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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软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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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女人就不行了,女人们上厕所一个个像小偷一样,谁也不吭声。
就这样,有一些爱开玩笑爱热闹的,还编排着逗她们,说谁尿尿看起来一道线,谁
谁尿尿看起来一大片,谁尿尿的乐谱是“12345——”,谁尿尿的乐谱是“54321—
—”。工人们爱逗爱闹,为这个厕所闹出了许多的笑话。
  那时候就这么过日月。也没有觉得怎么可怜,人多房少,大家都这样。一直到
他调出工厂到公安队伍以后,厂里调整住房时才又挤给他们家半间。这一间半房子
他们一直住到现在,人家都弄成几室几厅了,他们家还是这一间半。
  这一间半房中间没有门,只拉了个布帘子,他和老婆孩子住里间,客人住外间,
就是翻个身儿互相也能够听到。所以,要是双方的老人来了,他和刘伟睡在里间床
上就很小心,从来不做男女之事,只有刘莉来了他们才不在乎,因为她还是个孩子。

  怎么也没有想到,问题就出在这儿了。
  于富贵正想到这里,他的传呼忽然响起来。
  谁这时候会呼我?
  是王海吧?
  他漫不经心地打开一看,他慌了。是杨局长。局头这时候呼他于富贵干什么?
没什么大事儿,局头是轻易不会呼他的。坏了,肯定是出大案了。他连忙从破沙发
上站起来,去回电话。他把挂在墙上的外衣拎下来,从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往局
长的办公室里打。尽管时间紧急,他也记着尽量使用手机不使用他们家的电话。手
机的费用公家报销,而家里的电话费要自己花钱哩。
  “是杨局长吗?我是于富贵。”
  局长在电话里劈头就质问他:“你的手机为什么老是不开?”
  “我总是想着打手机打出去和接着都花钱,就一直是只打不接。”
  局长说:“你呀你呀,叫我怎么说你呀老于?你现在什么位置?”
  “在,我在新通桥呀。有事儿吗?”
  “也没什么大事儿。你先赶到我这儿吧。记着,只你一个人就行了,王海不用
来。”
  “那好,我马上就到。”
  对上级说谎,于富贵早已经学会了。工作多年了,对待上级该说的说,不该说
的不说,这个习惯他还是养成了。现在已经八点多了,他如果如实说他还在家里猫
着抽烟没去上班,那算什么呢?
  关了手机,于富贵把家门锁上,就骑着他那辆破自行车去上班。虽然局长呼他,
让他快去,他还得先到刑警大队,把自行车放到单位车棚里,再骑上摩托到局里去。
刑警大队虽然已经给他配备了摩托车,那也只是让他工作时用,并没有让他回家也
骑着。当然,也并没有规定不让他骑回家去。只是骑回家来放哪儿?家里没地方,
放外边万一丢了,反扒专家却丢了车子,那不就闹出大笑话了?所以,他上下班还
得骑自行车。
  很具体。
  但是,这就是生活呀。

 


  

