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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顾城文选-第7章

小说: 顾城文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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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干嘛同意出国了呢?就是我懵懵懂懂中梦想着有块地种。办护照时碰上了艾端午,一个很有趣的人,他说你要块地种还用出国?他说你看,黄河在这儿拐弯儿,他在地图上画了五十个格儿,说马步芳的十万骑兵在这儿修了十年地,每个格是五百亩水稻田,有五十只狗分守着五十块地的五十个入口,说他带我去,那狗都认识他,等我们走进去,这地中间坐着个李乡长,他只要踹他一脚,李乡长就会给我一块地种。还说黄河在那拐弯儿水急,我们可以在那儿挂个大网,黄河大鲤鱼到那儿就倒霉喽!我们就可以拿个铁锨撮,一撮一卡车。我说怎么净等着咱们去撮呵?他说那儿的人不吃鱼。我说那咱们撮那么多,没人吃也是白撮。这么说着笑话呢,我这越来就越觉着有那么一块地在哪里等着我了。    
    后来有一个机会,我就到了新西兰。    
    (节选三)    
    在岛上经的这么些事儿呢,好像跟艺术没什么关系。但是其实对世界的感受却是大不一样了,我看着鸟自己也是鸟,看着树自己也是树;这再到德国来呢,心就很静,好像知道是从一片家园中走出来的人,随时可以回去;就是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一个退路,这个退路,我现在想就是我在岛上的那个小房子;我的诗呢,也有了变化,比如我说:“满山满树都是叶子/再一看是花/再一看又是叶子”;我说:“你美丽像手指/有点儿不好意思”——就是那个季节呀,恍恍惚惚过的,一会儿花开,一会儿花落,恍惚中间呢,你好像还在你的童年,忽而又到了你最后的日子;就是你的生命过程呢是个可以来回走的走廊,指不定你就落在哪一段上了。    
    岛上过着这样的日子,晚上也做梦。这个梦呢,跟在中国时做的很不一样。在岛上我梦见的全是北京,只要一闭眼睛就回北京了,特别怪。    
    在北京做梦从来好像梦见的是另一片天空。像我梦见一个遥远的国土,我说:我坐在维多利亚深色的丛林里,坐在安安静静的树枝上,发愣。⑩在梦里我的家就在那样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像我还梦见,在秋天有一个国度是蓝色的……,后来就写了《净土》——在秋天/有一个国度是蓝色的/路上,落满蓝莹莹的鸟/和叶片/所有枯萎的纸币/都在空中飘飞/前边很亮/太阳紧抵着帽沿/前边是没有的/有时能听见叮叮咚咚/的雪片//我车上的标志/将在那里脱落……    
    在那个岛上,只要我忘了,谁也不会提醒我我是中国人,或是外国人,我可以不是这些,不是顾城,不是男人,所有这个世界加给我的符号只要我忘记了就没有了,我可以是一个精灵一样的东西。我看着鸟,我就觉得我在空气中喳喳喳地飞,看见鱼,就有在水里游动的感觉,看树呢,我感到我像树那样很强硬地生长着。我觉得当你忘记了这个世界加与你的那些职责和符号之后呢,生命就可以获得一个更广大的形式。    
    其实我后来细想,我最早看很小的昆虫,开始写诗的时候也是这样,就是为了想起我的另一重生命;因为我对我的这个人世的生命很不满意——每天必须吃饭,必须做这个那个,这样的生命状态很不令人满意。但是呢,写诗,那些细小的昆虫,树的摇动,甚至打石头砸钢钎的声音,都可以使我慢慢地想起我另外的一种生命。当获得了这重生命的感觉的时候,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也就获得了从容和安宁。    
    我一直在想死亡是什么,后来才发现死亡是个不知不觉的东西。我在一首叫“利若”的诗里是这样写的,这个人是已经死了,但是在死的一刹那他非常着急,他还保持着所有人的感觉,对前景充满忧虑;他是一个足球运动员,但是我觉得呢就是我,在那儿看着——他脸色焦糊地站着/脚硬/他和利若比赛//利若死了/他一个人在球场上跑来跑去/利若死的时候/他在//在球场上/进八分之一的球/别人让他赌五万块钱——就是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他拉倒球架/边跑边骂——他跟这个事情有一个关系——//利若的球一分钟一个//和所有人比/所有人都死/利若也死/事儿就这么完了//报纸上登过——他没注意他已经死了——//男孩子怀念他穿背心/女孩子在背心上写怀念·利若——这是他最后看见的一个场景,也是我做的那个梦——那些男孩子和女孩子走远了,在他们的背心上写着“怀念·利若”。他已经成为一个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了。


第一部分:剪接的自传“别有天地非人间”(5)

