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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我醉了狗醉了-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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谙世事的青年人又哄又骗,是无奈的举措。
    “我说得有点多,别和我这个老头儿一般见识。”孙仲来看到受窘的杨泉生还要解释,又道,“算了,年轻人嘛,谁能怪与?神仙都允许年轻人犯错误,以后做事别这么毛愣就行了。”变上一脸严肃,“今天的事还算你幸运,若是遇上马校长,可就没你好看的了。这事以后我不会再提起,你也就别放在身上。”极关心地,“你们年轻人啊,还不知道人是人非的厉害,弄不好搅进是非中,弄得人人烦那可不是小青年所为,你们年轻人需要树立良好的形象。哎?有对象了吗?”
    “没有。”杨泉生红着脸被动地应答。
    “这更得要注意一言一行,愣头愣脑火里火气的,人家大姑娘可不喜欢哟。”孙仲来轻松地笑笑,“好好干吧,我对你们这帮小青年的婚事也很着急,前些时候我和你们办公室的叶梦老师开了个玩笑,还问他有没有从大学生青年中拣个心上人。”
    杨泉生热乎乎地出了孙家,被凉飕飕的风一吹,略略清醒了些,回想树苗的事,觉得不可能完全如孙仲来所说,可也没有什么心情计较是非了。
    孙仲来不得不要给刘义校敲记警钟,刘义校吃惊中还存有侥幸心理,刚兜上个圈子,孙仲来就报了刺柏的价格,他全线漰溃,怜声哭气地把各种苗木价格说了出来,痛哭流涕地忏悔一时私心铸成的大错,哀求书记大人网开一面,就要下跪的样子。孙仲来听到其中油水的丰厚,不禁咂舌,气恼得直想一脚踢过去。还是要顾全大局的,孙仲来让他马上去趟苗圃做好工作,以备马成祥嗅出问题追查。
    当天晚上,刘义校又送来一千元,孙仲来面对钞票感受难言,再想一想时刻寻机会无事生非的马成祥,义无反顾地推拒。刘义校却是送不下钱不走,哭爹喊妈可怜兮兮让他没办法,只得收下六百元,刘义校感激涕零。
    杨泉生的情绪低落,王业坤本来是可以开导的,可这几天寒流袭来,胆囊炎又犯了,本身就打不起精神。马晓几次开导杨泉生,说一点小挫折值不得消沉,可不起作用,只得找郑培才为年轻人解一段心曲。郑培才用一瓶白干就让杨泉生道出了胸中的真正积郁,杨泉生醒过酒来意识到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更添一层懊丧。

    第四章
    第四章
    四
    一段铁棍与半截铁筒撞出的高亢浑重,代替了自控打铃机的碎响,同时也把学校撞出乡俗淳风。从给校长马成祥温锅(带上礼物到搬进新家的人家喝酒祝贺)的礼来到马成祥设宴谢礼,大宴小宴热闹开了。女老师们也不甘落后,纷纷去陪校长妇人叙话。马妇人这个刚从农舍里走来的中年妇女,从谨慎以至拘谨的应酬中很快适应了新环境,也如书记妇人一样对老师们评出个亲疏优劣。欧阳绛梅与叶梦疏于情感交流,没专门去表示对长辈的尊敬,导致校长妇人问前去指导毛衣编织的唐纪凤,那个带眼镜的瘦女老师叫什么,整天和“眼镜”在一起扎着羊尾巴的那个是谁,她俩是不是孙书记的亲戚。唐纪凤告诉她,那两人与孙书记家没瓜葛,而校长妇人说她们对她冷言冷色,肯定是孙家那边的人。唐纪凤把这重大信息透露给欧阳绛梅与叶梦,她俩意识到无端地做错了事,慌忙前去亲热。书记妇人明确地感受到老师们的亲热与尊敬无形中分去一份,心头自然涌上闲怨,女老师们不得不回头再招应书记妇人。
    校长家宴请不绝,勾上书记孙仲来喜好热闹的瘾,设宴的密度不知不觉中也加大了。此情下,有些人如鱼得水,东喝一场西喝一场,整天神仙一般。只看汪秀哲在伍日民的小卖部里那一串长长的烟酒小账,就透视出他逍遥在酒乡中。小卖部的经营由此上了几个百分点,到学校回收空瓶的小贩两天来一回改成一天一趟,趟趟收获颇丰,高兴得眉开眼笑。
    不知哪个好事者传来人人上口的作品——
    革命小酒天天醉,培养了感情伤了胃。
    孙仲来听了哈哈笑道:“酒是生活中少不了的东西,大家一坐,喝上三杯两盏淡酒未尝不可嘛,喝多了确实不好。”
    马成祥听了这小唱,愠言怒色地道:“要说我这里喝酒,都是边喝边谈工作,没错,要说伤胃,我看真这么回事,他妈的,姓孙的那酒不伤胃伤什么!”
