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长安 作者:满城疯语(晋江vip2015.2.22完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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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出门可能不好。”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笑说:“些些是刚刚转园没错,不过幼儿园过几天到暑期了,你是忘了还是糊涂了?”
“还真是忘了有假期这回事……”常安怔了下又说:“不过我想在孩子放假以后,先带孩子去太仓看看你母亲,然后我们再动身去江西可以吗?”
他对她点了点头,“好。不过不需要在那里停留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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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见面不过不到两个小时时间,可是些些记忆力不错,看到李母时,不须大人提醒,主动开口叫了声“奶奶”。
李母明显很开心,把孩子抱在怀里,亲了一下。
常安见状,嘴角翘起,然而侧过头看李嘉睿反应,虽然没有特别抵触,但也显示不出任何愉快。她用臂肘轻轻碰了他一下,他才将眼神放柔和了一点。
事先知道他们要来,李母特让人请了傀儡戏班来表演。
精巧的小型戏台上,木偶被控制得犹如真人一般。配合着躲在后面的伶人俏皮的唱腔,些些虽然看不懂,但眼睛一直眯着,被逗得咯咯直笑。
剧情进行到紧要处,李母突然说胸口有些闷,请常安陪她到外间走走。
李嘉睿刚想开口说话,常安却已把抱着的些些交到了他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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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子后面是一处较为荒僻的院落,虽没有杂草衍生,却也没什么生气。凭直觉猜想,常安认为这里起码有十载以上未曾住过人。
手指点了点天井的一片区域,李母说:“嘉睿小时候在这个院子里住过几年。我记着他爸爸在世时候,给他买过一个红黄相间的皮球。可他那时实在太小,连抱都抱不住。”回忆起旧事,她脸上现出些许怅惘,“可等他长大了两岁,真正能拍那只皮球了,他爸爸却已经离开人世了。“常安将眼神停留在房檐撒在地上疏淡影子上,说:“在北京时,薛老曾给我看过您和嘉睿爸爸还有嘉睿的合影。嘉睿和他爸爸其实长得很像。”
“是,些些和嘉睿长得也很像。”李母笑了下,唇角漾起的皱纹给她素来不苟言笑的面庞添了几分柔和。
虽然不是阴着就是雨着,但六月的确是苏州最好的时节。各怀心事安静站了一会儿,看此刻的气氛还算不错,常安忍不住问出很久的疑问,“如果再选一次,您是否还会为了李家的利益,置嘉睿于险境之中?”
四年前,李嘉睿为了拖延宰公宣布木景尧为执事人,不惜为自己注射麻醉剂。可如果只是木景尧单方面配合演戏,没有李家人的推波助澜,根本不可能成事。李母默认了李嘉睿自伤的行为。这是她亲身经历看到的,那么她未曾经历的呢?常安肯定还有很多类似的事发生过。
“是不是在你看来,我这个人很无情?”李母笑了下说,“但其实你问的这个问题并不成立。”
“怎么说?”
“没有李家的利益,嘉睿恐怕不足以保全自己。而且不止他时时会在险境之中,”李母朝常安看过来,眼神颇是复杂,“你恐怕也难于幸免。常安,你要知道,有得必有失。我之所以狠得下心,也是为了他如今和将来可以少受磨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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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回到苏州家里已经很晚,经不起疲惫旅途折腾的些些,早就困得不行。把孩子送上床睡了,常安趁李嘉睿洗澡时,到凉台上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交谈的时间有些长,也很投入,她没注意他是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的。等挂了电话一回头,她被吓到,拍了两下胸口,以试探口气问他:“你都听到了?”
“为什么你要让叔叔来苏州?”他幼年丧父,这么多年没再叫过爸爸这个称呼。常安便也没要求过他对自己父亲改称谓。
“最近s市雾霾有些严重,我爸爸肺又不好,我是担心……”
“我要听实话。”
“好吧,其实是我爸爸想些些了。”她思考了下说:“你看,你妈妈今天都见过些些了,但我爸爸他还没见着外孙不是吗?”
