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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逆光--柒月葵花.[完]-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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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月葵花 作者:逆光
1、  
日光稀薄。  
长椅上的男子微闭着双眼,稀疏温暖的轻薄阳光在他周身营造出淡淡光晕,男子的表情淡漠疏离得如同音乐喷泉池心没有生命的雕刻,安静得不似凡人。比黑色略浅一色的头发长过了锁骨,自顾自缠绕着,有多久没有剪过了呢?仿佛是想要见证漫长时光里形影不离的回忆和寂寞,自从三年前离开韩国开始,就任由它生长着不去理会。  
他,尹智厚,再一次回到了一个人的生活当中——比以往更为彻底的,一个人的生活。两年前,爷爷已经永远地离开了自己。有亲人在身边的温暖还没有持续到可以让他从寒冷中解脱出来,就迅速地朝着相反的方向消失掉。  
果然,还是什么都留不住。  
果然,自己爱的人最终都会离开自己。  
果然,是注定要一个人的命运。  
是怎么样度过这样冗长枯燥没有阳光涉足过的生活的呢?智厚也不清楚,洒脱一点来说,就是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再次确认房子里不会出现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因为不再使用手机,所以也没有会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心情好的时候开车去市区买一些食材回家给自己做法国料理,不好吃也没有关系;一下午的时间都可以用来在花园晒太阳;太阳落山就准备上床睡觉,因为夜晚的温度容易想到很多事情;唯一称得上熟悉的是离自己居住的小洋楼两公里远的便利店的大婶;几乎不开口讲话;养过一只白色的波斯猫,可是某次这只猫得了小感冒时就赶紧把它转让给了别人,在没有产生依赖的感情之前。  
如果没有左手腕上刺眼的伤疤,智厚真的产生过一种错觉——他尹智厚的生活其实没有发生过转折,十八(百度)九年来都一直是这个样子,没有人好心出现又残忍地离开,没有在体会过温暖之后又再次被抛回到寒冷的世界。  
安静平稳得如同死水一般,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吧。  
可是手腕上还是不时传来隐隐的疼痛,丝丝缕缕蔓延到胸口的位置——在这里,也有一个狭长的伤疤,怎么也愈合不了的样子。  
比如这个有着稀薄日光的午后,听到似曾相识的笑声,智厚缓缓抬起双眼,下意识地捂住左手腕,目光在人群中锁定声音的源头,是一个约摸二十岁的女孩子,扎着短短的马尾,笑颜明亮,神采飞扬,瞬间就像一道光刺痛了智厚的眼睛。  
金丝草,过得好吗?  
总是会从一切明亮美好的事物中不自觉地看到丝草的影子,隔开越远越久,也越发感受到金丝草,是一个多么温暖的存在,无论是大笑的,生气的,沮丧的,哭泣的,嘴里塞满食物的,穿漂亮的礼服的,还是毫无形象的,都是向外散发着温暖的发光的金丝草。  
这样明亮的人,也就难怪不会属于这样阴暗的自己了。  
也许,也已经足够了吧,过去的时间,用来整理自己凌乱的内心,也差不多可以不动声色地回到那片土地上了吧。  
所以,回去吧。  
智厚双手插在风衣口袋里,仰头看向天空,发梢在春日的微风里轻轻跳跃着,宁静而美好。  
“咔嚓”  
在智厚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有什么异常的时候,那个笑颜明亮的女孩子举起相机,捕捉到了这一幕。  
“真是美得令人莫名其妙的心痛啊。”  
女孩看着智厚的背影,眉心微微纠结。

2、  
首尔机场  
F3以及金丝草在通道出口等待着从法国归来的闵瑞贤。  
“看,瑞贤姐出来了!那边。”苏易正首先发现了人群里明珠一般的女子,高挑优雅。  
瑞贤微笑着走向他们,挨个与F3拥抱寒暄。几年过去了,瑞贤越发美丽高贵,还有,自信端庄。  
“我们丝草越来越漂亮了呢。”瑞贤上前轻轻拥住丝草。  
“前辈才是呢。呵呵。”丝草微笑着回应,还是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缺少了些什么。  
与此同时一个戴着茶色太阳镜的高挑挺拔的身影拉着行李箱从他们身边不动声色地走过,场景突然交错的瞬间,丝草慌乱地转过头看着男子离去的方向,胸腔里的节奏早已乱了阵脚,忍不住低呼:“前辈!!”  
