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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王者天下(第二部)九星+番外 上-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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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讶异地轻咦了声,沐云也很快看出了端倪。

            数百人分成九个方阵,其中八阵分别按九宫八卦站定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余下一个方阵居中接应,以凌厉快捷的攻势杜绝敌人反扑的可能,九个方阵分进合击,进退配合如同一体,如若要想将之各个击破,必然伤在乱刀之下。江沐二人都是领兵作战之人,对阵法韬略心中熟谙,几个照会便瞧出这阵法异处。竟心照不宣地看向中心阵眼处,两人掌势合击一处,气势何等骇人,顿时血雨翻飞,阵眼方阵中数人惨叫身体被威猛无伦的掌气击出阵外数丈。然阵势一变,很快人数补上方阵又复原样,开始又一轮强攻。

            当二人同击阵眼所在时,林逸飞一直微笑着的面容便再也笑不出了。这九方天网阵原本并非练来对付这二人,如今为了保险起见拿来先用,竟被这二人眨眼间瞧出阵眼险些破了,早在擂台赛之初便知江沐二人非寻常之人物,却到这一战才让他真正明白原来擂台赛上所见竟只是二人武功机谋的冰山之一角。如此轻松地便破了他训练已久的杀阵,如何不叫他暗自心惊。

            但任林逸飞慧眼机心,对这阵中局势也只能看个表面,他不知这二人的真正身份,更无法看透阵中暗涌在那二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即便是身陷如此凌厉的杀阵内,在江沐二人心中,最值得担忧最具危险性的,并非是那四周铺天盖地袭来的刀光剑影,而是自己身边之人!两人虽同时御敌,却不得不时时谨防身边之人的突然袭击,出招间自是留了余步,不敢全力应敌以免给对方可乘之机。如此分神打斗起来,自然要比独自一人破阵艰难许多。

            若不然,这二人,一是天下人奉若神明的随王,一是世人闻风丧胆的飞云阁主燕鹄骁勇善战的大将军,何等人物!今晚如若只是这两人中任何一人身陷阵中,这阵已然破了。

            这二人间的同时御敌,并非联手,竟是牵制!这种微妙的敌对气息,阵外的林逸飞又如何能堪透。任他想破脑袋,恐怕也猜想不到,在他眼中貌似联手御敌的二人就在他出现的前一刻,还在冷眼相对,准备开始一场惊天之战。

            林逸飞再一次挥手,又一队杀手极为迅速地补进方阵。沐云眉一凝,似乎打得厌烦了,头不回身不动,对身后五步远处的江远朗声道,“暂且抛开你我之事先解决这些杂碎,阵前联手如何?”

            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如此甚好。”

            外人听了只觉这对话奇怪,这两人都背靠背战了这许久了,还不叫联手么。连阵外的林逸飞听了也诧异二人会说出这样的废话。但很快,他发现自方才那看似可笑的对话之后,他辛苦操练的九方天网阵眨眼之间已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站在高处看着不断变换的方阵连连被两人掌力逼退的阵眼,林逸飞倏亮的眼中已没了先前的沉重之色,反而露出几许诡异笑意来。即便他错估了江沐二人的实力,但这最后一着他们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的。

            位置逐渐靠近了……

            一声清啸,江沐二人同时飞起身形直击九方杀阵的最中心。但就在二人身形将起的那一瞬,他们脚下那块巨石铺成坚实无比的地面竟猛然间急速下陷,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二人顿失着力点,身形几乎是随着地面同时沉下,时机几乎好到绝妙。

            林逸飞脸上终于露出胜利的微笑。不管他们是什么人又如何厉害,也得深陷底牢永不得出了。

            林逸飞想得没错,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被那股自身的反冲力及瞬间失去立足点的巨大恐惧打败,一瞬间的本能惊惧反应便注定无法逃出随着地表下沉的命运,但江远沐云又岂是一般人。

            几乎就在地面下陷的同时,江远左手御气为柱以下陷的地板为支撑,不可思议地生生将身形拔出地平面,同时右手挥掌成剑震开覆顶而来的刀剑。那冲天之势便如九天之凤,威不可挡。

            只这电光火石的眨眼间,林逸飞呆然看着,人已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个人简直就不是正常人。

            然而,就在将飞出包围圈的同时,江远的所有动作忽然停了,一瞬间脸上出现了不可思议的错愕。

            任何人都有极限。在这样的惊变之中,被人扣住脉门,即便是江远,即便是被世人奉若神明的随王,也只能束手,因为他终究是人,不是神。

            何况,扣住他脉门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这天下间唯一能与他匹敌的男人。

            于是,几乎是保持着错愕的表情,随王与燕鹄大将军同时沉入地底。

            头顶的巨石地板轰然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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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耳边哗哗的流水作响,四周静谧得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让人有种梦中的不真实感。江远无声叹了口气,盘腿端坐在冰凉的石砌地板上稍作调息

            身旁的男人显然不如他轻松。当时二人虽一同跌落地牢底,但江远脉门被制,全然依靠沐云稳住下落之势,然终就牢底过深,至中途那下坠之势便有如疾风中的断线风筝完全失去了控制,竟是不由人力所制了。坠地那一瞬,从身下而来的一股强大的内力引得江远身体向上回旋了数尺,却是身下之人双掌全力猛击地面同时将他抛向上空。

            一声巨大的闷响声,脱离控制的江远在离地面数尺时几乎不费力地回旋数下飘飘然落了地,转眸看时,那人也算安全着地,只是左手臂以着奇怪的角度搭在身侧。“你……”正待开口,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骨头摩擦声,却是那人眉不动眼不跳地自己接好了手臂。“……无事吧?”

