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外科学家发明家丛书:邓稼先 _2-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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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记们都成了“黑帮分子”或“走资派”。邓稼先的妻子许鹿希由于担任着
一个系的党总支委员会书记的职务,在劫难逃,很快便遭受到那些叫嚷着“踢
开党委闹革命”的人的折磨。不久,他们心爱的女儿也被下放到了内蒙古的
建设兵团,邓稼先对此也无可奈何!一次,他从基地回到北京来,妻子和女
儿都不在家,他把住在爷爷家里的儿子接回来,爷俩没有什么去处,只好站
在凉台上换换空气。这一切带来的烦恼和沉重的心情,他终于还是摆脱了,
因为他从事的氢弹研制工作受阻是压在他心上更沉重更有份量的东西。
不久,九院也失去安定的环境。人们成立了群众组织,分成几派互相对
吵、对打。研制氢弹要做的各种工作都因此而停顿下来。邓稼先,这个曾被
看做书呆子的科学家,却挺身出来说服对立的两派群众:“要加快速度,我
国的第一颗氢弹要抢在法国人之前爆炸!这是周总理同意的。”打动了有爱
国热情的群众之心,由于他在科技人员、干部和工人中都有很好的人缘,人
们在混乱中把“抢在法国人之前爆炸第一颗氢弹”当成了口号,成为一个奇
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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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7年6月17日,我国第一颗氢弹的火球升腾在罗布泊的上空时,离
爆心点400米处的钢板被熔化,水泥构件的表面变为玻璃体,14公里外的砖
房被吹散。很远很远处的维吾尔族百姓看到这个大火球,维族老人说:“不
得了!新疆出了两个太阳!”
但是,邓稼先因汇报成果回到北京时,见到的妻子,已被红卫兵和造反
派折磨得瘦弱不堪,他的心里一阵酸处,却又无能为力。
1968年,邓稼先的三姐邓茂先突然含冤而死。他有一个大姐很小就去世
了,大姐邓仲先实际是二姐,但因为真正的大姐早逝,他们就习惯叫仲先为
大姐,但茂先却仍称为三姐。“文革”时,三姐夫被诬陷受迫害,使三姐应
付不了造反派的粗暴,在精神上乱了方寸,一天夜里因忘记开窗而致煤气中
毒不幸逝世。三姐是这样的疼爱他,她去捷克回来,特意给他带来许许多多
的洋玩艺儿,他在三姐心目中永远是个小弟弟。现在,三姐突然离去了,他
经受不住这种打击。三姐从捷克给他带来的那件最漂亮的衬衣,今后他永远
不会再穿了。
邓稼先趁一次出差的机会到内蒙古乌拉特前旗,乌梁素海边看望了一次
心爱的女儿。她比以前懂事了,但头发变得又细又黄,狼吞虎咽地吃着他带
去的肉罐头。他一边看着女儿吃东西,一边忍受心里的折磨,享受着酸楚的
会面。
林彪集团的某些人借口这个尖端机密研究院的小试验中有三次技术上没
有测得预估指标,把一些专家和科研人员集中到青海一个基地办学习班。他
们一口咬定这是理论部里的反动学术权威在作祟,是有反革命在搞破坏。他
们敲着桌子对邓稼先喊道:“理论部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次未达到指
标的试验代号是515,他们得意地摆出居高临下的恣态说:“要抓515,先抓
516。”他们组织不明真相的工人群众来批判和围攻这些专家。邓稼先顽强地
顶着,他和于敏天天商量对策。一方面实事求是,在技术问题上毫不改口;
另一方面在小问题上采取灵活的态度,在与核武器设计无关的小变动上,满
足他们的要求。他不顾自身安危,向工人群众反复讲明核试验的意义。他的
坦率态度和忠诚于事业的心胸终于打动了一些工人,使他们转变了态度,允
许继续进行科学试验和办学习班同时进行。
这时,学习班中一位姓刘的女同志怀孕了,想回北京家中,但是领导学
习班的人不准假。邓稼先虽然已经自身难保,还是利用他的职务和一点指挥
科研的权力,果断的地让她回北京,他说:“我给你开条子。”小刘终于安
全地回到北京,顺利生下一个女儿。
1971年夏天,批判围攻加剧,邓稼先等人的处境越来越险恶,他们沉着
地应付一切。这时杨振宁从美国经巴黎飞抵上海,首次回国探亲访问。下机
后,他开列了朋友名单,要见的第一个人就是邓稼先。名单上报中央,邓稼
先立即被周总理召回北京见客。妻子见到邓稼先失去了往日的光彩,看上去
心事重重。不久,林彪摔死在温都尔汗,九院这一批中国宝贵的科学家们才
中止了厄运。
1973年5月2日,邓稼先的父亲邓以蛰教授因病逝世,他能够稳住自己
的心情,捧着父亲的骨灰,在家属的最前面,走向骨灰安放室。
然而,1976年1月,邓稼先奔赴大西北进行又一次核试验,列车穿行在
黄土高原上,突然车厢里的播音器播出了周恩来总理不幸逝世的消息时,他
却压不住从心里涌上来的惊愕和悲痛,一下子痛哭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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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稼先想到了他初次见到周总理的情景,他由于紧张,说起话来有点哆
嗦。总理笑着说:“稼先同志,我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有高血压,你这么
一哆嗦,就把我们的血压给哆嗦上去了。”听了这话,他马上就放松了,会
议室的气氛也轻快了。周总理认真细致一丝不苟的工作作风给他留下很深的
印象,许多按常情周总理不熟悉的问题也很在行。邓稼先认为周总理的知识
面特别宽是因为他处事认真和谨慎从事,这在无形中对邓稼先产生了很大的
影响。
邓稼先想到,从1964年首次爆炸原子弹成功到1976年我国共进行了21
次核试验,次次都凝聚着周总理的心血。特别是1964年第一次原子弹爆炸成
功,1965年第一次用轰炸机空投原子弹试验成功,1966年10月27日核弹头
与导弹对接发射试验成功, 1967年6月17日第一颗氢弹成功,1969年9
月23日第一次地下核试验成功,以及1975年试验小型的原子弹,都使得总
理高兴得满面笑容,使得中国人民扬眉吐气。邓稼先想到这些,默默自语:
安息吧,敬爱的周总理,我们一定按照您的意愿,冲刺再冲刺!
