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届朝歌狂飙-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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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的又一战绩吗?
他们要再一次以别出心裁的举措震动全国。在中央文革小组的支持下,北航“红旗战斗队”总部下令给“红旗”驻
各地的联络站,要求迅速地行动起来,开展“红海洋”活动。在各地群众和红卫兵组织还没有明白怎么一回事时,几天
之内,北航“红旗”战斗队便在全国组织人力、物力将大街小巷的店铺门面,房屋墙壁都涂上了红油漆,写上了各种
“革命' 的大标语和毛泽东语录。在商店里、办公室里、居民家中,则以红纸为主剪辑各种忠于毛泽东的标志贴在墙上。
许多单位的大门上,镶嵌着”忠“字、向日葵,红太阳等图案。大门两边的门上都用油漆写上诸如”抓革命、促生产
“、”加强纪律性,革命无不胜“、”伟大的中国共产党万岁“、”敬爱的毛主席万寿无疆' 等标语口号,大门两侧的
影墙上,也一左一右设计了两块语录板,在农村各地,树有红色的大牌坊。许多居民家门上也用漆写上或喷上毛泽东头
像和毛泽东的“最高指示”,家中最重要的地方一般都贴上毛泽东的画像摆上毛泽东的瓷像和石膏像。许多单位都在大
门内显要位置建造了毛泽东的巨型塑像。这一时期,各大中小城市的商店、机关、医院、学校、饭店、旅馆等等几乎所
有的单位,连同“破四旧”时改换的“革命”名称,一律被覆盖在红油漆之下。茶店、饭店、百货店、照相馆、五金店、
土产铺都无法从门面上去分辨。连厕所的外墙上也被涂上油漆,写上《毛主席语录》。
全国卷入了新的一轮“革命”浪潮之中。
北京五十五中初三学生16岁的黄小宝,也卷进了这个浪潮中。
那一年,他像全国人民一样,热血沸腾,怀着对毛泽东的无限忠诚投身于文化大革命的浪潮中。那时,红色已是时
代流行色,是最革命的色彩。红色取代了黄色,成为中国的权贵颜色,而黄色被打人十八层地狱。街上卖蔬菜的莱摊上,
黄瓜也被革了命,改称青瓜。黄小宝出身小职员,父母都是小学教师,也被小学红卫兵斗得不亦乐乎。他想参加红卫兵
被拒之门外,正愁没机会表现,看见黄瓜改名,灵机一动,便紧跟时代大潮,张贴大字报,严正声明,更名为朱红。
也许是心底依然对“黄色”藕断丝连吧,在同学们纷纷南下江浙、广州串连之际,他却充差神使,踏上西去的列车,
领略黄土高原的塞外风光。16岁的朱红,从书本上读到“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心向往之。他又读到过,
呼和浩特为蒙语“青城”之意,位于大青山脚下。他决定把呼和浩特作为他西行串连的第一站。
火车上,他结识几个大学生朋友,北京航空学院“红旗战斗队”的红卫兵。“北航红旗”在北京也是一个响当当的
红卫兵组织。其首领韩爱晶是著名的“五大领袖”之一,在司令满天飞的时代,他不称司令,以“北航红旗”总勤务员
自称,取“党和国家领导人,无论职位多高、权力多大,都是人民的勤务员”之意。“北航红旗”是首都大专院校红卫
兵第二司令部的核心,这些西上内蒙古大草原的“红旗”战士,怀着要把红旗插上黄土高原的凌云壮志登上北京开往包
头的89次列车。
下了火车,众人已是精疲力尽,举目四望,更令人心灰意冷深秋时节,应是满山苍翠,这里却是一片灰黄,举目远
眺,光秃秃的山岭没有一棵树。火车站外,看不见繁华的街道商店,只有黄土垒起的土房,收割完庄稼的黄土地。土墙
