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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含笑花(上)-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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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性命可以替二叔报仇,那么我一定会去——只可惜我死了也没有用,可是我又不甘心……”他有些混乱地说着。 

“你不需要死。我想和你做个交易。”云漫天忽然走近了一步,站在了他的对面。整个人便也一半落在月光里,另一面处在树影的暗间。他直视着南宫寒潇森然道:“我帮你找到杀害南宫忘忧的凶手,你帮我杀死一个人。” 

南宫寒潇面色陡然一惊,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知道凶手在哪里?他是谁?” 
“我现在不能说,不过我担保一个月内能找到他——这个交易你做还是不做?” 
南宫寒潇缓缓松开了他的衣领,问:“你想要我杀的人是秋达心?” 
见云漫天点了点头,他又问:“可是你明知我没有能力杀死他……” 
“我会让你有这个能力。”云漫天打断了他,又补充道:“总之你以后就知道了。” 
南宫寒潇在黑暗里默然了半晌,终于道:“好,我答应你。” 
次日清晨,谈怀虚走出房门正好看见住在隔壁的云漫天也走出门来。见他手上拿着包裹,谈怀虚吃了一惊,忙上前问道:“漫天,怎么你要离开?” 
云漫天摇头道:“我只是打算搬去含笑阁住。” 
谈怀虚又吃了一惊,脱口道:“为什么?这边哪里不好么?” 
“不是这边不好……”然而他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只得住了口。 
谈怀虚劝他道:“寒潇他遣走了含笑阁里所有的下人,里面连个使唤的都没有,只怕你会住不惯……” 
“我本也不习惯有人伺候。” 
“可是……”他在脑海中盘旋了一圈,却并未想出什么有说服力的理由来。踌躇了片刻才又道:“我知你不太能接受那种事……对于寒潇他……不知你是否有所耳闻……”他不太习惯背后说人长短,不觉有些期期艾艾,不管他多么忠于事实,背后嚼舌根总不是光彩的事。 

云漫天突然明白了过来,他直言道:“我是听说过他男女通吃,可是你总不会因此就认为他会爱上天下所有的人罢——总之他决不会对我这样子的有兴趣。”想到自己昨夜“求欢”被拒绝的事,他气闷得恨不得拿头撞墙——自己当时真是被云知暖气昏了头了。 

谈怀虚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脱口道:“其实你不了解他……”他不肯再说下去了。 
云漫天了然看着他,隔了一会道:“原来你心里其实也看他不起——和所有的人一样。”他语气淡淡的,既不似是责备,却也并不显得十分赞同。 
谈怀虚顿时窘迫起来。他深悔自己失言,忙掩饰道:“是我想太多了。其实这样也好,寒潇因二叔的仙去有些伤心过度,他一人住我本也有些担心。”见云漫天面色憔悴,神情疲惫委顿,料到昨夜未曾睡好。因想到可能的原因,他满怀歉疚地道:“昨日之事……是我太冒失了,若是早点知晓他便是令尊……” 

他突然苦笑了一声,道:“其实我该想到才是。你还记得上次我提起你和一个人神似么?我指的便是令尊。虽然你们长得并不象,可是那神情语气活托托一个模子里出来,再说你们又都姓云——是我太粗心大意了。” 

云漫天面色一白,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他冷笑了一声:“早知道早好,说起来我应该谢谢你。” 
见云漫天面色阴沉,他犹豫了一下,劝解道:“我能了解你的心情,但你们毕竟是两父子,你何不试着接受?” 
“如果那人是你爹你能接受么?”云漫天厉声打断他,说罢见谈怀虚面色有些难看,因想到他父亲刚去世不久,便觉有些歉疚。他喘了口气,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隔了一会,他道:“总之以后不必再提此事。”便穿过月洞门疾步去了。 

谈怀虚怔怔在原地站了片刻,正想得入神,有家仆来报洛阳赏剑山庄的庄主秦均成与杭州折芳剑派的姚瑞掌门到了。他连忙整了精神出去见客。来到大厅,南宫寒潇已先行到了,却只是一言不发坐在那里喝茶,而秦均成姚瑞以及他们的门人正互相攀谈着。那几人因与谈怀虚均是旧识,见他来了,忙起身与他寒暄,只有南宫寒潇还是自顾自坐着喝他的茶。 