    在岛上是做梦就回北京。这一回呢,过去全部生活的感觉就浮了上来。一睁眼又是岛上。我说这倒不错,回国也不用买机票,出国也不用办护照,只是眼睛一睁一闭,科学技术再怎么发展也不可能有这么方便的了。当时梦着梦着呢,就发现你好像是一个幽灵似的,你不知道你是在生活到来之前,还是在经历了之后,就在北京城里乱转,城里也阴暗无光,特别是像“□□”这样的事,老好像有人说了,又有人没说,好像人们都在回避一个问题……    
    (约1800字略)    
    《滴的里滴》这首诗体现的也是这样一件事情——一个革命,一个精灵来到我们中间,忽然常规的生活瓦解了——(朗诵《滴的里滴》11)——    
    我觉得我到这个世界上来,好像就是进了一个小瓶子,好多次我以为我已经走出去了,过后发现却仍然在里边。“滴的里滴”以及所有的这个世界上的错乱,都其实是人的精神和现实的冲突导致的。永远有革命,永远有流血,他们并不愿意仅仅是为了活下去而活下去,在一定的时候,他们选择死亡。而我很幸运,最后听到了这样的声音:整个下午都是风季——这是我真正在梦里听到的声音,这个声音到来的时候,我安静了下来,我听着世界的声音远了,盘子说,盘子盘子盘子……都远了,这个“滴的里滴”的声音最后找到了它自己的形式,变成了一滴水——一滴/门开着/门在轻轻摇晃……    
    自从有了人类社会以来,自从人明白他要死亡以来,这个困惑就出现了,人和他的生命就发生了一个分离。一个桔子,它的生命之水是在身体里边的,一个人他的生命之水却是在杯子里的,这个水可以泼出去,可以晃出去,可以从这个杯子倒进那个杯子里,我们的思想、道理、感情都会有这样的串流,在任何这样的流动中间我们都有可能失掉我们的生命之水。在这个时候,就产生了所谓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    
    每个人都有过梦想,或大或小或远或近,当它在你的不知觉中离去的时候,就留下了空洞,这个空洞就是一种忘却;你可以不去理睬它,继续生活下去,但是这个空洞使你不完整,使你不安定。只有当精神到来的时候,当革命当爱情当诗歌当我们自己的最古老的忘记回来的时候,我们才能够使它得到填补,才能够复归完美的原初状态——“一滴”。最早我在松树上看见的那些露水就是这样的——一滴。它那么明亮,里边有精美的宏大的世界……    
    我想我一直在写诗,并不是为了做一个诗人,而是为了获得和记住这个感觉;就是说——这个世界并不是唯——一——的。    
    1992年7月9日    
    柏林    
    (编者据录音整理)    
    附:答问    
    (烨:谢烨)     
    主持:顾城一开口讲了近两个小时,我想大家听得都挺高兴。就是说完全可以看出他为什么写诗,这一路走过来。不知谁听了这么大段故事,有什么问题,想请教顾城?    
    问:你在柏林要呆多长时间?    
    在柏林呆到明年三月,然后就回去。    
    问:到哪去呵?    
    新西兰呵。    
    我那儿还有大块儿地荒着呢。我想那儿对我有很大的好处,就是我把我交给了劳动,我的手打石头,脚走路,这时候的身体和精神好像可以清楚地分开来,你可以把身体忘掉。所以我很喜欢干活儿。    
    问:那个环境适合你是吧?    
    我想是吧。回中国是回去看父母。中国全在我的梦里了,在梦里好一点儿,要是真回去了,恐怕还不如梦里看得见呢,西直门、太平湖早都没了,还是个生地方。    
    问:你鸡杀了以后靠什么活?    
    不是卖春卷吗?我还给人画像,我大概画了得有一千张像,把岛上乐意被画的人都画遍了;后来画刚生下来的小Baby。    
    问:岛上有多少人?    
    两千多人。    
    问:那几乎都认识了?    
    岛上的人都跟谢烨很好,不太认识我。因为我一直在山林里干活儿。我也不会说英语,认识我的人不多,就知道我画画儿。我能记住这个人我画过。


第一部分:剪接的自传“别有天地非人间”(6)

