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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长剑相思-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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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老人一笑说:“这一点并不奇怪,我们余姚以文风见长,习武的人称得只是凤毛麟角,比较起来,最出色的,便只有你们燕家一家。”

“第二,”他接下去道,“燕家人,由你祖父那一代的人算起,都长相好,男的英俊,女的清秀,而且你们之间都有一个特征。”

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一下关雪羽的脸上,“那就是你们眉眼之间异常开朗,这一点外人固是不察,我却是一望即知。”

关雪羽点点头,表示同意。

他因而便有所悟地问道:“这么说来,你老人家与家父、与先祖,是曾相识的了?”

听到这里,白发老人禁不住大声地笑了起来,却又似有些儿感伤地叹息一声道:

“令尊大概便是当今燕字门的掌门人燕追云,燕大侠?”

关雪羽点头道:“正是家父。”

“这就是了。”老人微微闭了一下眼睛,又即张开道,“我们见过几面,但是比较起来,我却与你祖父燕南天你祖伯燕浩天就更熟一些。”

微微一笑,他摇摇头,说:“这已是多少多少年前的事了,想来甚是遥远……”轻轻地叹了一声,道,“不想了……想不到事隔数十年,在这个客栈里,竟会遇见了你,也算是有缘……若非如些,我那杯千年蛇血,岂会舍得送与你喝。”

关雪羽听他这么说,料非虚假,对方既是与自己祖父辈中兄弟论交之人,往后多年来又复迁居昆仑,这就难怪自己对他如此陌生了。

当下又复向他道了谢,忍不住再一次向他探问姓名。

白发老微笑道:“不是我不告诉你,实在无此必要,如今是多事之秋,我可不愿多惹是非,小友,你就别多问了。”

关雪羽料定对方这类奇人异士,多是性情古怪,不愿诉说之事,再多问也无益,倒不如顺其自然地交往下去,日子久了,自然知悉一切。

他心里充满了好奇,只是偏偏不知如何出口,自从方才服下和参的蟒血之后,一阵奇热过后,已渐渐缓和下来。

这时只觉得通体上下,甚是舒坦,仿佛所有汗毛毛孔尽数张开,遍体生温之下,随即兴起了一些睡意。

老人哈哈一笑,道:“啊,我几乎忘了,你方才已服过了灵药,理当有一场大睡的,你这就去吧!”

说话的当儿,关雪羽已自觉出一双眼皮时往下垂,敢情已是睡意太浓,忙即起身告辞,白发老人只是笑脸相送,并未多说。

待到转回房中之后,关雪羽已是步履蹒跚。

他生平从来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地困过,匆匆把房门关上,倒向床头,还未及宽衣,便自沉沉地睡去。

这一觉可真是够长的。

若不是那突如其来的琴声,很可能他还不会醒。这时,当他睁开眼向外张望时,迎接他的竟然是一窗红日。

关雪羽怔了一下,一个骨碌地坐了起来。

“怎么,莫非已是傍晚,日落时分了么?”

等到他下了床来,想想又觉得不对,因为正面长窗是面对东方,日落应在西方才是,显然有些不对。

一念之兴,不禁令他为之大大吃了一惊,如果眼前红日,并非日落,便为日出,那便是自己这一觉,几乎整整睡了一个对时。

想想确是如此,原来那千年毒蟒血液,竟然会有此功效,端的匪夷所思。

这一觉真是睡足了,只觉得通体上下舒服极了。

目光转处,似乎发觉到屋子里有些异样。

首先他注意到,先时颇为凌乱的那张八仙桌子,现在似乎焕然一新,像是被人整理过了,其上的杯盘、文房四宝排置得井然有序。

一看到这里,他才恍然记起,这个桌子上的一部分东西,以前似乎是没有的,像是那个四四方方的砚台,新的纸、笔,还右厚厚的一叠书。

“啊——”他这才记起来了,竟然把那个新收的女学生凤姑娘忘了。

很显然的情况是,昨天晚上是自己答应凤姑娘,为她上课的日子,自己分明是沉睡不醒,她来了,但是却没有叫醒自己……然后,她闲着也是闲着,随即动手为自己把房子整理一下,整理出一个便于读书的环境。

