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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软弱-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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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说明什么?那就是人家在欺负你,明白了吧?”
  “娜姐,我明白了。”
  “那还等什么,走呀。”
  “现在天黑了,医院里有人吗?”
  “上省人民医院,省人民医院有夜班。”
  “明天不行吗?”
  “明天,明天咱们关门不上班了?”
  春花不敢吭声了。但是,她还是坐在那里不起来,一会儿她怯怯地问:“娜姐,
我心里不踏实,想七想八的,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你说咱万一有病呢?”
  娜娜说:“有病怕啥?有病就治吗。”
  春花担心地说:“娜姐,这病,能治好吗?”
  娜娜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打青霉素。我有两个姐们儿就这么治好的。不
就是性病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春花你记着,人有什么病,医院里就有什么药来
治它。”
  “娜姐,我什么也不懂,这可是全靠你了,”
  “没事儿,有我呢。给你治病的钱,我还花得起。咱农村姑娘出来闯世界,哪
有那么容易的?哪个姐们儿不是沟沟坎坎的,不吃亏不上当就能看清路?”
  “娜姐,我有点怕。”
  “怕有什么用?别怕,事大事小,过去就了。惹得起就惹,惹不起就躲,大不
了跑他妈的。郑州不行上洛阳,洛阳不行下广州,哪儿都有我的姐们儿。”
  话是开心钥匙,春花听娜娜这么说说,心里也开朗起来。
  “春花,你饿不饿?”
  “怎么?我不太饿。”
  “饿了就先吃饭,不饿现在就上医院,看了病再吃饭。”
  “那,那还是先看病吧。”
  “走,锁门,走人。”
  春花这才慢慢地站起来,娜娜锁上门,带着春花走上了大街。
  这时候天已经黑定了,夜空里已经是星光灿烂。
  她们门前是城东路,城东路在郑州也算是主要干道。天虽然黑了,但是路灯明
亮。大道上仍然车水马龙,还热闹着。她们也不搭公共汽车了,直接叫了面的。
  “春花,”娜娜坐在面的里忽然小声说,“到医院里,你可别像棒槌似的呀。”

  “医生要问我,我怎么说?”
  “你听我的,我来说,你只管点头就行。我怎么说呢?”娜娜想想说,“我就
说你整天疑神疑鬼的老觉得自己得了性病,想请医生检查一下,去去心病。对,就
这么说。”
  春花点点头。
  娜娜搂住春花的肩膀小声说:“别怕,有我哩。”
  城市的夜景滑过车窗……

 


  

