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关-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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弱点。而这些事，他也许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了。
白愁飞把他杀了。
杀人灭口。


杨无邪叹气：“他还是那样狠。”
王小石抬头望向远方。
“千佛花会。原来温柔真的在他的手上。”
“温柔？”
“对，来这里之前我看到了温柔，就在镇北的桃花树下。虽然只是一晃又不见了，但是她留下了痕迹，她把挂在脖子上的佛像扔在她踩过的花瓣上。我一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听到你说千佛花会，想必她是被千佛花会的人抓去了。”
王小石拿起手中的佛像把玩，忽地又握紧。
杨无邪突然问：“你知道那日是谁给你下的毒么。”
王小石苦笑了一声：“当然知道。”
杨无邪也知道了，他从听王小石讲章一叶的事起就已经想到了，他还是要问王小石，不过是想提醒王小石。
白愁飞是豺狼，是虎豹，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仁慈。
王小石当然心里也清楚，可是他的心很痛，就跟当年亲眼目睹白愁飞滚落山崖时候一样痛。箭已经没入他的心口，又被他从心口击了出来。他想，当年死里逃生的白二哥，想必也是这样，心很空，很痛吧。



五．休言万事转头空


王小石听杨无邪的话，一同回京城风雨楼。
杨无邪说白愁飞在你这边事情败露，一定会回京师。
现在风雨楼的楼主已经是九现神龙戚少商，虽然他一直说自己只是代楼主，但王小石也没有要回来拿回楼主位置的意思。
现在得知王小石回来，戚少商很是欣喜。
因为他要与一个人归隐山林，不再问世事血雨腥风。他早已答应了那人，等王小石一回来就走。
可惜现在又走不了了，王小石一回来就跟他说，有事找他商量。
得千金不如得戚少商一诺，戚少商知道自己一答应就又要卷入武林纷争，可是他犹豫片刻，仍旧是点了头。
却不想这个忙居然是那个风雨楼传说中的影子人物帮的。
那人有着跟白愁飞相似的锐利鹰眼与傲然神色，却早已放下了功名利禄，在戚少商的身边暗中帮主他管理楼子，和杨无邪一暗一明呼应，让风雨楼较王小石走之前势力和实力更大。
而他和楼主的关系，知事者也早已心知肚明，却绝口不提。
他名叫顾惜朝。
谁又想到曾经的玉面修罗，大魔头，现在正安稳的陪在戚少商的身边呢？

顾惜朝对王小石说：“你的白二哥为什么要杀五龙会和恶蛟帮的头目，你知道么？”
王小石点头，又摇头：“我想他说的并不是实话。”
“不笨嘛。”顾惜朝挑眉：“为什么后来这两派的人又来针对你，追杀你？”
“白二哥是利用我让风雨楼和这两派人树敌，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不全是。”
“还请顾公子指点。”王小石很虚心。
顾惜朝从花盆里拿出几颗鹅卵石，摆在桌上。“这是五龙会，这是恶蛟帮。”说着把两颗轻轻从桌上弹下去：“这两派已经如无头苍蝇，造不成威胁。其实就万佛花会的实力，白愁飞本不该把他们放在眼里，可是因为这两派的头目知道白愁飞，见过白愁飞，并且在暗中调查万佛花会，估计已经有了些眉目，知道他和万佛花会的联系。而他们的属下并不知道这些，只跟所有人一样认得你的身份。所以他在跟你相伴而行的日子，除掉这两个头目，目的一是隐瞒自己的身份，毕竟他曾在江湖中树敌太多，在万佛花会势力还不够大的时候，不能暴露。第二，就是利用你把矛头全部指向金风细雨楼，让风雨楼迎敌的时候无暇再顾及万佛花会的发展。”
王小石点头。
顾惜朝这时指着桌上的几个鹅卵石说：“他们是六分半堂，有桥集团，发梦二党，无法无天和金风细雨楼。”
“他们都曾经和白愁飞有过交手。”王小石说。
“嗯。”顾惜朝点头：“你看，白愁飞此次回京城，第一个下手的会是哪个？”
王小石凝神良久，才缓缓拿起一颗鹅卵石。
戚少商在一旁叹了口气。
“没错。六分半堂。”顾惜朝接过鹅卵石放回花盆里：“六分半堂背后有蔡京的支持，雷纯又深藏不露，跟他们做对看似很不明智。但是近来雷纯屡次找少商出面，不知是有意拉拢还是暗中调查，少商总是不理睬，关系表面上看跟以前一样，其实非常紧张。白愁飞一定会利用这一次，让六分半堂和风雨楼狠狠的冲突上。目的还是风雨楼。”
王小石苦笑：“多谢顾公子，我懂了。”
顾惜朝冲着戚少商使了个眼色，戚少商立刻揽过王小石的肩说：“王兄，多日不见，在大战一场之前，陪我去喝酒吧。”
戚少商知道他不会拒绝。


