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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大势中原-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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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事,一大摊子,全待解决、处理……
    8月7日下午,野战军组织部部长陈鹤桥请示刘邓:“华野西兵团已到,原定你
们接见陈士榘、唐亮二位……”
    邓小平:“一切都来不及了,请司令员给他们通话。”
    “我们上马了!”
    刘伯承手执最后待拆的一条电话线,跟陈土第参谋长通话。
    “上马了”即开始千里跃进、南下大别山。
    陈士榘心领神会:“我怎么打法,请你指示。”
    “你打一张蛾牌!”
    “蛾牌”是四川人打牌九的一句术语,即上面一个点,下面三个点。刘伯承意
告:用一个纵队牵制敌人,用三个纵队寻机歼敌。
    下午5时,10万大军秘密而又神速地在刘邓指挥下开始行动。
    此时,冶陶制图科新绘制的一大批安徽、江苏、湖北的地图刚好送到。
    李达高兴地笑了,却又转瞬即逝,他看到从运送地图的车上跳下于乔、黎曼、
陈晓静三个女兵。
    “怎么搞的?这个时候,怎么让她们来了?我这里往回送还送不及呢!”
    三个女兵一路上憧憬着前线,踌躇满志,不料一下车便受到如此“礼遇”。
    陈晓静哭了。黎曼皱眉不语。唯独于乔昂着头望着李达,大而明丽的眼睛不加
掩饰地表达着抗议。
    李达烦躁地一挥手:“跟上直属队,出发!”
    不是因为眼泪和其它,李达不会为眼泪所动,仅仅是因为送她们回去已经来不
及。
    三个人偷偷一笑。
    还有一个人兴奋得怦怦心跳,那是情报处处长柴成文。
    
   -大势中原   大势中原
第7章 八月流火
                     徐州    陆军总司令部    1947年吕月12日
    郭汝瑰放下电话,若有所思。
    高参顾鸣歧问:“什么消息?”
    “空军报告,东平湖与黄河间三角地带共军甚多,正在北渡黄河。”
    顾鸣歧笑道:“昨天报告,说共军大队人马已越过陇海路,怎么突然一下子又
北渡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顾祝同抬起头:“总裁判断英明。看来刘邓北渡是真,越陇海
路是诈。”
    稍停,顾祝同一扫脸上的阴云:“刘伯承、刘伯承,你还是怕决战嘛!”
    郭汝瑰不安地问:“钧座,我们倒底该防哪一头呢?”
    “两头都防。”显然顾祝同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一头向陇海路增兵,不管是
真是诈,堵住他不许继续南窜;一头控制河防,不
    顾鸣歧急了:“总座,你真的相信刘伯承会退回河北?”
    “又是这个问题!不回河北他还干什么呢?进犯徐州?显然不是。在鲁西南与
我决战?显然也不是。你还有什么高见?”“
    顾祝同脸色非常难看。这些天这个问题把他折磨苦了。从内心讲,他怀疑刘伯
承会退向河北,空中、地面得到的情报也证实了他的怀疑,但他又分析不出刘伯承
“南窜”的目的何在。为了不使会战再次失败,再次辜负总裁的厚爱与期待,顾祝
同离开了远在后方的徐州指挥部,在商丘住了数日,又移至郑州亲自坐阵部署鲁西
南各路兵团。越接近战场,越感到有重新估量共军战略企图的必要。他匆匆返回徐
州,在电话里向蒋介石做了汇报。
    蒋介石语气生硬、不耐烦:“身为将帅,最忌三心二意。曹操用兵最大长处是
‘得策辄行,应变无穷’,‘见敌之虚,乘而勿假之’。刘匪之虚已经暴露,就要
乘势追歼,不给他以逃窜的机会。他们忽北忽南,是迫于我五路大军的威胁,怕被
会歼于黄河滩上。告诉罗广文,他的使命只有一个,就是穷追猛打,刘伯承跑到哪
里就追到哪里,直到全部歼灭。这种时候还讨论共军要干什么,要逃到哪里去,毫
无意义,更无此必要。你说他要逃到哪里去?我看刘伯承自己也未必知道。这叫抱
头鼠窜,慌不择路!”