                                   4
  春花当然不会想到,就在她和娜娜上医院检查的时候,马三正在拿着她给的钱,
请他的狐朋狗友们大吃大喝呢。
  马三拿了钱,并没有走多远,他进的这家饭店也在城东路上。城东路很长,是
南北向。往南通向郑州的外环路。往北直通郑州的东西方向的中心大道金水大道,
和金水大道形成了一个很大的丁字路口。马三进的这家饭店在城东路南端,娜娜的
发廊在城东路北端。虽然同是一条城东路,北端是大饭店集中的豪华区,南端是老
市民区,一南一北如同两个世界,消费水平相去甚远。这城东路就像一根扁担,一
头挑着有钱的,一头挑着要饭的。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差别,人与人之间仿佛永远贫富不均。
  郑州这么大的城市,像马三这种烂仔,并不少见。不过,他们虽然到处坑蒙拐
骗,也弄不了几个钱,只能在老城区的小饭店里磨脸蹭屁股,上不了大场面。
  好像不管是做好人还是做坏人,只要在人堆里,什么时候都分三等九级。
  郑州这个城市原来并不怎么样,“文化大革命”以前也就一个二层高的百货大
楼。最出名的就是“二七纪念塔”了,原来它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木塔,还藏
在德华街的里边。后来人们觉得这“二七纪念塔”怎么说也是郑州这个城市的标志,
就把它搬迁到市中心的露脸地方,让它好赖占了市中心的广场中央,硬是弄成了一
个景致。但是,新建的塔却并不令人满意,于是就一再地改建,直到把它弄得又大
又粗又高,比原来小小的木塔扩张了几倍,却越来越显得愚蠢了。改革开放以后,
郑州由于地处全国的交通中心,才吹气一样发展起来。二十年过去,它已经发展成
一个现代化的大城市,别的不说,就说喝酒,那真是海了。任凭全国哪个地方的酒,
都要打入郑州市场,再从这个交通中心向全国各地渗透。但是,这二年来一直喝白
酒的郑州,如今在上层社会已经流行起喝名贵的葡萄酒了。葡萄酒的时兴,开始吊
起这个城市的胃口,使这个城市的饮食观念发生变化,有一点上档次了。
  不过,在中下层,还是喝白酒的多,他们距离消费的潮头还相去甚远。再一个
原因,喝白酒相对来说又便宜又刺激。而且郑州这地方也怪,喝白酒是二年喝倒一
个牌子,再好的酒,一阵风刮过去就完,再也返不回来。今年流行喝仰韶,到处都
是仰韶酒。其实也不是仰韶酒如何好喝,全因为仰韶酒厂出了个鬼点子,直接往酒
盒里装现钞,让人们喝酒之前先打开酒盒找运气。希望中彩的赌徒心理,刺激起了
消费仰韶酒的热潮。马三他们今天下馆子,喝的就是仰韶。只是,他们喝的不是那
种高档的装现钞的仰韶酒,是三块钱一瓶的平装酒。由于没有外包装的盒子,人们
还叫这种白酒裸体仰韶。这种裸体仰韶,在郑州市面上就像二锅头在北京,好喝不
贵,一般下层人都喝这个。
  “马三,我服你。”一个胖子说,“你他妈的,又睡人家又拿人家钱花。”
  “怎么?”马三说,“我白跟她睡呀?她不给我钱花谁给我钱花?”
  另一个说:“这才叫本事,又睡人家,人家又养你,马三你混得值呀。”
  马三得意地说:“这有什么呀,也就那么回事儿吧。不过话要跟你们说明白,
你们吃了喝了,别跟咱老大说。谁他妈的要说给金哥,我可要给谁好看。”
  听他这么一说,我们就明白了。马三虽然在道上已经混了多年,不管他怎么吹,
也还是别人的跟屁虫,一直没有闯出人物来。世上这事儿,说白了是一个理儿,当
好人也好,当坏人也好,都需要才华。像马三这种没能耐的,就是当坏人也是个小
不拉子,也够可怜的了。
  马三是小偷小摸出身,前些年还跟过秀才。后来因为老是犯花案,被人家清出
门户了。黑道上也有自己的规矩,秀才帮只偷不花。马三老犯花案,就坏了人家的
名声,被赶了出来。他又跟过两个老大,都被人家赶了出来。后来跟了如今的老大
金哥,才算没成为野狗。
  在黑道上混,要么自己成名立腕儿闯出人物来,要么入帮入伙跟别人混,反正
不能当野狗。这一点黑道白道都是一样的道理,要么当领导,要么让别人领导你,
谁都不能野着。所以,既然马三在道上混,就不敢明目张胆地违犯帮规,事情做得
过了,也害怕金哥知道。于是,有了钱就请几个狐朋狗友吃喝,串连起来,又结成
一个小团伙。弄来钱一块儿花,出了事就一块儿撑着……


  钱这东西从来就是这样,来得慢就花得慢,来得快就花得快。春花那天给马三
的三百块钱,实际上他们一顿大吃二喝下来,也就花得没什么了。但是马三也不能
跟着去向春花再要呀?他知道春花不挣几个钱,过去攒的钱都让他花完了,他现在
去要也要不出来。于是,他就耐心地等了一个星期,在一天傍晚,又走进了发廊。

