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愿长醉不复醒-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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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府里连过年的钱都没了。再说,主人已经把虎贲将军捐巨资助军队抵抗蛮子的事,传得满朝文武皆知……”老孟后头的话没说,虎贲将军自掏腰包做军费,这事满朝文武皆知,他哪里还有脸面出来拾掇子攸,说自己并没有捐钱——那不是自打脸么?如今也只好哑巴吃黄连了。
台忌在一边听住了,也不知道这个胖商人的主子是谁,竟然敢如此得罪虎贲将军穆建黎,更让他大为吃惊的是——穆家竟这么富。
老孟接着又说,“后续还会有粮草运来,只是,这也是一锤子买卖,以后再要粮就不容易了。王爷,主人还有话要我原话告诉王爷和澹台大将军——‘这些粮大约能撑三个月,过了三个月还打不赢,就算逼死老……逼死我也再拿不出一个馒头来了’。”
台忌跟他的副将沈放大眼瞪小眼地互望了一下,他还压根不知道给他放出这话的人是谁,难不成是大将军穆文龙?司马昂却低头掩饰着笑,子攸这妮子,原话必然是,“过了三个月还打不赢,就算逼死老娘也再拿不出一个馒头来了”。
司马昂抬头看了看周围,这屋里的将军们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克制不住嗓门地彼此说着笑话,从他进入铜羊关起,这是第一次看到将领们如此轻松地笑谈,沉郁之气仿佛暂时褪了下去。他们并不关心说这些话的人是谁,也不关心粮草是哪里来的,对他们而言,只是有了粮草,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希望。
其实这个晚上整个铜羊关都有了生机,往日里死气沉沉的城关甚至有了笑声。司马昂晚上到城上巡视的时候,原来守城的军士向他敬礼的模样也更恭敬了一些。自从临阳城陷落之后,这也恐怕是铜羊关士气最高昂的一天。
这天更晚些的时候司马昂又单独找来老孟详细问了问子攸的情形,老孟是个老人,很能看出个眉眼高低,把子攸已经无碍的话详详细细地说了。
司马昂几乎无话可问,只是知道子攸确实是越来越好了,老孟退下去后,司马昂忍不住笑了,屋里没有人,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才勉强压住心里的那点高兴。他重新坐下来,随手打开了扇子,大冬天的才扇了两下就停住了,瞪着扇面发起了呆。
扇子上用寥寥几笔勾勒了一个人,笔墨虽不多,可是意思却到了,司马昂看得出那画的分明就是他自己。子攸的画功不算好,可是平素却喜欢涂涂抹抹,他也就看过子攸不少画,知道是子攸亲笔画的。他的心头一热,扇子上没有题字,他又把扇子翻了过去,想去后头找找子攸的字,谁知也没有,却画着个仕女。还是寥寥几笔,简约到了极致,可也看得出那神韵就是子攸自己。
司马昂心中暖了起来,不知不觉地轻轻抚摸着扇子。隔了一会忽然觉得这扇面远比寻常的扇面要薄,他向着灯举起扇子,扇面透了光便如同不见了一般,两边的人物却清晰起来,倒像是到了一面儿去了,司马昂一个人在房里呵呵地笑了起来,是了,要这样看才知道,这两幅画原是一幅,这两个人也原是携着手的。
司马昂拿着扇子看了好一阵子,又笑了好一阵子,只觉得心里暖得很,他凝神看着扇子里的子攸,仿佛就看得到子攸活脱脱地从那扇子里走下来,坐在他床边,喋喋不休地说好些废话,而他呢,很想念那个时候,想得心头微微地泛酸,眼眶也有些难过。他原以为只要知道子攸好好地活着,他就会舒服些了,谁知却惹出更多的难受,到这时候他也才知道,他对子攸,原就是相思刻骨的。
齐烈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禀告,有一个人想要见王爷,司马昂心里还在想着子攸,抬起头,从齐烈开着的门缝里,只看到裙角一飘。
正文 第九十七章 合作
烈向司马昂禀告了外头有人要见他,门外那人却似乎及,自己就走了进来,齐烈不悦地挡了她一下,“你这女婢好生无礼。”可司马昂向他点了点头,他纵然满腹狐疑,也只得让开,“王爷,我在外头侯着。”
司马昂微微一笑,“月奴,你一个女子居然能在这座全是兵士的铜羊关里来去自由,还真是不简单。”
