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局·七千人大会始末-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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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策略、讲条件等等。邓小平感到这个问题大了,如果不解决,就会影响调整工作的进行,甚至影响党的前途。
关于这段历史,邓小平在中央书记处会议上的几次讲话,比较清楚地反映了中央的感受。1961年12月11日,邓小平在中央书记处会议上说:我们的干部要讲理想、讲全局,要向他们提出有没有志气的问题。这样的小天地,分散状况,等于全党没有志气了,没前途,翻不了身。口里讲有志气,假的,不愿吃点亏,斗争目标是中央。向中央讲策略,搞后手,好像中央是个大财主,集中目标攻击,这日子能过呀?现在有点被困难吓倒了,没有希望。同一天,邓小平在听了农业部长廖鲁言汇报农业工作会议的情况后,又说:现在思想状况讲原则都通,讲具体就斤斤计较,缺乏一个理想,一个目标,对前途没有信心,最近召开的几个会议,农业会议和工业会议都一样,都给我这种感觉。我希望这种感觉是错误的,工业会议上一讲到木材和煤炭就上不去,农业上,一说到粮食征购就上不去了,不但明年上不去,长远也上不去。问题是不谈这些,就没有希望,不仅明年没希望,就是长远也没希望。讲觉悟,讲志气,讲整体,讲全局观念,我们党过去总的是好的,几年来,特别是今年,突出暴露这个问题。
在这个会议上,邓小平还说:我感觉国家和地方,整体和局部,全局和部分,集中地表现在中央和地方,现在是矛盾的,还相当突出,不能回避。大家口口声声都说拥护中央,这不算数。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就要停滞多少年。矛盾怎样解决呢?解决的办法是:集中统一,全党讲全局观点,核心是全党服从中央,中央改,也比各自为政强。现在是各有各的打算,讲的数字不真实,困难也不真实,这样的日子怎么过?不解决这个问题,就没有希望,中央各种会议不能解决这个问题,等于没有开。他还说,只要中央和省的高级干部搞通了,再把县委搞通了,问题就解决了。现在不是工人、农民的问题,也不是普通党员的问题,弄虚作假,说假话,怕当老实人,主要是干部,包括省,也包括中央的部。
邓小平的话,掷地有声,讲得既严肃又厉害。在他看来,目前中央和地方的矛盾相当突出,很多县以上的干部,缺乏理想和大局观念,致使小天地太多,分散情况严重,这是当前的突出问题,如果不解决,中国的经济就没有办法。因而,他情绪上也比较激动。邓小平自己说,我好久没有讲这么厉害的话了。调整很费力,如果天天斤斤计较在细小的枝节上,永远解决不了问题。
可以看出,经济形势的困难,人民群众的埋怨,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干部都有一种灰溜溜的感觉,觉得做了对不起人民的事,这样的心绪,一方面使他们克服了盲目的作风,变得谨慎务实了;一方面也使他们失去了往日的朝气,产生了畏难情绪。其表现形式是:对中央上调的产品、下派的生产指标总是讨价还价,向中央讲困难多,要救济多,不坚决执行中央的统一政策,不严格执行国家的统一计划。
为什么要开一个规模如此巨大的会议?(4)
中央认为,地方开始出现了只顾局部利益,不顾整体利益,只顾眼前利益,不顾长远利益的首先为本地区、本部门着想的倾向,就是在我们的实际工作中间出现了“分散主义状况”,“本位主义观点”,不讲老实话的作风,缺乏朝气,缩手缩脚的畏难情绪等等。换句话说,中央的指挥棒越来越不灵了。实际情况是,越在困难时刻,越是需要中央的集中指挥,安排生产和调配物资。而要顺利调整,就必须统一思想、必须加强集中统一、反对分散主义。加强集中统一,反对分散主义,因而成为召开七千人大会的最初主题。
会议的近因之二—中央要不要做自我批评?许多问题需要回答
在“大跃进”运动和人民公社化运动造成的极端困难形势面前,人们产生了各种各样的想法与认识,有些问题需要由中央做出回答,以解除人们心中的困惑;一些重大失误,则需要中央老老实实地向人民承认错误,进行自我批评。这些都关系到中国共产党的威信,关系到调整工作能否顺利进行,以至全党能否团结一致迅速克服困难、继续前进的大问题。
比如,1961年各地在讨论《农业六十条》时,在传达5月北京会议时,几级干部都提出一个十分尖锐的问题:究竟“三面红旗”对不对?这个问题提得相当突出。邓小平说:我们什么时候总是要回答这个问题的。
与此同时,人们还关切地问:这几年到底是个什么经验教训,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现在这个样子?为什么浮夸?为什么造假?希望有个水落石出。
还有人问:缺点错误究竟是什么性质?为什么有相当普遍的人不敢讲话?对于“共产风”,中央一再纠正,为什么纠正不了?
甚至有人针对“连续三年遭受严重的自然灾害”是产生困难原因的说法提出质疑,问“天灾”和“人祸”到底哪一个是主要原因?