隔室的琴声琤琮悦耳,不用说,那个白发老人又在弹琴了。幽美的琴韵,直如仙乐飘临,很可能是老人故意借助于琴音把自己吵醒。

然而他准定知道,如果他一开门出去,对方便会忽然的停止,倒不如静静地由头到尾,听完一曲的好。

几上有残茶半杯。

这个茶几就安放在自己床侧,就在这里,凤姑娘近近地守候着自己,也许直到寒夜深深时,才自离去,自己竟然没有察觉,沉睡如斯。

一想到这里,情不自己地脸上泛起了一阵热,这种微妙的感触,以前是没有过的,倒是那一日与麦姑娘小桥晤别,心里沉甸甸的,像是有些眼前滋味。

“唉……麦姑娘……”

下意识里,他对麦小乔感觉到一种歉疚,不期然的麦小乔的婷婷情影便浮上了眼里。

没有山盟海誓。

没有男女之间的暧昧。

甚至于连与她单独相外的机会都少之又少,实在说,的确扯不上男女间事,然而,这类事有时候无需明说的,一个会心的微笑,几次眼神的交流,所谓“澄波暗渡”便心里有数儿了。

如果说,他与麦姑娘之间已有“私情”,那么这份高尚的情操、便是建筑在磊落的侠士风范,与知心的彼此默契之间,那是无需要明说一切。可以说其清如水,其重如山,微妙处便只得自己衡量了。

原以为凤姑娘根本不是一路之人,虽具“沉鱼落雁”的盖世娇容,却与自己扯不上一些儿蛛丝马迹,无如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阴错阳差,竟然会又有了如此一段邂逅,相处,情愫暗生,乃至于……

关雪羽想到这里,一时亦为之感动不已,只觉得心绪无比紊乱、沉重,仿佛坐立难安,如此一来,隔室琴韵虽如天乐,亦无能欣赏。以至于在它忽然停止的时候,关雪羽竟是不知,倒是那一声冗长的叹息之声,使得他微吃了一惊。

却听得那位八老太爷的口音道:“自古艳福修非易,一人情关出便难,汝本绝世聪明之人,莫非这一层道理,便想不通么?”

关雪羽不禁为之又是一惊,暗忖道,这些话莫非说给我听的么?

这里除了彼此对方,并无外人,自然是说与自己听的了,只是……自己的心事,他又如何会知道?这老头儿岂非真的成了神仙?

心里正自犯着嘀咕,却听得那位八老太爷一声咳嗽道:“关小友醒了么?”

敢情已来到了门口,这便不容他再自沉默,慌不迭由位子上站起来,上前匆匆开了房门,对方八老太爷果然含着微笑,站在门口,见面向着关雪羽脸上看了一眼,点点,道:“恭喜,恭喜,这便太好了。”

关雪羽闪身道:“请!”

八老太爷微微一笑,径自走了进来。

关雪羽张罗着要去倒茶,八老太爷摇摇头,道:“不要客气,不要客气,我坐一会儿这就要走的了。”

关雪羽腼腆地道:“昨日饮下你老人家所赐的蛇血,竟然一觉睡到此刻。”

八老太爷点头道:“这是必然的现象,若是换在另一个人,少说也得睡上三天三夜,你因内功深甚,在移精换气这一层上。较诸常人,便大占了便宜,是我算计着你大概也是醒的时候,才用琴音将你唤起,否则沉睡过久,对你反而不利,你可知道?”

关雪羽原来深通此理,略一思索,随即明白。

他自服下蛇血,一觉醒转后,较之未服之前,在感觉上来说,显然大为不同,试将内力贯注气海,一收一放,所行无阻,通体舒适无比,料想着前番积压在气海穴内之剧毒,必然已自消除,只是此事未免来得过于突然,还有些难以令人相信。

八老太爷一笑,道:“你此番感受如何?”

关雪羽:“全身上下通体松快,莫非我身中之毒——”

八老太爷哼了一声道;“你大可放心,非但你身中余毒,已全然化解,即使往后,已再没有任何毒质能够伤害于你,岂不是一件大喜之事么?”

