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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夏娃的女儿 _[法]巴尔扎克说-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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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富丽堂皇与满不在乎的大混杂。屋子的四壁直到天花板,都有钱花橡木护壁板,
上面嵌着无光金线,格外富丽,护壁板四周雕着和怪兽嬉戏的小天使。在熠熠的光
彩照耀下,可以看到这里是一幅德康'注'的素描,那里是一尊石膏天使,天使手里
托着安托南·莫瓦纳'注'提供的圣水盆,稍远是一幅精巧的欧也纳·德韦里亚'注'
的油画和一幅路易·布朗热'注'画的西班牙炼丹者阴沉的头像,拜伦给卡罗琳娜'注'
的一封亲笔信镶在艾尔肖埃雕刻的乌木镜框里,对面是拿破仑给约瑟芬的一封信。
这些珍品摆得毫不对称,却自有一种觉察不出的巧妙,使人似乎老有意想不到的发
现。一切布置显得既精巧又随便,这两个优点,只有艺术家才会兼备。雕刻精美的
木质壁炉台上只摆着一尊奇异的佛罗伦萨牙雕,据说是米开朗琪罗的作品,表现一
个森林之神发现年轻的牧羊人原来是个女人,这是一件复制品,原作保存在维也纳
的珍宝馆。牙雕两侧各放着一只大烛台,都出自文艺复兴时期某位艺术大师之手。
在一面护壁板中央,有一只布勒'注'制作的钟,玳瑁底座上,镶嵌着呈阿拉伯图案
的闪闪发光的钢片,钟的左右摆着两尊小塑像,可能是哪个修道院被毁时幸存的。
客厅的四角安着几盏灯,灯座富丽堂皇,这是某个制造商给的谢礼,佛洛丽纳曾为
他大做广告,吹嘘羊角形日本花瓶做成的灯具是多么必不可少。在一只美妙的书架
上,放着一件贵重的银器,这是一次战役中的战利品,在那次作战中,某位英国勋
爵承认了法兰西民族的威力;此外还可看到饰有浮雕的瓷器;总之,一个除了家具
没有其他财产的演员家里才有这等豪华。佛洛丽纳的房间张挂着紫罗兰色的壁幔,
初次登台的舞蹈演员往往梦想有这样一个房间:白绸衬里的丝绒窗帘垂在蒙着薄纱
的窗户上,天花板裱糊着白色开司米和紫罗兰锦缎,床前铺一块白鼬皮地毯,床幔
像一朵倒挂的百合花,里面吊着一盏宫灯,灯下可以阅读尚未出版的报纸样张。客
厅的基调是黄色,里面的摆设一律是佛罗伦萨青铜器的色彩,十分协调;这里我不
一一描写,否则就像一份经法庭批准的拍卖清单了。总之,只有在附近的罗特希尔
德公馆才能找到可以与这些精美摆设媲美的东西。
    佛洛丽纳原来叫莎菲·格里尼乌,佛洛丽纳是艺名,取艺名是演员常有的事。
她虽然长得漂亮,却是在下等戏院开始她的舞台生涯的。她的名气和财产全亏了拿
当。演员和文人结合,在戏剧界和文学界屡见不鲜,这一结合对拿当没有任何不利,
他仍然可以保持一个有影响的人物的体面。佛洛丽纳的经济情况并不稳定,她的收
入不固定,剧团的聘金和假期的演出,勉强够开销行头费和家用。拿当从经营新兴
工厂赚来的钱里提出一部分交给她;虽然他对佛洛丽纳一直很殷勤,做她的靠山,
但是给她的资助既不定期也不牢靠。这种没有保障的、空中楼阁般的生活,丝毫吓
不倒佛洛丽纳。她相信自己的才能,相信自己的美貌。有人告诫她时,她总把自己
的前途押在这两个宝上。别人听了她信心十足的腔调,觉得未免有些滑稽。她常说:
“只要我愿意,就会有年金。我的总账上已有五十法郎了。”谁也不明白,像她那
么漂亮的人怎么整整七年默默无闻。实际情况是,她十三岁被雇去当哑角,两年后
