！”糖从苏米手里拽回自己的衣角，头也不回地跑出幼儿园大门。　　　　
　　　　小德抱着碎肉馅饼的空盒子从暗处冲出来，上前一把抱住糖的大腿。　　　　
　　　　　糖快速蹲下来，摸摸小德的头发，“小德乖，老师有急事，现在不能陪你玩，回家和爸爸妈妈好好过节。”糖重新站起来，朝门口走了几步。　　　　
　　　　“爸妈今天不来。”小德在她后面说。　　　　
　　　　糖又转回来，“你说什么？”　　　　
　　　　苏米老师走过来，“小德的爸爸妈妈是电视台的，一到节日就忙。他们要过完凯牧节才能接他回家。”　　　　
　　　　糖低头看看小德，他正睁着一双孤单的眼睛看着她。　　　　
　　　　糖抱起小德就往外跑。　　　　
　　　　“喂！”苏米老师在后面喊着。　　　　
　　　　“放心吧，苏老师，我带小德回去过节。”　　　　
　　　　糖带着小德冲出了院子。　　　　
　　　　站在街边上，糖看看表，12点10分。她挥手拦下一辆乳牛出租车。　　　　
　　　　“星球宇航局。”糖关上车门对司机说，低头看一眼怀里的小德，他看起来正处在兴奋的状态中。　　　　
　　　　乳牛出租车到达宇航局大门口的时候，糖的手表显示12点15分。她抱好小德，从车上下来，径直跑进宇航局。还好，虽然小德没有出入证，但是门口的保安系统并没有叫。　　　　
　　　　她站在宇航局偌大的院子里面，有点糊涂，展开蓝泰思木画给她的路线图，歪着头看了半天。　　　　
　　　　糖开始感到心慌意乱，表上的指针已经接近12点20分，她抬头环顾四周，正好看见休马从一个僻静的小树林里走出来。　　　　
　　　　糖迎着他跑过去。　　　　
　　　　休马看见蓝泰思木的未婚妻抱着一个小孩奔过来，诧异地张大嘴巴。　　　　
　　　　“我，我，你好！来不及了，能不能告诉我起飞基地在哪儿？”糖一时记不起眼前这个人的名字。　　　　
　　　　“哦，来送蓝泰思木的吧？他今天12点40分的飞船哪！”休马说，眼睛还看着糖怀里的小孩。　　　　
　　　　小德看了休马一眼，背过身去搂紧糖的脖子，不再看他。　　　　
　　　　“告诉我在哪儿？！”糖有些愤怒，她不明白为什么今天人们都爱说废话。　　　　
　　　　“往前一直走，左拐就到了，在那栋楼后面。”休马指了指方向。　　　　
　　　　“谢谢。”糖来不及跟他解释太多，抱着小德就往起飞基地的方向跑，她觉得这一段路足有十分钟。　　　　
　　　　宇航局的起飞基地被一个硕大的透明半球体覆盖着，糖在基地门口就看到了一架碧绿色的宇宙飞船立在基地中央。她带着小德走进去。　　　　
　　　　宇宙飞船四周围满了工作人员。　　　　
　　　　糖突然看见了蓝泰思木，他正坐在半敞开的飞船里。　　　　
　　　　在糖看见他的时候，蓝泰思木同时也看见了她。他已经穿上了银灰色的宇航服，正在头盔下面注视着她。　　　　
　　　　糖走到离飞船三米远的地方，就被一个工作人员拦住了。　　　　
　　　　她立在原地，冲蓝泰思木用力摆摆手。　　　　
　　　　她听见来自指挥中心的声音：“全体注意，飞往外婆星的1号宇宙飞船5分钟后起飞。飞船人员就绪，指挥中心就绪，请其他工作人员迅速撤离起飞现场。”　　　　
　　　　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向四周散去，糖被迫随着人流朝后退。　　　　
　　　　她看着蓝泰思木，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她突然看见蓝泰思木举起了一样闪闪发光的东西。她知道那是什么。　　　　
　　　　她冲他笑了，只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接收到她的笑。　　　　
　　　　指挥中心的人看着屏幕说：“蓝泰思木在搞什么？”　　　　
　　　　巨大的黑色玻璃罩缓缓降落，蓝泰思木被一点一点隐没在后面。　　　　
　　　　糖随着人流在距离飞船20米的地方停下来。小德被人挤得很不舒服，正在不耐烦地蹬腿。　　　　
