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上帝最近-第3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与黎巴嫩、叙利亚边境的樊篱不同,‘安全篱笆’全部采用最先进的设备,” 布雷弗曼眼睛里闪出一丝骄傲,以色列巡逻士兵的军车也装有视频接受系统,以便同步收看隔离墙上的情况,“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我们的监控之下,以色列士兵的巡逻车会在几分钟内赶到篱笆上的任何地点。”隔离墙的电力全部依靠太阳能。
电脑室连通一间指挥室。比普通电视屏幕大三倍的宽幅显示器上,播放着各段隔离墙的情况,供军官们做出判断。眼前的显示器上,是一排秃了枝的橄榄树。我问布雷弗曼,是否因为橄榄树遮挡了隔离墙上摄像头的视线,所以以色列军队在筑墙同时,铲平巴勒斯坦人的果园?布雷弗曼回答说,以色列的确砍伐了一些巴勒斯坦人的橄榄树,但树的主人都得到了经济补偿,以色列还帮助巴勒斯坦人将其中一些树挪到其它地方种植,“我们拿着树问巴勒斯坦人,‘你希望种在哪里我们就帮你种在哪里’……”
“还有一个有趣的现象,”一丝骄傲又回到布雷弗曼脸上,“‘安全篱笆’修筑以前,经常发生巴勒斯坦村庄汽车遭窃、转卖到其它村庄的事情,现在连这种情况都杜绝了,一家巴勒斯坦保险公司的老板还感谢我们呢……”
布雷弗曼强调,以色列建造隔离墙的同时,“处处注意保护巴勒斯坦人的正常生活”。因此,隔离墙每修建一公里花费的100多万美元中就有16%用于为巴勒斯坦人提供方便,包括在紧邻的两座巴勒斯坦村庄之间铺设隧道。
想起加拿大志愿者安也说到“隧道”的情况,我向布雷弗曼证实,修建隧道的经费到底由谁支付?布雷弗曼肯定地说,“以色列政府,目前正在修建中的一条隧道,连接萨拉吉利耶和以色列境内的阿拉伯村庄哈卜勒,长一公里,花费1000万谢克尔。 ”登上汽车之后,他又通过麦克风向车上30多名记者宣布:“以色列政府支付修建隧道的全部费用,巴勒斯坦方面没有出一分钱……”
大客车继续上路,开上隔离墙。“这里,就是无数媒体报道中提到的被隔离墙分开巴勒斯坦一家人,” 布雷弗曼指着车窗外几间水泥房子说,“事实上,我们特地为他们开了一扇门,还给了他们钥匙,这户巴勒斯坦人随时可以穿过隔离墙,”记者群中发出一阵议论,汽车没有在那里停留,很快掠过去了。
徒步上墙,布雷弗曼一手搭在铁丝网上说,“只要触摸隔离墙,监控中心就会收到8种不同声音的警告。”墙体外围还有一道铁丝圈,是为了阻止动物咬食。墙体左右留出巡逻车道,车道外还有一条宽约两米的土路,一旦有人翻越隔离墙,以色列士兵可以从土路上留下的足迹,判断对方去向、人数及是否携带物品。
“巴勒斯坦人有没有可能在隔离墙下挖通道,正如加沙地带南部拉法难民营所发生的?”同行中有记者问。布雷弗曼踩了踩脚下的土说,“放心吧,这里的土质比拉法硬多了,很难挖通道!”