月奴向他行了个礼,“王爷,您在这铜羊关里见了奴婢,却毫不惊异,王爷您也不简单。”司马昂没有理会她这个马匹,何况她说这话的时候昂着头,没有一点讨好人的意思,司马昂笑了笑,她这副模样,让他想起了子攸。
月奴接着说道,“在外人看来,我不过是孟掌柜带着的一个蛮族奴隶,孟掌柜为铜羊关带来了救命的粮草,这里的人对他感激还来不及,哪里还会盘查他的奴隶。”
月奴故意地透露了她是如何进来的,与谁有关系,她在观察司马昂的神情举止,想以此推断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可是司马昂脸上的神色压根就没有变化,他脸上的神情很柔和,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连坐着的姿势都很慵懒,似乎对她的到来根本没有好奇心,也提不起兴致来。
“这么说,是王妃将你送来的。”司马昂摆弄着手里的扇子,“你见过王妃了?你果然很有胆量,我记得王妃似乎说过,若再见到你,绝不留你的命。”
月奴轻声笑了,一对灵动的眸子转了转,很有些娇俏的意味,“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倘或时候再往前些,我哪里敢叫王妃瞧见呢,一百个月奴也不够王爷和王妃处置的。”
“你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司马昂敷衍似的答了她一句,眼睛却看着窗外的夜色,还是一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稳稳地掌握着主动权,等待着月奴说出更多的东西。司马昂心里很清楚,月奴既然出现在这里,眼下进行的就不是一场无聊的谈话,而是一场谈判。
月奴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她却有些沉不住气,“王爷,王妃之所以见了我而没有杀我,一是因为我是被您的母亲派去探视王妃身体的,王妃杀伐决断再利落,也不会想要冲撞皇后娘娘。二是……二是王妃也知道王爷现在有性命之忧,这危险可不在铜羊关的城墙外头边,王妃知道要杀王爷的穆建黎,而眼下王爷甚至连一个同盟者都找不到。外头那些人虽说是异族,可到底却是穆建黎的敌人,我们草原民族,没有你们中土上的人那么多的兵书战策,可我们却知道应该与之缔结盟约的不一定是朋友,还可以是敌人的敌人。”
“这是你的意思,还是王妃的意思?”司马昂淡淡地说。
月奴有些担忧司马昂会突然暴起,举剑杀了自己,她止住心底的恐惧,“我在王爷的眼里不过是个蛮族女子,可我们却知道,母亲和妻子总是为了家里的男人着想的。
王爷。难道您真想死在外头。让王妃伤心欲绝么?地话。可是王妃都是同意了地。不让她又怎会千里迢迢地把我送到这里来呢?王妃希望我能说动王爷。我想在一个女人眼里。没有什么比她地男人能够活着更重要了。”
司马昂忽然笑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有趣地事。而且整个人似乎也轻松得很。月奴吃了一惊。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有些茫然不知所措。一时谨慎起来。没有继续说下去。司马昂发笑只是因为他想到。子攸倒绝对不是这样地女子。真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子攸会说。司马昂你没本事打赢仗没本事活下来。干脆就死在外边吧。大不了我也陪着你死。不过司马昂不会为了这个就恼她。他听了这样地话。反而会从心里向外轻松起来。甚至畅快地想要大笑。子攸是知道他地心地。不仅仅是知道。而是子攸所想地。便常是他所想地。
司马昂平素里略有些紧绷地身体姿态突然放松了下来。他一边地肩膀倾斜了些。倚在一旁地桌子上。月奴没见过平日里那个不芶言笑地冷面王爷有今天这种随意地姿态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司马昂那双黑亮地眼睛带着笑意看着她。那双让她琢磨不透地眼睛仿佛看得出所有地东西。她有些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该说下去。好像说得多。反而就错地多了。
司马昂转开了眼睛。唇角却还带了一点微笑。“王妃是怎么跟你说地?”