八、恶魔的伤害
研制核武器有一个最可怕的恶魔,就是放射性物质的辐射对人体的伤
害。
法国科学家亨利·贝尔勒尔在一百年前发现了放射性,到玛里·居里和
皮埃尔·居里夫妇时有了一个大的飞跃,他们先用铀作放射源,又发现了钋
和镭。放射性的发现造福了人类,同时也降灾难于人类。居里夫妇俩经受到
非常奇怪而难以诊断的疾病的折磨。特别是玛里·居里最后死于过度辐射而
引起的再生障碍性贫血。她的实验簿受到强烈的放射性污染,她使用过的菜
谱保持放射性达50年之久。
邓稼先经常出入车间,有时天天接触放射性物质,受其辐身的损伤。他
们把这种事叫做“吃剂量”。有一次开密封罐观看测试的结果,原有防护的
措施挡不住新材料良好放射性能的强度,使他们受到了超出常量几百倍的辐
射。
70年代末期,一次飞机空投时没有打开降落伞,核弹从高空直接摔到了
地上,倒数之后天空没有出现蘑菇云,这种事情有可能引起严重后果。指挥
部立即派出一百多名防化兵到出事地点去寻找,但始终没有发现核弹的痕
迹。邓稼先决定亲自去找,他清楚,放射性钚如果侵入人体,在人体内的半
衰期是200年,亦即进入人体后200年还剩一半,它将终生伤害着“吃剂量”
的人的身体,永无解除之日。仅仅一克重的钚可以毒死100万只鸽子,可以
想象它对人体的伤害。他没有听从好心同志的多方劝阻,和二机部副部长赵
敬璞乘坐一辆吉普车,向戈壁深处驶去。在车上,他不停的思索,什么都想
到了,就是没有顾得想钚对于人体的伤害。车子在大戈壁上到处迅跑,他终
于找到了。到了发生事故地区的边缘,他要汽车停下来。一下车,邓稼先立
即感到了此地对于身体的危险性。他大声对要与他同行的赵副部长喊:“你
们站住!你们进去也没有用,没有必要”——“没有必要”这是一句只说出
一半的话,如果把这句话完整地说出来,应该是
“没有必要去白白地做出牺牲。”
而邓稼先认为自己是有必要的,有必要“牺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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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稼先这时又将钚对人体的伤害忘得一干二净,他弯着腰一步步地走在
戈壁滩上,四处扫视,边走边找,终于找到了碎弹。高度的责任感使他在一
瞬间变成了一个傻子,他竟用双手捧起了这个含有剧毒的危险放射物——碎
弹片。他见到赵副部长的第一句话就是“平安无事”。但是,他意识到自己
的身体一定是有事了。他主动邀请赵副部长与他合影留念。他在研制核武器
的紧张工作中,从来没有主动邀请别人合影。这次他要特别留下一张纪念照,
是他察觉到了寿命的期限了,他遭受到极为严重的放射性钚239的辐射伤
害,是现代医学水平无法补救的。
几天以后,邓稼先回到北京住进医院作检查,结果表明,他几乎所有的
化验指标都是不正常的。但他只对许鹿希说了尿不正常,妻子火了,跺着脚
埋怨他。邓稼先如果到疗养院去对身体会有很大好处,可是他没有疗养过一
天。一天晚上,妻子耐心地劝说他,他斜倚在床上,时而看着妻子,在听劝
说,时而望着墙,在想工作,了解她的妻子完全猜到了他的想法。
邓稼先的心在事业上,他身上有一股特殊的力量。他明白,美国人已经
先后进行了九百多次核爆炸试验了,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美国总统
命令恢复发展生产中子弹。中子弹是他们在 70年代后期研制出来的新式武
器,它减小了冲击波和热辐射等其它效应,而加大了中子效应,这就能在减
弱对物质破坏力的情况下保持对生物的杀伤力,好像一群装甲车或坦克车被
中子弹袭击后,车子仍然完好无损,而车内所有的人均被消灭了,这就是中
子弹最特别的地方。原子弹只不过是核武器的第一代,一个核科学家,在核
武器研制方面,必须使祖国站在世界的最前沿,否则,就谈不上有强大的国
防威力,科学家就没有尽到责任。
邓稼先仍然醉心于新式武器的研究。1980年以后,他衰老得很快,头发
白了,工作疲劳也不易消除。有一次去爬山,半路上他突然感到举步艰难,
身上沁着虚汗,只好半途而废。有时,他的心跳每分钟会超过120次。有时
他甚至非常怕冷。
一次,他利用散会后的一点空,和妻子到颐和园去。他们漫步在后山的