            沐云不答,面色有种不若往常的苍白。这牢离地太深,坠落途中又完全没有借力之处,如此,这坠落之势便非是人力所能控制得了了,可这男人却硬是抢在坠地数尺前用血肉之躯生生阻住了不可抗拒的自然下坠之势。江远心内越发不解,照当时情形他完全可以拉他垫背以缓解下冲力,可事实不仅不是如此,而是恰恰相反。如今,自己毫发无损,而眼前这个男人却……

            素来凌厉的眉微微一皱,紧闭的薄唇间涌现出一丝血迹。

            “你受伤了。”江远轻道。沐云不答,从随身携带的小瓶里拿了颗药丸服了径直盘坐调息疗伤。至此,两人各自调息,无话。

            江远调息完毕,再次看向身旁不远处倚壁而坐的男人。脸色好了不少,眼闭着,而之前伪装的胡须也不知何时掉落,那张毫无表情轮廓深刻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尖锐,完全放松的表情,显得是如此安详甚至柔和。

            本要找他讨个答案,却在这一刻,被这张完全松懈下来的男人的脸吸引住了。在他这个宿敌面前,这个男人竟然可以有着这样一幅完全松懈下来的表情。看着看着,心中某处渐渐升起了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却让他无法忽视。一时目光无法移转,竟然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定住了。

            一直微微闭着的眼帘毫无征兆地打开,凉薄的唇形拉出了一个嘲弄般的弧度。“尊敬的随王殿下,你常常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男人看吗?”

            江远脸不红心不跳,悠悠接口,“被将军拉到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远着实无聊中,方才意外发现与其呆傻地盯着四面秃秃的石壁,还不若看将军来得有趣的多,好歹远现在能坐在这里也与将军你有些干系,为解无聊,少不得要将军牺牲牺牲了。”

            江远每说一字沐云微眯的眼便瞪大一分,最后待他说完,燕鹄大将军竟异常干脆地闭了眼合了嘴,摆出了个不再睬他的模样。

            江远看他一眼,顿了顿,继续道,“左思右想,我还是觉得有点奇怪。”

            “什么?”眼没睁开,但声音总算有了。

            江远低头,笑笑,曼声低语掩藏了内心深处的情绪。“该受伤的没受伤,本不该受伤的却伤了。”

            一阵静默。

            许久,靠壁而坐的那人才冷冷哼了声,“这有什么想不通的,没听过‘祸害遗千年’这句话!”

            江远的噗嗤声很快隐了去,代之而起的是良久的沉默。

            ……

            久到几乎让人忘了时间存在,寂静的石牢里响起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你为何要这么做?”直到现在,江远仍然是无法想象,这个完全有本事甩袖脱困而去的男人冲到地面那一刻,并非为了自身脱离暗算,而是为了将他拉下这个不见天日的地牢。望着顶端漆黑一片,四周光滑可鉴的石壁,江远的声音里有着不解的疑惑和淡淡的忧伤。

            这地牢根本无路可寻,至少,现在为止,他没发现。

            沐云睁开眼来,深深凝睇着江远,眸中几度颜色变换,半晌,话音方缓缓响起。

            “如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既不明白,又何必说。”

            语调冷然,毫无温度可言。

            江远蓦地一怔,不为这冰凉语声,单为这冰凉之后若隐若现的,无奈之中还显无奈,苍凉之外更余苍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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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地牢,还不如说是一个地下密室来得更合适些。因为无论从这牢的大小还是周围摆设,显然都并非是那种阴暗潮湿用来折磨人的地方。光看那两颗嵌在壁上用来照明的绝非一般大小的珠子就可想而知,毕竟就算再富有的人也不会大方到用夜明珠给自己的囚犯照明。

            凭遥远的轻微流水声可推测这密室旁就是柔然皇城外的护城河,但地板大概也是铺了层厚厚的石板而没有一点潮湿的痕迹,室内有张石床,虽然上面的褥子已开始腐烂。床边有个类似书柜的木架子,上面也空无一物,徒留灰尘满架蛛丝绕。其余诸物,如茶几座椅笔墨弦琴,就连碗碟杯盏竟都是一应俱全,只是少了一样……偏偏这一样又是最重要的,无论怎样厉害的人,不吃东西都是不行的。