月奴心思一转。“月奴见着王妃那天。王妃地身子还没有大安。话说得很少。多半只是点头摇头。说话时候也是有气无力地。王妃只是说。她可以饶了月奴。她眼下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让王爷能平安地回到京城。”
司马昂地笑容淡了下去。他站起身。月奴看着他在屋里走了一
背向自己停在窗前。月奴也向窗外看去,可只看到么都没有。
司马昂长叹了一声,仰头看着铜羊关上并不存在的月,“你是来说服我助可汗攻破铜羊关的吧?”
月奴看着他的背影,可是听不出他到底做了什么样的决定,“那样有什么不好么?可汗愿意助你击败穆氏一族,可汗愿意帮助王爷重整河山。”
“真是要感谢你那可汗的好意,”司马昂淡淡地说,“可是他为什么要帮我做这样的事呢?好比经商,投入如此之大,他想要得到什么报酬?”
月奴犹豫了一下,她知道这个王爷一向是很有心气的,“可汗也不为什么,只要王爷登基之后能够跟我们草原民族结下永世友好的盟约,从此咱们两家永无战事,这岂不好?”
“这么说,你的可汗还真是宽厚大度。”司马昂转过身来,脸上又带了丝嘲讽的笑容。月奴刚想解释几句,司马昂一拂袖子,“我不想听你说,你是什么人我不清楚,你说的话有几分的重量,我也不知道,你就算在这里说得再多,恐怕也未必做的准吧。呵呵,如果是你们大汗亲口跟我说,我或许还能权衡一下。你在这里向我许下的诺言,你的大汗能给你兑现吗?”
月奴听出司马昂的话里已经有了松动的意思,心中一喜,“王爷,实不相瞒,我的话虽然不能全部做得准,可也不离十,我阿爸若不是十分的信我,也不会放心把我送到这进中土的宫廷。我可不是只会说中州话而已。
司马昂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月奴一眼,“你阿爸?”他顿了一下忽然恍然大悟,“你是可汗的女儿?”
“我是可汗唯一的女儿。”月奴纠正了他的话,“王爷现在可以相信我了么?”
司马昂又仔细打量了月奴,微微笑了,“你也是一方首领的女儿,倒是很会忍辱负重,只可惜是个女流之辈,不然将来真是会成就一番事业。”
“哼。”月奴轻哼了一声,“我是女子又如何?‘只可惜是个女流之辈’,这话王爷敢去向王妃说么?若是说过了,王妃还如此爱王爷,那可就奇了。”
一句话顶撞的司马昂笑了出来,“怪不得子攸没有杀你,你们两个原真该有些惺惺相惜。”他停了一会,又说道,“我还记得你第一次接近王妃的时候,是和她比试弓箭,当日我在一旁看了还在想,子攸的射箭已经算是好的了,且也难得,而你一个普通的蛮族女子,又何以如此箭术超群。原来你是可汗的女儿,那自然另当别论,只是着实烦恼了王妃好些日子,还道你们那里人人骑马射猎都极高明。”
月奴被这样称赞,面上染了些红晕,“我是输给王妃的,那原没什么可说的。”她不敢再看司马昂,“还是跟王爷商量的这件事,王爷到底是个什么主意?”
司马昂又沉默了半晌,仿佛这个主意是极难拿定的,“这可不是小事,稍有不慎则牵动全局,一败涂地。
我想,不跟可汗亲自面谈,我是不会做出任何决定的。”
月奴惊讶地看着司马昂,有些急了,“王爷这是在说什么啊,眼下正是战事,王爷若是出铜羊关去我们的大营里,必然被这里的守军发现,唉,也别说发现不发现的话,这里有澹台将军主事,王爷根本就不能随意走到阵地上。我父汗也绝不可能来这里跟王爷商议。王爷这是故意推脱吗?”
