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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流莺(附番外)by 嫣子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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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本是能言善辩之人,早也曾略有所闻,清持,本王如今是见识到了。” 
“大王过誉了。”我谦虚地回答。 
司马燕玲一直站在旁边,他冷冷地目睹一切,却不发一言。 
我不经意地接触到司马燕玲冷硬的视线,他目光清幽,不带一线情感。 
他终于对我彻底失望。 
我不介意,我不想说这都是逼不得已,根本就没有人逼我,一切原是出于自愿。 
司马燕玲说我终有一日会栽在自己的手里,但他并不知道,我并不怕死得难看,我只在乎此刻自己是否风华尽显,锐不可挡。 
生死有命,世间无人可逃得此劫。正因如此,生时更应尽情享受,了却尘缘,死而无憾。 
司马燕玲永远不会了解。他不了解,是因为他的世界澄明如水,清澈见底。 
所以我们无法沟通。我卑鄙下流无耻爱慕虚荣,他生平最痛恨的全部可以在我身上得到印证,我完全违反他做人的美学。 
但这又何妨。我不想再作选择。 
回程的时候,司马燕玲对我说: 
“清持,想不到一切事情竟能如你所愿。”语气充满嘲讽。 
我不回答,只安静地看向马车的窗外。 
“清持,下一步你打算如何做?”司马燕玲问:“迷惑那个君王,对你来说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吧。” 
我继续不作声。这个君王有点来头,绝非头脑简单的莽夫。 
“清持,他日你若是成为新王枕边的红人,可千万要为我这个故人美言几句。”司马燕玲激动异常,越发变得口不择言。 
我微笑,转过头来,对他说: 
“相国大人好象比清持还要着急,早知如此不必苦心经营,清持直接宽衣躺倒在殿上便好。” 
司马燕玲面色不曾好看过,一阵青一阵白,似得了不知名的恶疾。因为没想到我会答得比他更低俗,虽是听明白了,却一时辩不过来。 
我们互不相让,剑拨弩张。 
气压沉重,车子就这样摇摇晃晃地向前行去,一直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只能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与对方比拼谁瞪谁持续的时间最为长久。 
车子停了下来,司马燕玲粗鲁地推开车门,跳了下去,头也不回。 
我呆坐在车里,突然一阵莫名的悲哀。 
实在不明白,心里想的明明不是这些话,但嘴里说的偏偏比想的还快。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只能这样? 
没有人能回答我。 


我得到新王的赏识,仅凭那一句“天意不可违”。 
新王说:清持,你言语玲珑,才智过人,不如就留在宫中,辅助本王参谋朝中琐事。 
参谋?我想了想,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官位。 
闲来无事,胡混几句,又可过得一关,这官位好当。 
我谢过恩典,总算跨出了第一步。 
接下来的事情谁也控制不了,要发生的总会发生。 
我依然住在相国府,司马燕玲依然没有给我好脸色看。 
在宫中的时候,我和司马燕玲伴着新王,一左一右,楚河汉界,各自为政。 
我与司马燕玲极少交谈,新王问话,我们一个答南一个答北,渐渐地,就连新王也看出不妥。 
一晚,我留在宫中陪伴,王递过来一杯清酒,问: 
“清持,听闻现在你住在相国府?” 
“是。”我答:“王为何有此一问?” 
“清持,旧朝未亡之时,你在宫中是何职位?” 
“清持虽常在宫中行走,却没有任何官位。”我说。 
“这就奇怪了,”王挑了挑眉说:“没有官位,但却得信于朝廷,又是什么原因?” 
