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窗之囍-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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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相信天无绝人之路,所以他从不轻易放弃,无论是在生意的手腕上或是栽养花朵,所以就算那朵小小的兰花株从不曾开过半朵花,他依旧是细心照顾,但可笑的是,连对一株兰花都可以不轻易舍弃希望的他,却在最后的关头,放走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女子。
那日,她哭着不肯放开他,捉得他的手掌生疼的痛楚,至今依旧教他深刻雅忘,教他一闭上眼睛,仿佛就能听见她教人肝肠寸断的哭声。
他自信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可是,最后却伤她最深。
乐儿,他的乐儿。
他在心里唤着她的名字,只是想起她的盈盈笑颜,就算浑身的伤口痛得像是千刀万剐一般,都令他觉得好受了些许。
岳家经历过太多无常,姑且不提从儿时就跟在爹亲身边见习,自从接下当家的位置之后,站在风口浪尖上,他也曾经见识过无数难以预料的无常,或许也就是这个原因,他分外迷恋乐儿的单纯与天真。
她曾经说过,无论他做过什么,她都不会讨厌他。
但是她应该讨厌他的,倘若如此,至少在想起他时,心里不会太痛苦,但知道她不会讨厌他这一点,却成了他此刻心里最大的安慰。
『看来,你是不肯乖乖合作了!来人,给我打!给我把这不知好歹的家伙往死里打!』朱千藩疯狂似地大叫,掩鼻退开了几步,让持鞭的狱卒好上前教训被绑在墙上的男人。
就算打死了也无所谓,反正,他有爹亲,还有洪国舅的默许,要怪,就只能怪岳颂雅树敌太多,小小的一介商贾,竟然想要培养另一股朝廷势力,扳倒他们朱家,像他这样的野心分子,留在世上只是后患!
话才说完,就是一记利鞭狠狠地划过岳颂雅的肤肉,鞭子上倒勾的针刺加深了痛楚,就在他闭上双眼,等待着第二鞭再度落下,一阵骚动从大牢之外传了进来,他再睁开眼时,就看见端木少皞与谭隐官带人进来,几名官兵押住了一干狱卒以及朱千藩。
在这同对,他也看见了许久不见的好发韩骁。
『真是凄惨狼狈,这真是我认识的雅爷吗?撑着点,我可不想以后每年清明都要去给你祭坟头啊!』韩骁啧啧了两声,接过一旁谭隐官从狱卒身上搜到的锁钥,解开缚住岳颂雅身上的制锢。
双手一得到解放,岳颂雅揪住韩骁的衣领,将他拉近身前,就在情势紧绷,旁的谭隐官等人以为他们就要吵起来之时,两个男人忽然相视笑了。
『下一次,换我救你。』岳颂雅笑着说道。
☆☆☆
从睡梦中惊坐起,凤八乐一身冷汗淋漓。
『雅哥哥!不要——』
她不停地喘息,明明一身是汗,却冷得教她觉得哆嗦,梦里雅哥哥被鞭得浑身是血的画面,仍旧在她的面前不停地重复着。
正好端进洗脸水的左花听见里头主子惊慌的叫声,连忙地搁下水盆,跑进寝房里,『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我梦见雅哥哥……』她看着左花的眼眸之中拢上了一层薄泪,小手揪着心口,一阵阵地泛疼了起来。
好痛!看见他受伤,让她的心宛如刀割般难受。
『原来是梦见了爷,小姐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左花笑叹了口气,觉得主子大惊小怪了。
『我梦见他浑身是血,我梦见雅哥哥全身都是血,被关在牢里,用铁链给抽起来,奄奄一息的,看起来就快要死掉了。』
『小姐,那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过是场恶梦,你何必将它当真呢?爷又不是牢犯,怎么可能被人给关进牢里呢?』左花苦口婆心地劝说着,却没见主子回应,只见她飞快地翻身下床,走进屏风后头,换上了外出的衣衫。