    放下电话顾祝同已是满头大汗。一连数日,上报情况均由郭汝瑰代行,唯恐再
触犯了总裁。
    现在顾鸣歧又提出这个问题,委实令他烦恼。他坚决地对郭汝瑰说:“你速令
邱清泉兵团堵住黄河各渡口,罗广文兵团仍追击南下之敌。把这两头堵住,就很有
可能逼迫共军与我在鲁西南决战。不堵两人,南面出了问题不得了,北面出了问题
更了不得。刘伯承真要是退回了河北,我们就要承担抗命之罪!”
    言毕,他使劲拍打了一下沙发扶手,烦躁地走出指挥室。
    郭汝瑰下达了命令,转身对顾鸣歧说:“这个鲁西南乱如团麻,陈毅的四个纵
队又掺和进来,真真的一个迷魂阵!”
    “‘军中闯将军之命,不闻天子之诏。’鲁西南的乱是自乱,兼听则明、则清
嘛!”
    郭汝瑰看了顾鸣歧一眼,谨慎答之:“‘用兵之害,犹豫最大;三军之灾,生
于狐疑。’因此,决策人的专断也是必要的
    顾鸣歧还要说下去,徐州陆总副司令韩德勤走进来。连日的山东奔波,使韩德
勤脸上暴着风割日晒的白皮儿。他笑嘻嘻地坐在沙发上,两条腿跷上扶手,很惬意
的样子:“昨夜一觉到天亮,睡得香!”
    郭汝瑰递上一杯浓浓的六安瓜片:“副座劳苦功高,好好休息几日吧。”
    韩德勤从衣袋里摸出一只精巧的酒瓶,一仰脖儿,喝了一口,擦擦嘴角,说:
“诸位,有兴致没有?纯正的洋河大曲。呃?墨三呢?”
    “总座刚出去。”
    韩德勤看了看一直沉默不语的顾鸣歧:“高参似乎闷闷不乐?”
    顾鸣歧苦笑:“又有什么可乐的呢?我又没有副座的雅兴。”
    “境由心造嘛。我要没这点儿本事,早愁白了少年头。”
    韩德勤这年55岁,长顾祝同一岁。他是江苏泗阳洋河镇人,从陆军小学开始,
就与同乡顾祝同在一起,关系甚密,结为“把兄弟”。以后两人又同考人保定军校,
立下誓言:有福同享,有罪同当;谁将来在仕途上有作为,一定相互提携,并足长
进。
    顾祝同不食前言,飞黄腾达不忘同窗厚谊,一直把这位不怎么走运的韩德勤放
在左右。内战开始,顾祝同任郑州“绥靖”公署主任,韩德勤任公署副主任;后成
立陆军总司令部徐州司令部,顾祝同任总司令,韩德勤任副司令。
    这位副座确属乐天派,抿几口小酒,更悠悠然如神似仙,言谈举止随随便便,
无拘无束,因此下属在他面前也较随便,甚至冒犯几句,他也不放心上。
    韩德勤又喝了口酒,问:“鲁西南又有什么不妙吗?”
    不待回答,又道:“统兵决策本来就是件头疼的事,加之对手又是刘伯承,头
疼更加三分。郭汝瑰,听说你见过刘伯承?”