我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我自然不会天真地以为他这样问是因为他不知晓内情,他不过是有意刁难。 
“我朝以前奉行一种习俗,”我说:“每逢天祭之期,必定大费周章举行兴典,其中需要专司礼仪的祭师主持大局,清持自小生长于国境边界的灵庙,从小便已被教导知晓一切神职事务,遂留在了宫中效命,但祭师之职并没有官阶。” 
“原来如此。”王扮作恍然大悟,随后又说:“怪不得听卿家言语之间有过人的智慧,原来早已洞破天机。” 
“实在不敢,天祭仪式不容儿戏,每年朝中君臣同拜,也不过是祈求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不过这种祭奠凑效不凑效倒是有目共睹,神心者一年膜拜几次犹如早午晚三餐,到了最后,还不一样被神遗弃。 
兵败如山倒。神力有限,阁下请自求多福。 
“原来赵卿家还有这种能耐,有机会本王倒要开开眼界。” 
“适逢本年大利,若我王喜欢,可于数月后定个祭天之期。” 
“也好,本王也未曾见过这历来的祭天仪式,此事就交由赵卿家去办吧。” 
我接过懿旨,但心情并不觉愉快。 
事实上我哪里晓得如何祭天,我不过是小时在庙里见过,刚好被王逼问,不得不顺口雌黄。 
记忆中那一次的祭奠甚为盛大,真正的神祭师站在高高的台上,摇晃着手中的杖,口中念念有词,一副疯癫模样,看的人只觉毛骨悚然。虽然如此,台下的人一见神杖朝天扬起,莫不又跳又叫,刺耳的呐喊,一直萦绕不散,直达天际。 
祭天。真是不堪入目的场面。 
有人被缚在单簿的木筏上,那是送给天神的祭品。每年一次,总得有人牺牲。 
那年我站在高台上,眼看着木筏上的小小人儿挣扎哭喊,竟没有人听见。 
除了我。 
我捂着双耳,犹闻得那声声的诅咒,他说:我会回来!我一定会回来!我就算变成厉鬼,也要回来这里报复你们所有的人!我要放一把火,把这里烧光殆尽!放开我!放开我!我要杀了你们…… 
他被推向河中的漩涡,那无休止的漫骂逐渐远去,最后化成尖锐的一声惊叫。 
我闭上眼,只觉连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师傅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因为我在夜里偷偷地哭。他对我说:清持,不必伤心,这是他的命。 
还有,你的命。他说:有一天,你也要面对,自己的命。 
我听不进去,还是不停地哭,师傅叹了口气。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已不记得。 
但在那个时候,那个人出现,改变了我的未来,他叫司马燕玲。 
跟我走,清持,跟我走。他说。 
不行。我不答应,我不能离开,我不能。 
为什么?为什么?清持,你本不属于这里。他说。 
我们相持不下,争执了起来。 
醒来的时候,我忘记了争执的内容。 
窗外的风卷起薄薄的纱,一波一波吹拂进来。我一时之间不知身处何地。 
周围的景致有异,这里不是相国府。 
我轻轻地摸上脸颊,不知何时出了一身的冷汗。明明不是恶梦,却象经历一场生死浩劫。 
门外有声响,我赤脚跳下床榻,前往查探。 
我拉开门,一个正在打嗑睡的侍童应声向后倒了下来,马上惊醒。他好象受到了惊吓,几乎是跳了起来,他说:“奴才该死,奴才不是有意要睡着的!” 
我觉得好笑,于是板起脸来说:“好大的胆子,轮值的时候胆敢妄顾职守,若是遇上刺客,你该当何罪?” 
那个小侍童听见我如此生气,更吓得面无人色,他说:“请赵大人高抬贵手,饶了奴才这次吧。” 
“饶了你?”我哼了一声。他马上跪伏在地上,连气也不敢喘一下。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问。 
那侍童一呆,似乎对我所问的问题有点不知所措。 
“这……这里是宫中啊。”他说,生怕说错了答案又会被莫名其妙地怪罪下来。 
宫中?我如何在宫中睡着了竟不晓得。 
“你退下吧。”我说。 
侍童身体僵直,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他讷讷地说:“大王吩咐小人要守在此地侍奉赵大人的。” 
是吗?那好。我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只花瓶,对他说:“给我到南塘去取一瓶水来。” 
侍童接过,恭敬地退下。 
我不知该好气还是好笑,现在连要遣走一个下人,都得花不必要的心思。 
长庭上点着灯火,火光摇晃,烟雾迷蒙。 
我顺着长庭上的走道行了过去,虽曾一直住在这深宫之中,但陪伴着昏君的那一段日子,除了呆在主殿我几乎是哪里都不去的。 
只不过是换过一个君主,这宫内的景致好象马上自动重新雕砌,一切看起来那样陌生。 


“卿家醒来了?”见到王时他正在灯下夜读。 
“清持不胜酒力,让王见笑了。”我说。 
王笑了笑,他说:“以前也听过赵卿家是个善酒的人,看来是传言出了错漏。” 
这新王总是无时无刻提醒着我以前的事,不知是什么居心。若是那样讨厌,他大可不必留我在此。我发觉自己越来越摸不透这王者的心思。 
见我不作声,王又问: 
“赵卿家,可是有心事?” 