“什么?!”众人讶异地看向丝草,顺着丝草的目光看过去,只看到一个长发凌乱的背影,不过身形跟智厚倒是真的有几分相像。  
“我……好像看见智厚前辈了。”丝草紧咬着下唇,努力克制着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  
“!!”众人的脑子里写满惊叹号。  
“又认错了吧,那家伙怎么会留这么长的头发,简直跟野人没有区别了吧。”俊表拍拍丝草的肩膀,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丝草你觉得智厚那家伙会穿这种破破烂烂的T恤短裤吗?”易正笑着说。  
“是啊,丝草,也许又是看错了吧。”宇彬也附和道。  
看错了……吗?  
丝草茫然地回过头,总觉得这次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和真实,智厚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和刚刚那个男子从身边经过的感觉,如此完美地重叠,如此相似的气息,会是错误吗?  
“是智厚!”瑞贤突然大叫了一声,“智厚!”  
丝草在迷迷糊糊间就被瑞贤拉着追了上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心跳与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互相重叠着,可是意识却好像在梦境里穿行般漂浮着。  
对方已经坐上了机场的出租车,可是透过没有关上的车窗,丝草看到的那张无比熟悉的侧脸,却无疑是智厚没错。  
精致的线条轮廓,戴着遮住表情的带有强烈疏离感的茶色太阳镜,唇角却是温和的与世无争的弧度,微微歪着头靠在车座的椅背上,头发长长的随意的垂在胸前,耳机线软软的搭在脖子上。虽然好像是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无论怎样都是赏心悦目的存在,无论是穿着破破的T恤还是笔挺的礼服,无论是干净的短发还是妖娆的长发。  
丝草透过机场大厅干净的落地玻璃门,清清楚楚地看到萦绕在记忆里从没消失过的,尹智厚的脸——这次,非常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直到俊表温柔地从身后环住丝草,丝草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抬手去擦脸颊,果然接到满脸的泪水——竟然连什么时候哭了,都没有意识到呢。  
而在距离丝草他们一行人压抑的气场的不远处,一个扎着短短马尾的女孩张开双臂迎接着满怀的阳光,丝毫不顾忌周遭目光地大喊:“韩 国——我 回 来 啦——”  
“真是个可爱的丫头啊……”瑞贤轻轻笑道。  
一行人压抑的气氛被这个活力充沛的声音冲淡了,浅浅地笑了起来。  
以前的金丝草,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呢,在没有进神话之前,在没有跟F4扯上任何联系之前?那样的纯粹明亮的笑容和肆意飞扬的神情,现在的金丝草,再也找不到了吧?  
丝草不无羡慕地看着那个具有超强感染力的女孩子,嘴角的笑意里是满满沧桑的味道。  
——就算回来了,也再也回不去了,是不是?


3、  
“这么说,其实瑞贤姐也早已经与智厚失去联系了,是吗?”易正眉头紧锁着问道。  
“是的,爷爷去世之后,只知道他去了非洲,期间我完全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听闻瑞贤的话,房间里的几个人都露出了担忧的神色——这个家伙,难道铁了心要割掉所有与他们的联系吗?  
“对了,这个。”瑞贤从手袋里取出一张照片,放到茶几上。  
“是……智厚吗?”俊表盯着照片问道。  
“是他,去年从非洲寄回来的,只是,没有留下可以联系到他的方式,也只有寄过这么一次。”瑞贤静静地叙述着,两年来她一直尝试着找到他,可是往往刚得到一点消息,下一刻他又踏上了别的土地。  
照片的背景是湛蓝天空和龟裂土地的鲜明对比,智厚微笑着蹲在一个面无表情的黑瘦的小男孩身前,伸出手贴在小男孩的脸颊上,空旷的大地寸草不生,唯有强烈的阳光毫无遮掩地铺在天地间,燥热的风扬起智厚的头发。微笑与茫然对峙着,满满的荒凉和沧桑透过照片传递出来。  
俊表翻过照片,智厚的字迹跃入眼帘:这里很贫瘠吧?可是生命很坚韧。所以,勿念。我很好。  
“这……是什么?”  