    郭汝瑰本来就有“通匪”之嫌,最忌这种话题,忙道:“仅仅是见过一面,如
此而已。”
    郭汝瑰四川铜梁人,在中学读书时就知道四川出了个无敌将领刘伯承。真正见
到刘伯承是在1946年。作为工作人员,他参加了“国、共、美”三方的军事调处工
作。为调停内战,郭汝瑰随军调小组出巡各地,3月3日由徐州飞赴太原,中途在新
乡停留,见到了刘伯承。郭汝瑰脑子里的刘伯承是个瘦长多智的形象,真实的刘伯
承的伟岸沉默之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由于是中途暂短停留,以致郭汝瑰没有机会
对这位久已景仰的将军说一句内心激动之语。3月4日,他们到了中国共产党的首府
延安,领受了西北的苦寥,也看到了一个充满活力的新天地。朱德总司令设茶点招
待,除糕点之外,还有牛奶。马歇尔惊喜地问:“哪来这么多牛奶?”朱德微笑作
答:“我养了一群奶牛。”郭汝瑰“哟”了一声,这实在是大令他吃惊了:赫赫总
司令竟养了一群奶牛。
    虽然军调最后以失败告终,但此一行的印象对郭汝瑰太深刻了,任日后风云变
幻无法磨灭。蒋介石的独裁和国民党内部的腐败及派系斗争愈烈,郭汝瑰内心的痛
苦愈剧。奇妙的是,风传郭汝瑰“通共”最甚的1947年,也是郭汝瑰“一年三迁”
飞黄腾达的一年。这使这个貌不惊人。精明超群的郭汝瑰涂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
恨得一些同僚背后称他“郭小鬼”。
    是人,是鬼,还是神,没人弄清楚。郭汝瑰自知临渊薄履。谈吐更加小心谨慎。
    韩德勤见郭汝瑰对他的话很敏感,宽厚地笑笑,说:“刘伯承任川军第2混成旅
的团长时,我任他的中校团副。有一天野外演习完毕,回到驻营地的途中,他说:
‘开进就是向敌前进。’我说:‘不是,这是个有一定战术含义的术语,是行进间
对敌阵地进攻。是到达敌炮火有效射程时,指挥员一面在前卫掩护下进行侦察,定
下决心,一面令行军纵队向前集结,以便指挥员定下决心,下达命令后,即可迅速
展开的一个战术阶段。遭遇战就省去了这个阶段,由行军纵队直接展开。’刘伯承
未反驳,也未表示同意。回营时,因天气热,我们身上都湿透了。我忙着擦身换衣,
还未完,刘伯承进来了,一身汗透的衣服还未换,手拿一本翻开的书,指着对我说:
“开进的意思,我未弄清楚,恐怕还有许多人不清楚,你把这个军语通报全团吧!”
    顾鸣歧说:“久闻刘伯承满腹经纶,原来治学如此严谨、虚心。和这样的对手
交战,若不用心研究,恐怕……”
    次日,《中央日报》刊登了邓文仪就中原情势、重点进攻以来的东线情势发表
的讲话:
        山东共军败北,已了若指掌,为策应山东而窜扰鲁
    酉南之刘伯承残部又陷入泥潭,一部在黄河南岸成了死
    棋,一部在单县、曹县、虞台仿惶,一部抱头鼠窜误入
    睢杞包围圈内。强大国军已完全控制鲁西南局面,最后
    决战即将展开,聚歼顽敌计日可待。此乃委员长之英明
    决策,顾总司令亲自指挥者。
    顾祝同扔下报纸,微合双目,戴一粉红钻戒的手指轻轻敲着沙发扶手,敲出的
点子是三步舞曲华尔兹。舞场是久违了,但他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在一面宽不盈尺的
鼓上跳舞,真乃举步维艰,心慌神乱,稍有不慎,就有失足千古之危。昨夜难眠,
他提笔写了一副门桅——老之将至。对着这四个字独坐很久,他抗拒着心理上的老
化。仅仅是一年前,总裁命他坐镇徐州,统一指挥徐州、郑州两“绥靖”公署的部
队。那时的他踌躇满志,一到任,就把所辖24个整编师60个旅、45万兵力分为三个
机动兵团,以汤恩伯、王敬久、欧震分别为第1、2、3兵团司令,大有一举踏平山东、
气吞中原之势。转眼一年过去了,这个人称国军“八大金刚”之一的顾祝同,脑门
上的华发脱落殆尽,深深浅浅的碎纹爬满了眼角,而辖区的局面却未见改观。难道
真的老了吗?如果说镜子里的他还不足以证明“老之将至”,那么指挥台上的电话
机也让他充分意识到了自己的衰老——每一声电话铃响,他都为之一震,既怕前线
传来噩耗,更怕总裁来电质问。身为统兵数十万的大帅竟如此心态……唉,老了!
    郭汝瑰走进休息室,惴惴不安地报告:“钧座,空军报告,刘伯承的先头部队
出现在太康、柘城一线。”
    顾祝同一下子睁开眼。
    顾鸣歧急匆匆走进来:“总座,种种迹象表明,刘伯承确实在战略转移!”
    顾祝同:“怎么个转移?转到哪里去?”
    郭汝瑰:“我看有两个可能:一,转向豫皖苏;二,转向豫西。近日陈赓扬言
要由晋西南渡河,与刘邓打配合。”
    顾鸣歧:“无论怎么看,刘伯承决不会再退回黄河以北。我们应该立即把几路
兵团压过去,围堵包抄。再这样北一股南一股,防北又防南,南路军受命近敌又不
敢全力压上,最后岂不弄个鸡飞蛋打?”
