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诏王妃-第2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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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旋注视着她急步走进山洞的身影,半晌没动。远处萧声依旧,这次听起来声音更加低沉,又似隐藏惊涛骇浪,让人心惊。
十几年来,红叶山上有三抹白影穿梭在片片枫叶之中。翟,旋和筱水共同练剑,共同起居,共同下山替师傅办事……翟从弱冠的孩子长成翩翩少年,再变成今日这般孤冷内敛的英俊男子,不知不觉吸引了两名美丽少女的芳心。当两名女子知道对方和自己相同的心意时,不是你争我斗,而是互相做出约定,如果她们不能同时得到他的爱,那就让三人永远平淡地住在这红叶谷吧。
他们三个是孤儿,翟比她们大好几岁,但只有名字却连个姓氏都没有。她们的武功不弱,但他的身手更高;她们没事喜欢练剑,他则会淡淡地在林子里吹萧,仿佛是一种抒解。
他们的师傅是何身份?他们谁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个青衣老人年纪不过六十开外,却高不可测。武功修为自不用说,还精通天文地理,奇门盾甲,如果不是每过几个月都会派他们下一次山,谁都认为师傅是不探世事的隐世高人,每天都为潜修更高一层境界。
红叶山上的师徒四人以奇怪的方式相处,他们的身上散发着一种类似的气质,可以称之为冷漠、孤傲或无情。偏偏两名少女对英俊挺拔的年轻男子日久生了情,所以彼此间连冷漠都是变成了伪装的冷漠。
翟是真正的无情吗?也不尽然,他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逐渐地、一天比一天冷漠而已,黑眸中也有了让人难以察觉的锐利精芒。
记忆中,翟就是在这片秋日满山红叶的林中长大,四岁时第一次听到别人的名字是两个字,他好奇地问过师傅为什么自己只有“翟”一个字?师傅严肃的面孔没有表情,字眼比较漠然直接:“因为你没有姓。”莫名羡慕别人的他忍不住再问师傅,可以给自己一个姓吗?师傅瞥了他一眼:“除非你找回自己,否则天底下没有任何姓氏适合你。”
六岁时第一次下山,看到了外面新奇的世界,与红叶山完全不同的世界。最初的识字是从武功秘籍上学来的,随后师傅开始教他各种学识,而方旋与筱水是在他十岁时被送上山上的。这是一对美丽的姐妹,据说都是孤儿,虽无血缘但她们心性明净,师傅教的点滴功夫都让她们反复练习多遍,直至成功。
在第一次看到两名少女不约而同在自己面前羞红了脸,翟便察觉了被她们刻意隐藏而悄然绽放的希冀。可惜,他不愿意给任何人希冀,他的血液里一直安静地埋藏着一股极度愤世的岩浆,不知何时会突然爆发,而他越来越会用孤冷来掩饰。
往事已久,久到吹萧的男子不愿意回忆。
回忆往事实在是一件浪费时间的事情,或许明日就要下山,这次下山心中一直跳动得厉害,似有什么重要事情要发生,以致于吹吹竹萧,都忍不住陷入回忆之中了……
秋风扫过,竹屋前的空地上也被铺上了一层黄叶,擦着地面无声地飞转。白衣男子翟继续吹着他的竹萧,目光定定落在林中某一处,又似乎在欣赏被风掀起的红叶波涛。
*
天气虽凉,但秋高气爽,出游也是个不错的季节。
银冀精心筹划了几天,准备微服出宫一边探访民情,一边暗寻胞弟下落,他并不打算多带侍从,只让跟随多年又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夏定宇同行。未料瓦儿一听说此行恐怕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宫,顿时眼泪哗哗直落,恳求着要一同前去。
后来不知怎么的连珍太妃也干涉了进来,不但让银冀带着瓦儿出去走走,连同浦月容和夏安然也在出宫随行的名单中。本欲拒绝,哪知浦文侯浦臣相笑着一张老脸道:“月容自小就没出过臣相府和王宫,大王不介意的话请带她出去见识见识……”夏世聪依旧有着习武之人的豪爽:“如此也好,就让安然也一同前去,给大王做个丫头也好。”如此情况,本是带着暗访目的的年轻君王也无可奈何,最后此行变成了秋日里的出游。