　　　　起飞基地的球面天顶打开了一扇宏伟天窗。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等待着最后的倒计时。　　　　
　　　　电子计时器的声音准确而富于节奏，在数到“2”的时候，飞船底部喷射出一圈蓝色光束，将飞船稳稳托举起来。　　　　
　　　　只是在一念之差，在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个庞大的物体就迅速蹿出天窗，消失在天空中不见了。　　　　
　　　　糖眨眨眼睛，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人四散开来。　　　　
　　　　小德扯扯糖的领口，“我饿了。”　　　　
　　　　糖回过神来，抱着小德慢慢走出起飞基地。在人群中，糖恍惚看见了汤女士。她也看见了糖，对糖点头微笑。　　　　　　　
　　　　宇航飞船刚刚驶离小情人星的云层，驾驶舱的门就被打开了，番西桃穿着臃肿的太空服挤进来，“后仓好闷。思木，要我给你拿点饮料吗？”


第二部分（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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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航局的对面，是一家名叫“果木烧”的比萨饼店。　　　　
　　　　小德手指着它“必胜客”式的红房顶，大声叫起来：“吃！”　　　　
　　　　“好！老师带你去吃馅饼。”糖愉快地说。　　　　
　　　　“好！”小德学着她的语气说。　　　　
　　　　糖的心情又振奋起来，她要带小德快快乐乐地度过她生平第一次凯牧节。　　　　
　　　　凯牧节前夕的果木烧比萨店，已经带上了节日的味道，每一方光亮亮的洋红色小餐桌上，都摆放着圆木小树墩托底的情人果树造型。　　　　
　　　　糖注视着碧绿色树叶间悬坠的颗颗情人果，“这就是……小情人星上的情人果吗？”她抬头问店里的服务生。　　　　
　　　　“是的！”小德抢着回答。　　　　
　　　　“这个模型完全是按照真正的情人果树来做的，女士。”服务生彬彬有礼地说。　　　　
　　　　糖的视线重新飘回到那棵树上，它们的确应该是真正的情人果。地球上被称之为情人果的东西有很多，未成熟的青芒果、娇艳的红番茄、裹藏着一千粒种子的火龙果……然而小情人星的情人果却是这样的——它成熟而饱满，白水晶般剔透清澈，在它透明的果皮下，是透明的果肉、果核与种子，它既不是圆圆的，也不是榄尖状的，而是一颗心，立体的心。　　　　
　　　　糖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是先有透明的情人果，还是先有透明的心。　　　　
　　　　她和小德就在一颗颗情人果纯净的目光中，开始了他们的比萨大餐。　　　　
　　　　试过传统派薄皮火腿奶酪比萨，再试维新派厚皮什锦海鲜比萨，最后又点了一份另类派的那不勒斯式口袋比萨。糖在吃比萨的时候一直在想，也许曾经有一个意大利人和她一样，也不小心闯入了小情人星，同时将地中海的风情带到了这里。　　　　
　　　　从“果木烧”出来，糖一边领着小德，一边哼着《凯牧小调》，向地铁站走去。　　　　
　　　　在距离地铁口5米远的地方，糖突然站住了。　　　　
　　　　一个男孩，就站在地铁的入口处，正奋力叫卖着：“棉花糖哎！棉花糖！棉——花——糖！”　　　　
　　　　回忆，在一瞬间冲过糖的脑袋，糖浑身僵硬得如同一尊雕塑。　　　　
　　　　小德的小手扯扯她的衣袖。糖闭了闭眼睛，慢慢朝他走过去。　　　　
　　　　这是一张多么眼熟的面孔啊。脏兮兮的脸蛋，闪烁着坏笑的牙齿，最重要的是，在这个绿人横行的地方，他长着那么黄的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