放眼望去,脚下蜿蜒起伏的隔离墙,四周一片静谧,空无一人。一名发言人站到我身边说:“你脚下踩的还是以色列土地,我们并没有把篱笆修到巴勒斯坦一边!”然后,他又高声对记者们说:“有人谴责以色列修建保护自己的篱笆,如果谁有比修建这堵墙更好的主意,我可以告诉你们以色列总理府和美国白宫的电话号码……”
问及隔离墙修建之初,是否在树干上订几张字条命令巴勒斯坦居民全部搬走?三名陪同记者团的以色列军方发言人互相询问了一会儿,说这是他们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情。级别稍高的大卫说,“我可以肯定,动工之前,以色列一定同巴勒斯坦村庄负责人商量过,之后可能以字条的方式再次提醒居民……”
回到客车,再次进发。途中刚好有一道隔离墙上的“黄色栏杆”门开放,巴勒斯坦人赶
着驴车马车“出墙”。在记者们的强烈要求下,停车拍照。正当我们蜂拥向“黄色栏杆”,遭军方发言人阻拦,只得在间隔大约300米处拍摄。我往前走了几步,立即被喝住,“你有一台好相机的,”发言人还是微笑着说,意思是我可以用长焦镜头拍摄,不必靠近。“是好相机,但是还不够好,”我礼貌而忿忿。在我的镜头里,巴勒斯坦人只是个小黑点。
一两分钟后,汽车发动机不耐烦地叫嚷起来,我们不得不全部上车。后来听同行的外国记者说,上次以色列军方组织的“隔离墙之旅”,也遇到过类似情况,结果记者们同巴勒斯坦人“零距离”,聊个没完,令组织者不快。
在中东的最后两个月
2004年4月的最后几天,匆忙中离开加沙,至今没有回去。
出加沙,重返埃及,最后从以色列起飞。在中东的最后两个月,经历了空间的变换,时间的逼近。最后两个月,空间拉开距离,印照过去两年的影子;而离任时间的越来越近,来不及追悔那么多未完成的心愿。
出加沙
一切来得太突然。连夜打好行装,看天空一点点亮起来,金红的霞光射进我呆了两年的“作战室”。加沙,那太过熟悉的楼房、街道、地中海,甚至窗外的鸡鸣和犬吠,我在心中隐隐作别。
第二日。由于埃雷玆检查站“凑满5个记者才放行”的规定,我没能出关,折回加沙。
第三日。见到雇员沙乌德和阿马德。本想瞒住他们,没想到他们早就听说种种消息。
“我们就象生活在榨汁机里,布什和沙龙挤啊挤,然后喝掉,”阿马德说。我不敢正视他亮亮的眼睛。
加沙地带365平方公里,150万人。
第四日。迎面碰上“鱼”饭店那个总是穿白衬衣、精精神神的侍者贾迈勒。
“还要我帮你算命吗?”正给别人送餐的贾迈勒,跳下车笑着对我说。到加沙的第一个晚上,同交接班的记者王昊、雇员沙乌德、阿马德在“鱼”饭店喝土耳其咖啡。贾迈勒翩然而至,教我把喝完咖啡后的杯子倒置,待液体流尽,根据杯壁上残留的咖啡渣图案解读命运。“你是新来的,”转着我的咖啡杯,贾迈勒第一句话说得很准,“你将在这里受到热情的欢迎,度过愉快的时光……”
贾迈勒从人家院子里剪下一束红艳艳的月季。“献给谁啊?”我问。他亮出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给未婚妻,我刚订婚。”
加沙地带150万人。
第五日。“抵抗”还在继续。站在顶楼,清晰听到一声爆炸。电视台几分钟后报道,附近一处犹太人定居点遭了哈马斯发射的火箭。
门前的巴勒斯坦警察伊卜拉辛过来聊天,说起“天堂里72美女”。他说,遭以色列导弹袭击身亡的哈马斯精神领袖亚辛现在在天堂里,面目是20多岁的小伙子,腿脚全都好了,还有72美女侍奉着他。为了证实这一点,他翻出经书,指给我看:“你看,这里说了,寿终正寝的人也能上天堂,但待遇不同,没有美女陪伴……”
午夜2时,“突突突”的飞机声由远及近,在近处停留一阵,又远去了。