『小姐,你要去哪儿?』左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主子。
『我要去见雅哥哥,我要确定他没出事!』凤八乐胡乱地在腰间绑上了结,一身里衣外衫搭得极乱,可是她根本就不在乎,匆忙地走了出去。
☆☆☆
『乐儿小姐,你请回吧!雅爷他说不想见你。』
长廊上,两方人马对峙,气氛十分紧张。
但说是两方人马,有些言过其实,因为其中一方,只有一个人,而且是位年纪轻轻的少女,在几个高大的壮汉面前,她的人单力薄显得十分可怜。
身为岳家的大总管,东福把逐客的话说得轻淡而有礼,他领着几名护卫,挡去了凤八乐的去路,无论如何都不许她过去。
瞧着她,东福的心里觉着难受,可是却不能够表现出来。
这丫头才离开岳家多久啊!那张圆嫩的脸蛋就瘦得拉尖了,那双永远都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这时泛着红通通的泪光,忽然眨巴着就掉下了豆大的泪珠子,一颗接着一颗的,教人瞧了揪心。
他从这娃儿九岁起,就瞧着她长大,看着她在主子的呵护之下,出落得日渐娇美动人,虽然有些小缺点,但总是无伤大雅,天真单纯的孩子脾性,更是赢得了岳家上下众人的喜爱。
在他的心里,是想让她过去的,让她去见主子,但是,主子下了严令,绝对不能让她进入内院,所以,现实是他必须狠下心来,就算是强押住她,也要将她赶出大门。
『东叔,让我见雅哥哥,我想见他。』凤八乐抡起衣袖,胡乱地擦掉泪水,她开口请求,柔软的嗓音因为哽咽而沙哑。
『你见主子要做什么呢?乐儿小姐,雅爷他不想见你,你是知道他脾性的人,他说一不二,已经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
『我担心他。』话才开口,又滚下了两大颗泪珠子,『让我见他一面,见着了雅哥哥的面,我就走。』
有一瞬间,东福的脸上闪过一丝异色,但很努力不让自己为她所说的话动容,勉强自己绷住冷淡的表情。『你担心雅爷做什么呢?主子他过得很好,犯不着你担心,丫头,你要记住,现在不比从前了,雅爷与你,已经是不相干的人了,天晚了,怕是要起风了,你赶紧回去吧!』
听见东叔说她与雅哥哥是再也不相干的人,凤八乐的心口像是被刀给狠狠划上一道口子,疼痛伴着鲜血满溢而出。
曾经,她是雅哥哥捧在掌心上的宝贝。
就在距离今日不久之前,他待她还是极好的,怕她捱饿受冷,只要有一点小病小痛,总要教他担忧不已。
她曾以为,自己能够在他的呵护之中,过完一辈子。
可是,她这一辈子还未过完,却已经失去了他的疼爱,现在就连要见上他一面,都是极难了。
是啊!她也知道的,雅哥哥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所以,他决定了不再对她好,就是一个已经再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不,我不回去,今天没见着雅哥哥,我绝对不回去!』她很笃定地摇头,用力地把盈眶的泪水拭去,『东叔,乐儿要见雅哥哥。』
东福见她的心意不改,知道好言好语是劝说不了了,他退后半步,手臂高高扬起,『来人啊!给我挡着她!绝对不许她过去,逮着了人,就把她给我赶出门去,听见了没有?』
『是!』众人虽然有一瞬间迟疑,但终究还是应答了。
听见东福所说的话,凤八乐已经够难受的心,感觉就快要喘不过气,但她还是深吸了口气,挺直了身子,说什么也不乖乖就范。
在她眼前这些人,曾经都是极疼她的。
就像她的雅哥哥一样,待她都是极好的。
『东叔,乐儿要见雅哥哥。』她又说了一次,轻浅的口吻像是呓语般。
『你怎么就是不肯死心!来人——?!』东福才提起口气想要说话,就在这时,看见她像是不要命似的,直直地往他们这个方向冲过来。
一时之间,长廊之中乱成了一团,谁的心里都难受,却还是要拼了命把少女给逮出门去,虽然已经手下留情了,但他们擒拿的手落在她的身上,她还是会疼会难受的吧!