                                   3
  这时候太阳已经升起来很高了,大地上到处都是它洒下来的软软的阳光。
  金水大道两旁是梧桐树,梧桐树比别的植物沉睡期长,反应也慢,这时候也已
经从冬日的休眠期清醒过来,吐出了满树的嫩叶子,在阳光下放射着绿亮亮的激情。
于是,植物的性欲弥漫开来,就给整个城市生长出来勃勃的春天的生机。
  大街上车来车往,已经热闹起来。于富贵骑着摩托,走在高架桥下边的老路上。
他骑的是那种三个轮子的摩托,抓了小偷铐起来扔在车上就能够带走。所以小偷们
谁要咒谁,就说急什么急?急着去坐老于的摩托哩?别人不注意,郑州的扒手们都
记死了老于这辆摩托车的牌号,平时出来找活做的时候,远远地只要看见这辆摩托,
就赶快溜。时间一长,于富贵也跟他们玩把戏,常常是把摩托车扔在火车站,自己
却远远地跑到二七广场巡逻。或者是摩托车在东郊的花园商厦,人却在西郊的商业
大厦。他经常这样声东击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跟小偷们玩捉迷藏的游戏,让
小偷们摸不到他活动的规律。不过,今天他骑着摩托是去找局长哩,风风火火的什
么也不管了。往局里去的路上于富贵想,杨局长突然找我会有什么事情呢?
  “你一个人来就行了,王海不用来。”
  杨局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往常,如果杨局长给他直接布置工作,都是让他们两个人一块去,因为他们两
个人是搭档。今天专门交待王海不用来,只让他一个人来,就有点神秘。看起来不
像是为了工作。莫非是为了王海的什么事情?可是王海年轻轻的,干得又不错,他
能够有什么事情?不像。局头莫非是为了什么私事儿找他?杨局长神通广大,他自
己还能有什么私事儿办不了,找到我于富贵一个烂警察的头上哩?不像。他猜来猜
去,怎么也猜不着,心里空落落的没底儿。
  说心里话,杨局长一直待他不错。从刑警大队到局里,那么多正副大队长和正
副局长,再加上正副政委们,扳住指头数一数,于富贵还就和杨局长个人关系不错。
别的不说,他现在用的手机就是杨局长送给他的。这部手机他只管用,局里直接给
他报销,他连去交费都不用,全是局机关办公室代劳的。方便不说,连他们刑警大
队的钱也省下来了。但是,就这样他也不舍得经常用,他明白用手机和平常的电话
不同,打出去和接回来都他妈的花钱。虽然花的是公家的钱,他还是觉得能省一个
就省一个。在他的意识里,钱这玩艺儿总是越花越少,而不是越花越多。
  刚当刑警大队副大队长时,单位曾经配给他一部手机,他害怕别人说他张狂,
没敢要。领导们就表扬他作风好,这一表扬算坏了,他再没法儿要了,也再也没人
给他配了。他没有手机用,有一次被杨局长碰上了,发现他于富贵没有手机,顺手
就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
  “笑话。现在是什么年代了?”杨局长说,“小偷们都拿手机联络着作案,我
们全国知名的反扒专家还没有手机用,那就先用我的吧。”
  于富贵不敢接:“不用不用,我用不着。”
  “拿上。我给你了,你就拿上。”杨局长笑笑说,“老于,你们刑警大队的正
副职领导干部加在一起一数一大把,恐怕就你于富贵一个人没有手机用吧?老于,
一个人如果太老实,人家就看不起你呀。这不,你这么长时间没有手机用,人家都
看不见呀。你还是用我的吧,我是局长,我要没有手机,人家马上就会给我配的。”

