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第10期-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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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铜色的皮肤烙下太阳的原型雷击的黄昏
以佛指苍天的胸襟 揭示宇宙的永恒
那个黑色的山洞呢 你的祖先栖息过那里
风声涛声鹿鸣鸟啼自远古轰然而来
你在洞口竖起一面碎裂的绿旗
遮羞的树叶都变成了一张张陌生的脸吗
为什么却有人贪婪地剥走你的树皮
伤痕累累的树洞充满兽迹斑斑的死亡
充满人迹斑斑的抗争
又一阵山洪之后 相隔一千年
相视一万里 始祖鸟飞来又飞去
每天每天你必须背叛自己
以青莲居士的名号空守这盏松油灯
静候黎明那美妙的瞬间
静候鸟语与林涛的对话 人与树的对话
让古朴而苍老的土地 找到灵魂的钥匙
木香亭
只想轻轻地抚摸一遍
木香亭里的花朵就开了
如此沉着多风的晚上
你是怎么从李调元故里
伸出鲜嫩的手掌
月月年年 既不衰败
也不愿独自在内心里彷徨
而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力量
在这密集的绵州雨夜里
遵循祖辈 一袭蓑篷的方向
打开旅途上的一个个村庄
在远方 在乾隆进士的故乡
有多少《雨村曲话》就有多少歌谣生长
有多少《雨村剧话》就有多少月光朗照
木香吐露着语言的芬芳
教育碑像一位仙风道骨的晚清老人
面对迟来的收获与炊烟
面对辍学孩子期待的目光
向山冈 向万事万物
向那高出一切的真理
作一次灵魂深处的吟唱
鄢家发（二首）
石 亭
古老的蜀地上
罗江河畔的石亭
是剑南绵州李调元的祠垣故里
淡淡的烟云 深深的乔木
掩没着金牛古道上的残驿
多雨的祠垣 多雨的故里
李家一门走出了清代的四进士
和兄弟三人皆翰林的文学奇景
一部清代的文学史册 故里祠垣
李调元是巴蜀文坛的一位文学巨匠
史称“蜀中三杰”……
云龙山麓下，罗水仍清澈无比
夜雨夜话《函海》集 葱郁石亭风景
风姿绰约，罗江李调元
绰约风姿，千年雨村先生……
铮 柏
三国蜀庞统
军师中郎将
在世时你与卧龙诸葛亮齐名
死后人们没有忘记你的英名
祠墓堂前古柏参天
祠墓岩畔车辙深深
南临益州千里沃野
北望秦岭八百云烟
从襄阳荆州一路征战迁徙
在入蜀最后的关隘 激战
捐躯 年仅三十六岁……
一部浩瀚三国史一个早逝英杰
人们称作 凤雏先生
西石岩上十三株古柏伴你长眠
铁骨铮铮 遥指苍穹
你安详地躺在这里
在落凤坡前 在罗水之滨
雨 田（一首）
葫芦岛之恋
在春天的深处 你决然裸着少女一般的身子
我想起你周围的树木 金黄的油菜花
和一片片正在生长的矮麦 这久违的情怀
如一杯甘甜的酒充满芳香 让我醉倒在这里
就在四月的高度 飞翔的鸟也在纷纷歌唱
这个春天我始终在仰望蟠龙葫芦岛 那些
路春的众多姐妹披着满身的春色和花朵
在白云下面嬉戏 仿佛这是我的精神家园
难舍的民间桃花像挚爱我的情妹妹如此热烈
固执而又疯狂地跟了我一程又一程
不知为什么 我总感觉蟠龙葫芦岛的深处
有谁在呼唤着我 春光越来越浓的村庄
如我血液里的渴望 我怎能在时间的风中
陷入沉思呢 让我张开双臂吧 去握住
属于自己与生俱来的血脉和命运 是的
那些自然姿态的光芒使我的仰望有了高度
像一段想象中的古典情节 在我怀念的歌谣中
出现 用自己生命里独有的光和热 去温暖
这个世界 我以感恩的心情蓄起这里所有的白云
和阳光 让这里的美圣洁如水 刻骨铭心
杨远宏（一首）
南塔寺
前拱云盖，
云蒸霞蔚隐佛性。
后枕玉瀛，
山形起伏色凄迷。
右带纹江，
江水清澈见禅心。
左环龙洞，
贪官大千空凡尘。
一片月影，
将无数生灵渡往彼岸。
一滴清露，
落下菩提沧桑的悲悯。
来了又去的信徒，
如污泥出水的莲花，
开放出星空的仰望。
熄了又燃的香火，
如浩瀚垂怜的佛光，