上不知为什么,用白色石从浆划着一个个的圆圈,一打听说是吓唬狼的。朱红不由倒吸一口凉气。革命口号、大标语也
多是用白色石灰浆涂写在干打垒的土墙之上。如此冷落,如此色调,与如火如荼的北京形成强烈反差。
“太差劲了,一定要把革命烈火点起来!”一个“红旗”战士说,“把式把式全凭架式”,另一个“红旗”战士援
引群众语言说,“第一步应该把革命的气氛制造出来。”
一行人住进内蒙古大学。第二天大学生们忙着建立“北航红旗”驻内蒙古自治区联络站,与当地红卫兵、造反派取
得联系。
朱红在学校本是逍遥派,捡了一个红卫兵袖章在北京还不敢带,怕被本校红卫兵撞见,到了黄土高原,料想不会与
同学相遇,便放心大胆地把袖箍套上,招摇过市。他在校园里寻摸了一辆没锁的自行车,一路打听着去昭君坟转一遭。
破四旧的火焰已经烧过这里,碑毁亭残,惟有庞大的土坟上枯黄的小草,迎着习习凉风,可怜地拼命想挺直纤弱的细腰。
朱红沿石阶攀上坟顶,发现土丘上有几处被人创过的痕迹。想来是破四旧的小将们有心掘坟挖墓,后来又因工程浩
大力不从心,没有将革命进行到底。朱红站在墓顶,远望西下的残阳,感慨一番“独留有画向黄昏”的苍凉景象,转身
朝下走。走出大门,却发现自行车没了。他骂了半天塞外番夷有失教化之类的话,只得迈开双脚往回走。
回到内蒙古大学已经快9 点了,“北航红旗”驻呼市联络站里人来人往,正忙得热火朝天,一打听,原来北京总部
来了命令:为坚决贯彻伟大领袖毛主席关于“要关心国家大事、要把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的最高指示,为建设一个红
彤彤的新世界,世界革命的中心应以全新的面目出现在东方。中国的大地应成为“红色的海洋!”
联络站闻风而动,立即与呼市大中学校、机关商店的红卫兵。造反派组织取得联系,召集负责人连夜开会,布置工
作。决定分三步走:第一步连夜刷出标语口号;第二步以最快的速度让主要街道成为红色大江、长河,让主要建筑物成
为红色堡垒;第三步、动员群众自己动手,让红色巨浪涌入胡同小巷直至市郊农村。
会一散,各路人马按计划分片包干,四下出击。第二天人们在上班的路上,从大字报大标语中得知,新节目即将开
演。
据说,苏联共产党在夺取政权之前,活动经费靠党员交纳的党费。一次,苏共在英国伦敦召开党的代表大会,由于
经费不足,会议结束以后,没钱返回俄国。普列汉诺夫找到一个大资本家,由全体代表签名,写了一张借据,借了路费,
才得以回国。说是一年以后归还,但直至革命成功,布尔什维克夺取政权才归还了这笔钱。“文革”期间,红卫兵小将
效法革命先辈,以革命的名义乱开借据。后来,追还借出的财物时发现,其中大部分借据地址不详,查无此人。并非红
卫兵小将个个都是骗子。他们当初签署的借据,用的一般都是红卫兵组织和更改得挺革命的新名字。学校、街道、派出
所的档案中没有记载,当然无处查找。
朱红率领一班人马冲进一家化工颜料商店,以革命的名义借走十几桶红、黄油漆,就是打的这种借据。落款是:首
都红卫兵驻呼市联络站、朱红。一两个小时之内,颜料店内的红、黄两色颜料全被拉走,留下的只是几张白条。商店售
货员认真地登记下借物单位:“鬼见愁”兵团,张永革:“冲霄汉”战斗队,甄造反;等等。
朱红对旧城破旧的街道印象极深,决心亲手改造它。当地中学生不知从哪儿弄来一辆三轮平板车。于是蹬的蹬推的
推,朱红上车,坐在油漆桶上,向旧城进军,一路走,他一路不停地手持话筒向路边行人宣传“红海洋”:“革命的同
志们,红卫兵战友们,首先让我们共同敬祝……”敬祝之后,他又严肃地大声说:“我代表世界革命中心——中国的首
都——' 文化大革命' 的策源地——北京的红卫兵,向光荣的呼和浩特市的红卫兵战友、英雄的解放军战友、工人贫下
中农同志致以革命的敬礼!”