在一个不知名的通俗喜剧院正式登台。十五岁时,还既看不出她的美貌,也看不出
她有才华:女人的发展全在以后。我们的故事发生的时候,她二十八岁,这是法国
女子风华正茂的年龄。在佛洛丽纳身上,吸引画家的首先是她那洁白而有光泽的肩
膀,靠近后颈的部位带点橄榄青,但结实而润滑;灯光射在她肩膀上犹如照在丝光
布上。她回头时,脖子上形成美不可言的褶裥,那是雕刻家最欣赏的地方。傲岸的
颈项托着古罗马皇后似的头,娇巧而优雅,浑圆而倔强,很像波珮'注'的头;五官
端正,透着伶俐,前额光滑,没有一丝皱纹,所有不爱思考、不爱发愁、容易让步、
但发起倔脾气来什么也不听的女人都长着这样的脑门。仿佛一凿子雕出来的前额,
把一头亚麻色的秀发衬托得格外美。头发总是由前面往后梳,分成相等的两股,像
罗马妇女那样,然后在脑后挽成两个圆髻,这样头形显得长些,同时头发的颜色又
把颈子衬得更白。两道眉毛又黑又细,像中国画家描出来的,眼皮柔软,显出纤细
的粉红色血管网络。火辣辣的眸子带着褐色纹路,赋予她的视线一种虎视眈眈的神
情,又显露出妓女的不动声色的狡黠。她那讨人喜欢的羚羊眼睛是一种柔和的灰色,
周围覆着长长的黑睫毛,这两种不同色调和谐地搭配在一起,充分表露出热诚而平
静的情欲。她的眼圈微带倦色,可是当她妩媚地转动眸子侧目看人,或是抬起眼睛
做出思考的样子时,当她凝眸而视,头一动不动,脸上毫无表情,而双眼炯炯发光
时(这都是在舞台上学来的招数),或是目光迅速扫遍全场,好像寻找什么人时,
她这双眼睛真是世界上最锐利、最温柔、最罕见的了。红色油彩破坏了她那娇嫩的
双颊白里透红的美妙色调,使人再也看不出她是在脸红还是脸色发白。她的鼻子很
秀气,粉红的鼻孔富于情感,生就了会表达莫里哀喜剧中女仆的讥讽、嘲弄。一张
肉感而放荡的嘴既善于挖苦人,又善于说绵绵情话,配上鼻子和上唇之间两道明显
的突棱,越发好看。白皙的下巴稍稍大了点,表明她要爱就爱得很强烈。她长着女
王的手和胳臂,而一双脚却又肥又短,这是出身微贱的不可磨灭的印记。从来没有
一份遗产会这么叫人发愁。为了改造这双脚,佛洛丽纳什么法子都试过,就差没把
它剁掉。可是这双脚像生养了她的布列塔尼人一样固执:所有的专家,所有的治疗
都拿它没办法,因此佛洛丽纳总穿瘦长的半统靴,里面塞上棉花,让脚显出弓形。
她中等个儿,已有发胖的趋势,不过身材相当挺拔、匀称。在品德方面,戏台上的
撒娇献媚,打情骂俏。挑逗温存她无一不精通;这些手段加上点孩子气,天真的嘻
笑中夹杂点哲理的嘲弄,就有一种特别的情趣。她表面上无知轻率,实际上对贴现
和整套商业法律内行得很。要知道,在得到今日这值得怀疑的成功之前。她吃过多
少苦啊!她是经历了无数风险才一层一层下来,从阁楼住到二楼的!'注'她了解生
活,她从咬布里干酪'注'开始,直到满不在乎地吃菠萝煎饼'注',她
住过带泥灶的
阁楼,在壁炉的一角自己烧饭洗衣服,到现在竟能向一班大腹便便的厨师和厚颜无
耻的小厨工发布命令。她总能赊账,还从来不曾丧失信用。良家妇女不知道的事,
她都知道,还能操三教九流的语言;就经历而言,她是平民,凭出众的姿色,她是
贵妇。她见怪不怪,能像密探、法官和老政客一样老谋深算,洞察一切。她知道怎
么对付商人和他们的诡计,她熟悉行情,就像一个拍卖估价员。当她像洁白而娇嫩
的新娘躺在长椅上,扮演着一个角色或背诵台词时,你会以为她是个十六岁的孩子,
幼稚、无知、软弱,除了天真无邪没有其他手段。倘若这时来了个讨厌的债主,她
马上像一只受惊的小猛兽似的跳将起来,骂出十足的粗话。她会说:“嘿!我亲爱
的,您这种放肆行为等于向我重利盘剥,我不想再看到您了,还是叫执达吏来吧,
我情愿看见他们,也不愿看见您这张嘴脸!”