            江远叹了叹气,约莫估计从他们跌进这里已有一天有余,却粒米未沾,虽然凭内力在继续能撑上几天,但时间一久也难免摆脱不了成为饿殍一具的命运。

            转眼看看身旁不远处的男人,完全没有身陷绝境的焦虑与忧心,一脸安然地靠在石床旁闭目养神,不语不动,活像老僧入定的光景。

            江远看了他半晌,心中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不知这里曾经住过的是怎样的人。收回目光,江远继续在墙壁上敲敲打打。又过了半晌,终于有人说话了。

            “还是省点力的好,这里没有出路。”

            听到这句半凉不热的嘲讽,江远笑了,“我却不相信你会让自己有意身陷绝境。”

            沐云不出声了。江远却转过身来凝目看着他。“沐云……你知道出口吧……或者说,你——来过这里。”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推测。江远紧紧盯着那张面孔,却发现他连眉毛也没动上一动。片刻之后,沐云扬起嘴角露出一个近似嘲讽的笑意,还是那抹冷冽的嗓音。

            “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你若不死心,就继续找吧,我要睡了。”说罢竟掀下石床上的乱褥,径直躺了上去,不再瞧他一眼。

            这人……还真是会装,江远苦笑一声。奇怪的境况。

            明明他知道出口在哪,明明他也知道他知道出口在哪,可一个摆出死也不说的架势,而一个却是死也不愿问,因为他知道,即便他问了他也绝对不会说。

            江远踱着步子在室内转悠,再次将眼光扫过整个密室,方才早已用内力在各处试探过,石壁的厚度绝非人力可以洞穿,即便手中有坚韧的利器打凿,没有个十年八年恐怕也是无济于事。

            轻咦了一声,在石室墙边来回走动查看的江远脸上忽露诧异之色,他蹲下了身子细细再看。在石室墙角的某些位置总有那么一块颜色与他处有异,似有人用笔特意涂抹上去。江远急步走到另面的墙壁,果然和前面那一面墙壁的情况相同。很快,江远就发现墙壁上各处颜色有异之处所在的位置隐隐暗合八卦五行的方位。江远心中一动,退后几步,双掌齐出猛地朝其中一块颜色有异之处,轰然一声闷响中,石壁岿然不动,只有被击之处隐隐显出极细微的裂纹,但这些并不是江远在意的,石壁的坚韧程度江远早有估计,此刻让他惊异的只有一个——石壁居然动了!

            无声无息的,方才击中的那块颜色有异的地方移到了整块石壁的上方位置。

            看来造这石牢的人竟是殚智竭虑,不给这牢中的囚犯一丝一毫的机会,石壁竟是一个大大的活动八卦五行阵。这样,即便牢内人想以内力或器具挖凿同一处也成了不可能的事。

            江远立了一会儿,忽又掌出如风地挥了数十掌,将各处石壁活动的方位暗暗记了盘腿坐下静心思考阵形破法。思绪集中,全然失去了感受时间流逝的能力,不知过了多久,江远开始觉得头脑晕眩。腹中饥渴滋味着实不好受。

            竟然不知不觉间思考了这许久的时间,可这活动五行石壁阵的破解之法却还没有一点可以让人欣喜的眉目。照这样下去,过不了多久,恐怕他连思考破解之法的体力都将不复有,又何谈破壁而出。

            难道堂堂天下的随王竟然真要困死在此?目光渐渐移转,意外发现,本在石床上睡觉的人不知何时已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见他目光扫过来,也未将凝注的视线转开,两人对视片刻,沐云缓缓道,“江远,如果我说,你我二人终将困死在此,你可信。”

            江远微微一笑,并不答话,站起身,走到这石室中唯一让人觉得活气的地方前,蹲下,用手掬了几捧水喝下。这池水清澈透亮,透着丝丝鲜活的冷气,竟仿佛是直接从地底引出。

            江远起身站在池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静静出神,忽然,一头栽进了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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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然地处极北,此时虽已时至初夏,但这地底深处的池水上空却仍然是冒着凛凛寒气。

            原本躺在石床上的人缓缓起身,定定望着平静如初的池水,一脸沉色。

            大约半柱香的功夫,一声闷沉的响声自水底传来,像是受到巨大的反冲之力池面激起三尺来高的水波,同时白浪中一个黑色身形如箭般飞冲出水面,落在池边。

            绾在头上的黑发被水浸透,湿湿地贴在背上,有几缕零乱地搭在胸前,本就贴身的夜行服越发湿透透地贴在那副秾纤合度的身体了。

            沐云瞪着眼看了一会儿,才语声僵硬地道,“你脸上涂的那些东西有点脱落了……干脆弄下来吧。”

            江远摸了摸,果然是有些脱了,当即一笑,走到池边蹲下,掬了水在脸上拍打,后又从怀中掏出个极小的瓶子,倒了少量近似透明的液体敷在脸上轻揉,末了再俯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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