丝草颤抖着双手指着照片里智厚抬起的左手腕——印象里智厚的手腕干净光洁,虽然透过照片看的不是很清楚,可是结合照片背面的话,丝草内心突然有某种极端不安的预感。  
瑞贤的表情变得有点复杂,好像并没有预料到丝草会注意到这么细节的东西一样,看着丝草的眼神充满了哀伤,最终轻轻地叹了口气。  
清了清嗓子,艰难的开口:“智厚他,两年前,曾经尝试过自杀。”  
“什么?!”众人盯着瑞贤,满脸的震惊。  
“那时候,爷爷去世,智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长时间,我从法国赶过去,找人撞开房门的时候,智厚正躺在放满了温水的浴缸里,满缸的水都被染得通红,也不清楚到底流了多少血。当时我真害怕,他已经永远地睡着了。”  
“幸好,幸好还是救回来了。如果再晚一点,恐怕他就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瑞贤的声音变得嘶哑哽咽,眼眶泛红,一想起当时的场景,还是后怕到手心冒汗。有一段时间,半夜老是从噩梦中醒过来,然后慌乱地给音乐学院的老师打电话确认智厚是不是好好的。就算后来收到智厚寄过来的照片,也还是没有办法放心,因为害怕在世界上某个自己看不到的角落,这个脆弱的男孩子某天还是会不声不响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4、 
“前辈为什么不通知我们!……这样的事情!!……”丝草抓住胸口的衣服,泣不成声。  
“不要让丝草知道,虽然已经没有必要再守在她身边,可是还是不希望她知道这么懦弱的尹智厚。也不想让大家困扰。”瑞贤努力平静地复述着智厚当时说过的话。  
记忆回到两年前,瑞贤站在病床前看着脸色苍白如纸的智厚,终于忍不住拿出手机想要给丝草打电话,电话刚刚拨通,瑞贤还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智厚就伸手抢走了电话,表情隐忍地挂断了。  
然后突然哭了出来,从醒过来之后就没有任何表情的智厚,握着一只手机,无助地坐在病床上,像五岁的时候一样低低地抽泣着。  
瑞贤把智厚揽到怀里,轻拍他的背脊,柔声道:“难过就哭出声音来,然后就会过去了。”  
智厚五岁的时候,自己就是这么安慰的,可是这样的安慰的话,对于现在的智厚来说,还有作用吗?瑞贤突然意识到,也许现在自己给智厚的怀抱,真的只是个怀抱而已,就跟随便在路上找个人借的怀抱一样。  
闵瑞贤你,终于丢失了你的小男孩。  
“原来那个电话是瑞贤姐你打的!那个奇怪的号码。”  
丝草的声音把瑞贤从回忆里拉了出来,瑞贤有些出神地点了点头。  
原来那通奇怪的电话所想要传递的信息,竟然是这样惨烈的事情,而她曾经那么靠近过事情的真相。就算已经远远离开了,也还是舍不得让我担心一丝一毫吗?尹智厚,你这个笨蛋!  
丝草内心像被轰炸了一般,思绪绞成一团,唯一能清楚地意识到的是:还好还好,智厚他现在还平安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瑞贤浅浅喝了一口咖啡,目光在大家脸上扫视了一圈,缓缓开口道:“虽然知道并不能怪任何人,但是也不是没有过怨愤,你们就没有考虑过其实智厚更可能承受不住那些打击吗?尽管我这样曾经在他和梦想之间选择了后者的人,也许并没有讲这种话的权力。”  
目光转向俊表:“虽然知道这样的话很没道理,可是还是要问你,假如你和丝草的爱情需要牺牲智厚来成全,这样的爱情真的就很珍贵?”  