白楼顶上，戚少商轻步走到顾惜朝身边坐好。
“我以为你会站在白愁飞那边。”戚少商说。
顾惜朝轻笑：“我是站在白愁飞那边。”
戚少商也笑：“看来你很相信王小石。”
“我不是相信他。”顾惜朝晃了晃身子：“我只是看着他的眼睛，像看到了以前的你。”
“王小石比我仁慈多了。”
“是。”顾惜朝侧目：“他连一根寒毛都不想伤到他的白二哥。”
戚少商大笑：“是啊　，不像某些人，是不是？”
顾惜朝不理他：“算了，反正都过去了。所以……”
“所以就算是王小石用你布下的阵，破了白愁飞的局，白愁飞也不会因此而再死一次。”戚少商揽过顾惜朝的腰让他紧紧贴着自己：“你跟白愁飞一定很谈的来。”
“上次跟他去百花楼……”顾惜朝望天。
“什么？”戚少商急了。
“发现还是有些方面谈不来的，比如喝花酒。”顾惜朝笑得靠在戚少商怀里。


顾惜朝布下的阵并不是万无一失，但是却很有效。况且帮王小石的人，戚少商，顾惜朝，杨无邪都不是等闲之辈。
加上王小石对白愁飞的了解，本来一场两大帮派的恶斗，在最紧要关头被制止了。
戚少商对王小石说：“你去找白愁飞，我们去帮你救温柔。”
王小石其实不忍心去面对现在的白愁飞，不忍心去面对那个第二次失了一切，折了翅膀，穷途末路的白愁飞。不忍伤他心的和不忍伤他发肤的心情，是一样的。
他不善言词，不知道该怎么跟白愁飞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所以他走的很慢。
还心存着当他过去，白愁飞已经逃走的侥幸。
可是当他登上三合楼，见到那个锦衣人时，心情除了沮丧，居然还有点欣喜。
是那种欣喜呢？
王小石矗立着不动，远远看着白愁飞。
后者却头也不回的说：“小石头，你来了。”
不等王小石点头回话，杀招已经出现。黑衣童子从四面八方而来，剑指王小石。
王小石出刀。
他总是在决心要大打一场的时候用刀，所以那日和白愁飞的对峙他只用剑。
王小石边打边说：“白二哥，你使的是调虎离山，可是杨无邪并没有跟我们来。”
白愁飞语气冰冷：“杀了你，金风细雨楼群龙无首民心大乱，万佛花会一样可以趁虚而入。”
王小石心痛的说：“我现在已经不是楼主了，现在的楼主戚少商，你伤不到他分毫。”
白愁飞冷笑：“你怎么知道前一役我使出了全力？温柔那边就算戚少商他们能活着把人抢回来，也是大伤元气。”
王小石看着最后一个黑衣童子从他刀锋处倒下，叹息道：“白二哥，你太心急了……现在的万佛花会还没有和风雨楼抗争的实力。”
白愁飞闻言转过身，一张脸仍是俊美无比，却映着月光分外寒冷：“王小石，你以为，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我的计划，本就天衣无缝。”
王小石心下一痛：“滥杀无辜就是不对。白二哥，你难道不明白为何我能在计划途中就想起这一切么？。”
白愁飞一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下一个动作王小石看的真切，那是“惊神指”攻出的杀招，较之现在，上次在画舫里白愁飞出的招根本就是教小孩子的把式。
刀光掠过。
王小石知道，就算他不愿意出招，也要全力去抵挡了。