队伍说大不大,倒颇为壮观。银冀成为了一名富家少爷,夏定宇也是气宇轩昂,成为银公子的贴身侍从,还有两位大内高手则化身为马夫和伙计。
三名少女换上了普通的软丝绸衣,但自小熏陶而就的高雅气质不经意流露在举手投足之间,瓦儿活泼娇俏,月容高贵从容,安然温柔文静。随行的还有两名宫女,她们一同坐在宽敞的马车之内。
马车徐徐而行,前面是两匹峻马,银冀与夏定宇一前一后策马而行。二人面色不若以往轻松,在这秋意萧瑟的时节,竟然带几位姑娘出游,无形中让他们多了份隐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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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8 林中遇险
马车内,三名女子互看了几眼,气氛有点奇怪。安然终于耐不住冷清,先笑着开口:“能随大王出来游玩真是开心,不知道大王会带我们到哪去?瓦儿,大王有跟你说吗?”
瓦儿抿抿小嘴,她只顾着能跟冀哥哥出来,忘记了问要去哪里。其实在跟太妃奶奶提出要随行后不久,她就开始后悔了。当时只想到要分离数日,就冲动地忘记了多思考一会,冀哥哥定是有要事才会离开自己那么久,自己却任性地缠着要一起。而最让人悔断肠的是太妃奶奶竟然还答应让月容和安然一起来,冀哥哥不便拒绝,最难受的反倒成了自己。
月容一见瓦儿的模样便知她的心思,素手掀起精致的车帘往外看了看,道:“马车一出宫就往西北方向行走,如果猜测没错的话,大王应该是带我们去位于红木城的别苑。”
瓦儿不禁吃惊地抬起眼:“红木城?”
她知道浦月容很聪明,观察力也很敏锐,郭太傅常夸她若是身为男儿,定能培养成像她父亲一样的有学之士。不过,真因为这样,她对她总有种莫名的戒备,或许是打一开始就担心如此美丽出色的浦月容会抢走冀哥哥吧。
安然也张了张眼,好奇地注视着瓦儿:“红木城?我听爹爹说过,那是红将军的故乡,自然也是瓦儿的故乡。月容姐是怎么知道的?”
月容放下帘子,道:“我们浦家也有一处宅子在红木城,以前父亲常陪先王过来走走的。”
瓦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哀伤:“小时候,云姨曾带我来过一两次。八岁那年,红家的旧宅被洪水冲走了不见踪影……此后我便再也没来过红木城。”
安然见她笑容不再,连忙转移话题:“瓦儿,听说那里好多姓红的家族呢,就是不知道风景美不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
月容看看瓦儿难得忧郁的神色,也不再出声,马车在一片沉默中继续前行。
……
夕阳西下,天边染上彤云,然而凉风瑟瑟让人感觉一阵寒意。离红木镇不到五里处,林子茂密,黄叶随风落下,马车驶过宽阔但弯曲的青石路,空气中只有马蹄嗒嗒和车轮轱辘之声。
突然,马车停了下来,银冀挺直的身躯一凛,猛然转身,担心出了什么事,只见车帘被一只小手撂开,探出一张娇俏的小脸。
瓦儿皱着眉头,脸蛋在夕阳下显得格外嫣红,她注视着他:“冀哥哥,我们歇息一会再走吧。”
夕阳洒在他的发上,他的神色蓦然敷上柔光:“马上就要进城了,进城了再休息。”
“可是……我还是想现在歇息一下,有点累了。”瓦儿眉头皱得更紧。
“累了就安静地呆在马车上,很快就到,你坚持一下。”这片林子除了他们连半个路人都不见,总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可是……”瓦儿已踏出一只脚来,憋红着脸脱口而出:“冀哥哥,其实我有点内急,需要立刻去方便一下。”说罢也顾不了许多,自顾掀开帘子往外面跳了下来。她从上午吃了东西就感觉肚子不舒服,一直憋得难受,若非逼不得已,一个姑娘家怎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场合提出自己有内急。