凤八乐确实感到疼,也觉得难受,但最教她难以忍受的是心痛。
她不懂为何雅哥哥变得如此狠心无情?就连让她见一面都不肯,她今天前来并不是想要请求他再像从前一样喜欢与疼爱她,她只是想见他一面,确定他平安无事而已。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推开一大伙人,但他们七手八脚地教她招架不住,蓦地,她哽咽了声,终于无法克制,像个孩子似地哭泣了起来……
人在屋里的岳颂雅,远远地就听见她的哭声,他忍不住摇头叹息,心想乐儿这个傻丫头,只消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伤口痊愈,他就会去接她了!
看来,她是不肯让他打这个如意算盘了!
『来人!去告诉东总管,让乐儿进来吧!』
☆☆☆
凤八乐不敢置信地看着她的雅哥哥躺卧在床上,一如她的恶梦,他受了极重的伤,不只是背上与胸口,就连额头都被砸出了一大个血口子。
她吓坏了,好半晌只是站得远远的,一动也不敢动。
他直视着她,看见她一张圆润的脸蛋在瞬间变得苍白,没有一丝毫的血色,在那双又大又圆的眼眸里,同时有着震撼与惊慌。
他知道她吓坏了,勾唇苦笑了声,『早知道还是把你给赶回去,别让你看见比较好。』
她摇头,摇得越来越用力,表示自己绝不回去。
『我也会死掉。』她咬着唇看他,圆圆的美眸之中是通红一片。
『乐儿,你没头没脑的在说什么?』
『我说,如果雅哥哥死了,我也一定会死掉,因为我一定要跟雅哥哥在一起,所以,无论是天上人间,还是可怕的阴曹地府,我都会跟着雅哥哥,如果你死了,我也一定不会活着。』最后一句话,她像是用尽了力气喊了出来。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他的眸光变得深沉,凝视着她,心想她真的会知道,自个儿刚才所说的话,无异于是要与他生死相许吗?
『是!』她点头。
『过来。』他笑着说道。
『不要赶乐儿走,雅哥哥,让我留下来,不要赶我走。』
『你听见我说『出去』两个字了吗?』他眉梢轻轻挑起,没好气地睨了她一眼,『我说的是『过来』,你听清楚了吗?』
她点头如捣蒜,迟疑了半晌,终于提步向他走去。
那一瞬间的迟疑,是害怕,是不敢肯定,是他吗?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他吗?她真的曾经以为自个儿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他了!
『还口口声声说自个儿长大了,这不就哭得像个孩子吗?』他伸手摸着她的头发,一寸寸仔细地看着她的眉眼,摇头无奈地笑叹道。
她摇摇头,想要否认他的说法,但是哽咽着出不了声,冷不防地,他握住她的手,将她给拥进怀里。
『我没有不想你,丫头,雅哥哥没有不想你。』他低嘶的嗓音像是呢喃般,低头吻住了她的发顶,闭上眼眸,感受着她在怀抱里的存在。
第九章
那一日,凤家人追到了岳家总舵,只见凤八乐陪在岳颂雅身边,两人说说笑笑,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们都听说了岳颂雅遭到了冤狱拷打,却也同时知道醇贵妃被贬进了冷宫,终生被废为庶人,没了女儿撑腰,洪国舅自然也就失了势,皇帝下令,将他贬到偏远的小地方当看守城门的小卒,同样也是终生不能回京。
一切的逆转就在于谭隐官让一干太医证明了,皇帝自从几年前发了怪病之后,虽然仍能人道,却无法再生育子女,这也就是醇贵妃多年来承蒙圣宠,却迟迟没有身孕的原因。
但是,她为了要巩固自己的势力,不知道从哪里找了男人进宫苟合,终于顺利怀上身孕,原先料想从此一生荣华富贵,却不料竟是祸害的开端。