“自然不是推脱,”司马昂在屋中踱了几步,在月奴面前站定,“你在这里能跟可汗联络?”
月奴略一迟疑,最后还是决定以信任为上,“一般不会联络,如果王爷做定大事,我可以写密信以弓箭射进阿爸的大营。”
“这就好。”司马昂笑了,“你这就去通知可汗,我这几日就要到他的金顶大帐去,与他当面商议结盟的事。”
月奴惊异地看着司马昂,“王爷不是说笑?”
“你几时见我随意与人说笑过?”司马昂的面色也不知怎的,又变得冷冰冰的。
月奴没法再问,司马昂确是胸有成竹的模样,还着意嘱咐她,“我只带两个人去见可汗,既是密谈,也请你告诉可汗做好准备,再有,我是以大颢的皇储身份出使,所以也请你告诉他明白,我知道可汗助我是想要得到什么,所以,这只是结盟,并不是我司马昂有求于他。”
月奴点点头,“是。”她又心头忐忑地看了司马昂一眼,这个年轻的王爷在外的时候,是如此的锋芒毕露,跟在京城中判若两人,所以他虽然如此说了,她心里仍是没底。
正文 第九十八章 回府
攸在上官缜的宅子里其实只住了几日,精神略微好一T就不顾上官缜的劝阻,硬是带着人搬回了王府里。用子攸的话说,她只觉得王府里才是自己家,也不管司马昂现下在不在,她总要在家才觉得心里舒坦自在。上官缜也就随她去了,虽然放心不下子攸的安全,可他自己也不得闲,便叫柳叶也跟着她过去。
钟莫雨本来与子攸相处起来已算投契,再加上又听说刺伤子攸的就是自己那个没脑子的哥哥,心中过意不去,又听说子攸的夫君不在京里,便也要随子攸到王府去住几日,也好做个伴。只是她跟柳叶互相看不对眼,莫雨刁蛮,可柳叶被他师父上官缜宠得也够娇纵的,两个不管怎么都不相待见,每日里由鸡毛蒜皮的小事开始吵,总要闹到天翻地覆才能歇场。每次吵到后半段柳叶都不是钟莫雨的敌手,气急败坏的柳叶总要扯到钟莫雨的哥哥钟无风身上,说他竟然相信听信王爷他妈和他小老婆的话,明明是个江湖人却拿着封假信傻里吧唧地揣摩上意,结果莫名其妙地卷进人家后宫争宠的糊涂事里。
钟莫雨每到这时候都又羞又愧,气愤难当,好在说这些乱七八糟话的人都是他柳叶,子攸并没什么怪罪的意思,也没有什么挖苦的话,这样莫雨才觉得好过些。子攸问明白了事情始末就没再提过一句话,仍旧是照样信任自己哥哥,上官缜按照以前的约定,送给子攸百来号会功夫的人添补王府侍卫,子攸也二话没说就把这些人都交给了钟无风统御。
钟无风当时十分羞愧,进到子攸的外屋来请罪推辞,坚决不肯受子攸这样的委派。那时候子攸还起不得床,钟无雨早就躲了出去,子攸便把王府侍卫副统领的腰牌交由六儿转了出去,她在屋里头说,“你刺了我两剑,我若说我不恼你,怕你也不信,心里倒要生出嫌隙来。我如今也就告诉你明白罢,既然王爷单把你留下,那就是把我的命托付给你了,王爷既然如此信你,我也就信你。
”
钟无风无话可说,子攸又说,“只是那两剑的人情,你可给我记着,将来我是要你还得。你别说我小气,我本来就是个生意人,好的就是分斤拨两斤斤计较。”
钟无风这七尺男儿满脸通红,从偷笑着的娇俏侍女手里接过了那腰牌。六儿笑着低声说道,“钟大爷,您只记得前头的话就是了,后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