银冀怔住,来不及点头,只见瓦儿淡绿的身影飞快地窜入林中。他的俊脸也微微发起红来,只是想到她刚刚的模样又忍不住扬起个笑容。不过片刻,笑容敛住,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望向林子的眼中浮过担忧。
一旁马背上的夏定宇也微微扯了扯唇,头一次发现平时娇俏顽皮的瓦儿竟然如此可爱。安然随之跳下马车,对着银冀欠欠身:“大王不必担心,安然去陪陪她。”
安然从来都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虽然腼腆,但她那玲珑剔透的心思常常体现得恰到好处。
“恩,小心点。”银冀的目光追随着消失在茂密灌木丛中的身影,眯起眼看了看天色,转过身,“大家正好就地休息一会吧,天黑前进城应该没问题。”
林子深处,瓦儿是一口气跑出十几丈远才停了下来,刚才在几个男人面前说要“方便”实在羞愧,可是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的肚子又涨又疼,难受得厉害。
……树林中传来轻微的树叶拂动声,有人正踏着枯叶而来。
瓦儿努努唇站起身来,拍拍自己的肚皮,神色轻松了许多。眼眸一瞄,才发现安然不知什么时候也跟随而来,正站在十步之外的大树旁。树很大,叶子也被片片吹落,安然一动没动也没往这边看,又似乎专程在等自己。
听到身后有动静,安然用力呼吸了几口清新的空气,缓缓回头。
“你好了?”
“原来你也来了,你也要方便么?”瓦儿理好衣裳,笑道。
安然立刻不好意思地红了脸,不明白瓦儿为何可以做到如此无拘无束,而大王偏偏还非常喜欢她。瓦儿见安然的模样,上前一步调笑道:“这里就我们两个姑娘家,你还害羞啊,呵呵。”
在瓦儿眼中,安然和月容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奇怪的是浦臣相是文臣,浦月容显得精明能干,安然生在将军之家,却又相对柔弱内向。若非这二者有何共同之处,那便是她们都喜欢冀哥哥。
她的冀哥哥,应该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冀哥哥才对。
瓦儿努努小嘴:“走吧!”
她们不慌不忙地往回走,才走出不远,突然身后树影一动,几个黑影闪电般从背面的山坡上窜出,等两位姑娘反应过来已来不及,尤其是走在后面的安然被人一手箍住,小嘴立刻被堵住了。瓦儿脑子一轰,只顾拔腿就跑,可不过两步也被一只有力的胳膊硬生生地拽住,不能移动分毫。那人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巴,水一般的眸子立刻睁得不能再大。
她们本在宫中学过一点拳脚功夫,尤其是安然还随父亲勤奋练习过,但此时却完全派不上用场,因为那两个人突然袭击,武功比起她们也实在太厉害了。
黑色的夜行衣,黑色的蒙巾,只露出鬼魅似的眼睛。他们眸子一寒,手刀无声劈过。瓦儿和安然只觉得脖子一痛,昏迷过去。黑衣人将她们像扛麻袋一样往肩上一扛,飞快地隐身于树林之中。
一地的落叶,随风卷起,掩过了人的踪迹。
这事是如何发生的?怎么会这样……
瓦儿昏昏沉沉,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觉得胃被晃荡得难受。蓦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一缩,看见发黄的草地在眼下快速移动。她痛苦地皱起眉头,开始拼命踢动着双腿。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啊!救命啊!”她死踢着黑衣人,无奈那人将她抓得特别紧,只微微停顿了一下,脚步又急速前进。
安然似乎完全昏迷,被人扛着毫无动静。
“放开我!你们是谁……?”瓦儿一边张开嗓子大喊,一边猛捶着那人的背。黑衣人仍然不发一言,抓住她双腿的手更加用力。
这两个该死的家伙抓她们到底想干吗?一看这样的装扮就不是好人,而且很显然对方有备而来,浑身散发着幽冷的杀气,冀哥哥快来啊!