关雪羽一些疑念,经对方这么一说,顿时为之化解,心头因是狂喜,惟以此事一来过于突然,再者平白无故,接受了对方如此大恩,不知何以为报,正是受易还难,这便如何是好?

一阵狂喜之下,紧接着便又为之默然,嘴里道了一声谢,便一时反倒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八老太爷一双深邃的眼睛,在他脸上转了一转,摇摇头道:“你的心思我明白,能够思恩图报,不愧是大丈夫,不过你我之间,却大可不必……我此行来皖,主要是会见一位故人,生意倒是其次之事,无意间邂逅到你,倒是有缘,心喜之余,对你略加援手,实在说算不了什么,你如心存不安,反倒是碍了我们的继续交往,以后我反倒不好再跟你见面了。”

关雪羽听他这么说,料非虚假,当时便点点头,将此番恩情,永记心里。

其实他原有意向对方为麦小乔也讨上一杯这类蛇血,只为一来实在难以启齿,再者,只怕这类蛇血,时间一久,灵性即会丧失,况乎小乔所居住处,远在四川,为此走上一程,少说也得二三月之久,至于到了那里,是否能见得着她,仍在未知之数。

有了这许多疑虑处,关雪羽话到唇边,便复吞住。

这位八老太爷似乎今天情致很高,当下与关雪羽又谈了许多别的,忽然站起来,道:

“肚子饿了吧?”

关雪羽其实早就饿了,此刻被他这么一提,顿觉饥肠辘辘,不禁点头道:“真的饿了。”

“走,这里有家好地方,我请你吃饭去。”

说着便直向外步出。

关雪羽原想作东请他,反倒又为对方占了先,想想对方诸多异状,分明奇人,便不与他客套。

二人相继步出。

关雪羽道:“你老人家便这样就走么?也不怕房中的东西会遗失么?”

八老太爷抖了一下身上所着的锦饱,一笑道:“你是怕我那具焦尾古琴会遗失么?”

“看来价值不菲。”关雪羽道,“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八老太爷摇头笑道:“无妨,无妨,我那房子看似无妨,哼哼,却又有些不便,不必多心,我们走吧。”

听他这么说,关雪羽也就不再多说。

二人一径步出栈外,来至大街上。

这时正当华灯初上,街上行人甚多,二人边谈边行,穿过正前大街,来至一条街道当前。

关雪羽饿得实在有些受不了,便道:“这附近有卖吃的地方么?”

“不用慌,你跟着我走,保管没错,呶呶,这就快到了。”

边说边自岔进了右面当街,拐了一个弯,来至一处巷道之内。

关雪羽看时,这巷内乃是住家之处,并不像是做生意的地方,也没有开张的买卖,心里暗自奇怪,对方八老太爷不说,也不便尽自多问。

锦袍老人——八老太爷徐徐缓步,直到一家前院搭有席棚的红门宅第之前停下来,一面笑说:“就是这里了。”

说时,伸手在门板上拍了一下道:“老瘸子,开门!”

即听得里面一人咦地应一声道:“这是哪个?”一面大声道,“来啦——”

关雪羽原以为对方会带自己去一家饭店用饭,想不到竟然是一户住家,倒似有些冒失。

再看眼前这所住宅,虽谈不上什么大家门第,倒也干净雅致,正想问对方主人姓氏,耳边已听见一阵木杖触地声,来自门前。

随即又传出前面人声道:“这是哪一位……口音可这么熟啊!”