见几人面容憔悴,谈怀虚猜想大概是他们因担心射月教主会来报仇,所以最近一直处于戒备当中,又加上旅途奔波,许久没有休息好所致。 
几年前赏剑山庄秦强老庄主因病过世,由长子秦均成继承了赏剑山庄,这样一来在座的便属姚瑞辈分最高。于是谈怀虚奉他坐了上位,凡事也都先问他的意见。 
姚瑞轻抚着下颌上的长髯,攒着眉道:“若说风随兄被杀是因为他二十多年前参与了围攻射月教主,那忘忧贤弟又是为何被杀呢?他当年不过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与此事毫无干系。即便是因为南宫兄不知所踪,凶手想找个南宫家的人替代他,似乎也没有道理选中他,难道是因为他身患重病,没有自卫能力?” 

“或许是凶手准备杀死所有南宫家的人,二叔只是第一个而已。”一直沉默的南宫寒潇突然开了口。众人齐齐朝他望去,见他神情淡漠萧瑟,似是说着与自己安危无关的事情,又想着若真的如他所说,那么其余三家所有后人势必也难逃厄运,不由自主倒抽了口凉气。 

谈怀虚又问姚瑞,“姚掌门,虽然当年那一战先父也曾向怀虚描述过,怀虚可以请您再仔细叙述一下么?依姚掌门看那射月教主可有生还的可能?” 
(十四) 
姚瑞凝神想了想,片刻后轻叹着道:“按说是断无生理的……二十多年前,我们得到可靠消息,得知射月教主苏追风会去黄山拜祭他的父母,于是我们四人便带领了几位武林高手提前守在了墓地旁,当年新婚不久的南宫弟妹她也参加了……对了寒潇贤侄,令堂她怎么没来?”他转问南宫寒潇。 

南宫寒潇愣了愣,便把目光投向了谈怀虚,谈怀虚解释道:“姑妈不知诸位今日大驾光临,一早便去西山进香去了。” 
姚瑞摸着胡子点了点头,感叹道:“那一战南宫弟妹可是九死一生啊!若非后来无极兄找到了医邪,她那么重的伤,估计早就……唉,不说这些了。言归正传,话说那年我们在坟墓附近埋伏等魔教教主,果然不久后魔教教主带着个女人来了。我们足足打了一夜,才总算把他们打下了悬崖……” 

众人听了,都在心中寻思会不会魔教教主落下悬崖后没有死。姚瑞似是明白他们心中所思,继续道:“因为担心苏追风跌落悬崖未死,于是我们决定派人下去察看。只是当时许多人受了重伤,那悬崖极为陡峭,天又下着雨,下去实在不易。后来无极兄建议我们先回去疗伤歇息,他一个人下去察看。南宫弟妹伉俪情深,也要跟着去,众人拗不过她,只得应允了。唉!若早知道南宫弟妹会跌成重伤,真不该答应她的……” 

他长长叹了口气,又接着道:“我们派了几个门徒在崖上等了好几日,无极兄总算上来了。听当时等在崖边的人说南宫弟妹是无极兄抱上来的,她浑身是血,惨不忍睹……”他痛心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续道:“听无极兄说他在崖底找到了苏追风的尸首,按说射月教主是断无生还之理的。” 

谈怀虚点点头,“这么说那凶手多半是苏追风的后人,姚掌门可曾听说过苏追风他有子嗣?” 
姚瑞摸着胡子摇头,“那倒不曾听说,不过苏追风生性风流,说不准哪里留下了种,这事倒不好查。” 
谈怀虚又问了些当年的细节,之后道:“如今姚掌门您是最有危险的,定要日夜加强防范才是。怀虚现居住的晴晖院房间众多,若是姚掌门及众高徒还有秦庄主不嫌弃,不如与怀虚住在一处,这样也好有个照应。” 

