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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我醉了狗醉了-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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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好地扯到了地板上。这个自称穷得血都不红的民师宋志林,鼻子里淌出来的是鲜红鲜红的血,把地板染得如农家小姑娘穿的红点褂子般斑斓多姿,由此可见他一贯撒谎,不是好东西。因为谎言漏馅吧,宋志林恼羞成怒,似条不识好人的疯狗乱咬狂咬起来,直把闫玉东的上衣咬烂,把劝架的黄其善也咬上几口,前来劝架的诸多好人也得了如此礼遇。
    官司打到镇里,宋志林的行为被定性为扰乱学校正常工作秩序殴打学校管理干部,王大胡子代表镇委镇府在学校职工大会上宣布了处理决定,让宋志林停职检查,赔偿闫玉东上衣及医药费一百五十元。
    利令智昏的宋志林当场表示不服,展现着蹦跳才能,大喊要上告。没半点君臣之道的他把领导们骂出会议室,更是无理专横地把老师们睹在会议室里。老师们正怕他大白天明火执仗地打劫,他却装出一副涕泪交流的无赖相来,横劲全用在了哀怜的诉说上:“老师们看我这手……”举起肿粗的手指。据不完全统计,他这是第九百九十九次把手指举在人们面前了。
    “……人家是官官相护,拿咱老百姓不当人,人家是刀俎,我是鱼肉,老师们不能瞪眼看着我被这样欺侮,得为我作主。我干了二十来年民师,用王业坤的话说,穷得血都不红了,那几个补贴费,吃咸盐都不够,上月又扣光了。……去年过年,你们知道我是怎么过的吗?凑了不足三十元,顶个屁用?现在猪肉三块五一斤,值几斤肉钱?到了年二十九,纸马香火都没钱买了,只得把准备自己吃的一只鸡提到集上卖了……”抹一把鼻涕抹一把泪,“老师们,都想想,这个社会除了当民师的,谁家这样惨?二十几年了还当民师,算咱没本事,咱是没本事拍马屁、没钱送礼上贡呀!”说得上气,“操他娘的当官儿的,拿着咱卖命的人不当人!人家只知道缺什么东西了有人送上门去,想玩大闺女了都有人送,能和咱当老师的相比吗?咱还得从土里刨食吃,光自己饿死不要紧,不能连老婆孩子也饿死!……出点事就不问青红皂白,把咱往死里整,这算是什么共产党的公道……”呜呜咽咽着说下去、说下去。
    有些老师听来,填上一腔义愤,英雄起来:
    “他娘的,这样草菅我们老师!”
    “大丈夫混一回世道,落个两袖清风寒还加上受人欺,豁上拉倒!”
    “我们都不干了,让姓黄的当光杆校长去!”
    郑培才们更是义愤填膺,同病相怜的民师们更是借此发穷气,少有地气壮一番,纷纷说不干了回家种地去
    马晓道:“觉得确实不能干了,辞职也是条好路。”
    大家怀疑耳朵出了毛病,宋志林恶声问:“你说了些什么?”
    很多人一齐责备起来,有人说要走也得把问题搞清楚,不能背着黑锅回去,宋志林道:“对啊!我得先把问题搞清楚再走,丢了自己的脸不要紧,不能把我们老师的脸也丢光了!”
    有些人大发慈悲心肠,要帮宋志林打赢再打下来的官司。根据以毒攻毒的原则,闫玉东手中有摞药单,宋志林也应有一摞。好心的耿会计暗中借给他二百元钱,他在院门口出出进进一天,没舍得买无用的药,无奈,耿会计只得亲自找关系亲给他搞来几张报销单。在充分酝酿下,他把官司打到了县教育局。
    何局长对这一案件特别重视,亲自处理,一个电话把黄其善传到了局里。黄其善对案情早熟烂在心,一路上又想了几遍,哪个环节详哪个环节略,哪个环节要什么表情以至加点手势,都是成竹在胸了,充满了必胜的信心走进局里走进局长办公室。
    让人失望,局长好糊涂,正事不问,却问起陈年老事。
    “你们那里晋升一级时神经出了问题的老师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
    “差不多死了还是差不多活了?”