  那时候春花正在给客人洗头,看到马三走进发廊,又大摇大摆地走进里屋,就
装做没看见。这时候她手里已经握着医院的诊断证明,不再那么害怕了。于是,她
拿眼去看娜娜,娜娜示意她不要理他,她就听娜娜的话,一直给人做头发。她们两
个串连起来,好像把马三忘了一样,不慌不忙做头发,一直到把客人全部送走。
  “娜姐,”春花用手指指里屋,小声说,“我进去吧?”
  “别急,”娜娜小声说,“把那玩艺儿给我,你在这儿收拾,我去跟他说。”

  春花点点头,把诊断证明递给娜娜,自己拿起扫帚打扫散落在地上的头发。
  娜娜走进里屋时,马三正躺在春花的小床上抽烟,两只臭脚就蹬在床头上。看
到走进来的是娜娜而不是春花,他马上坐起来,给了娜娜一个笑脸,也算打过招呼
了。
  “又来了?”
  “娜娜,你好。”
  “马哥,你好。”
  “生意还不错嘛。”
  娜娜连忙说:“托马哥的福,还过得去。”
  马三试探着说:“抽根烟吧?”
  娜娜也没谦让,就接过来抽着了。娜娜抽着烟故意笑着,不着急说话。她明白
让马三这样等着,会等得他心慌。果然,马三沉不住气了,先开口说:
  “娜娜,你是想和我说什么吧?”
  “你说呢,马哥?”
  “你不开口,我知道你肚子里装什么药呀?”
  娜娜故意笑笑说:“马哥,我服你呀。”
  “娜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心里明白。”娜娜又说,“现在出来混的人,能够玩几个小姐也不是什么
本事,但是又玩人家还让人家供他钱花,这就是本事了。你说是不是马哥?”
  马三心里发慌:“娜娜,你把话说明白点。”
  娜娜这才笑着说:“马哥,你是明白人,我们姐们儿出来混,也不容易,凡事
还望马哥多关照。”
  马三说:“娜娜你这话就说得有点见外了不是?你这……”
  娜娜笑了:“马哥,什么话也别说了,咱们明眼人都不傻是不是?春花刚从乡
下来,她还小,也不懂事,有什么得罪马哥之处,还望马哥多包涵呀。”
  马三也笑了说:“好,听你这么说,就知道你是明白人,够意思,还是娜娜小
姐透亮呀。”
  “我就知道马哥也是明白人嘛。”娜娜忽然说,“怎么?看在小妹面上,放春
花一马?”
  马三说:“那好吧,既然娜娜说到这个分上,看在你娜娜面上,就卖给你一个
人情。”
  “痛快,我知道马哥是明白人。”
  “别急,我还没有说完。娜娜,你看这个数怎么样?”
  马三伸出三个指头,比划出再要三千元的样子。
  娜娜装糊涂说:“是三块呀?”
  马三说:“不是三块,是三吊。”
  娜娜笑了:“马哥不是在开玩笑吧?”
  马三也笑着说:“开什么玩笑?不开玩笑。”
  “偷鸡也要搭一把米吧?马哥听说过出来泡妞玩小姐自己不出血,还让小姐倒
贴的吗?”
  “你说得好,是这个道理。”
  “这不就结了?像马哥这种人,出来混哩,大小也是个角儿。做男人就要有个
做男人的样子,睡了人家再拿人家的钱花,本来就已经很下作了。是不是马哥?”

  这几句话虽然不轻不重,和骂人差不多,说得马三也红了脸。马三只好说:
“事情不能这么说。唉,反正你也明白了,我也不再瞒你。别的好说,我得看病吧?”