    钱大嘴的胃是不怕伤的,今天到校长家“借锨”,明天到书记家里“借锨”,借得小买部的伍民兴生气:“这个大嘴,整天到人家喝得晕来晕去,连瓶白干也不捎上。”钱大嘴借锨一定要尽兴,尽兴便醉,一醉便天机泄尽,由此倍受两位第一妇人的青睐,导致两位尊贵的妇人从背后相互称赞发展到场面上的指桑赞槐,尽而公开对赞上一阵,提高校园亲情友情的浓度。
    这正是上课时间,老师们或沙哑或洪亮或枯燥或风趣地说教着,窗外一阵清风就传来了如霓裳羽衣曲般高雅悦耳的赞歌,那圆熟洗练细腻的魅力让老师们自愧弗如。
    …………
    “你这个骚货不要脸!”
    “你这个骚货来骚谁!”
    “你骚得四邻臭来又骚俺!”
    “你香,谁不知道你那香油壶子香上五里路,引来野汉子一大群?”
    “嗯!不知道是谁了,婆婆怎么死的?让儿媳妇招野汉子气死的、憋死的!”
    “哟?谁不知道你孝顺?隔三差五就搂着公公睡一觉。”
    …………
    两个第一妇人联袂上演的好戏,比东北地方戏二人转毫不逊色,接下来的内容是让野狗家狗、乌龟王八等畜生与人生出段远缘杂交的风流韵事,让美丽的性器官来个大曝光。
    近水楼台的老师们免费听到说唱,兴奋得无心把课上下去,只好先与学生拜拜了。正在讲台上的杨泉生试图把听入迷的学生从迷中拉出来,清清嗓子,自不量力地与外面优雅的旋律试比高低,高声把课文朗诵来:
    “周总理,我们的好总理,……”
    他的臭美与外面的香美相比是下里巴人的哼唧比《阳春白雪》、鸭子破叫比百灵娇哨,侧耳对外的男生为排除老师的干扰极力把脖子梗一梗,红红的脸儿伏在课桌上的女生伏得更低些。相形见绌的杨泉生连连敲讲桌集中学生注意力无效,走出教室。
    现场上的黄其善与刘义是恐怕两位妇人太累了吧,各劝自己的女主人,两妇人怎肯依?倒是招致她们互相表扬起对方的关心者。康副主任的劝说是受到两妇人一齐抬举的,他一味地含混嘟噜阻不住两边清亮的表演,科学上的中和原理在此不相宜。杨泉生走上前正色道:“乱吵的先停下。”主角与陪角们随这一声喊全静下来。在所有人的注目中,他松松领带对近些的书记妇人道:“您看,我们还要上课。”又望向校长妇人,“有什么矛盾是否坐下来谈一谈,你们还是都先回去吧,影响太不好了。”
    “你说我影响不好,那她就影响好了?她是你什么人?你这个年轻的太张狂……”校长妇人似是又找到了一个说唱的伙伴。
    陪角们把愣了的杨泉生推向一边,两妇人趁机把对唱再来一阵紧锣密鼓的高潮。黄其善认识到自己劝说无方,到办公室请人。他寄以厚望的欧阳绛梅不承认有劝说术,出人意料,叶梦自告奋勇前去做说客,黄其善对她的义举没兴趣,迎过去的眼神分明是大大的“?”。全办公室的老师们对要出场的叶梦来了兴趣,十几人齐跟上她涌去。
    这里披掛上阵作配角的钱大嘴们,正几人围住一妇人,这反而促使妇人伸长那白白的脖子,音道大畅,流泄出来的音韵越脆越亮。配角们殚精竭虑不见效之时,叶梦在老师们的簇拥下不紧不慢地笃笃走来。她清澈的目光会一会两妇人,道:“你们——,不要吵——,好吗?”这有讲课味道的话,使配角们一静、劝不止的主角随之一停。叶梦似天外来客在大家的注目下:
    一袭素淡的秋装,熨贴的夹袄高领衬出笔挺的项颈,稚气未脱的脸盘上一弯峨眉微凝。
    出现如此良好的效果,众目睽睽下叶梦粉淡淡的脸上掠上一层微红,重述:“你们不要吵,好吗?”标准的普通话轻轻地,如向孩子呓语般。齐刷刷地站在她身后的老师们肃立着,都向两妇人注视去。
    两妇人刚才的突然止息是因气氛突变,叶梦的第一句她们未必听到,这后一句两妇人是听清了的,为之一愣,再看看这一大片老师们,刹时回归到刚来校时的神情——怯生生的。钱大嘴们趁势毫不费力地把两妇人请回去。
    回到办公室,唐纪凤道:“小叶子的话比用上气功还绝啊,是否真用了气功?”