我苦笑,空空如也的一个人,又怎会有心事。 
我彻夜不归,司马燕玲大概又以为我正在施展浑身解数,颠倒众生吧。 
可惜,面前的人明知我是何等人物,却不动我分毫,这王者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应付。 
如果事情能一直以这种方式延续下去的话,又会是如何的一番光景?我不禁出神地想。 
“清持。”王叫。 
“啊?”我回过神来,不免有点失态:“什么事?” 
“你的魂到底飞到哪里去了?”王问调侃地问。 
“与王担忧的江山社稷相比,清持所思自不在话下。”我随便推搪过去。 
灯下,王一直看着我,目不转睛。 
他的眼神澄明如水,我发现面前的王者竟如此年轻。 
我被他看得有点不安起来,这人的目光有异于我以前所见过的那个昏君审视我的目光,没有杂念,却深不见底。 
我伸手摸了摸脸,问:“是不是清持在这月圆之夜有什么异变?” 
王笑了起来,他说:“清持,你有一种特别的气质。” 
气质?真是不可靠的东西。我宁愿要那锦衣玉帛,金银财宝,我才不要气质。 
连续几晚,我都被王召唤留在宫中陪伴,但这夜深人静的时候,王却只在那里挑灯夜读,我坐在一旁无所事事,不知如何打发时间,甚觉无聊。 
我不明白,阅读理应是件私人的事,要旁人陪伴反会被分心,为何这王者却坚持把我留在身边?我在宫中留宿的日子多了,连司马燕玲也开始察觉到。 
他对我说:“清持,你动作之快,令人佩服。” 
我生气,如果这是事实,我不反驳,偏偏事与愿违,我却有话说不清。 
宫中开始忙了起来,司马燕玲看着那来来去去的人,问我:“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热闹?” 
他的语气有点不屑,我已见怪不怪。 
以前在这宫中,也经常有奇怪的人进出,为了取悦我,那个昏君不惜工本,招纳民间有趣的玩意讨好我,这等场面只不过是小菜一碟。 
司马燕玲以为我已得到新王的青睐,于是新王重蹈旧主覆辙,为了我大肆花费。 
“所有的东西都得在一个月内准备妥当,”我对司马燕玲说:“因为一个月后将是新朝的祭天之期。” 
“祭天?”司马燕玲皱起眉头。 
“是。”我说:“我对王说我自小通晓师祭的礼仪,此次大奠,我专职那神祭师。” 
司马燕玲有点不可置信,他瞪着我,久久不能成言。 
“不要骂我。”我淡淡地对他说:“当时情况超出控制,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神祭师?”司马燕玲哼了一声:“你就不怕亵渎了神灵?” 
我笑,早就亵渎了,无论如何也不会被神所原谅的。 
“清持,祭天之期逼在眉捷,你以为你瞒得过天下的人?”知我者莫若这司马燕玲,只有他最清楚我的过去,他不说,谁晓得祭天是怎样的一回事,我不需瞒过天下,我只需瞒过本朝文武百官。 
“所以,清持恳请司马大人高抬贵手,助我一臂之力。” 
“清持,你以为我会帮你?” 