    黄其善喉咙里强挤出“好了”二字,放下满心的必胜把握,头皮开始发麻发冷。局长呷了口茶,向窗外望着,又随便道:“听说你们去石坡学习了先进经验,重振会山,这很好嘛,可是,形式学到了,本质的东西学来了多少?”
    “我心里还没数。”黄其善战战兢兢地回答,“想着把学办好,可是有些人从只作梗,象民办教师宋志林……”
    “噢。”局长摆摆手,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那个宋老师对你们学校领导无礼,我知道了,你没直接把他赶走,真是恶意善报,胸怀不小啊。”
    “是处理得严肃了点,”黄其善心虚的话几乎让人听不到,“可他做得……”
    “够了,甭多说我就明白,你有理,我无权干涉你的正确处理。”
    “是镇里的决定的,我……”
    “你处理得很恰当嘛,把工作成绩往外推,可真是高风格啊,怪不得人人称道你校长当得好,水平高。”
    黄其善已抖得不行,谦恭得不敢实落落地坐在椅子上,屁股仅沾到椅子边沿,又几起几落地欲站不站欲坐不坐,懵懂中,听局长一顿茶怀,他浑身一收缩,再借助椅子支撑虚脱的身体时,他与椅子一同翻倒在地上。
    “哈哈。”局长开怀,“是耍杂技吗?来时喝了几杯?”
    “是喝了点。”黄其善只得顺水推舟掩饰尴尬。
    “听说你屡喝屡醉,又屡醉屡喝,果然名不虚传。”何局长意味深长地道,“以后要学会适可而止,不要太过量了。”
    从地上爬起来的黄其善在局长的关怀下展着笑脸,鸡啄米似地颔首应诺:“记着了、记着了。”
    “最好再记住一点,不要让那个宋老师的手指头烂掉,让他的手快快好,当老师的需要用这根指头拿粉笔。”何局长道。
    局长的关怀,黄其善铭记在心,回来就把宋志林约到家里酒桌上,向仁厚的宋志林作了检讨,说明要马不停蹄地到镇里再作通融,万望老同志不要存芥蒂。校长的通融果真有奇效,“扰乱学校管理,殴打干部”的欺天大罪便烟消云散。让宋志林喜上眉梢的是,不但没了罪,还得到了学校给的八十元治疗费。
    宋志林有幸没花钱抓药,手头上有借来的钱,又有天上掉下来的八十元,要宴请主持正义、侠肝义胆、菩萨心肠的君子们,耿会计批评:“你穷得叮当响,谁能吃得下你的酒?我们帮你的忙,是看到不合理的事情气不过,可怜老同志被不当人,值不得大喊大叫道情份,更不要到处张扬恩德,为点小事立马就报,讨人嫌,以后在工作上好好帮着干就行了。”
    宋志林更加感激施恩不求报的耿会计们,知道赵元伦从中给出力才会有这好得不得了的结果,让耿会计代为问声好。耿会议道:“其实赵校长也没帮多少忙,只不过向局长老同学关照了那么三两句。他时常提到你,说几十年的老同志之间有些地方被不理解,心里老觉得是块心病,时刻想着怎么帮你一把脱去民师帽子,你最好去玩玩吧。”
    到得此忠告,宋志林积了七、八年的块垒顿消,狠狠心把学校给的治疗费全买成礼物骑自行车到了城里赵家,得到了多帮助程立达的嘱托,喝了赵家几杯高级茶。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五