  娜娜笑着把诊断证明拿出来,递给马三说:“马哥你自己看吧。”
  马三把诊断证明接过来一看,傻眼了。他马上明白,他的骗局被揭穿了。
  娜娜不轻不重地追着不放说:“这做人,还是不要太过分吧。”
  马三手里拿着诊断证明,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低着头不说话。
  娜娜进一步说:“这样吧,春花以前给你的钱我们也不要了,全当交了个朋友。
你今后也别再找我们春花了,咱们两清,私了,怎么样?”
  马三笑起来,是冷笑,他冷笑着把诊断证明慢慢地撕成一条条的碎纸。然后忽
然抬起头说:“别弄这假把式糊弄我。怎么,你娜娜想把这茬子接过来呀?”
  娜娜也冷冷地笑着说:“接过来又怎么样?”
  “我要不给你面子呢?”
  “马哥这样不领情,就不怕我报案呀?”
  马三忽然站起来,一耳光打在娜娜脸上,冷笑着说:“你认为你是谁呀?报案?
去报呀!哼,明着跟你说哩,公安道上的朋友我比你多,黑道白道从来就是一家人。
这年头出来混,你还毛嫩哩。那好吧,你想接下这茬子好呀,我先砸了你这个发廊,
你一块儿去报案怎么样?”
  娜娜没话说了。她不吭不哈地伸手抹着嘴角的血。然后咬着嘴唇说:“马三,
算你狠。好吧,我也不报案了,咱们还是私了。你给我开个价吧。”
  马三笑着伸出一只手说:“这个数。”
  娜娜说:“五吊?你口也张得太大了吧!”
  马三一口咬定:“你马爷说话算话,就这个数,一分也不能少。一个星期之后,
我来拿钱。哼,拿不到钱,我就多叫几个哥们儿连你娜娜一块做。”
  马三说完,还伸手摸了一下娜娜的下巴,才大摇大摆走出去。
  看着马三走出去,娜娜意识到她出面没把事情摆平,反而把事情闹大了。不仅
没有帮到春花,连她自己也搅和进来了。
  春花吓哭了。现在她才明白自己闯下了大祸,就像突然从噩梦中醒来。看着娜
娜嘴角的血迹,她只感到恐惧,不知该如何对付,就只有哭。
  娜娜也不理她,开始抽烟。
  春花越哭越凶。
  娜娜忽然说:“别哭了,你他妈的就会哭,哭有什么用?”
  就像一下子拧紧了水龙头一样,春花止住了哭,胆怯地看着娜娜。
  “有什么好看的?走,锁门。”
  “上哪儿?”
  “你说上哪儿?”娜娜看着春花的可怜样子,又把态度软下来说:“春花,从
今天起,事情没有搞定以前,你不要在店里睡了。”
  “那我上哪儿?”
  “跟我回去,先和我一块儿住。从今天开始,我走哪儿,你跟那儿,别再出意
外。”
  春花又小声哭起来。
  娜娜这才劝春花:“别哭了,有我哩,你怕啥?别的地方不敢说,在他妈的郑
州这地儿,你放心,我娜娜还没有摆不平的事儿。”
  娜娜这才哄着劝着,牵着春花的手,就像一个年轻妈妈牵着自己的女儿,走出
了发廊。
  天已经黑了……

 


  

                                   5
  春花是第一次来到娜娜的家。她发现娜娜的住房原来就在东明路上,离城东路
的发廊并不很远,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娜娜由于进城时间长了,已经学会了许多城里人的生活方式。她有意地把工作
和生活分开,使自己的私人生活相对的独立出来,享受更多的自由。所以,她一直
和春花保持一定的距离,不让春花走近她的生活。
  春花悄悄地留意四周,她惊奇地发现,不仅房是新房,还装修过。门和窗和暖
气都用木板包了起来,地上铺着地板砖,客厅里摆着沙发、电视和电话,跟她见过
的宾馆一样豪华。春花想,这要花多少钱呀!她们一块煮面的时候,她又发现娜娜
的厨房还通着天然气管道,真是太方便了。一个念头在她心里一闪而过,这不就是
她春花做梦都想过的理想生活吗?
  唉,真是老话说得好,人比人,气死人哪。两相对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像自己这么可怜地活着,真是还不如死了好呢……
  娜娜对她说,她住的这地方,原来曾是一个区办工厂。这工厂早年还红火过,
后来产品落后又没有能力转产,就一天天垮下来。工人们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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