“司马大人真冷淡,清持不到绝境,也实在是不敢劳烦司马大人的。” 
“清持……我……”司马燕玲突然说不下去,他被某段回忆扣住,看着我不能作声。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本应比这世上任何人都要痛恨的事情,现在却一手策划,旧事重演。他无法理解。 
他下面的话我已没有机会听下去,因为王已驾到。 
“原来两位卿家都在此地啊。”王说,不知为何总觉他语气中有不明的意思隐约浮动:“两位卿家真是好感情。” 
司马燕玲别过头去,他讨厌听到别人把我与他相提并论。 
我笑,对王行了个礼:“今天大王兴致颇高呢。” 
“是。”王开心地说:“听说后山那片林子开了满地不知名的繁花,本王正有意前往观赏此番奇景。” 
“原来大王也是识花之士,果然是性情中人。”我说,自觉也稍嫌矫情。 
“赵卿家若无要事,不如一同前往游玩,也不枉这怡人的景致。”王说。 
“那是巧得很,清持刚好乐得清闲,也无甚要事。” 
“那样真是太好了……” 
我与王你一言我一语,听在司马燕玲的耳里无疑就是在打情骂俏,他终于忍无可忍,向王作了个揖,说: 
“请恕臣还有公事未办,不打扰大王与赵大人的雅兴了。请王准臣告退。” 
王看了我一眼,挥了挥手,准奏了。 
司马燕玲火速离场,生怕久留此地,会被更不堪入目的场景剌伤了眼睛。 
我冷笑。 
何必大惊小怪,比这刺激十倍的他都看过了,为何直到今日,依然无法适应。 
王看着司马燕玲匆忙离去的身影,对我笑了笑。 
赵卿家,要起行了。王说。 
我收回心神,情况不容人选择,路只有单程,回首已无退路。 


在宫中遇见那个女子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得失策。 
“真是巧,赵大人。”那女子挑起嘴角,似笑非笑。身后跟着数名婢女,声势浩大,不辱她番邦公主的尊驾。 
我对公主深深地行礼:“不知公主架临,有失远迎。” 
公主轻哼一声,说:“赵大人不必多礼,本公主也不过在此地作客,受不起这里的礼数。” 
我不作声。她不领情就算了,我不会刻意逢迎。 
“大王呢?”公主问:“赵大人不是一直都与王在一起吗?” 
我一直与王在一起?她到底是听谁说? 
我笑答:“公主真是看得起清持,王日理万机,又怎会常常流连在清持出没的地方。” 
公主又冷哼一声,对我充满敌意。 
真是枉作小人。就算后宫三千佳丽都对我充满敌意,也不过是凭白浪费表情。 
如今的赵清持哪里还有媚惑本朝君王的能耐,他对我规矩得让人生气。 
但公主不相信,就连司马燕玲也不相信。 
女人的直觉一旦锐利起来,让人讶异。公主带着一双媚目把我看得彻底,十分不屑。那是因为她觉得我对她有威胁。 
不是不觉得委屈的,明明什么都未来得及发生,却没有人认为我是清白的。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赵大人可有闲暇?可否借个时间陪本公主聊一聊?” 
“公主盛情,清持自是乐意奉陪。”我说。 
公主起步向前走过来,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接下来要她要对我说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得出个几分。 
我不作声,她要说什么都随她好了,竟沦落到要与女人争宠,真是让人提不起兴趣来。 
“赵大人,大王最近总是杂务缠身,行事匆忙,我倒是想知道有什么大事让他分不出身来?” 
“大事?”我说:“本朝日日有不同的事情发生,无分大小,大王皆喜欢亲力亲为,不负众生。” 
“贵朝每年俸禄过千万,难道就没有能臣贤士可与大王分忧?”公主语带嘲讽:“就以赵大人为例,如今也不正是有暇陪本公主在此地闲谈。” 
“说得也是。”我看了她一眼:“公主乃是本朝的上宾,远道而来,想必也是为了大事,实在不应有多余的时间陪清持在此风花雪月。” 
公主轻笑起来:“赵大人,贵朝与我国一向有邦交,既能互利互惠,何不让两国的联谊更进一步。” 
“更进一步?” 
“我国已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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