“这是实话?”他皱起眉头,有些好笑又有些气,“如果是这样,我们这次去江西便带叔叔一起。”
“好啦好啦,我说实话。”她讨好地搂住他的腰,脸磨蹭着他的胸口,“我是想呢,由我爸爸陪着些些在太仓住一段时间。然后不时地,让爸爸带些些去看看你母亲。”
即使李母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到如今付出的代价也已足够多。作为母亲,得不到儿子的爱,那作为祖母,享有一些和孙子的天伦之乐实是无可厚非。
但如果真就直接把些些交给李母一段时间,她也是不放心的。若然不是李嘉睿这次的事情有些着急,她其实更愿意自己陪着些些住过去一段时间。不过这事对常父本身来说是一举两得。老人既可以在安静的小城市消夏,也能见到外孙些些。
李嘉睿说:“叔叔不是一向不愿意离开s市?这样会不会太委屈?”
“凡事有特例,嘉睿。况且我爸爸刚刚在电话里已经同意了。”
“那你舍得和儿子分开?”他表示怀疑。
“不舍得,可是你那天说我说的对,我总要学着适应。而且我想到我小时候,似乎也是一到夏天,就被我妈妈送到姥爷家里过暑假。”
“好,那我明天来解决叔叔在太仓的住处问题。”他说,“我们只去半个月,回来还可以过去陪叔叔住一段时间。再不然中间你想些些了或者放心不下,我会先送你回来。”
他考虑得这样周到,将她所有的顾虑都消除了。
常安慧心笑了笑,说:“突然变成两人出行,还真有点不习惯。”
“那不妨现在先帮你适应一下。”
她不明白,睁大眼睛看着他。
“你今天晚点回去儿子的房间,”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扔在书桌上,趁她不及反应便贴上她的颈部,轻声问:“很香,是不是换了新的香水?”
“嗯。”这会儿出了一些汗,过于甜的香氛好似被晕开了,味道像是疲惫的旅人在傍晚走进一家快要打烊的甜品店所闻到的,“你洗澡时,我喷了新买的橙暮。”
“这种果香味道很配你。”他边说着边把她的腰扣过来,哑声夸赞,“不过就算不撒香水,我的常安,也很性感。”
第39章 瓷都夜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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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从苏州开车到上饶市,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动身前往之前李嘉睿提到的那位朋友家里。
在路上,常安问及这位朋友的具体情况,他沉默了会儿说:“以前和你提过,我在俄罗斯上学时休学了。”
“我记得。”那里对他来说是极其重要和复杂的一个地方,抱负、成功、悔恨交织,不堪回首却也无法忘记。
“有一位吴姓大哥带我入行。当时他生意做得不大,除了倒卖家乡的纺织品也只是从义乌进些小商品在卖。”他踩深油门,车子飞快掠过几辆车“后来出于感激,我将他安排在我身边做事。09年俄方彻查切市场的前几天,我得到了这一消息。而为了掩人耳目,在政府行动之前,我自导自演一场货物失窃。”
他讲述时自嗤的语气,她自然察觉得到,故在心里基本已经猜到,这位吴大哥想必在那次的事件中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
“李家和木家争势数十代之久,我从小生活的环境决定我很难对人彻底的信任。那时候在我身边,除了阿全,并没人知道这个消息。”车开进一处隧道,常安再也看不清李嘉睿的表情,仅能听到他的声音,“在货物‘丢失’后,吴大哥和我到一家酒店喝酒。当天晚上,我喝了很多酒。他以为我是心情不好,一直在劝我。也一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那时跟我说的话。”
“那他跟你说的是?”常安问。
“生意场犹如人情场,有得有失是寻常事。”车子冲出隧道时,有几只鸟也同时飞出来,像是巨幅光亮中猝然而至的几团黑点,给视觉带来冲击力,然他轻微的声音却像临岸的礁石始终未被湮没,“当晚我睡得很沉,次日下午接到阿全电话,才知道吴大哥原来一直在利用我手中资源继续他的生意。而他寄存在别人那里被查抄的货物……几乎是他全部家当。”
他曾提及有朋友在09年那次事件中寻了短见,那么现在想来,应该就是这位吴大哥。