  于富贵一听杨局长说话带刺儿,就害怕传出去得罪刑警大队别的领导,连忙说:
“队里早先也给我配过,怨我当时没要,并不怪我们队里。”
  “拿上吧。”杨局长笑笑说:“你别越描越黑了,我啥都懂。”
  于富贵这才把杨局长的手机接过来了。不过,局长说句话,放出来放不下,事
后还是传出去了。虽然并不怨于富贵本人,因为杨局长话说得不太好听,这件事也
还是把刑警大队别的领导们得罪了。人家在背后说,不就一部手机嘛,又不是没给
过他,还值得捅到局头那里?于是,虽然表面上见面都是笑脸,他于富贵心里明白,
谁也和他不过心。从那以后,别说他们一把手李大队长了,就是副职们,连办公室
的白主任,也对他敬而远之了。但是,这件事虽然得罪了别人,于富贵分明也感到
了杨局长对他实在是不错。于是,他骑在摩托车上就想,莫非杨局长找我又有什么
好事儿?会是什么好事儿哩?我现在最需要房子了,难道杨局长了解到我住房困难,
要分给我一套新房子?
  别说新房了,就是别人住过的旧房也好呀。领导们经常扔了旧房住新房,不断
开垦处女地,说不定还真是要给我旧房子哩。房子虽旧,怎么比也比我现在住的破
平房好到天上了呀。
  做梦吧你!
  做梦娶媳妇,尽想好事儿!
  于富贵马上又自嘲起来。局头一呼你,你就心里七上八下,你就不明白自己谁
是谁了?
  自作多情吧你!
  说不定还要批评你哩!
  这么一想,他心里就慢慢地平静下来。等他风风火火赶到局机关大院,把摩托
车停在车棚里,走上二楼,走到局长办公室门前的时候,他已经以一种警察的本能
进入了工作状态。
  门开着一条细缝儿,他试探着轻轻地推了一下,就把门推开了。
  杨局长正在接电话,看到他先对他点点头,让他进来。然后又摆摆手,让他回
头把门碰上,这才伸指头点着让他坐下。于富贵就想到杨局长果然一直在等他了。
一个堂堂郑州市的公安局长,现在社会情况又这么复杂,各种各样的案件多如牛毛,
可以说他是日理万机了,能够亲自呼他来,并不是一件很随便的事儿。虽然刚才在
路上他还想七想八,一走进这局长办公室,面对自己的上级领导,凭着职业的习惯,
于富贵马上就感觉到,肯定发生什么重要案子了。
  于富贵走过去,坐进杨局长对面的皮沙发里。杨局长一边接着电话一边就把自
己的香烟扔过来,示意让他先抽烟。他接在手里,一看是扁三五,地地道道的进口
货。好烟呀!他看看烟盒里还满着哩,就抽出一根点着,把剩下的悄悄地装进自己
衣袋里。到杨局长这里,他虽然不敢乱说话,却敢乱抓他的烟抽。
  电话接完了。杨局长顺手从老板台下边又拿出一条“红塔山”,扔给于富贵说:
“给,偷了一盒进口的,再搭上一条国产的。这算什么呢?阴谋诡计再加上光明正
大,也算是偷一送一吧。”
  于富贵笑笑拿起来说:“拿了就拿了,不拿白不拿。”
  杨局长说:“拿了也白拿。”
  两个人都笑了。
  有人敲门,轻轻地,一下一下,敲得很小心,也很有分寸。
  于富贵连忙站起来,他想替杨局长去开门。杨局长摇摇头,示意不要让他理睬。
于富贵只好又坐下来,不再去理会那敲门声。
  杨局长只管哈哈笑着说:“我们于大侠忙得很,能够见你一面不容易呀。”
  于富贵说:“你又逗我了。”
  在杨局长这里,好像那敲门声并不存在,就像敲的是别人的房门一样。
  杨局长的笑声传出去,那敲门声就消失了,楼道里传来轻轻离去的脚步响。
  这就是威严,这就是大人物。于富贵心里想这就是局长,就这一条儿,咱于富
贵就做不到。看起来什么人干什么活都是一定的,咱这一辈子是没有当局长的命了。

  “老于,”杨局长说:“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白送给你一条烟吗?”
  “不知道。”于富贵也笑着说:“我工资低,你可怜我呗。”
  “屁话。我可怜你,谁可怜我呀。我这是给人家老于送礼,巴结我们于大侠哩。”

  于富贵明白杨局长在和他开玩笑,就说:“局头会巴结我老于,日头就从西边
出来了。”
  “没想到吧?日头今天可是真的从西边出来了,我今天真要巴结你哩。”杨局
长笑着说:“咱可事先说好,礼物你接住了,可不准后悔呀!我让你吃进去容易,
吐出来难。俗话说吃了人家的嘴软,拿了人家的手短。今天你可是又上我的当,又
受我的骗了。”
  于富贵轻松地笑起来。他就喜欢杨局长这一点,虽然对局机关干部板下脸来非
常严厉,但是对下边普通警察却从来不摆局长架子。他不再说话,他已经意识到杨
局长确实有事情要他亲自去办哩。
  “这么说吧。”杨局长果然收起笑脸,停了一下,忽然说:“我被盗了。”
  于富贵心里一惊,只感到脑袋轰的一下,条件反射一样,不自觉地从沙发里站
了起来。