第六日。早晨7时,一名哈马斯成员开着插以色列国旗的汽车,装着300公斤炸药,冲击犹太人定居点。而以色列士兵呢,早就接到袭击警告,守株待兔。虽然打死了司机,汽车还是爆了炸,4个以色列士兵嘴角挂血负伤的照片登在以色列主流报纸《国土报》上。
然后,F—16飞了一天,极低,声音大得窗户都颤动。
加沙就是这样,平静超过一个星期,你就该怀疑自己在发梦了。
吃晚饭的时候,窗外一瓦陀日,红霞满天。可是F-16疯了一样在头顶呼啸。如果照片还可以记录声音,眼前这幅便是无须注释的“加沙”。
夜幕降临,黑色中透出点点星光。还有一个小红点——F-16或是“阿帕奇”的夜航灯,在云层里穿梭。我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彩云追月”。
第七日。半夜2时,手机响。我就知道又不是什么好事。自从3月22日早晨5时多接到“亚辛遇刺”的那个电话,我一听见“午夜凶铃”就紧张。
果然又是爆炸。说是市中心的一所民宅,其余不祥。几分钟后,又来消息,居然是加沙警察部队总司令家叫人炸了,而他和家人在爆炸前“一分钟”离开了。
遥控炸弹。巴勒斯坦内部火并。据说也许就是埋炸弹的打电话叫他离开,爆炸只是个警告。各方都不按规矩出牌了。
另外,以色列军方公开道歉,在西岸抓捕哈马斯的时候,“误击”一名大学讲师致死,而这名讲师与哈马斯没有半点关系。
飞机继续在飞,下午2时啸叫得厉害,“阿帕奇”的声音由远及近,我准备好接着听到“咚”一声爆炸,但声音又远去了。
第八日。经过等待和如履薄冰的一段路程,终于到达埃雷兹检查大厅。玻璃门后,4个外国电视台记者正准备进入加沙,其中一个在这宽敞明亮的大厅里就戴好了头盔。还是大兵塔勒过来办手续。他说:“周,记住8月11日,我就要服满三年兵役了!我要离开埃雷兹啦!”
以色列国防军发言人那里传来真正的好消息:进出加沙记者必须5人同行的规定已经取消
,记者可以单独过关。看来不只我一个人打电话抱怨。
出关。大路朝天。我的眼睛不躲不闪迎接白花花的阳光。汽车收音机里,希伯莱语和英语歌曲热辣辣翻滚而来,终于天高地远。
一口气开出很远,停车路边,迫不及待拨出几个电话报平安。
1时30分,进入耶路撒冷。几个小时后,坐在西耶路撒冷美国领馆对面的草坪上晒太阳。有以色列人牵着两只骨瘦如柴却一脸高贵相的狗翩翩而来,我告诉同事,加沙见不到狗。有人说因为阿拉伯人不喜欢狗,也有人说连年战乱中人都吃不饱,野猫野狗渐渐遁去。
看见两个穿T恤短裤的以色列孩子放红色三角形风筝,想起加沙那些赤脚的巴勒斯坦孩子,拽着打卷的磁带芯子、一头系着无形状的白纸,一样放上天去。
加沙的贫穷和绝望,注定长久郁结在我心里。
重返埃及
5月,奉命前往埃及首都开罗休整。
咿咿呀呀的乌姆·库尔松歌曲,70年代黑白电影里穿短裙的埃及妇女,软绵绵的阿拉伯语口音……一推开埃及驻以色列使馆签证部大门,熟悉的一切扑面而来。
2000年10月至次年6月,我曾经在埃及开罗大学旁听。四年了。
据说喝过尼罗河水的人必定回来,否则会死掉。别人都说,“废话,谁都会死掉!”我心里还是有些别样。以色列《耶路撒冷邮报》上说,最近埃及甲肝肆虐,建议到那里旅游的以色列人不要饮用当地水,改喝进口矿泉水。
4年。一切一切,都在心里活起来。阳光、市声、尘土、摩肩接踵……
5月12日拿到去埃及的签证。
几天后起飞。一架小飞机,空空荡荡。乘客不足10个。飞行时间应该是1小时30分。一路狂颠,提前20分钟到达。还没感觉起飞,就从犹太国家,到了阿拉伯世界老大埃及。
舷窗外,突然灯火通明。“千塔之城”在机翼下,象一块通了电的集成电路。绿灯是清真寺,黄灯一串是桥,黑漆漆蜿蜒曲折且沉默着的,是尼罗河。