因为早就知道皇帝的精血无法再让女子怀上子嗣,所以岳颂雅料想洪国舅势力再大,也不就是如此,这也就是他为何会说醇贵妃诞下皇儿,是他们所始料未及的。
而这一切,当然绝非事发突然,从几年前开始,岳颂雅不只从朝中安排自己的人,同样也藉由朱宰相之手送了几名美人进宫,其中有两名女子精通医术,也颇得圣宠,不过,因为醇贵妃的地位稳固,一直威胁不了她的存在。
而醇贵妃生子之后,风头正焰,这时,他让谭隐官传话进后宫,告诉她们要把皇帝不能生育的事实揭露出来。
那一日,两位美人相拥而泣,终于引起皇帝的注意,他派人传两位美人觐见,让她们诉说心中是否有何不满。
两位美人泣说惶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因为她们曾经因为太想要皇嗣,所以替皇帝把过脉,知道他是不能生育的,心里虽然难过,但是只要皇上仍旧疼爱她们,就算没有皇嗣,也是甘之如饴,可是她们不知道为何醇贵妃竟然能够诞下皇嗣,怕醇贵妃知道她们是知晓实情的,会杀她们灭口。
皇帝一听自个儿不能生育,自然是震惊愤怒,他召传太医,终于逼得太医吐实,说当初的怪病其实没有根治,这些年来,皇室不曾再添过新血,就是因为皇上的精血不能再令任何女子受孕所致。
几个欺君犯上的太医被责令打了几十大板,也在同时,醇贵妃被贬,洪国舅遭谪,而朱宰相等人,岳颂雅知道是千万不能留了,就在洪国舅被贬隔日,朱宰相递表辞官,不日就获准了。
这一切的一切,虽然凤家人并非十分清楚内幕,却也已经闻之心惊了。
凤一勒原想带小妹回去,可是她却无论如何都想留下照顾岳颂雅,最后拗不过她,只好将她给留了下来。
终于又可以日日夜夜守在雅哥哥身边,凤八乐成天都是眉开眼笑的,可是,每次看见他身上的伤,心里却又是难过痛苦的。
为了要让伤势好得更快,岳颂雅每天都要泡上一刻钟的药浴,不能多也不能少,就只能泡一刻钟,只是,因为伤势太重,让他就连走路都要拄着拐杖。
『我可以抱雅哥哥过去。』凤八乐看着他就连短短的一段路都要走得好辛苦,忍不住开口想要帮他。
『乐儿。』
『真的,抱得动的。』
『……』他抿紧薄唇,一语不发,继续撑着拐杖往前走。
『其实是抱得动的。』她追在他的后头,仍旧不肯死心。
『不要再说了。』他的脸快绿掉了。
『乐儿是真的抱得动雅哥哥啊!只要你愿意让我试一下,就会知道我所说的都是实话,所以雅哥哥——』
『闭嘴!』他回头瞪她,一时之间哭笑不得。
『雅哥哥为什么要生气?乐儿又没有恶意,我生病时,要去哪儿,不总是你抱着我去吗?既然你可以抱我,为什么我不能抱你,明明就抱得动,雅哥哥不相信我一定抱得动你吗?』
『不是不相信。』他闭上眼眸,深吸了口气,隐忍住脸颊的抽动,『是因为不好看。』
『为什么?』
『因为我是男子,而你是女子。』他回头注视着她,看见她一脸非常认真的疑问表情,一时之间哭笑不得,『想想我们的身量差距,你觉得要是教人瞧见你把我抱起来,别人会怎么想?成体统吗?像话吗?』
起初,凤八乐娇颜上满是困扰与疑惑,蓦地,像是忽然想通了,一抹甜美的笑容像是水波般漾了开来,『所以,雅哥哥的意思是只要没人瞧见,我就可以把你抱起来吗?』
『不!』他斩钉截铁地否认。
『是。』她点点头。
『不!』他吸吐了一口气,眯眸瞪着她。
『是,雅哥哥刚才就是这么说的。』她好快乐,一步步地往他的方向逼近,要不是一脸娇憨的笑容,那逐步逼近的姿态,简直就像是辣手摧花的恶狼。
『我说不是!』这一刻,岳颂雅的脸色森绿得近乎发黑,他扶住桌案,行动困雅地退后半步。
如果不是太明白她的个性,他会以为她存心在装傻,但是,最教人觉得气馁挫败的是,这就是她的本性!不是装傻,而是真真心心以为他所说的话,就是她所想的意思。
生平第一次,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