    “怎么能呢,我……我不知道怎么说的了。”叶梦的脸上又添一抹红晕
    “小叶子的话着实有学问,再多说几句,我们的两位第一妇人就得叫你老师了。”有人打趣。
    “不是学问,”叶梦认真得很,“我是想说、说……”
    王业坤让人摸不透的神色:“小叶子,你是应该说,不过嘛,你说得还不够,以后应该引起足够的重视。”看着认真听的叶梦,“应该先让她们坐到你面前,你从她们的现实行为中引发出一个论点,接下来摆事实讲道理,论证你的观点的正确性,再拿这个观点分析现时情况,指出问题的解决方向,最后深化一下主旨,提出号召或重申论点照应开头。”
    “真有好兴致,”马晓板着脸道,“请你们就此闭上嘴。”向老宋要过烟丝又一次卷上支土炮吸起来。
    办公室里零零落落地坐了七八个人,本来就谈说得乏味,扔下这个话题无话可说,静下来。这时极需要张兆国的小曲子来填补空白,可他正在校长家为妇人消气,有人断断续续地吹上一阵口哨聊胜于无。
    晚饭时,大宿舍的公民们相约去打饭,杨泉生独自闷在那里,马晓对手上拿起碗眼还盯在《易经》上的冯升平道:“小杨心事不小,给他占一卦预测凶吉。”有人应声找硬币没找到,把手中的饭匙递上去让他掷,他懒得玩这无聊的把戏,倪诚便代他掷来。匙子扔向地板的一阵叮铛响后,冯升平煞有介事地画出乾坤符,说占到《中孚九二》,把爻辞念来——
    鸣鹤在阴,其子和之。我有好爵,吾与尔靡之。
    “妙哉!”马晓道,“这不正说了在上课时间校园里一片幽静,我们的两位第一妇人你唱我和吗?这是天意。那么,谁有美酒与我们共醉呢?”
    “我有美酒。”去打饭正走到这里的彭凌与武玉浩几个凑过来。
    突然引出喝酒,正合了大家心意,都说美酒在各人的兜里存放着。准备打菜的把碗子咣啷一声扔下,正吃的小李与小黄把菜端到门口就泼,骂:“去他妈的维生素!”便合计凑钱,另一大宿舍中有些人听说要喝酒也凑上份子。马晓征求大家这酒怎么喝,是否让伙房炒菜,武玉浩、彭凌等人讥笑:“喝不起就不喝,用网兜煮饺子去。”彭凌甩出一张十元钞喊声掏钱,大家齐凑上来,倪诚等几个自告奋勇,收起大家丢在桌上的钞票去饭馆要菜。
    菜很快送来,吵着喝酒的十几人没一点准备,首先是菜没处放。送菜来的服务员和熟人打趣,说要是再来送菜,一定给扛张餐桌来。尴尬中,各人急忙把室内高高矮矮放书放饭的课桌清理出来拼在一起,居然有一只较高的凳子也排上了。有人自嘲说,这是象牙筷子配黑碗,歪嘴的雷公配天仙。喝酒的杯子没有,各人找来茶杯牙缸权且代之,椅子不够,把小些的箱子搬来充当。一阵忙,终于摆开了阵势,却又有人来入伙,不得不再忙乱一阵。看这一圈十几个人,高坐的、矮坐的、蹲着的、索性站着的,百态全具。有人又来入伙挤不上,活骂一通这群饕餮之徒。
    宴会开始,同启开几瓶酒,不管杯子大小咕噜咕噜倒上大半杯,斟一圈,几只空瓶便滚到地上。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干!”乱吵嚷中有人模仿土匪的口气一声喊。
    杯子此起彼落,乒乒乓乓;手臂筷匙阑干,影影绰绰。说的、笑的、叫的、骂的,无异狼食羊的景象或是械斗场面。这里无长下之分、尊卑之别、主客之说,各人只是任着性子和着气氛乱灌海吃阔论高谈。