    佛洛丽纳定期举办一些饶有风趣的晚宴、音乐会和晚会,这些聚会上总有输赢
很大的赌博。她的女友全都很漂亮,年纪大的女人从来不登她的门。她不会妒忌,
认为妒忌就等于承认自己不如别人。早先她结识过柯拉莉,电鳗'注',现在她认识
蒂丽姬、欧弗拉齐、阿姬莉娜、杜·瓦诺布勒夫人、玛丽埃特,'注'这些女人在巴
黎招摇过市,好像飘在空中的蛛丝,人们不知道她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她们今
天是王后,明天是女奴;另外还有她的对手——女演员、女歌唱家,总之是一群不
同凡响的女人,她们乐善好施、无忧无虑的样子是那么动人,她们的放荡生活充满
了活力、激情和对未来的蔑视,像狂热的舞蹈一样吸引了许多人。虽然这位风尘女
子家里的生活是在一片哄乱和她的笑声里度过的,可是女主人的两只巧手,比哪一
位客人都精于计算。在这里,文学艺术界的名流与政界、金融界的巨头厮混在一起
花天酒地;在这里,肉欲高于一切;在这里,忧郁和狂想是神圣的,正如在一个市
民家里名誉和品德是神圣的一样。这里的常客有勃龙代、斐诺、艾蒂安·卢斯托
(此人是佛洛丽纳的第七个情人,但自认为是第一个)、连载小说家费利西安·韦
尔努、库蒂尔、毕西沃、拉斯蒂涅(过去常来)、克洛德·维尼翁、银行家纽沁根、
杜·蒂耶、作曲家孔蒂等人,一群形形色色的钻营能手;此外还有佛洛丽纳认识的
女歌唱家、女舞星和女演员的男友们。这帮人有时互相仇恨,有时亲亲热热,视情
况而定。一个人只要稍有名气,佛洛丽纳就接待他,她的家可以说是这帮人用自己
的聪明才智干堕落、邪恶勾当的地方。到这儿来的人都曾“名正言顺”地发过迹,
受过十年苦难,扼杀过两三次爱情,他们都是因为写过几本书或是有几件考究的背
心,演过一出戏或是有一辆华美的马车而出了名的。他们在这里密商损人之计,窥
探生财之道,取笑前一天自己策动的骚乱,预测股票的涨跌。离开这里时,男人们
依旧摆出他们公开的政治姿态;在这里他们却可以批评自己的党派而不会有什么不
良的后果;他们可以承认对手本领高超,手腕绝妙,可以亮出任何人不敢承认的思
想。他们可以无所不谈,因为他们能无所不为。世界上只有巴黎才能找到这种兼收
并蓄的场所,不管你的趣味如何,道德如何,政治见解如何,只要外表体面,都能
受到接待。因此,说佛洛丽纳是二流演员,还不能成为定论。佛洛丽纳的生活并不
悠闲,也不值得羡慕。不少人看到一个女人靠演戏成了人们崇拜的对象,很为之神
往,以为她的生活必定快乐得像永不休止的狂欢节。在看门人的小屋里或是寒酸的
阁楼上,多少可怜的姑娘看完戏回来梦想着珍珠钻石、装饰着金线的袍子、华美的
腰带,想象自己的头发在舞台灯光下闪闪发亮,仿佛看见自己得到观众喝彩,被剧
团重金聘请,被男人们钟爱、争夺,可是她们谁也不了解这种生活的真实情况:演
员像马戏场的马,必须进行无数次排练,免得演坏了被罚款,她得一次又一次地阅
读剧本,不断琢磨新的角色,而当时巴黎要演二三百个新戏!每场演出,佛洛丽纳
要换两三次服装,回到休息室时,常常已累得半死。这时,她还必须用大量的油脂
擦去脸上的红白油彩,倘若演的是一个十八世纪的角色,还必须洗掉发粉,她简直
连吃晚饭的时间也没有,而演员在演出时既不能饿着肚子,又不能吃,也不能说话。
佛洛丽纳也没有时间吃夜宵。如今的演出都得过了半夜才结束,回来后她总得卸装,
总有这样那样的事要吩咐呀!清晨一两点钟才躺下,一大早又得起来复习台词,吩
咐准备服装,交代要什么不要什么,然后试服装,吃午饭,看情书,写回信,和捧