接着两扇大门便吱呀地敞了开来。

一个乱发如草,面如锅饼的高大汉子已当门而立。

这人不用说便是那个所谓的老瘸子了,只见他胳肢窝里夹着一根胡桃木的扶杖,一身灰布薄棉袍,一半穿着,一半却虚插在腰带上,脚上虽不怎么得劲儿,腰身却结实得很,尤其是那个头儿,真个活似戏台上汉寿亭侯的跟班儿周仓。

这人眉粗目烈,乱发如蓬,尤其是那双眼睛里血丝密布,整个看来,简直就像是一个鬼,这样的一个汉子,如果招摇过市,胆小一点的人,不吓上一跳才怪。

此刻,那汉子圆睁着一双红眼,先是对着关雪羽看了半天,再转向锦袍老人,只看了一眼,便自“啊呀!”叫了一声慌不迭地抢地便拜。

“这不是八老太爷么……这这……”

八老太爷一只手搀住他,不要他拜下,那汉子却硬是要拜,一个不要他拜,一个偏偏要拜,似乎较起了劲儿来,显然是八老爷要强一些,虽然是一只手搀着他,那汉子无论怎么地挣,硬是弯不下腰来。

“唉,罢,罢,不拜便不拜吧,你老这是什么风吹来的?”

八老太爷呵呵笑道:“就算是东南西北风吧!来来来,我为你引见引见。”

一面乃向那高大的瘸子道:“这位小朋友年纪虽轻,手底下可不含糊,老瘸子,比起你那两手也差不到哪去咧。”

这后面一句话,不啻使得关雪羽与老瘸子双方二人都为之一惊。

老瘸子心想,什么路数,一个黄毛方褪的孩子,居然跟我论高低?

关雪羽心想,倒是看不出,这样的一个莽汉子,还是一个瘸子,竟然武功较我还高么?哼哼,八老太爷也未免小看了我燕雪了。

虽然如此,双方都表现得极有风度。

老瘸子说:“幸会了,小伙子。”

关雪羽抱拳道:“前辈多多指教。”

不服气归不服气,冲着八老太爷的面子,俱是不敢对对方心存轻视。只是老瘸子这一句“小伙子”多少有一点“倚老卖老”的味道,听在关雪羽耳朵里,有点不大对味儿。

八老太爷笑道:“不瞒你说,我们肚子可都有些饿了,我可是跟这位小朋友夸下了海口,就看你与郭老七怎么招待我们了。”

说到这里“咦”了一声道:“郭老七呢?”

老瘸子笑道:“在后院修墙呢!”随即扯高了喉咙大声道,“七哥,快来瞧瞧,这是谁来啦?”

这一声吆喝,看来较诸当年张飞在当阳桥头上那一声吼也差不了多少,自然后院里的郭老七是听见了。

很快的便由后面来了一号人物。

看见了老瘸子这份尊容,想象里面这位“七哥”必然也相去不多,事实上却是大谬不然。

那是一个看来五十上下,一身蓝绸子裤褂的中年斯文人物,挽着一只袖子,手里还拿着砌墙的家伙。

想是忽然看见了八老太爷,有些意外,长长地“啊”了一声,“当”地丢下了手上的工具,大步走上来,道:“这不是八老太爷么?”

说着也就要往下拜倒。

八老太爷一只手架着他,道:“免了,免了,刚才胡老幺都免了,咱们这一次可有两年没见面了吧……”

“敢情是有了……唉唉……八爷,可想死我了。”

一面说兀自频频向着八老太爷打躬不已。

八老太爷哼了一声,点点头道:“咱们回头好好再聊聊,来来来,这位小朋友给你引见引见,关雪羽,身手很有两下子,你有工夫,倒可以好好的跟他盘桓盘桓,说不定他可以助你们一臂之力呢。”

这么一说,姓郭的便格外注意关雪羽了。

“关兄弟,里面请,请——”

一行人进入客厅,落座,献茶。

雪羽一打量客厅里的几样摆设,便知主人端非凡俗,一套楠木家具,揩得一尘不染,四壁上的几幅字画,几乎已证明了主人是腹有诗书的,所谓“腹有诗书品自高”,主人显然非同凡俗者流,是可认定。

八老太爷这才为关雪羽介绍两位主人,那个先见貌若猛张飞的高大病子姓胡叫胡烈,后来的那个斯文人物姓郭名九如,这两个人都江湖上不见经传的人物,然而透过了八老太爷的推荐,却使得关雪羽不敢轻视。

后来的郭九如在悉知来客还未曾用饭,微微笑道:“巧得很,我们也没有吃饭,老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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