    钱大嘴又来“借锨”了,喊叫着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进来便往人圈里硬拱,别人轻重善恶的戏骂他全然不顾。满屋子里找不到合适的酒具,他便把一只大铁碗拿来盛酒。倪诚喊:“钱师傅,我们没酒了,去提捆来孝顺大爷们。”钱大嘴四处乱瞅,看到果真瓶子大都是空的,问买酒谁出钱,有晚入伙的喊叫着大爷出钱拿出钱来,他接过钱乐颠颠地跑去,不多时就拎来两捆白干,往地下一放,抽出一瓶用牙咬开,对着瓶口先灌上一口,再倒上半饭碗,挤上来,不管谁的筷子匙子摸上来便夹菜舀汤。
    想起计较酒时,各人已现醉态。大家一致认为,醉也喝出些名堂才是,以瓶子往外倒的流量与大约时间为量度,倒上两圈一同喝下去,算作本是开场时喝的两个酒。再往下,几个人结巴着要来惯例——六来顺当,可喝下去的酒又没了次序,这时早有相邻的人耍起八仙令来,酒令喊得山响。
    几个看不惯钱大嘴的人挤弄几下眉眼,齐对准了他,又是补酒,又是敬酒,又是罚酒,钱大嘴喝得应接不暇。眼看他喝得酒往上泛,有人又因他做的馒头发酸发臭难以下咽再罚他一杯,有人说他的嘴大喝少了不湿嘴给照顾一杯。因他把菜里洒上了酒,倪诚端起一碗菜汤硬要他喝下去,让比较一下这与他做的大锅白菜汤味道优劣,他不喝,便有两人封住他的膀子由倪诚往下灌。汤终于从他那漏斗般的大嘴灌下去,他拿捏着嗓子如店小二报菜名般叫道:“味道好极了——”哄得大家开怀大笑。
    醉得坐不稳的杨泉生,还是西装工整领带严谨,他要与马晓碰两杯,马晓劝道:“你醉了,去躺下醒醒酒吧。”
    “躺下醒酒?”杨泉生说得吃力,却撑着桌子站起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身子一个前倾,差点趴到桌上。马晓自不量力想起身帮他一把,起身中一扶桌子,这张吱吱嘎嘎的破课桌那头的钱大嘴冷不防,叭嚓倒在了多单位组合的大桌上,只听一阵哗啦呯叭,几只碗碟便完成了从磁器到垃圾的过渡。被人拽起浑身菜汤的钱大嘴,强捺下涌上喉头的汤汁道:“我、我醉了,没、没醉、醉……”前合后仰又要倒下去。
    看到钱大嘴醉得一塌糊涂有人于心不忍,架上送他回去,刚到门口,他便哇地一声,酒、菜、汤、水倒出来一滩。一只狗斜刺里蹿将来,叭嗒、叭嗒添食。钱大嘴睁开朦朦胧胧的醉眼,看了看狗艰难地喘息着高喊道:“哦!我醉了——,狗醉了——,会……中……醉了——”最后一句大家听来是“会山中学醉了”。唯一清醒的冯升平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挤到门口的醉汉们便齐唱起来,悲怆的合唱回荡在校园夜半的寂寥中——
    “哦!我醉了——,狗醉了——,会山中学醉了……”

    第五章
    第五章
    一
    中心中学的波波澜澜王大胡子尽收眼下。在他看来,之所以乌烟瘴气一团糟,全出自校长马成祥,恨不得立刻把他撤职查办。时常来王大胡子家玩的程立达每每被警告,不要再紧跟马成祥。程立达以晚辈的胡闹调笑搪塞:“马校长也不是一无事处,他那个大块头沤沤烂烂比一般人多出一担粪,到时你养花种草用肥料,我给挑一担来就是。”
    “小人精,和当书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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