众人听了都连声说好,谈怀虚转向南宫寒潇道:“寒潇,不如你也过来,你虽不如姚掌门那么危险,也算是个目标。” 
姚瑞等人一起看向南宫寒潇,却不开口劝他。他们一向看不惯南宫寒潇的败家子行为,又嫌弃他武功低微,想着万一有人来袭,还要抽人保护他,心里自是踌躇。南宫寒潇岂会不懂他们的意思,于是淡淡道:“我想好了要在含笑阁替二叔守灵,况且之前我也一个人呆了不少日子,并无事发生。我也就不过去叨扰了。” 

谈怀虚因不好勉强他,只得道:“那等会子我去调拨几个武功高强的家丁来守在含笑阁外,万一来人……” 
“不必了。”南宫寒潇出言打断他,“二叔生前喜欢清净,我不想他死后被吵到。此外我有云漫天陪着,想必不会有事。” 
谈怀虚见他一意孤行,也不好再多说,只得应了。其余人心里则想着南宫寒潇果然是不识好歹,姚瑞心里更是替南宫无极惋惜,想着南宫无极英雄一世,可惜竟有这么个儿子。想如今南宫忘忧死了,南宫嘉炎又与南宫家断绝了关系,南宫世家可谓是后继无人了。 

南宫寒潇稍坐了一阵,便告辞离开了众人,独自一人回了含笑阁。刚进了门,便看见两个少女跑了过来。 
“观荷听雨!”南宫寒潇脱口而出,多日不展的愁眉终于有了几分喜色。他之前听秋达心说她们死了,竟当了真,此刻见她们还活着,自是喜出望外。 
之后观荷向他大致说了那夜的情形,原来她们与水盗缠斗了大半夜,终于逃了出去。因为听雨受了重伤,两人只得在太湖边养了几日。待伤势好转些了,便急急回南宫世家察看南宫寒潇是否无恙。 

南宫寒潇见一旁的听雨似乎欲言又止,便追问了几句。听雨与观荷对望了一眼,终于开口道:“我们似乎看见了老爷。” 
“什么?”南宫寒潇面色一凛,伸手抓住听雨的肩,急声追问详情。听雨道:“就是太湖遇袭后那夜,大约五更天的时候我们从水里上了岸。正巧有个戴着斗笠的人从岸边经过,观荷便上前去问路。那人却不理我们,继续往前走。这时正好刮了阵大风,将那人头上的斗笠掀掉了,我们看见那人……那人正是我们家老爷!” 

说到这里观荷与听雨面上均露出激动之色,她们两人十岁进南宫家,在服侍南宫寒潇之前南宫无极亲自教她们六年的武艺。两姐妹与南宫无极名为主仆,实为师徒,对南宫无极感情自是深厚。 

听雨定了定神,又继续道:“我们心里欢喜,连忙喊他,谁知他却一闪不见了。当时我受了重伤,观荷不放心将我一人扔下,所以我们在附近找了一阵子,便放弃了。后来我们留在太湖细细查访了几日,却并无半点老爷的消息,最后只得回来了。” 

观荷见她神情颓丧,便推了推她,安慰道:“这些年一直担心老爷的安危,而今既然见了老爷无恙,也暂且可以放心了,日后下些功夫,总是能找到他的。”又问南宫寒潇可要将此事报告给南宫夫人,南宫寒潇漠然道:“随你们。对了,云漫天可是在楼上?” 

观荷道:“之前看见他出去了,应该不在楼上。” 
南宫寒潇默然点了点头,转身上楼去了。两人见他神情古怪,面面相觑了一阵,等南宫寒潇身影消失,听雨道:“公子并不显得十分高兴。” 
观荷幽幽叹了口气,指了指楼上南宫忘忧的房间,道:“傻子,二爷才去了,你让他如何能高兴?” 
云漫天顺着鹅卵石小路缓步走着。他最近终日绞尽脑汁研究“招蜂引蝶”的解法,几乎心力交瘁。无奈他连毒药的配方都没有,想要解毒谈何容易?想当年他师父医邪对着配方苦思了数年,都没有半点结果,又何况于他? 