六．鬼门关

三合楼外风平浪静，楼内却杀气荡荡。
白愁飞越战却越笑：“小石头，我多久没跟你比试过了？”
王小石没那个心思玩笑，他鲜有进攻，但是要躲过白愁飞凌厉而迅猛的攻击，光抵挡就要费很大的心思。
但是白愁飞依旧咄咄逼人。
顾惜朝曾跟王小石说，白愁飞这个人绝对口是心非，所以他在战场上跟你讲的一切都不要太当真，特别是刺激到你的话，不能让自己乱了心智和阵脚。”
王小石现在不想去在意，却还是心痛的紧，甚至还超过了当年揭发白愁飞以及后来又被他出卖时的心情。也许真如那句话所讲，人生若只如初见，王小石是个神经并不细腻的人，但有两次“初见”两次“相知”的过程，就算对方是精心计划好的，就算他再没心没肺，也仍是难以介怀。
他想的越多，就越给白愁飞杀自己的机会。而白愁飞的杀招，倒是一丝一毫都没有减弱。
王小石连连抵挡，终不得不出招相迎。
刀光一闪直逼白愁飞心口，被他出手夹住，两根修长的手指钳制着王小石的刀纹丝不动。
这时候王小石只要大力一转刀锋，白愁飞的手指就能落地。但是王小石没有这么做。
他不忍心。
他还是不忍心。

白愁飞笑道：“小石头，从最初到最后，绊住你前进的，一直都是你的妇人之仁。”
电光火石之间，“惊神指”已然掠到王小石面前，指锋过处衣帛撕裂，指尖直逼他死｜穴。
王小石有躲的机会，虽然很小，但是依他的能力奋力躲避，也是可以化险为夷。但是他没有，他只是轻轻的闪避，使不至于被伤及死｜穴，但仍被伤的不行。
血喷出他的口。　　　
白愁飞看着咳嗽的王小石，皱了皱眉，却还是冷冷道：“苦肉计对我没用。下一招，我不会给你机会。”
“咳，咳。白二哥，回头吧。”王小石盯着对面人的眼睛。
这一瞬，白愁飞感觉到了自己腰侧的剑气。
王小石的刀被自己制住了，但他还有剑。
白愁飞以为那些话足够让王小石动摇到无力抵抗。
“白二哥。”王小石仍一声声的叫。
白愁飞勾起嘴角，下一秒右手已是高高举起，指尖又迸射出杀气。
王小石大叫：“白二哥！！！”
习武的人都有一些本能，反映速度也比常人快一些。因为长期的磨炼，很多时候只要发现对方的细微举动，下一个应对已经出来。
王小石的意志力很强，但他还是挡不住多年习武练就的本能。
剑锋擦过白愁飞腰时发出令人发狂的轻响，王小石收剑伸手去抱，两人跌坐在地上。


恍惚中，仿佛回到了从前。

白愁飞指腹划过王小石的脖颈，就要一招毙命的时候，他却松了手，捂住胸口跌回王小石身上。
可这频频杀招和劝也劝不动咄咄逼人的话语，彻底激怒了王小石。
他捧着白愁飞的脸，几乎是用吼的说：“白二哥，你还不明白么？！以前的金风细雨楼，现在的京师江湖天下，你想要你就可以得到，自会有赏识你的人给你。你为何偏偏要用抢的，要这么心急呢？！”
白愁飞捂着心口吐出一口血，笑了出来，唇齿间沾着猩红的血迹，衬着他苍白的脸更是妖冶。他哑着声音说：“是，我就是爱用抢的，我不希罕别人给我。”
“你可以自己争取，可不能逆天行事啊。”
“你不要对我说教。”
王小石怒火攻心，仍是深吸口气说：“好，我不跟你说教。下次，我不想看到你再掀起腥风血雨。”
白愁飞却愣了：“下次？你要放我走？”
“白二哥，我既然还叫你一声二哥，就不会杀你。”
“妇人之仁……”白愁飞继续笑，颤抖着从怀里摸出药品，仰头喝下。
这是王小石第一次看到白愁飞的药，之前从他身上闻到的药味看来不是自己的错觉。王小石固然生气，却还是留心了一下药的名字。
归心散。
药味刺鼻。
王小石在一瞬间懂了。此时的白愁飞不是爱去抢别人的天下，而是他没有时间再等了。