“快来救我啊,冀哥哥……”瓦儿的嗓子很快就沙哑了,心中缓缓升起一种害怕,这两人看身手绝对不是普通的山贼,那么他们目的何在?冀哥哥什么时候来救自己?
黑衣人脚下生了风一般,肩头扛了个人却似空手行路一样快捷轻便。瓦儿死皱着眉头,张大的眼睛里不断映过地面枯叶的影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变得安静,不再喊叫。直到眼眶里慢慢浮现出雾水之时,那黑衣人突然停下了步子。
萧音,低沉而悠长的萧音从林子里传来。
冷风吹过林子的每个角落,树上没有一只飞鸟,寂静无比。偶尔有落叶飘落的声音,瓦儿根本无所知觉。
此时,她的心不停呼喊着“冀哥哥”三个字,而那波澜不惊的萧音瞬间带来了属于光明的希望。瓦儿眸光一闪,希望有人能救她们,希望这神秘怪异的黑衣人不是想要她们性命……
“救命啊!救命啊!”她重新呼喊,大约是双腿动作太大,黑衣人的身子被踢得猛然一晃,差点将她摔到地上。她十指死揪着那人的衣裳,费力将自己身子提上来,来不及思索对着黑衣人耳朵用力咬去。
黑衣人几乎痛得跳了起来,手一松,瓦儿便滚落下来。她连滚带爬地起身,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奔走逃生。那人正捂着自己的耳朵,见她想逃,脚下一动又扑了过来。
“可恶的臭丫头,想跑!”凶神恶煞的声音在林子里吼出,惊得一只小野兔簌簌发抖地藏入丛林。
那萧声终于被这句凶恶的吼声所打断,然而不过是稍微停顿,萧声又传了出来,只是音符不再婉转悠长,而似不断拍打岸上礁石的风浪。
瓦儿咬着牙奋力向那萧声的方向跑去,此时还能不动如山顾自吹萧之人,必定也非寻常之人。
“救命……救命啊……”她大口地喘着气,不敢回头。
一袭如雪白衣,乌黑的长发,夕阳懒懒地映在他身上。瓦儿睁大眼眸看过去,那白衣男子的气质莫名熟悉,他的每根发稍都似染上了醉人金光,修长手指依然优雅闲定地轻动,萧音流泻,他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人急切地朝他求救。
“公子……救命啊!”瓦儿终于在黑衣人抓住她的衣角之前,扑到吹萧男子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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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9 再度相遇
蓦然,萧声陡停,林子里只有萧瑟秋风吹着树叶的声音。
“救救我们……”她喘息着望着他,这才发现白衣男子的脸上竟然戴着半张面具——半张银色的面具正好遮住他的半边脸,而未掩住的一半五官分明气宇不凡。
瓦儿不由地呆住了,这线条优美又不失英挺的五官似曾相识……
容不得她半丝多想,黑衣人紧追而上,蒙巾下的眼睛虎视眈眈。
“阁下不必多管闲事,这个丫头是我们要的人!”
白衣男子放下唇边的萧,眼皮都没动一下,目光直视着自己的前方。他的声音很冷,但是极为好听:“在下本就不想多管闲事!”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打扰了他吹萧的兴致。
“阁下果然是识时务之人。”黑衣人的耳朵还在火辣辣地痛,看向瓦儿的目光多了种愤怒,声音饱含威胁,“臭丫头,最好自己乖乖地过来!”
瓦儿小脸一白,怒瞪着白衣男子,再看一眼才猛然发现他竟然跟冀哥哥有几分相似。混蛋!见死不救的混蛋,怎么可能比得上冀哥哥的半根汗毛?一定是自己眼花产生了误觉!可是,他看起来武功应该很厉害的样子,在冀哥哥他们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