小路上,还没有走到最高处,他便觉得有些累了。他们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
来,邓稼先一边吃着妻子剥的桔子,一边漫不经意地浏览着湖光山色。忽然,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喃喃地说:“多恬淡,多悠闲,要能老过这样的生活
该多好啊!”妻子看着他,意识到他在精神生活上也感到了劳累。可是,这
种倦意,在他强大的事业心的推动下,一会儿便烟消云散了,他比谁都清楚
自己的身体情况,因此,他在工作上在争分夺秒。
1984年底,邓稼先指挥了我国第六个五年计划期间的最后一次核试验,
这也是他一生中最后组织指挥的一次核试验。他在严寒中来到罗布泊。在
1986年以前国家进行的32次核试验中,他亲自在现场指挥过15次。所有的
试验都获得了圆满的成功。有人称他是福将,但事实上,他的成功靠的是他
本人的水平和一丝不苟、认真负责的精神。他对罗布泊,因为事业上的光辉
成就而产生了深厚的感情。60岁的邓稼先带着自己魁梧而又极为虚弱的身体
来到基地,他知道,国家在期待着这次重大试验。
虚弱的邓稼先是气喘吁吁地趴伏在两位同志肩上到达目的。这些天,只
有少数人知道他天天在便血。高潮副院长提醒他:“要注意,怕不单纯是痔
疮吧?”邓稼先却岔开了话题,他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不治之症,但是,他要
争抢的是宝贵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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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试验的那一天,他和于敏坐在指挥车里,守候在基地的前沿。他们在
等待着一声巨响,等待着忘记刮络腮胡子的胡仁宇副院长的到来。邓稼先是
个胖子,于敏的头发过早地脱落了。基地的人们常说:一个胖子和一秃子紧
忙活一阵,就要响了。
胡仁宇飞步跑来了,他们的直觉都感到是好消息,但也更加紧张了。
“那个尖尖有没有?”邓稼先和于敏同时高喊。
“有、有、尖得很高,很清晰。”胡仁宇把照相底片在手上高举,使劲
地摇晃着说。
他们接过底片一看,尖尖很高,他们高兴得简直要跳起来了。
在32次核试验中,他们第一次观察到预期的中子主体点火和燃烧都是正
常的新现象,是一次重大的突破。
邓稼先就是这样带着第二代核武器伸手可及的喜悦,告别了罗布泊。
九、生命的最后路程
邓稼先在争分夺秒地工作,同时隐隐地闪现出将要离别自己熟悉的一
切。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是瞒不住研究神经解剖学的妻子的。20多岁的
儿子,有自己的主见和看法,他们之间出现了代沟。常常想念的有离得很远
的女儿,有常年操劳,年近古稀的大姐。但是,他在工作中接触的一砖一瓦,
一草一木,更使他眷恋不已。
在一次核试验的空隙时间,他来到了当年爆炸第一颗原子弹的试验区,
他要看一看托着这颗原子弹爆炸的铁塔。他和坚持要陪着他的李医生一起,
在这荒漠的戈壁滩上漫步。当年的沙子和石块已经被爆炸燃烧成了琉璃砖的
模样,它使邓稼先的心绪回到1964年的时代。
邓稼先一边走,一边告诉李医生,当时是怎样编队的,走到一个极普通
又无任何标记的地方,邓稼先高兴地告诉李医生:“咱们的队伍当时就住在
这里。”走着走着,邓稼先又告诉他当年这地方曾是古代的海底,有很多蚌
壳化石,刘西尧部长还拣到一块大的,叫大李子送给周总理作纪念。他们缓
步前行,邓稼先触景生情,还想起了两句穆桂英探栈道的南梆子名词。
邓稼先忽然用手一指:“铁塔!”李医生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那120
米高的铁塔,已经平躺在戈壁滩上。它的顶端已经熔化掉,底部扭曲变形,
粗大的钢条扭成麻花乱成一团,只有中间一段似乎像是塔的样子。
沉睡在这20年的铁塔,仍有放射性。它的身边竖立着一块不高的石碑,
碑上刻着张爱萍将军的亲笔题字:1964年10月1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