金字塔呢?不辨方向,也看不清物体,我还是把鼻子紧紧贴在窗户上,期盼金字塔的身影奇迹一般突然出现。
奇迹没有发生。但我知道它们在那里。
机场外币兑换所开着,决定先换些埃镑备用。Thomas Cooker里一个西装革履的小伙子,熟练地点着埃镑。一美元兑换6。18埃镑。四年前,一美元兑换4个多埃镑。“因为我们的经济形势很坏,”小伙子回答我的疑惑,“物价都涨了。”收好钱,正要走开,他竖起手指,追加一句:“只有一样东西降价了人。”
机场,遭到近两个小时的盘查,皆因我从以色列飞来。低效而可爱的埃及,一切都与记忆的底片重合。
出机场,坐汽车飞驰,黑夜、灯光,是开罗最美的面纱。
坐到尼罗河边,风吹得人微醉。豪华宾馆环抱之中,尼罗河水轻声慢语。不耐烦的,是亮着大红大绿彩灯的游船,一路洒下欢快的阿拉伯歌曲,船上的姑娘大大方方跳起“肚皮舞”,不知道看风景的人正在看她。
桅杆,灯火,车流,音乐……喧喧腾腾的开罗,中东最大的城市。世界真大,隔了一小时的行程,就是两番天地。
几天后,以色列朋友发来电子邮件,说埃及歌手Sh'aban Abed Al…Rahim,一曲《我恨以色列》已经卖到1500万份。出门找到家音像店,四面贴的都是当红女歌手Elissa直勾勾的大眼睛,新专辑的名字是“最美丽的世界”。
开罗在我的记忆中,而我并不在状态。这时候,不该来开罗。网上一条消息叫我捶足顿胸:“以军准备17日夜在加沙南部拉法展开大规模行动”。深夜总有轰炸消息传来。领导说,你现在的任务是“休整”,什么都不要想。怎么可能呢,每天早晨第一件事仍然是点开以色列《国土报》网站,仍然是查收新闻中心发来的邮件。MSN上碰到巴勒斯坦摄影记者,经常告诉我谁谁谁现在在打得最凶的拉法。
尼罗河桥上多了勾肩搭背、公开恋爱的男女,我这个来自加沙的人,看得有点不习惯。
当天晚上1时收到消息,加沙城又遭轰炸。
隔天去一个埃及朋友家做客。买礼物时不当心把以色列谢客尔付出去,对方看了我半天。
“加沙怎么样啊?”“地狱。”见面总是这两句。朋友家离机场不远。凉台上不断有隆隆的飞机声掠过,我总在0。1秒的紧张之后清醒。
在朋友家看一部埃及电影,居然跟巴勒斯坦“人体炸弹”有关。结尾处的镜头是加沙,巴勒斯坦少年们托着一块长长的黑布游行,上面是所有“烈士”的名字和编号。100,101,102……1001;1002……
我有点喘不上气来。
5月20日,新闻里居然读到熟人的名字!“熟人”就是和我一起在埃雷兹工人通道遭到阻拦的《纽约时报》记者詹姆斯·贝内特。根据他本人的叙述,19日晚9时半左右,他在加沙一家医院门外正在用手机通话。这时走过来一名陌生男子,微笑着说“欢迎”,并作出要握手的表示。当这名陌生人抓住贝内特的手时,身边突然出现了另一名男子,两人猛地把贝内特拉向一辆停在路边、后门已经打开的“奔驰”轿车。贝内特拼命挣扎,大声呼救,医院内的巴勒斯坦警察闻讯赶来,经过一番搏斗,那两名男子跳上“奔驰”车仓皇逃去。此时,贝内特的衬衫被扯破,所幸身体没有受伤。
贝内特认为,遭到绑架的原因是“暴露身份”。而以色列《国土报》指出,法塔赫武装人员计划绑架外国人交换被以色列定罪的巴尔古提。
这是离开加沙以后,第二次看到熟人的名字。第一次是为路透社工作的巴勒斯坦摄影记者马哈茂德,以色列坦克发射炮弹,击伤了他的两条腿。
从以色列起飞
一个月后,从埃及返回以色列。送行的人还没到家,我已经从开罗机场降落到以色列本·古里安机场。只一小时十五分钟,从埃及到达以色列。
飞机刚刚停稳,给等候中的同事打电话,对方问:“顺利吗?”“要看入境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