朱红在北京时有如不准革命的阿Q ,酸溜溜的,来到内蒙原本是打算欣赏塞外草原风光的,想不到这里的革命需要
他,人民欢迎他,他不由自主地跑到革命队伍里来了。
板车放在旧城北门外的空场中央,朱红继续他的演说:“毛主席教导我们,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
爱。毛主席还教导我们,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自从人类进入阶级杜会以来,一切事物就都打上了阶级烙印,颜色也不例
外。无产阶级的革命导师马克思就最喜欢红色。红色象征着革命。全世界的无产阶级、红卫兵战士都可以凭着红色找到
自己的同志、朋友,找到自己的家乡。为了建设红彤彤的新世界,为了向毛主席他老人家献上我们红色的忠心,让我们
行动起来,用革命的色彩占领一切阵地:红海洋万岁!”
朱红从板车上跳下来,几个人提着油漆桶冲向商店。商店职工热烈欢迎革命小将们的革命行动。众人齐动手,转眼
间,门面、墙壁便革了命,红色的标语口号刷在黄上垒起的破墙上、门窗上,朱红累得腰酸腿疼,顺脖子淌汗,但心里
很是舒畅。他终于有了行动。他终于看到自己也有能力呼风唤雨,改造世界。
不一会儿,十几桶油漆全部用光。朱红意犹未尽,带着人四处寻找颜料店。然而,革命形势发展得太迅速,所有油
漆、甚至染料,红色均已告罄。
朱红与几位呼市红卫兵战友商量了一下,决定去生产油漆的工厂,直接从工厂提货。他们唱“造反有理”的造反歌,
骑着平板车,转了大半天,也没找到油漆厂、染料厂。忽然,一家单位的标牌吸引住朱红的目光:×××屠宰厂。朱红
立刻联想到一句歌词:“为什么战旗美如画,烈士的鲜血染红了它”。记得入队的时候,辅导员说过,红领巾是红旗的
一角,是烈士的鲜血染成的。为了支持红卫兵的革命行动,工人把满满几大桶猪血无偿赠送给“红海洋”事业,连白条
也不要。只是叮嘱红卫兵小将,行动要迅速,时间久了,猪血要凝固的。
从屠宰场出来,几个人飞奔回城,看见一家饭店,二话不说,上去就刷门框,涂墙壁,干得热火朝天。忽然,朱红
觉得有些不对头,四周投过来的目光有些异样。再找那几个当地的红卫兵战友,早已不知去向。背后站了不少人,一言
不发,不像刚才刷油漆的时候,围观的人都是指手画脚评论着。这伙人静得出奇,似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饭
店里的服务员也不同于别的店铺,一个也不出来欢迎,慰问。
朱红心中纳闷,手中的刷子不由停下来,抬头看一眼那饭店,门掘上挂着一块写着的牌子上赫然写着两个他认得的
汉字:清真。他的心一沉,知道要坏事。心中暗骂那几个红卫兵战友不仗义,不叫自己一声,偷偷溜了。他强作镇定,
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要抖,转回身,走到平板车前,装成涂料用完了的样子。他瞧准一个人群中的缝隙,猛冲过去,冲出
人群,撒腿就跑。
然而,已经太迟了。
迎面跑来一群中学生,个个左臂佩戴红卫兵臂章,与众不同的是,个个还头戴一顶白色小帽。原来饭馆的人不敢惹
前来造反的红卫兵,从后门跑出去,到回民中学搬来救兵。
朱红陷入回民红卫兵的包围圈中。一场一边倒的红卫兵火并开始了。在打死他的恕吼声中,朱红被打得满地乱滚,
哭爹喊娘。
朱红眼看就要惨遭不测。突然,他大叫:“别打啦,我是朱德的孙子!”
石破天惊。
众人都不由住手,问:“你再说一遍?”