“预感到不祥,但那时仍然认为自己可以为他做些什么,然而没想到的是,”他摇着头笑了下,声音逐字冰冷,“当冲出所住的大楼,我就看见了他的尸体,正被很多人围着。而他从我们住的那栋大楼上一跃而下时,也许正是我接到阿全电话的时候。”
江西这里的湿气比苏州似乎还要重,车窗上挂着不少露水。而车中空气似也沾染了潮气,常安胸口发闷,过了很久才听他说:“所以生意场怎么会和人情场一样?钱没了再赚就是,人死了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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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嘉睿提到的吴大哥全名叫作吴义斌。老家在隶属于上饶市的婺源县。不堪家庭负担,经同乡介绍,来到俄罗斯务工。因思维活络又胆大,他的第一桶金正是来自清关贸易。
清关贸易本身存在很大风险,吴义斌在接下来的几年中有得有失,浮浮沉沉,直到他遇到了李嘉睿。
这个年纪不大还在上学的学生,第一次找上他,是希望他介绍靠得住的清关公司。如事后顺利脱手货物,可以给他抽成十个点。
俄罗斯这块地方,并不像中国国内一样太平,做生意需要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在吴义斌眼里,找上自己的这位沉默寡言的青年留学生并不是一块做生意的好料子。 然而接下来李嘉睿的表现却屡屡出乎吴义斌的意料。不仅李嘉睿的每批货都能售出高价,而且也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他自己在俄的人脉也越积越广。
时间长了,吴义斌对这个年轻人的心情复杂极了,首先是敬佩跟敬畏,但同时也有不甘心不服气。不过最终他将一切归结到自己运气不够好上面。而在为李嘉睿办事时,他其实并没有中断自己手里的生意。
那一次,他辗转知道李嘉睿联系到了一个买家。对方亟需很大一批货,但不知道出于怎样的考虑,李嘉睿明明有能力喂饱对方,但却故意推说自己货源有限。吴义斌面上未说话,私下里联系到这位买家,说自己有资源能出货,并与之达成协议。
随后吴义斌不惜在国内借高利贷来进货,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提心吊胆运到仓库的货物竟被俄方收缴殆尽。
一面是巨额借款,一面是家中三个年龄不大的孩子需要赡养,走投无路之下,吴义斌精神陷入崩溃,最后走上了绝路……
吴家人辗转从同乡那里得知吴义斌的老板李嘉睿,是切市场整顿后幸存的唯一华商。因此他们对李嘉睿充满了敌意,也将吴义斌的死完完全全归结到了李嘉睿身上。
虽然吴义斌欠下的高利贷被李嘉睿还清,但失去主心骨的家庭多年来靠吴的妻子一人艰难维持着,且出于忿然,他们对李嘉睿给予的帮助分文不收。
吴家大儿子吴淞在刚刚过去的高考中成绩优异,但吴家女儿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家庭常年开支巨大,所以吴淞现下正面临着辍学的风险。吴家人处境更加的难上加难。
这么多年过去,李嘉睿不曾当面面对过吴家人。
可如今他也已为人父,对于家庭的理解更深一层。这次过来,便是希望常安可以出面从中调停,好让吴家人接受他的这份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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婺源思溪延村距离游客热衷的江岭很近。他们不为游览而来,一路即使阅遍美景,心情仍不免沉重。
到达地方再找到吴家人居所,因说是吴义斌生前朋友,吴家上初三的小儿子,客气地将常安和李嘉睿迎接了进去。
乡间的水很清润,茶叶也是当地土产,尽管只是简单的冲泡,但也阻挡不了绿茶轻微苦涩后淡淡的香甜味道。
“我妈去城里打工了,我们兄妹三个平时互相照顾。”吴泉的普通话夹杂着乡音,眼神纯澈质朴,“可现在我大哥去给游客做导游了,恐怕要到下午才回来呢。我等下还要去上学,不方便留你们在家。”
“那你姐姐呢?” 常安问。
被问到姐姐,吴泉眼里透出自豪,“我姐她成绩好,早被县高中招去读书了。”
“你大哥他有没有手机号码?”李嘉睿问。
“有是有。”吴泉脸上呈现出赧然神情,“只是那部手机用了好多年了,时常自动关机,而且信号接收的不好。”
李嘉睿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说:“那你知不知道你哥哥在哪里做导游?”
