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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软弱-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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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之后,他基本上就不再想入党的事儿了。
  可是,突然一下子,领导上通知他要他入党了。尽管有一点迟,他还是很激动。
入党不为别的,至少是对他多少年工作的一种证明。当然他只是激动在心里,不会
流露在表面上。工作多年,他已经有经验了。遇到高兴的事儿,只敢高兴到心里,
不敢高兴到外头。遇到烦恼的事儿,也只能藏在心里边,不能够让别人发现。这才
叫有修养,这才叫成熟。
  入得那个快,他连想都没敢想。几天下来,他就成了我们共产党的后备党员了。
以前只是听说啥叫火线入党,现在他可是体会到那味道了。他这才明白入党的道理,
并不是你自己想入就能入进去,而是人家叫你入你才能入进去。这也叫计划。你自
己想入,人家没计划你入,入党就比登天还难。人家安排叫你入的时候,你就是觉
得自己不够条件也能够入进去。这差不多和计划生育一样,没发给你生育指标,你
只能够摆弄那种事儿玩玩,就是不能够怀孕,发给你准孕证了,你才能够真正做孩
子。
  接下来,又让他当郑州市的政协委员。政协委员这个角儿,他明白这是个虚名,
就没敢太当真。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走路。虽然以前自己没当过政协委员,别
人怎么当政协委员的他都看见过。比着葫芦去画瓢,他也明白政协委员怎么当,说
是让你参政议政哩,你可不敢乱参和乱议。人家领导事先都把调子定好了,叫你来
参政议政实际上就是叫你来拥护哩,并不是叫你来打横炮,再说你能比人家领导的
水平还高?所以在他看来,政协委员只是个脸面。一年里比别人多开两个会,多吃
几顿饭。开过会,吃过饭,你就从哪儿来回到哪儿去,还干你那活儿,还挣你那几
个钱。再说,他当政协委员占的是公安系统的指标,这又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顶
替别人来开会一样。
  后来任命通知下来,让他当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他心里一动,才感到这个职
务像是真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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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回忆起来,于富贵当了刑警大队副大队长以后有那么几天时间,他觉得自
己走起路来脚下轻得发飘,觉得自己大小也是个官儿了。
  有郑州市公安局组织部门下达的正式任命书,公安局的杨局长专门来刑警大队
召开了大队领导班子的会议,宣布了他的职务,这还能是假的吗?开罢那个会,他
只是回到原来的中队和大家吃了一顿告别饭,就不再到原来的单位上班了。并且原
来单位里领导他的领导们从今往后不再领导他,还变成了他的下级,在他的领导之
下了。他这才觉得这个官像是真的了。
  他先在心里暗暗算了算,郑州市公安局是县团级,刑警大队就是正科级,自己
是副职,那么就是副科级领导干部了。真是不敢想,只这么一纸任命,他就不是原
来的他,而变成了现在的副科级领导干部。从今往后,他就不再是老于和于哥,而
是于副大队长了。
  那个会以后,办公室白主任老是找他汇报工作。白主任是个女同志,年纪不是
很大,又长得很好看,单独面对她,于富贵总觉得不好意思。哪里是什么汇报工作
呀,还不如说是关心和体贴他。一会儿对他说办公室管车,他以后可以坐车,想什
么时候坐就什么时候坐。别人给他开车也行,他自己开也可以。一会儿给他送来一
把钥匙,说是为他配备了一辆摩托。一会儿又找着他说,他以后如果有什么应酬,
吃过饭要开票,回来可以报销。这怎么是汇报工作?甚至也不仅仅是关心和体贴,
这是看着他一下子升上来,不熟悉环境,不懂得规矩,来教他如何当官哩。真弄得
于富贵感慨万千,他马上就感到当官和当老百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从现在开始
他还得学习腐败哩!