有人说:“社会主义是怎么一回事?如何搞社会主义?在我们来讲,并没有解决。中央同志说,对社会主义,我们现在处在初中程度。康生同志说,他是红领巾。我们连幼儿园也够不上。”社会主义并不能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过去是否强调主观能动性多了?
还有不少人在具体问题上提出自己的不解:比例究竟是否失调?说失调是不是反对总路线?计划问题,中央一直都是两条腿走路,现在的指标又在一股风似的减,是否都要如此。究竟什么是有计划按比例?如此等等。
这些问题既关系经济建设的指导思想,又涉及党犯错误的原因、性质以及对社会主义的认识,社会主义到底应该怎么搞,这都需要中央做出有说服力的回答,来统一人们的思想认识。
在人们向党提出种种困惑的同时,人民心中还产生了埋怨情绪。不少人认为“大跃进”以来的错误,中央是有责任的,越是高级干部,这样的想法越多。而几年来,只是地方在做自我批评,尤其是县以下处分了很多人,这是人们气不壮的原因之一。中央和毛泽东看到了这一点,毛泽东说:这几年各省只讲自己错,不讲中央错,这不符合事实。所以,在邓小平等提出召开一个地委书记会议,打通思想,解决粮食征购问题时,毛泽东立刻表示同意,并提出扩大到县委书记来参加会议,要在这个大会总结“大跃进”以来的经验,把问题讲清楚,中央做自我批评,向全党交心。有关这个决策过程,在有关会议的直接起因时还要详细谈到,这里不再赘述。
会议的近因之三—应对国际的压力和挑战
自1958年中苏交恶以来,中间经历了不少曲折。1960年下半年,中国的困难形势严重暴露出来,毛泽东等不得不将主要精力用在国内问题上。这时的苏联因为U—2飞机事件,同美国的关系也变得紧张起来,“势如水火”。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中苏关系出现了缓和,1960年11月通过的《各国共产党和工人党代表会议声明》(简称《莫斯科声明》)就是苏中双方相互妥协、求同存异的产物。
1961年10月17日至31日,苏共中央在莫斯科举行第二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中共派周恩来率代表团前往参加。公正地说,周恩来是带着强调团结,强调反帝的态度前往的,决不是去挑衅的。但此时的赫鲁晓夫受“猪湾事件”⑤胜利的鼓舞,正是他个人权力达到颠峰、忘乎所以的时候。他认为一方面他对资本主义的领头人美国很有办法,另一方面又可以指挥社会主义国家全面推行“和平共处”的国际路线。所以在苏共二十二次大会上,他决定“利用中国国内的局势,动摇毛泽东的地位。因为苏联人从秘密渠道得到情报说:中共内部对苏方针有分歧,毛的对内政策遭到失败,中央政治局产生了分裂,对毛的不满在增长。”在大会上向中国发难。
周恩来说:“七千人大会的时候,正面临着苏联的压力,就是说我们国内的情况有困难,修正主义利用这个,想把我们压下去。”
赫鲁晓夫自己也说:“实际上,我们对他(指毛泽东。引者注)已经忍耐不住了。如果你读一读我在苏共二十二大上作的报告,你就会发现我有许多话都是针对中国讲的,只是没有点中国的名罢了。就在二十二大上,我们否定了毛泽东的立场中的主要教义。”
赫鲁晓夫的举动,激怒了中国共产党,周恩来提前回国。
赫鲁晓夫的挑衅行为,无疑也更加激怒了毛泽东。毛泽东亲自到机场迎接周恩来,这在他的政治生涯中是比较少见的。他以率刘少奇、朱德、邓小平等党的主要领导人到机场热烈迎接周恩来的举动,向赫鲁晓夫表明中共领袖是团结一致的,以及中共对赫鲁晓夫的决不屈服态度。为了顶住赫鲁晓夫的压力,不被赫鲁晓夫利用、看扁,毛泽东和中央决心团结一致、战胜困难、迅速调整和恢复国民经济。
七千人大会会期28天,主要讨论国内问题。按通常情况,苏共二十二大刚刚开过,中苏关系再度紧张起来,中央召开工作会议,一定要由周恩来讲一讲国际问题。此前,中央的小型工作会议,曾用很长的时间谈苏共的二十二大,谈国际形势。七千人大会召开前,毛泽东也曾提出让周恩来在大会上讲讲苏共二十二大的情况,但后来周恩来没有向大会作这样的报告,整个大会都是专心致志地讨论国内工作。可见当时的毛泽东和中央是把对赫鲁晓夫的怒火强行压下,一心一意要把中国的事情处理好。如果中国同志团结一致,克服了困难,搞好了经济,不但可以顶住来自国际的压力,还可以战胜各种挑战。这也是毛泽东下决心要召开七千人大会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要开一个规模如此巨大的会议?(5)
会议的直接起因—粮食征购发生了问题
中央决定制定7年计划,是为了鼓舞大家的士气,但对眼下;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尤其是火烧眉毛的粮食问题,必须即刻解决,容不得半点拖沓。
3年“大跃进”使全国粮食全面紧张,因为粮食不能满足城市的需要,中央才下大决心精减城市人口,虽然减掉了1000万人,国家手中的粮食还是很难满足城市的最低需求。加上国家手中的外汇不多,又无力去国际上购买很多粮食。以当时的国际环境,即使手中握有外汇,也担心一些国家不会卖粮食给中国。
因此,为了解决燃眉之急,不得不挖了库存。1961年9月8日,中央关于粮食问题的指示说:“国家周转库存比去年更加薄弱。从国外进口粮食的计划已经打满,而又没有充分把握。城市工矿区的粮食供应十分紧张,有保不住最低需要的危险。”在1961年,城市已发生几起请愿事件,万一因为城市断粮,市民骚动起来,比农村的乱子还大,后果不堪设想。为此,中央心急如焚。
中央着急是一回事,而从各省市上调粮食供应津、京、沪能否实现是另一回事。相反,中央感觉自1960年河南、山东、甘肃问题爆发以来,省以下都在考虑如何使农民吃多点,农业恢复快点。对于城市,想得少了。或者说,强调自己的困难多了,全局意识差了,用李先念的话说,过去是以少报多,现在是以多报少,相当普遍。因而中央在落实粮食征购、上调指标时深感困难重重。
1961年全国征购粮食720亿斤,中央上调60-70亿斤。9月庐山会议时,中央通过和各中央局协商,决定第四季度从各地上调粮食32亿斤。到了11月中旬,时间过半,可是各地上交中央的粮食只完成20%多一点。京、津、沪三大城市粮食问题全面告急,断粮的危险时刻都有可能发生,情况十分紧急!