    黄其善苦恼非常,苦苦寻思中认识到大部分老师已不可救药,恨不得一挥手把们全赶下去,学校来个脱胎换骨。他认为自己的管理能力不比马成祥或赵元伦差,只因为这些冥顽不化的老师们把教育事业当儿戏,连起码的职业道德都没有。他点来数去,真正支持他工作的不过十几人,境况惨淡,凄切倍生。他试图用革命小酒来把老师们召唤到他的指挥棒下,但已没多少人愿喝这革命小酒了。他自己还是要喝的,每每有伍日民等几个自己人陪着喝来,本来要借酒浇愁,可酒入愁肠愁如醉,酒醒人散愁更多,浓浓睡意充斥在大脑里,又倒头睡去。
    这一觉,又睡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妇人强拽他吃饭,闫玉东等人也来请示工作,他被折腾得模糊迷离中发几句火又睡过去。妇人害怕起来,以为他病了,找来闫玉东商量办法。办法有,闫玉东与妇人把他死拽硬拉地扶起,这种他认为的暴行下,妇人便被他骂得脸面无光体无完肤,妇人也不是盏省油的灯,好心招怨便气上心头,火辣辣地大骂回上来。经十来分钟充满火药味的对唱,黄其善如吃了催醒良药,醒转过来。
    醒过来的黄其善又迎来了苦恼的事,乡镇人大代表换届选举就在眼前。原来的代表选举无非是校方根据一时的兴趣提出一个候选人,再找上一个伙房师傅之类的人陪选,选举时,愿参加的就来写张票,票数不足便让在场的老实人想几个可代替的人把票写上,就是领导们不劳驾老师们代为把票全写了,也是无人过问的,凑足票数便产生出绝对反映校方意愿的结果,便大功告成。当前局势下再如原来选代表显然行不通,他已清楚地认识到有些人要再给他这个校长一回难堪,在校方钦定汪秀哲为候选人,老头儿在外地砖厂打工的女儿作陪选人的前提下,别有用心的马晓一伙已联名把马晓推了出来当候选人。黄其善看到了一定是一败涂地的选举结果,方寸尽乱。他感到太累了,决定不再作选举,直接把代表让给马晓而息事,可是闫玉东与伍日民坚决不同意,要拚死一搏。
    “这是明文规定的民主选举,现在人家又不知廉耻地公然出来要“民主”,我们再计较下去说不定又要闹出事来。”黄其善说出“闹事”一词,把自己吓了一跳,拿在手里的文件如一触即发的“闹事”,哗啦抖到了地上。
    这里几个人又说,历届人大选举都是校方说了就算,这次让马晓得成,校长太丢脸了。黄其善举棋不定,闫玉东明白他的心态,道:“校长,我们在工作上是发挥主动的时候了,一个主动进攻,顶十万个穷于应付,我们前段工作的失误就在于被人家牵着鼻子走。”
    黄其善似是顿开茅塞,思虑片刻义无反顾地道:“那就来回主动,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尽快谋划具体措施。”
    马晓被无形的合力推出来当候选人,这是他事先不知道的,这时的他认真考虑起候选人、人大代表的问题——所谓选举是选举吗?所谓代表是人民的代表吗?对广大的工人农民来说,他们大多数不知道代表是什么,更用不着他们来填选票,那是干部们的事。他们的热情是用来打听某人家的房子被计划生育小分队用牛尾粗的大绳拉倒,或是叹羡谁家加入超生游击队终于喜得延续香火的“大喜”,或是在美其名曰“下岗”的失业境遇中为一顿裹腹之餐挣扎。对应该是民族灵魂的知识分子来说,他们深知人大代表文件上界定的至高无上的权力,那只是文件上的权力,他们更知道其真正的内涵。此时的马晓,勾上想当代表的强烈欲望,他是多么想做人民代表啊,可当上了代表能成为一个真正的人民代表吗?