  可以说,于富贵在这个时候总算走出了自卑的心理阴影,站到精神的阳光下了。
可惜他没有意识到这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机,如果他能够坚持住,也许从此以后他就
会过另一种生活。对一个人来说,在漫长的一生中,碰到好机会的机会并不太多,
紧要处也可能就是那三两步,一定要走好。可惜于富贵没有这个自觉性,没过多久,
心情很快就又不好起来了。
  于富贵虽然没当过官,人并不傻,一个月没过他就看出来了,他这个副大队长
原来还是个假家伙。这就是于富贵的能耐了,在任何地点在任何时候,他都能够很
快地发现别人看不起他。他发现坐车呀吃饭呀,在这些表面的小事上,是把他当做
副大队长看了。但是,一直迟迟不给他分配工作,别的副大队长都是各管一个口或
者是各管一条线,他什么也没有。口头上也说过让他先帮助一把手处理些面上的事
情,实际上是一张空头支票,什么也不让他管。而且,要说在领导班子内部大家都
是领导干部哩,大队长和别的副大队长们看他于富贵时那眼神儿,明明是只把他当
摆设,没把他当回事儿。最要紧的是房子问题,谁都知道他家里困难,住房条件太
差,却从来没有人过问这事儿。就连办公室的白主任,给他送这说那,却从来不提
他最需要的。他这才悟过来,原来自己这个官儿还是个假家伙。
  这就是于富贵。一遇到问题,就回到自己的思维习惯上,凡事总爱往坏处想。
他不明白,别人不拿你当官儿怕什么,你自己先得把自己当成官儿呀。没有人把你
当神敬,你就要自己把自己敬成神。时髦话这叫自我感觉,俗话叫心里要有。只有
自己把自己抬起来,才有人举头来看你。你把自己当孙子,啥时候也没有人把你叫
爷爷。你只有认定自己是爷爷,才会有人给你当孙子。
  这就是学问,这种学问没有人教,需要你自己去领悟。一般来说,生活环境改
变了,心理环境也就改变了。生活环境是表象,心理环境是本质。先要及时对心理
环境进行调整,才能够顺利改变生活环境。说白了也是人对环境的一种较量,你不
能够主动适应和驾驭环境,环境就要掩埋和压迫你。天下事儿都是一个道理,凡事
要自己先争取。有人说过,无论办什么事情,只要你想到了,就成功了一半,也是
这个道理。就说你于富贵想腐败吧,也并不是你想腐败就能够腐败起来的。你先得
坏良心吧?你还得不要脸吧?过了这两关,心黑脸厚了,有了腐败的意识做基础,
你才能学习腐败。于富贵可好,碰上一点点困难就退缩,不往好处努力争取,马上
就往坏处去想,本来是好好的一个官儿,让他这么一想,就想成了一个假家伙。
  这就是怪圈儿,只要你想着这个官儿是假的,这个官儿就真的假起来了。
  这也许是命运。于富贵享不了当爷爷的福,生来就是个当孙子的受苦命。有意
思的是,于富贵觉得自己是官儿的那几天,人却显得又呆又笨;一想到自己这个官
儿是假的,别人还是看不起自己,也奇怪了,人马上又变得聪明起来。他心里一琢
磨,想到应该先去找刑警大队的大队长谈谈心。他明白在任何单位,凡事都是一把
手说了算。看看一把手的态度如何,才能够验证自己的感觉,才能够探清楚水深水
浅。投石问路,摸清虚实,再走下一步棋。
  他们的大队长姓李,李大队长有一间单独的办公室。一走进李大队长的办公室,
他就莫名其妙地两腿发软,感到两个人之间离得很远,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过去的生
活状态。开口也不敢叫老李,还得客气地尊敬地称李大队长。那样子不像来谈心的
副手,倒像一个来上访的老百姓。李大队长本来还比划着要站起来给他倒水,看见
他这样儿,抬了抬屁股又坐下了。
  “李大队长,我想……”
  “老于,你坐下说嘛。”
  “好好,我坐下。”
  “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儿,就是忍不住想给你汇报汇报思想。李大队长,我也明白你们对
我好,让我当这当那,是看得起我。其实我也没有干啥,还不是在你们的领导下做
了一些普通工作?”于富贵发现自己舌头忽然灵活起来,“不过,我这个人不适合
当官儿,什么也不会,只会抓小偷。这几天我想来想去,想了很多,为了不给党的
事业和工作带来损失,就别让我再呆在办公室活受罪了,还是让我做具体工作好。
李大队长,你是一把手,你说呢?”
  他一边说着假话,一边对一把手察言观色,精神特别集中。他发现一把手一直
笑着听着,最后竟然跟着他的话点起头来。完了。全完了。他心里悲哀得很,这证
明了自己的想法儿是正确的。他不由得感慨到,看看吧,人家看得起咱还是假的,
看不起咱才是真的。差一点上了人家的当。自己说了这么多,原来是替人家说心里
话,人家本来就没有把咱当成角儿。
  “唉,老于,就这事儿?”
  “就这事儿。要不,我还回原单位?”
  “不不不,”李大队长一连说了三个不字,然后对着他笑,好长时间不说话,
直到笑得他心里发毛,才说,“你的想法虽然很实际,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这事
我可定不下来。”
  “怎么定不下来?就这么一个小事儿,还得找谁?”
  “你别急,这得请示杨局长。”
  “还得请示杨局长?”
  “要不然,”李大队长说,“你先找杨局长谈谈?”
  “也好,也好。”
  于富贵其实也想到了,这件事儿李大队长不会自己做主,肯定会往上边推。他
就去找杨局长。奇怪的是,他去找杨局长时心里一点也不紧张,走进局长办公室反
而要水喝抓烟抽,还弄出来不少的亲热。他轻轻松松地说着笑,笑着说,最后把杨
局长也说笑了。
  “老于,你真是这样想的?”
  “真是这样想的。”
  “好,我支持你。不过,副大队长还当着,工作嘛,你可以当自由人。”
  “自由人?”