响彻苦海轻渡的梵音。
从文昌宫到南塔寺，
通往天台，又近又远。
慈悲我佛啊！还有多长，
日升日落的归程？
曾 鸣（一首）
三渔石
走了 一挥长袖
带起的风
在山岩刻就
先生的鱼骨
墨水养大的鱼
浑身缀满诗词的鳞片
北上京城
清朝的翰林
其实是片荷叶
可以收拾歌赋
却懒于收拾边幅
这条鱼
凭才气吃饭
没工夫帮闲
悠然 时光也是水啊
潮湿的蜀史
到处是雨村的板眼
冉云飞（一首）
四川偏方李调元
文化很远，躲在那株梅花背后
这是张献忠发狠的第一百年
教育在睡觉，虎豹在游行
四川寂寞，空气很瘦
拿不起几页薄脆的纸
线装书的鱼尾，正在向我们招手
暗藏的要员
要怎样才能被你俘虏
怪癖流传，流水颓唐
那个夏天匆匆向后退却
友谊缠绵，令人短路
历史却发毛地往前面追赶
江河往源头流淌
一块石头落地
多像一节眉清目秀的词章
昨天从隔壁走来
这些细心的布料
抖落一地的旧事
较劲的是自己，不对路的是它们
四川的暗号，上房揭瓦的梯子
风水平地而起
阴暗得像一个谦虚的冬天
冷气欲拒还迎
符合吃饭的礼数
风与过去共谋， 日子比我还激动
所有的美，都快了
快得追不上它的面貌
纸上的味道，古怪，漫长
这不是一个时代的下半场
那一壁烟云暗了
一个姓李的男人
没有你，在清朝
中药遍地，妙手不在
四川死得真难看
杨 然（二首）
纹江畔望云
从这岸望去，对岸文峰郁郁葱葱
染绿了罗江半壁江山
敞露千年的纹江之魂，《函海》深深
卧藏一百五十种文风
活生生浮动故国方言、口语、乡音
望见李氏之门，雄伟四进士倒影
与水中云亲近，与太平古桥亲近
与罗江古城亲近，与川剧乡情亲近
跟远远近近的鹿头山倩影亲近
那是“气节同陶苏”的云影哟
那是“高风如月照”的云影
那是“波光欲上楼”的云影
回忆八百五十二卷经史，风起云涌
向我讲述李氏兄弟三翰林故事
讲述罗江水如何养育一方才子
在“花影常迷径”的故乡
站起来李调元，千年不倒的文翁
那是罗江高风亮节
年轻的云也是古老的云
古老的云也是年轻的云
离天空最近，离不朽诗章最近
玉京山江畔，涌来一波又一波神圣
景乐宫听雨
今夜，当我从桃花源归来
左边影子李调元，右边影子唐玄宗
酒后，诗后，罗江古街美食后
迷径的春雨沾满花影
窗外浓阴森森，贴满古代幽梦
回眸百媚之日，点燃六宫粉黛
听青娥不老，夕殿的萤火不飞
孤灯习惯了晨钟暮鼓
从桃李花开，到叶落梧桐
听梨花一枝春带雨的消息
如何滴落玉颜寂寞的铜镜
惊鸿断了木鱼，日月更加悠长
比翼鸟哇的一声，越过连理繁枝
玄宗醒了，缥缈仙山醒了
罗江人的文峰函海也醒了
听见李调元在喊：快拿笔来
爱香的诗人梅边走来
静静睡眠的竹林，传来款款步履
听见蜀水碧碧蜀山青青，月光溅动
白居易还在远方构思，长恨如何悠悠
贵妃到罗江隐居了，然后到东海漂流
我睡意全消，通宵，在这里独饮
听一夜层层叠叠幻影，听一夜诗雨
干海兵（二首）
八卦石
时间卷去了锈蚀的人影
阴与阳 盛与衰
一卦只要石头开花
一卦只要
石头说话
青苔模糊了智谋者
烟云一般的笑容
刀枪剑戟 列兵列阵
那一丝惊鸿般飞过的杀机
亦被青草掩埋
受伤的总归是石头
坚硬的玄机也是石头
八卦中原无一物
历史里只有冰冰冷冷的江山
庞统墓
铩羽的凤凰早无踪影
泠泠的剑气
刻出青砖上一枚羽毛的
面容
经典的伤口仍在滴血
如坚硬的顿号
把这小小的囚笼变成驿站
是英雄，就总在路上
在折翅的史书中
他们从来不曾合上眼睛
萧 融（二首）
陇蜀古驿道
一队马打着响鼻 偶尔
踢起路边的石子和青草
走过了
驮着盐，茶，布匹和西风
一个信使勒缰 停下
擦擦汗
喝下大碗的米酒和秋色
又上了路
那个穿蓝花花袄的女子
再次回头 望望亲娘
过了这个弯儿 从此
她就是中原的媳妇
正午，阳光有些斑驳
老树上一只鹧鸪叫了叫
那声音，自秦汉到今天
一叫就是几千年
日有可鉴
风吹野地
今夜，蜀汉将士的血冷了
仿佛金戈铁马一声是最后的
叹息。刀戟已遁
压倒柔韧的枝条
今夜，诸葛瞻走出帐篷
熄灭手中唯一的马灯
如卸下沉重的铠甲
取肝胆，落地为石
从此月光当衣，露水做被
今夜，我隔着那段往事
沿罗江的涛声
拾级而上
仍能听见蒙尘的马蹄
在风中催促