此外,1962年的征购任务也还没有落实下来。1961年国家用3亿5000万美金(合人民币14亿元)进口粮食,几乎将所有外汇全部用来购买粮食了。按这种情况进口粮食,就不能进口其他急需的工业物资,如机械设备、化肥、有色金属、橡胶等等。中国本来就是一个农业国家,还要靠进口粮食吃饭,怎么发展?永远也翻不了身。有鉴于此,中央一方面精简城镇人口,一方面计划向全国征购粮食820亿斤(其中上调150亿斤),比1961年多征100亿斤。用邓小平的话说,这也是一个大跃进。结果下边反映十分强烈,表示无论如何很难完成。怎么办?为此,中央曾召集各省市自治区负责粮食工作的同志开会,但没有解决问题。
无奈,1961年11月10日,中央在有各中央局第一书记参加的会议上,专门落实粮食征购及上调问题。
会上,邓小平直通通地说粮食就是两个问题:第一,今年的数字无非60亿,搞得好70亿,主要是30天的工作,这30天抓住,就抓到了,这30天抓不到,就乌呼哀哉。
邓小平的话,如重锤一般,砸在了每一位与会者的心上。
他接着说:总想减,不努力完成任务,说不过去。这是这两年的一个思想状态,整风要首先整这一条。庐山会议确定的任务一定要完成,不能讲价钱。这个年度的任务,一句话,大家努力完成。
邓小平讲完1961年的情况,没等各中央局书记喘口气,连珠炮似的又讲到了1962年的任务。他说:1962年是个很大的政策问题。无非是120亿斤(指中央上调的数字)、150亿斤、180亿斤三个方案,120亿斤的方案,就得大量进口没有一点回旋余地,日子很难过,工业上不去,不能调整;如果是150亿斤,大体上日子勉强过得去,但也要进口不少粮食;180亿斤就可以不进口,也有点调剂余地。
邓小平讲完,刘少奇望着大家说:这三个数,怎样下决心?
下边是一片沉默。
各中央局书记其实也在心里叫苦,他们处在一个两难境地。论心情跟中央是一致的,若从本地区考虑,下面和他们也是斤斤计较,在中央把任务接了下来,回去怎么办?他们也要落实到省里。若是不接受,邓小平已经把话讲得这么重,不接受也很难过关。怎么办?
华东局第一书记柯庆施首先打破了沉默,他说:从华东各地反映的情况来看,今年的上调任务,除福建外,都保证完成。在粮食问题上,我深感进口粮食不是办法。
讲到这里,柯庆施又把话锋一转:但是现在大家的屁股都坐在农民方面,现在的问题是讲征购就抵触。
笔者相信,中央领导听了柯的这句话,心中的弦肯定绷了起来,第一炮就要卡壳。不过柯庆施接着讲的是:他赞成150亿斤,但是华东上调的数字太大,一下子完成那么多不可能。
看来柯庆施是抽象肯定,具体否定。他虽然赞成150亿斤,但却要求减少华东的上调数字,实际上这球又踢给了中央。但从中央来讲,不管怎么说,柯庆施总算接受了150亿斤的盘子,所以他们还是舒了一口气。
柯庆施开了头,其他中央局第一书记除宋任穷外,均按柯庆施的口径,表示今年的任务无论如何也要完成,明年拥护150亿斤,但又不敢打保票。一致强调大家的屁股都坐在农民方面,现在的问题是讲征购就抵触,表示回去以后还要做工作。
这时,华北局提出:下边有困难,若把形势讲透,把方针搞明确,把思想搞透,还是可以的。中南局第一书记陶铸提出一个建议,把全国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