  于富贵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杨局长不让他上,也不让他下,把他弄成了
一个公安局里的“自由人”。他是个球迷,当然明白什么叫“自由人”。球场上
“自由人”这个角色哪里需要就出现在哪里,前后场进退自如,跑位飘忽不定,表
面看没什么具体任务,却是个重要角色。他的编制挂在刑警大队,实际上直属局长
领导。杨局长还亲自从刑警大队挑了个业务尖子王海做他的搭档。这一下他可是高
兴了,因为他认识王海,那是个正正派派的年轻人,他俩关系还不差。于富贵心里
明白,局长的意思是说,他们两个人就是一个独立大队,他这个副大队长,只领导
王海这一个兵,两人的任务还是办案。他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状态中。
  多长时间了?
  一年多了吧。
  他们这两个人,有时候分工,有时候合作。也不只是抓小偷,什么案都办。也
办刑事,也抓小偷,他们成了杨局长手里的万金油,哪儿有问题就往哪儿抹。相比
之下,虽然比过去还忙,心情可是好极了。其实只要想通了,现在这年头,只要心
情好,干什么还不都一样。
  夜怎么这么黑?
  灯怎么都灭了?
  已经深夜时,于富贵不知不觉从街上溜达进了回家的小胡同。这是通往他家的
必经之路,小胡同里没有路灯,又黑又暗,他忽然下意识地停下脚步,这小胡同里
的黑暗一下子让他想起了那个神秘传呼的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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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找起来,这样的小胡同在我们郑州城里已经很少见了,也只有到贫困的工
人区才能找到。正好是两行小平房背对背的夹一条拐来拐去的小道,窄窄的长长的
脏不拉叽的就像一条烂麻绳扔在那里。白天里有来来回回的行人和自行车挤着,还
能挤出点热乎气儿。夜里就不行了,没有路灯,走进这小胡同里就觉得特别悲惨,
像走进了黑暗的旧社会。
  有一次,于富贵推着他那辆破车走进胡同时,已经是深夜里十一点了,他发现
有人跟踪他。他推着车走,后边人也推着车走。他骑上车,后边人也骑上了车。后
边的人就像影子一样粘住他了。
  那时候胡同里很静,阴森森的就像一条死亡通道。刚干反扒时,他曾经多次在
这个小胡同里被编织袋蒙住脑袋挨揍。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现在他已经是
老警察了,对付这种小打小闹的意外情况很在行。就像猫在前边走,发现有耗子跟
在后边,不但不惧怕,反而想笑。他一点也不着急,故意慢下来。他甚至有一点兴
奋,多少年来,只要一面对扒手,他就充满了激情。这在他好像是一个例外,他走
到哪儿都自卑,面对小偷们的时候却突然就能够高傲起来。
  高傲,这才是他的无价之宝,这种心理体验永远是他的兴奋剂,永远让他着迷。

  于是,走到胡同深处时,于富贵故意把车停住了。他感觉到后边跟他的人也停
住了车。于富贵也不回头,手扶着车把,一条腿还搭在车梁上,就说:“你找我?”

  后边人说:“于哥好眼力。”
  这时候于富贵就像大爷一样,不慌不忙地点了一支烟抽着。
  这时我们就看出来了,只有在小偷们面前,于富贵才像一个领导干部。
  于富贵拖着腔爱理不理地说:“有话说?”
  后边人小心地说:“有话说。”
  那人慢慢推车过来,也不走近他,保持一定的距离,先把自行车支好。那样子
做得虽然很小心,但是也很从容。
  于富贵说:“就在这儿说?”
  后边人说:“就在这儿说吧。”
  于富贵这才把腿从车梁上骗下来。他也把车子支好,回过头来。面对面时于富
贵发现对方戴着墨镜,只把眼睛藏起来,就明白自己没有猜错。
  来人说:“于哥,道上的朋友都知道于哥是个人物。”
  于富贵一听就烦,摆摆手说:“别说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有啥说啥。”
  来人说:“你看,这些日子在火车站和市场,你连着把我们几个弟兄抓进去了,
我们老大让我来给于哥赔个礼,于哥你看能不能抬抬手放我们一马?这年头出来混,
都不容易。”
  于富贵说:“就这事儿?”
  来人不再说话,慢慢地走过来,把一个纸包轻轻地放进于富贵的车筐里。
  于富贵问:“啥玩艺儿?”
  来人说:“于哥,不多,是五吊。一点小意思,于哥别见笑。”
  于富贵轻轻地冷笑笑,把钱从车筐里拿出来说:“别什么五吊不五吊了,明说
多好,不就是五千块钱吗!”
  来人赔笑笑说:“是,是五千。”
  于富贵把钱拿在手里掂掂,一下子扔了回去。他想扔进那人的车筐里,没有成
功,被自行车把挡了一下,掉落在地上。后边人也不捡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
着于富贵,忽然哼出来几声冷笑。
  于富贵说:“回去给你们老大说,他走眼了。”
  来人慢慢地说:“于哥,是不是太过分了?”
  于富贵没好气地说:“我等着把你们老大也抓进去。”
  来人也不示弱,冷笑着说:“于哥出口也太狂了吧?”
  于富贵说:“我老于就这脾气。”
  来人恶狠狠地说:“那就走着瞧吧!”
  这种事儿,干公安这一二十年他见得多了,所以这回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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