“说不准,”终于被问怀疑了,少年在次审视这对面容和气好看的男女,“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没什么,你父亲在世时,曾帮过我先生。”常安说,“而当初我先生还欠你父亲一些钱,现在想要还上。既然你母亲不在,所以打算交给你哥哥。”
“你是不是姓李?”吴泉眼瞳深处的防备越来越多。
常安怕李嘉睿说露嘴,急忙抢在他头里回答,“我先生不姓李。”她笑了下,随后看到少年面上明显一松。
……
他们在吴泉指点下,最后在晓起村找到了吴家大儿子吴淞。
比起吴泉的单纯,吴淞的岁数摆在那里,明显要更为成熟一点。但学费没有着落,关心则乱的他被常安用同样的说辞轻松说动,最后接受了那张银行卡。
离开婺源时,常安坐在车上对李嘉睿说:“他们以后还是会继续对你存有误解,但是我知道你在乎的不是别人对你的看法。”
“是,我只是单纯想要帮到他们,不为安自己的心,也不为让他们记我的好。”
“所以你也不会怪我用这个善意的谎言来达到目的了?”她莞尔,看见窗外青葱,心情放松了不少。
“你自己都说是善意的谎言了。”他嘴角也弯起,“我哪里还敢怪你?”
“女人在小事情上说谎是为求周全,男人在原则性问题上撒谎,那就是欺骗了。”她下着结论。
他侧头对她皱眉笑了下,“我可没骗过你。”
“知道的,你最擅长就是蒙混过关。不想说的宁愿不说也不会撒谎。”他不告而别那一次就是这样,牵涉到不佳记忆,常安缄了片刻后才继续说话,“我们今晚住在哪里?”
“有朋友在景德镇那边建了一个工作室,我们这几天就住在哪里。接下来几天可以四处逛逛。”他说。
“也好,我倒还没去过景德镇。”常安心生向往,眼神变得期待,说:“不过听说那边的创意瓷集比正经景点还要有趣,而且大多集中在周末。明天和后天正好就是weekend了,我们到了可以去转转。”
“好,都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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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德镇的路灯和垃圾桶都有瓷的痕迹,至于其他地方,与中国的其他小城镇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但不知道是不是帮帮刚他了却一桩心事缘故,常安心情很好,透过濛濛雨雾饶有兴致打量着雨中的街道和建筑。
李嘉睿提起的那个朋友,住在城市深处,离游览区保持一定距离,因此门前是异常安静。
一高一矮两棵大树从院子里探出枝桠,在门前搭起一处天然荫蔽,,与被漆成暗朱红色的大门相互辉映。
院中粉绿色墙壁的三层小楼在枝桠堆出的蓬顶露出大半截,有些像童话故事杰克和豆子里那株能够长到天上去的青色豆苗。
李嘉睿举伞搂着常安走到门口,不过来不及按一下门铃,大门就从里面被推开了半扇。
头上束着蓝发带的女孩,身穿一件禅意十足的藕粉色宽松袍裙。脸却是很瘦的,上面有一对圆圆的眼睛,两片淡樱粉色的嘴唇极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