“白二哥，你还记得鬼门关么？”王小石突然说。
白愁飞正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他扶住门框回头看了一眼正用期望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那个小石头，想起以前自己一看到这样的小石头，就会忍不住笑，忍不住去用言语刺激他，看他窘迫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或者是从怒容一瞬间笑出来的表情。
他总是搞不懂王小石，他为什么总能这么毫不掩饰的笑出来，经历完全部的事，眼底依旧清澈。
白愁飞说：“记得。”
王小石笑了。

常言道深眠时候只要你想，就可以去阴曹地府转一圈。
白愁飞意外的在梦中见到了因为中毒而徘徊在鬼门关的王小石。
王小石手里捏着彼岸花，看着白愁飞从远远的彼端走来，看罢开口：“白二哥，你没死，太好了。”
白愁飞叹了口气。王小石能在鬼门关碰到自己，为何自己当初却只能孤独的徘徊在这里，一日又一日，直到被章一叶救活呢。
王小石走到他的面前，笑得灿烂：“白二哥，我就想你不会死。我们一起回去吧，一起回去。”
“回哪里去？”白愁飞怒道：“京师还有我的容身之处么？”
王小石慌了：“白二哥，还有我在啊，有我在，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的。”
“你？你不是也自身难保，出来逃亡了。”
“那是我本也不想管楼子里，江湖上的琐事了，但是如果你想回去，我就带你回去。”
“多谢你的好意了，我要的，我会自己去争。”
王小石笑道：“白二哥，我给你的，也是你自己争到的。”
白愁飞吃了一惊：“你在说什么蠢话。”
王小石继续笑：“就像你这次对我下毒，如果你要，我的命也可以给你。”
“你知道是我……”
“不过你却不能再做错事了，别人没关系，自家兄弟别再乱杀了。”
“笑话，你就这么轻易的把命给了我？还有那个楼子？”
“我们本就是生死之交，还有什么轻易不轻易。”
白愁飞冷哼：“你什么时候改改你的妇人之仁。”
王小石手却搭上了他的肩：“白二哥，你对我下毒的时候，真想要我的命么？”
白愁飞道：“是。”
王小石低了头，半晌又抬起来：“好，我既然能喝下你的毒酒，就能在这鬼门关走一遭。白二哥，如果我没死，你就跟我回去吧。”
白愁飞却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想出了一个法子，一个让自己能继续一飞冲天的法子。他笑道：“可以。”

（楼下继续）

七．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白愁飞望着王小石：“你想说什么。”
王小石摊手：“你看，我并没有死。”
白愁飞却仰天笑了：“要我跟你回去？回金风细雨楼？不可能。怎么可能？”
王小石不依不饶：“不回去也行，可我要看着你治好你的病，好好活下去。”
白愁飞指着自己的心口说：“我早就没有心了。没有心的人，又需要治什么病。”
王小石却伸手盖上了白愁飞指在胸口的手，他的手很烫，烫的几乎要把白愁飞因失血而苍白的指尖灼伤。
这双没有太大力道的灼热双手，竟是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力量。
白愁飞就这样丝毫没有抵抗的，看着王小石的手把自己的手拉到他的心口，重重的贴在上面，直到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
“你没有心，我有。那我们就共用一颗吧。”
王小石的语气轻松的就像说白公子我们去京城吧。



白愁飞一直明白，自己为何到最后还把王小石作为为自己计划的重要一笔。
不管是隐瞒身份的欺骗他，还是重重算计的杀死他。从自己千方百计的计划和他再次相见，或者更早，从自己得知归心散也撑不了这个死过一次的身体多久开始，他就明白。
死之前的日子，居然是想呆在这个整天嘻嘻哈哈的小石头身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