“当时如果不是固执地以为你是可以带给智厚温暖的全新的人生的女孩子,我也不会那么放心地就去追求自己的梦想。如果知道是这样,我也许不应该放心地把智厚留给你。”这些是对着丝草说的。  
“你们知道我两年来的无助和茫然吗?当时我站在他的病床前,突然意识到这一次我已经无能为力了,我没有办法像十六年前一样把他从那个黑暗的世界拉出来,我似乎永远地失去他了。看着他的样子,我都不知道,什么梦想,什么自我价值,什么有意义的充满光环的人生,到底都有些什么意义……”瑞贤目光涣散开来,眼睛里是浓得散不开的雾气。  
“……”试图说些什么的几个人,尝试开口的同时却发现讲不出话来,气氛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来。  
俊表偏过头看着丝草,空洞的神情仿佛被抽走了生命,得知这样的事实之后变成这样的金丝草——尹智厚,也许我是不是终于输给你了?

5、  
“嗯……”  
“各位……”  
从房门方向飘来的声音惊梦般炸响在众人的耳畔——明明是叹息般的声量——尹智厚!!  
“我死了吗?”  
智厚双手插着裤兜,斜倚着门框,侧脸对着房间里的人,姿势慵懒而随意,浅浅地发问。  
“???”众人还未从智厚神出鬼没出现在这里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突然听到“我死了吗”这样的问题,暂时没有办法消化过来,继续茫然地盯着这个神出的家伙。  
“追悼会吗……可不可以推迟个六七十年开啊,老实说我觉得还没有活够呢。”还是侧着脸不疾不徐地说着,眼神飘向天花板。  
“……”  
“啊……好困……明天见……”抽出手冲着房间里的人挥了挥手,慢吞吞地踱着往卧房走——鬼没了。  
“呀!话说这里,为什么这家伙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俊表率先从茫然中回过神来。  
“让这个睡神睡前去整理积了三年灰尘的韩屋,还不如让他去死……吧……”苏易正本是玩笑着说的话,却在最后因为一个敏感的字眼变了调,看着丝草飘过来的杀人目光,只好给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言论附上两个尴尬的笑容。  
“不过,那个方向好像是我的卧室吧!喂……尹智厚!”俊表没有注意那么多,单细胞生物的思维只感觉到自己好像突然从主人变成了客人。  
“又没说不是。”智厚懒懒地转过身来,恶作剧般地扯了个笑脸。  
这样的笑容,好像完全没有手腕上那条伤痕留下来的阴影,已经恢复得这么好了吗?丝草闷闷地想着,从出现到现在,完全没有将眼光在自己身上停留吧,好像刻意被忽略了一般。  
肩膀忽然一沉,回头一看,瑞贤搭着她的肩微笑着说:“丝草,跟我一起走吧。”  
“嗯。”转头看了一眼具俊表,丝草挽着瑞贤的手,先行离开。  
苏易正和宋宇彬拍拍俊表的肩膀:“那,我们也先走了,明天来找智厚,我们F4太久没有聚过了。”  
“嗯。”俊表点点头,表情不怎么轻松。  
“既然回来了,就表示他可以面对了。那俊表你,也应该好好去面对。无论怎样,智厚都是我们的好兄弟,对吧?”易正突然停下来,缓缓说道,附送了这天晚上的第三个微笑。  
“嗯。”俊表勉强扯出了个笑容。  
等易正宇彬离开房间,俊表按住眉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是有够突然有够凌乱的一天啊,尹智厚这个家伙,现在就躺在自己的床上,这个事情不是在做梦吗?  
好像不真实的感觉过了头,可是女佣进来报告说已经整理好了临时睡房,俊表又觉得,好像是真的吧……  
那么,很多事情,是不是也到了重新界定的时候了?  

6、  
“你觉得他已经走出来了吗?”瑞贤开着车送丝草回家,突然发问打破了车内沉寂的氛围。  
“嗯?……”丝草茫然地转过头,脑子里好像一团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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