 


  

                                   4
  阳光从窗外照进来,把局长办公室照得亮亮堂堂的。局长办公室还摆着几盆绿
色植物,在阳光下显得分外灿烂。有一盆于富贵认识,是橡皮树。那几盆于富贵就
不认识了,只看着叶子格外大,格外漂亮,却叫不上名字来。在于富贵的印象里,
好像每次来,局长办公室摆的花都不一样,看起来是经常更换的。不过,现在他是
无心欣赏这些花了,眼看着花,心里却在发愣。
  “老于,你紧张啥哩?”杨局长好像为了调节气氛一样,就说:“我脸上又没
有刻着公安局长的字,小偷也不看我的脸面,怨我太大意了,又不怨你于富贵,你
说是不是?”
  于富贵这才说:“大意外了!”
  “你坐下吧。”杨局长接着说:“没想到吧?”
  于富贵点点头。
  杨局长伸出一个指头摇晃着继续说:“情况比你想的还要严重哩。”
  于富贵眼盯着局长的手指头。
  “因为被盗的还不止我一个。”
  于富贵更吃惊了。但是,作为一个干反扒的老警察,只要一进入案子,于富贵
立马就进入了角色:“杨局长,还有谁?能告诉我吗?”
  杨局长苦笑笑:“你想知道还有谁吗?可是,这个这个……我可不便对你说那
么具体了。但是,有一点可以告诉你,老于,有几位同志比我的职务还要高。”
  于富贵心里越发沉重起来。他想了想,试探着问:“我能知道丢了什么东西吗?”

  杨局长摇摇头,苦笑笑说:“到底大家丢了多少东西,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也
不方便一个一个问人家。现在到底丢了什么,这已经是个谜了,也没法弄清楚了。
你明白这一层分寸感吗?”
  于富贵点点头:“我明白。只是……”
  杨局长伸手拦住了他的话:“就我目前清楚的,我的手包是丢了。”
  于富贵望着杨局长一声不吭,等着他往下说。
  杨局长停了一下,好像在寻找语言一样,然后才接着说:“我的手包里有一台
手机,还有我的工作笔记。这个工作笔记也不是什么会议记录,只是我个人的一本
流水账。老于,这一点我得告诉你,我爱记流水账。平时的工作情况呀,我自己的
心情呀,甚至对上上下下同志们的一些印象呀,五花八门,又太真实。你能够想到,
这个这个……”
  于富贵马上想到这本工作笔记的重要性了,就说:“你别说了,我想得到。”

  “想得到就好。唉,这是我多年养成的不良习惯了。起先是害怕忘事儿,就喜
欢想到什么记什么,时间一长就习惯了,记了一本又一本的。这是我个人的一本备
忘录,也算是我自己的心灵史吧。我总想着把这些笔记一本一本攒起来,等到我老
了,退下来以后,经常回头看看,晚年里不空虚。”说到这里杨局长长长地叹口气,
“唉,所以我告诉你,手机丢了还不是太重要,但是工作笔记绝不能够传到社会上。
你明白吗?”
  “我明白。”于富贵当然掂出了分量,他继续追着问:“还有什么东西?比如
说,有没有钱?”
  “你说钱?钱还不是太重要吧?”
  “不,你错了。钱比什么都重要。”于富贵话一出口,马上就意识到面对的是
自己的领导,有一些失态,连忙补充说,“对不起杨局长,请原谅。我强调钱很重
要的意思是,这关系到作案动机。”
  “你说得好,请原谅我是人在事中迷呀。”杨局长想了想说:“我的手包里没
多少钱,也记不清准数了,平常都是你嫂子装几个算几个,我也没有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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