李拜天（一首）
落凤坡
日出东方
雏落凤坡
三国的割据已成历史
战争的硝烟亦尘埃落定
一个古老的事件
一代贤士的命运
历经千年
凝聚了天地的灵气
落凤坡
已成为一块宝地
顶天立地的英雄
战死沙场的忠良
古驿道的怀念
古战场的凭吊
让历史从此生动
微风吹来，惊醒了大地
落凤坡一开口
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
便开始在民间流传
熊盛荣（二首）
普门图
这群从天上结伴出走的姐妹
来到人间后就一直误了归期
也许她们在闹市和我们打个照面
也许她们就是我们前生的旧亲戚
也许她们还像我们一样热爱这世俗的烟
只是我们如此忙碌，如此来去
而她们，只需要坐下来
就压住了这个世界的寂静
还有这个世界的轻
我们总是卸不下肉身的千斤吗
这红尘的沉重，这俗世的牵绊
让我们在她们的面前窥见了自己的罪过和良心
栖凤殿
很多年前我们看到你肩扛社稷
忧心忡忡地来到这里
先生，你累了吧
你就躺下来，从此睡去
听风，听雨
听金戈和铁马，听蜀国的一声叹息
烽火已逝，刀剑已远
但先生，我们却相信你只是在此小憩
养精蓄锐
然后在三更点兵
在五更前攻下第一座城池
后来的人来此看你，先生
我们都把声音一再压低，生怕惊醒了你的睡眠
惊醒了你枕下的江山和黎民
江 非（二首）
青杠林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叫青杠林
林中的小路，为什么像一位身后的少女
隐藏得那么深。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在这儿生长
要在这儿扎根
要在这儿迎接那些祝福的泪水
在自己的外衣上留下流淌的泪痕。
我生活在另一个地方
怀揣着另一个神。
我爱着另一个少女
怀抱着另一片幸福的森林。
多少年来，我穿过的
那些橡树与杨树的间隙，它们
只叫人间的林间小路
不叫，处女青杠林。
七里长桥，洞拱
你照我，以你的半面镜子。
镜子的后背和面孔。
你照见我，以你的半个硬币。
半月的乌云和反光。
你让我看见天地的空
那穿膛而过，不知何处落脚的南风。
那水中的倒影
那尘世的倒影
那被一串鸭子轻轻拨弄的背影
它们不是上帝的琴弦
它们不是祖父的琴声。
伟大的苦行僧，爱上七里长桥下
这座正在沉默的洞拱。
雷平阳（二首）
白马关节孝坊
入此道者，皆知此道的荒凉。
入此道者，都能嗅到凄凄草丛的女红
多香的脂粉，入石，入土，
半壁残坊帮我识途，
节，还有一寸一寸地升高，
孝，借着几朵小花，凋零我族谱。
唯有不灭啊，我的胸内，
堆满了打破的鼓。
入此道得，请放轻你的脚步！
醒园小牍
或许是几节草根最先醒来
蚂蚁腹中的黑夜还要持续
水浸透了残卷，雾升自佳篇
先生的一滴墨
打醒了半亩荒地，三只鹧鸪
谁睹先生的字啊，今夜来醒园
我听见几只蟋蟀的歌哭
唉，腹揣半斤浊醪
罢了，罢了，让我回成都
周世通（一首）
知秋遗恨
——在传说的诸葛亮之子诸葛瞻骷髅石前
是岁月那只冷漠的手
将你的身躯掏空
擂鼓坪下
你的眼睛，空空荡荡
令身边的山泉
也伴你流了千年的泪
你大睁着天坑似的双目
向世人诉说心中的遗恨
在千年的诉说中
你一直在破解咒语并等待一场大山坼裂
来开启已关闭多年的门
让自己在时空隧道中重生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蜀汉军队全军覆，蜀汉亡
而当时，你最后的语言是交给动作的
所有的动作都在眼神之中
游离的是天籁之音
终究归于沉默
无法用一种恰当的姿势
表明自己的心仍在燃烧
你在人们想象中行动
所有的语言都成过去
蓦然回首
你在人们记忆中制造一次时间塌方
子 川（一首）
社峰山
庄严国土
我佛筑宝峰立起三面屏障
东凿凯江为门槛
莲花度众生
此岸彼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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