    问:你离他们比较集中住的地方很远吗?    
    这个岛一小部分是住人的,一大部分是放羊的。我们住在人和羊之间的地方。也有人,最近那儿周围盖了不少房子。我们刚去的时候很荒凉。    
    问:我觉得你是个很自然的诗人,你接到DAAD的邀请时你是怎么想的?    
    DAAD给了很好的钱。我来这儿一年,回去可以至少盖一个厨房,和换一个屋顶。我们的屋顶快漏了。也许还可以把贷款还上。这是具体的考虑。而且我出来也可以看一看朋友。    
    问:你贷款是多少?    
    贷了两万。后来还了点儿。    
    烨:没还多少,还的都是利息。    
    问:两万是多少马克?    
    两万?一万七马克吧。    
    烨:差不多跟马克;稍微高一点儿。    
    问:你被叫作是童话诗人。你现在写的诗,你能自己总结出你是什么诗人吗?    
    这个,这是外在的印迹吧。我这人比较任性是真的,但你要说完全是写童话那也不是。比如像我刚才念的这个《滴的里滴》就是我在国内写的,但是没有机会发表。比如我写了一组叫“布林”这样的诗呢,也没有发表。当时能发表的都是一些比较有点儿甜味儿的诗,因为编辑认为嘛,童话无伤大雅。所以当时就有了这样一个说法。实际上我一直喜欢干干这个,又干干那个。不过你要我扮演一个成人的角色我大概真的也做不好。    
    问:你是比较喜欢生活在梦里,生活在有点虚的东西里边,不喜欢太真实的东西?    
    我喜欢真实。生活里是有真实的时候的。比如说爱情到来的时候,强烈的生命的感觉,写诗的时候也是这样。而平常的生活就乌里乌涂的,就那么过;你说是你在过也行,是别人在过也行。而梦里却是剥掉一切假像的,那是直接触及你生命的真实。所以对于我来说,真实未必在现实里,梦往往是最值得信赖的,它不说谎。    
    问:中国也有荒凉的地方,你不是也去农村放过猪吗?干嘛要去那个岛上?    
    是呵,我小时候到山东去养猪,那时候小,事儿都是父母给扛着,那会儿是文化革命。而其实你真要自己到一个地儿去,你还呆不得呢。中国有点儿人盯人,你到哪儿也离不开人的控制;而真要一个人住进树林里,那也害怕。    
    我们岛上倒是民风淳朴,我们去美国了一个月都没锁门;有点路不拾遗、夜不闭户。不过最近听说也不行了,也开始丢东西了。    
    问:你是怎么就写了诗,长成个诗人的?是受了西方的影响还是父母的?    
    这就很难说了。我觉得我写诗是个自然的事儿,到那个时候就有一些感觉要说出来,用这种方式说最合适。我父亲说这就是诗呵,那这就是诗吧。不是我刻意专门要写诗。    
    我写诗实在是因为自然给了我一种很强的感觉,我的生命里产生了一种冲动要写。不是刻意的,先学习然后做这件事;不是那么回事。    
    问:我知道很多像你这样生活经历的人,开始他们也写,但都没有成为诗人嘛!    
    这个诗人哪,他不老是诗人,也就那一刹那,诗到来了,你写了,你是了;也可能呢,十年八年它不来了。所以诗人只是暂时的。    
    问:就是说你没有受到别人的影响,全是你自发的?    
    这就是我和朋友一直争论的一件事。我也看书,但是文化革命中间确实没书,而那时写的《生命幻想曲》完全是由于自然的影响。我想中国古人在讲画时也说过:师古人不如师造化。我想自然是第一老师,是我们生命的真正根源,所以生命和自然有一个感应这确实不是神化。    
    当然表达是要有技巧的。但是最主要的是这个源泉,这个感应,讲白一点儿就说成是“诗意”吧;而将它变成文字,那个技巧是次要的东西。    
    问:我还没有理解你的意思。    
    简单说就是,诗不是从文化中来的,不是从别人的诗中来的,哪个诗人都不是哪个诗人的父亲,诗是从自然、从内心中来的。    
    问:你小时候没读过你父亲的诗吗?    
    读过。但是我们挺不一样的,诗也是很不一样的。我从小听他讲故事,看他有时间就让他讲,他就讲。他老是从眼前讲起,书里的人儿,生活里的,加上他临时编的,就全都活起来了,然后那些事儿就层出不穷,环环相扣,随心所欲,那是真的非常精彩。那是他的天才所在。    
    他故事里一丝儿丝儿诗意也没有,就是说像——红脸绿胡子妖怪,绿脸红胡子妖怪,俩妖怪擦着根火柴⋯;⋯;——我这跌在草丛里还没爬起来,就看见了,——我这是怎么着呵,没辙了跟着猪八戒只好走了,想找我妈去,这猪八戒吃了妖怪的东西就赖倒睡觉了,也揪不醒,这妖怪就来了,那火柴是我跟猪八戒走的时候带上的,……就是这样的故事,跟他的诗、我的诗都没关系。    
    他从来也不给我讲诗,偶尔念过点儿。但是我知道我的诗不是从那来的。    
    问:六八年你写诗时多大?    
    我五六年生的。    
    问:就是说你杀了二百多只鸡,真的吗?    
    没有杀那么多,还有一些卖掉了。    
    问:你对生和死,是个很敏感的人。在你杀这么多鸡的时候,有没有这种生与死的感觉?    
    烨:他不敢杀鸡。    
    她杀的,我不敢杀;我没那胆儿;我这人胆儿小,要不跑那么远呢?吓的。    
    问:为什么不放掉?    
    放掉是不可想象的,因为它是钱,我们还要生活呢。    
    问:被迫看杀鸡也会有感觉吧?    
    当然看啦!我还抓着脚呢!我管抓着。    
    问:你在大学里讲什么?    
    你说奥克兰大学?第一年是古典文学,第二年是现代文学。    
    问:××好像也在那儿?    
    ××也教了一小段儿。    
    烨:××没教,××就讲了几次诗。


第一部分:剪接的自传“别有天地非人间”(7)

    ××讲了几次。我有一回在门外听,他正好讲到我的诗,讲这个——沿着一条发白的路走向布满齿轮的城市——然后说: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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