    “马代表,等着每年吃两回免费的酒肉,拎回两个不花钱的高级提包吧。”程立达遇上马晓极有兴致地开玩笑。
    郑培才等立了大功的人,摆出有恩求报的姿态,有事无事地走到大宿舍里说上几句体己话。
    马晓麻痹的神经被严肃的现实激活起来,候选人、人大代表的伟大荣耀与尊贵使他难言。他比推举他的人对人大代表了解得更清楚些,他一度热心地读民主、法制的理论书籍,知道“人民代表大会制”是中国共产党人独一无二的建树,伟大得让全世界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相形见绌羞谈“议会制”,它是人民当家作主施行权力的机器,它拥有立法权,对国家机关的组织权、监督权,拥有国家一切事务的决定权,它体现着人民、共合的本质,它肩负着无产阶级专政地的历史史命,它是社会主义民主的基本形式。他意识到自己在想这些光辉的字句,下意识地莞尔一笑。
    马晓的反应让热心人大为失望,他们找老头儿给他鼓气,老头儿却让他赶紧退出这场闹剧。杨泉生骨子里对政治的狂热一经得到一个渲泻的机会,催动得他如换了一个人,斯文化为决绝,成了动员马晓积极参选的急先锋,且是演说般把什么民主、法治、人权铿镪有力地说来。看他说道中那坚毅的神情,如上了战场般。叶梦也兴奋在为马晓的竞选中,那分明的立场与偶尔吐出来的偏激言辞让人顿感她已不是一个小姑娘了。欧阳绛梅用他的冷静表现着支持马晓的热情,她似是看出了马晓对竞选的彷徨,让马晓不要让大家失望,又说开了“凡是自强不息者,到头我辈终得救”的天主理论。“宁可得到一个因果解释,不愿获得波斯王位”的冯升来也是让马晓非力争这个代表。
    郑培才又来教导,让他认可大家的推举,马晓却比以前更显沮丧,心烦地道:“少搞些把戏,让人得点清静吧,这样的好角色我当不了,若人家给恩典赐给这顶高级帽子,我不过是多受烦……
    “你是自作多情,装什么认真!”郑培才鄙夷道。
    “不就是捞点外快的差事?”唐纪凤也帮上腔,“你吃亏就吃在给你根棒锤就认针(真)。”
    “不能这样说,我之所以要选马老师,是想让他当一个真正的代表,我认为他能办到。”杨泉生道。
    “看大家选你的热情多高,你是神经真出毛病了。”郑培才生着恨,“你起码要照顾大家的情绪。”
    让马晓竞选确是大家的激情,青年人热情高涨,居然老会山们也把早成死灰的热情燃烧起来,余若夫、舒宗昌、宋志林他们热心得如孩童般天真起来,居然给他展望当上代表的伟大,他们心里甚至早有了让马代表代为上呈的提案。
    镇里得到了马晓要竞选人大代表的消息,把黄其善传去对其作了严厉批评,说坚决不能让马晓这样的人当选人大代表,中心中学的选举工作只能成功不能失败,让马晓当选不是一般的失败,是天大的失败,这样的结果是镇委镇府不能容忍的。黄其善听着批评高兴得如听表彰般,想到这些天来想不出让马晓落选的办法,这是天助他老黄了,高兴得忘乎所以,一边认同着镇领的观点,让镇里直接下令马晓不能参选,他会不打折扣地马上执行。庞书记审度着他道:“你老黄头脑里有根筋出了问题,这样的事怎么能直说?选人大代表是我党做的假局,哄老百姓压服外国舆论的手段,这个局的高明就在于做足了表面文章,说法上是让每一个人都有当选的权力,实质则不然。明确地说不让这个参选、不让那个当代表,还象话吗?”
    “你甭指望镇里在这事上帮你,只有自己多想办法,真让马晓那小子选上,马上撒你的职!”王大胡子道,“臭老九不是好玩艺儿,想借这个机会要民主了是不是?真是痴心妄想!我们共产党把民主给了人家,自己干什么去?毛主席一家人差不多死净了才争来这个天下,才传下一两代来就送给人家不成?这臭老九真不是些东西,再作腾急了就一个个逮起来扔到大狱里!”在庞书记的一再制止下他才止住愤慨之辞。
    黄其善们进一步认识到选举的史命重大,他们的“自己人想办法”会,为防外人打搅临时转到了闫玉东家。这里各人闷闷地吸着烟,这不知是第几次又讨论到绝境了。汪秀哲为代表的事煎熬得焦头烂额,面对为自己的事愁眉不展的至爱们来了简单处理:“别费脑筋了,我不成器,扶也扶不起来的,算了。”
    为支持工作落成了千夫指,这时又如此地体谅领导的难处,不能不打动两位领导的心。黄其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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