他十三岁才拜在医邪门下,比他大三岁的秋达心却是在道观长大的,当时虽然才十六岁,医术已相当高明。秋达心生性喜欢欺负人,常以折磨云漫天为乐。云漫天刚进道观那几年,常被秋达心用来试毒,每次都痛得死去活来,不少次差点没命。而医邪终日醉心于毒药的研究,不怎么关心两个徒弟的事。秋达心又最是擅长阴奉阳违,所以云漫天吃尽了他的苦头。后来医邪一死,秋达心便将云漫天赶出了清修观。 

为了报复秋达心以及夺得医邪留下的那本册子,云漫天将自己钻研出的新毒下在了秋达心身上。本来已经万无一失,却被秋达心用医邪留下的“九转续命丸”解除,又反被他下了“朱血碧魂”以及“招蜂引蝶”的毒,不仅失去武功,并且只余下一月不到的生命。这些加在一起本已足够让他烦恼气愤,不想又突然发现他苦苦等候了八年的父亲竟成了一个男人的情人,并且为了那个男人与自己决裂,那一刹那他只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倒塌崩溃了。 

可是即便他的世界倒塌,在一片废墟中他还是要苟延残喘下去。在他死之前,伤害过他的人连一个都不能放过。 
见太阳西下,他顿住了脚步。扫了四周一眼,发现自己正站在锁春园的门外,于是漫步进了门去。院里依然寂寥,花儿自开自落。他心念一动,一路走到那几株白兰花树前,发现树上的花已落得差不多了。地上的残花已成褐黄|色,无数虫蚁在其间爬来爬去,不由有些意兴阑珊。 

这时忽听见远远传来孩子的吵闹声。他下意识躲到树后,循声望去,看见一对粉雕玉琢的孪生子打打闹闹跑了过来。孩子后面跟着一对青年男女,看起来颇象一对夫妇。然而云漫天却知道不是,因为其中的青年女子正是南宫寒潇的妻子加表姐谈思晴,而走在她身旁那个瘦高的青年却从未见过。 

(十五) 
云漫天远远听见那男子叹道:“这里风景虽好,却是一派寂寥,难道在你眼里我们赏剑山庄风光竟比不上南宫世家么?” 
谈思晴停下脚步,淡然道:“寂寥也好,热闹也好,只要我两个孩子还在这里,这里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地方。” 
“为何不带他们离开?”那男子停住脚步,望着她的眼神急切真挚。 
谈思晴俏脸一寒,作色道:“秦庄主说这话太欠考虑,我在这里好好的,为何要带他们离开?我累了,先走一步,秦庄主若是喜欢这里,不妨再多逛逛。”说完提着裙子长长的下摆追上那对孪生子,硬拉着他们去了。 

那高瘦青年面色铁青地在那里站了一阵,良久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跟着出去了。 
树后的云漫天此刻他已猜到那青年的来历,想必便是今晨才到的赏剑山庄庄主秦均成。听秦均成的语气,似乎与谈思晴关系匪浅,说不定两人还有些私情,否则也不会胆敢句句都挑拨谈思晴离开南宫世家。他正在心里揣测着,又见两个女子沿着青石小路走了过来,因不想多事,便依旧藏在树后。 

走在左边的是个三十许的蓝衣妇人,虽已有了年纪,却依旧清丽动人。云漫天曾在太湖藏花阁远远见过她一面,知道她是南宫寒潇的母亲南宫夫人。扶着南宫夫人的是个鹅黄衫子的姑娘,云漫天听见她朝南宫夫人道:“碧月听人说当年少奶奶嫁给二公子时,那秦少庄主曾与他父亲吵闹了一阵,发誓终生不娶。你看他这次前来会不会有什么意图?” 

“你怎么也学会乱嚼舌根了?”南宫夫人瞪了她一眼。碧月吓得吐了吐舌头,道:“我只是随口说说。” 
南宫夫人看了她一眼,轻叹了一声,道:“当年我实在不该让她嫁给寒潇,说不定她嫁给秦均成还好些。”她缓步走到白兰树下,沉默下来。 
金黄|色的光从墙外静静射来,照在满地的残花上,象要耗尽那最后一点芬芳汁液。只是一转眼,那夕阳便要下了,这世界便只剩下干枯与死寂。 
许久南宫夫人幽幽叹息了一声,低声吟哦道:“园中花,化为灰,夕阳一点已西坠。相思泪,心已碎,空听马蹄声,秋日残红萤火飞。” 
碧月听了,走到她身后道:“夫人,常常听见您吟这首词,不知这首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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