朱红蹲在地上,从衣兜里掏出学生证,说:“我是朱德的孙子。不信你们看证件。”
一个打手接过学生证,姓名栏中果然写着“朱红”两个字。说不定是真的。谁不知道朱德是红军的创始人,给孙子
起名“朱红”以纪念红军,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回民红卫兵们用目光交换了一下意见,大概是说:不要把事态扩大,万一他真的是朱德的孙子,打死他,咱们也吃
不了兜着走。
众人丢下学生证,又踢了朱红几脚,说:“我们去调查,如果你欺骗我们,再找你算总帐。”说完走了。
可怜朱红,一共混进革命队伍不到24小时,便吓破了胆,从那以后再不敢言“革命”二字。朱红躲在内蒙古大学宿
舍里躺了三天,又趁着夜色溜到火车站,见到火车就上,逃离地狱一般离开呼市。
其实,回民红卫兵小将根本没去调查,也无处调查。他们激愤之后,不仅想不到去调查真伪,反而担心朱红率领大
队人马杀来报仇。一个个磨刀擦枪,捡砖头,白天巡逻晚上站岗,忙了好几天,见没事才放宽心。那家饭店的职工也是
好几天没敢上班,每天轮流到饭店门口探听消息,看有没有人来砸店。
几天以后,返回北京的朱红在大街上看到“北航红旗”的严正声明:声明大造“红海洋”的反,矛头直指走资派。
朱红简直有些目瞪口呆了,怀疑他们的头头是不是发高烧说胡话呢。才几天的功夫啊,就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再说,要
骂“红海洋”,当初不干比什么不好呀,自己也不至于差点把小命扔在黄土高坡上。
又过了些日子,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制止大搞所谓“红海洋”的通知》下达。
通知说:根据各地群众反映,最近城市中有些党政机关部门,借口写毛主席语录、“美化市容”等等,大搞所谓
“红海洋”,就是用红色的油漆把大门和大片大片的墙壁涂成红色,甚至强迫群众挨家挨户出钱。有些农村中,除了
“红海洋”外,还搞了大牌坊。还有别有用心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和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人,想用这个方法
使群众没有贴大字报的地方,掩盖自己反毛泽东思想的罪行,他们的这种做法不但完全违背毛泽东同志历来教导的艰苦
朴素的作风,而且是一种抗拒大字报、对抗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恶劣行动。中央认为,各级领导机关必须坚决制止这
种错误做法。
“文革”的很多事情都是相辅相成的,红卫兵大串连使“红海洋”顷刻间排山倒海,“红海洋”则使大串连更快地
流动。尽管“红海洋”很快被制止了,但“红海洋”倡导的个人迷信与劳民伤财有增无减。
在这之后,每个单位都有毛泽东的雕塑、石膏与印得无处不在的人头像(甚至山坡上都出现超巨幅像),每个家庭
都有几个版本的《毛主席语录》与著作,甚至有的脸盆、茶杯、箱子、灯罩、大门、饭碗……都印有毛泽东像。而毛泽
东像章从1967年到1969年的佩戴率高达59%、89%及94%,而且每人都有数枚纪念章,估计全国至少有数十亿枚纪念章
制作出来,而制作的材料从塑料、陶瓷、有机玻璃、竹木、搪瓷、白铁皮到贝光、铜、锦、银、金……贫穷的中国为此
付出了巨大的物力、人力、财力,在这方面确实创造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世界奇迹。
朱红悄悄改名为原来的名字:黄小宝,从此闭门读书。上山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8 年里,他也没放弃书本。
他认定自己没有实际行动的本领,只有在精神领域倘佯。
第十章 想见领抽 大部队井冈发疯
迷乱革命 小人物延安搞鬼
1966年11月一条消息不胫而走,像电波迅速传遍大江南北,黄河上下:伟大导师毛主席要在井冈山接见红卫兵,时
间12月9 日。
井冈山仿佛一块硕大无比的磁铁,突然放射出无穷的磁波。杂乱无章,蚁群蝗阵般乱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