角的承包人洽谈,好叫他们在她上场和退场时制造气氛,她得付清为上个月的成功
所花的钱,同时还要用钱去换取这个月的成功。可以相信,在圣热奈斯特'注'的时
代(这个演员被封为圣徒,他以演戏的方式完成自己的宗教义务,并且总穿着一件
苦修者的粗布衣),戏剧艺术并不需要演员这样疲于奔命。有时,佛洛丽纳想学有
钱人的派头到乡下采点鲜花,便不得不假称自己有病。然而,这些纯粹机械性的活
动与以下的事情相比简直就不算什么了:玩阴谋诡计啦,虚荣心受伤害心里不痛快
啦,剧作家挑选了别的演员啦,自己的角色被别人抢走,或是要把人家的角色抢过
来啦,男演员的种种苛求啦,竞争者的狡猾手段啦,剧院经理和新闻记者对你的纠
缠啦,等等,为了应付这些事,真要一个工作日里再加一个工作日才行。到此为止
我们还一点没涉及艺术本身,诸如激情的表现,细微的脸部表情和动作的处理,还
有舞台上的注意事项;要知道,成千架观剧镜对着舞台,从最精彩的表演里也能发
现不足之处。这些表演艺术曾占据了塔尔玛、勒坎、巴隆、孔塔、克莱蓉、尚梅斯
莱这些伟大演员'注'的全部思想和生命!后台更是像地狱,在这里,虚荣心是不论
性别的:一个演员,男的也罢,女的也罢,只要一成功便招来敌人,有男的也有女
的。至于财产,佛洛丽纳的聘金再高,也不够应付行头上的开支。不谈服装,光是
长手套、皮鞋就要很多,还要晚礼服和出门的穿戴。佛洛丽纳生命的三分之一用来
求爷爷告奶奶,三分之一用来维持自己的排场,另外三分之一用来保卫自己:事事
都要动脑筋花力气!不错,她有一点幸福便贪婪地享受,这是因为,在她的生活中,
幸福好像是偷来的、难得的、要长期等待的,是在别人强加给她的可憎的玩乐中和
对观众的笑脸中偶然得到的。在佛洛丽纳心目中,神通广大的拉乌尔是一根保护她
的权杖:有了他,她省了多少麻烦和心事。他对她正如过去的大庄园主对待他们的
情妇,又像现在有些老头子,只要某家小报稍稍碰了一下他们崇拜的女戏子,他们
就马上跑去向记者求情。佛洛丽纳依恋拉乌尔甚于依恋一个情夫,她离不开他甚于
离不开一座靠山,她像侍奉自己的父亲一样侍奉他,像欺骗自己的丈夫那样欺骗他,
但她可以为他牺牲一切。拉乌尔呢,为了满足她演员的虚荣心和抚慰她的自尊心,
为了她的舞台前途,没有办不到的事。没有大作家帮忙,就没有名演员:有了拉辛
才有尚梅斯莱,有了蒙韦勒'注'和安德里欧'注'才有马尔斯'注'。佛洛丽纳很想成
为对拉乌尔有用的、甚至必不可少的人,但却无能为力。于是她把希望寄托在习惯
对一个人的吸引力上。为了实现拉乌尔的计划,为了招待他的朋友,佛洛丽纳随时
可以敞开她的客厅,摆出美酒佳肴,她希望自己之于拉乌尔,如同返巴杜夫人之于
路易十五。女演员们都羡慕佛洛丽纳的地位,有的记者羡慕拉乌尔的艳福。可是,
人总是喜欢有对立,有矛盾,懂得这一点的人便不难理解,为什么拉乌尔过了十年
放荡不羁,时好时坏,今天狂歌曼舞,明天家产查封,今天大吃大喝,明天清水面
包的动荡生活以后,现在却向往纯洁真诚的爱情,向往贵妇人恬静和谐的家;同样
也不难理解,为什么费利克斯·德·旺德奈斯伯爵夫人要在她那因过分幸福而变得
单调的生活里搅起感情的波澜。这是生活的规律。没有对比就没有艺术。不求助于
对比手法而完成的艺术作品堪称天才的最高表现,正像进寺院是基督徒所能付出的
最大努力一样。
    舞会结束,拉乌尔回到家里,发现佛洛丽纳给他的一张字条,是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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