    顾祝同抬起身子想站起,不知想到什么,又卧到沙发里,那只手依然敲着扶手,
节奏不紧不慢。
    “钧座,还是要报告主席。现在不说,将来出了大纰漏,责任还在徐州司令部。”
郭汝瑰声音不高,分量很重。顾祝同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深深叹口气。郭汝瑰知
道话是听进去了,只是有难处,便又遭:“钧座,我向主席禀报、”
    “好,很好。”
    顾祝同的背离开沙发,十分感激地看着郭汝瑰。
    郭汝瑰走回指挥室,沉思片刻,拿起通往南京的电话,向蒋介石报告:“刘伯
承、邓小平所率主力已过陇海路,似有被迫窜人或穿过黄泛区迹象,不能完全排除
向东或向西流窜。”
    蒋介石说:“很好,很好。刘伯承进入黄泛区便是越过生线进入死线。40里泽
国,前无接应,后无补给,又是极端疲惫之师,无疑是慌不择路才有此举。严令部
队穷追不舍,他是过不了沙河的。东面有津浦路,西面有平汉路,量他也飞不过去!”
    顾祝同已经坐在指挥室里,情绪大见好转,眼睛也有了活力。
    顾鸣歧说:“刘伯承真要过黄泛区必是有准备,很难说他就过不了沙河。”
    顾祝同问:“依你之见呢?”
    “从陇海路抽出两个师乘火车南下,直插沙河南岸待敌。”
    “穷追之外再加一堵,很好……”顾祝同突然又转念,“不能不留后路。万一
刘伯承打回来,或陈毅出兵背后,陇海路抽走两个师,岂不铸成大祸?”
    郭汝瑰心里好笑,刘伯承真真的把个顾祝同诈成了惊弓之鸟,
    这次顾祝同亲自向蒋介石禀报了他的想法。
    蒋介石说:“你考虑得周密。不过,不必太过虑。只要锁住平汉路,陈赓过河
也没什么作为,他不能会合刘伯承,刘伯承也休想会合陈赓。只要加强追歼兵力,
两厢不必多顾忌。你的毛病就是优柔寡断,致命的毛病!”
    放下电话,顾祝同狠狠瞪了顾鸣歧一眼。
                    豫东    黄泛区    1947年8月17日
    宇宙洪荒,混沌初开。岁月一下子从将士们的眼前倒退了5千多年,他们看到了
司马迁《史记》中描述的远古时代:汤汤乎洪水滔天,浩浩乎怀山裹陵……
    举目茫茫一片,四望苇草蕃芜,极目处或一株枯树梢露于黄沙滩头,或一座屋
顶小岛般“浮”在水中。野雁、老鹰“刺棱”从苇草深处飞起,一两声啼鸣,反衬
出无边无尽的凄凉和幽静。
    10年前蒋介石为抵御日本人,一个炸坝命令,河南、安徽、江苏三省125万生灵
被推入洪水之中。曾经是村镇密布、桑陌交织、人声笑语、鸡鸣羊叫的锦绣田园葬
于水底,89万人死于非命。当年的《中央日报》报道这一惨景日:“洪水猛溢,尸
漂四野;赤地千里,饿殍载道……”
    今天,凄凉的黄泛区在沉寂了10年后第一次有了生气。步兵、骑兵、炮兵、辎
重、担架、大车一齐走人黄水,形同潮汐后赶海的人群。哗哗啦啦的膛水声,吆喝
牲口的急促呼喊声,各种车辆泼搅泥水的轰鸣声,混合成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千军万
马徒涉汪洋泽国的悲壮交响曲。
    闷热的蒸气直腾腾地从黄水污泥中升起,腐烂腥臭冲鼻而来;火红的太阳直射
在人们的背上,燎皮般地炙疼。10年淤泥,处女地一朝被踏动,深粘难拔,前脚走
后脚陷,使劲越大陷得越深,仿佛有磁铁吸着,歪歪扭扭拔不起,一屁股就跌进黄
水里。马匹的驮鞍早就卸下了,各种火炮也都尽可能地拆散,由人肩扛身背。骡马
奋力地竖起双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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