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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窃国大盗-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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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那时,请将军恕老朽妄言之罪!”老头深深躬下身子,但崔维雅逊谢之后,方才问道,“守御外寇,人人有责,不知大汉有什么地方用得照泾县人?!”

崔维雅稍稍沉吟,随即笑道,“老先生果然不愧为泾县大贤,他日下官必禀报主公,为先生请赏——至于泾县人的事情嘛,本官以为,诸位父老乡亲只需多多支援我军辎重就好,其他上阵杀敌的事情嘛,当然还是咱们大汉官兵来做!”

老头的眉毛皱成一团,脸上的皱纹似乎愈加深刻,他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只是泾县地方贫瘠、出产微薄,不知道大汉要多少钱粮才够呢?!”

崔维雅呆了一呆,和老头对视良久,缓缓移开目光,一扫刚才的和蔼温馨,冷冰冰的道,“守土抗敌,乃是我大汉百姓的本分,咱们大汉官兵流血拼命,也正是为了泾县百姓的太平……”他慢慢坐了下来,举起酒杯一口饮尽,转头笑道,“咱们为了汉人的荣耀生计,连性命都不顾了,难道泾县百姓还在乎这区区钱粮么?!”

第十六节 

蒙古军的反应异常迅速,就在赵良栋的主力进驻泾县的第三天,大队蒙古铁骑立即从代州府城出动,沿着泾县西北的官道疾驰,从数个方向包围上来,随同他们行动的,还有代州境内的“新附军”和新近臣服他们的地方乡勇,这支军队的军纪十分败坏,大军过境如同蝗虫一般,烧杀掳掠无所不为,刚刚偷偷回到家乡,企图春耕的老百姓在军队的驱赶下,不得不再次抛弃家园,朝汉军方向奔逃。

时局非常混乱,而汉军在晋西北的根基也不是很牢靠,这对军事情报的收集非常不利,虽然第五军的参谋长崔维雅加派了不少人手出动侦察,而且同时威逼利诱地方士绅为他收集消息,但实际上所取得的效果不是很大,而更令人头痛的是这些情报本身也时常自相矛盾,令人无所适从。

倪以诚少校就是在这样的状况下,伙在一路逃难的流民之中到达了泾县。他是大汉军械粮秣统计衙门布置在山西境内高级特务,官拜知事郎,领少校军衔,因为本人出身传统的晋商家庭,所以汪士荣在很早的时候,就授意他潜入晋西北,在保德、代州一带开办了几个小私窑,平时就以煤焦商人的身份为掩护出去活动,在这一、两年里,他不仅牢牢站住了脚跟,而且还和当地的伪清地方衙门拉上了关系,为汉军朝廷输送了大量重要情报,不过这一次因为蒙古军的突然入侵,他之前的许多努力因为伪清统治的崩溃付诸流水,而之前煞费苦心建立的情报网络也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所以受到了北京方面的严厉训诫,这次他冒着极大的风险回到保德那边打探消息,也正是为了戴罪立功。

他的到来令赵良栋和崔维雅非常高兴,因为蒙古军一向奉行焦土战术,而且又是全骑兵,部队机动灵活,所以汉军方面的侦察行动收效甚微,直到现在,赵良栋除了知道准葛尔东路军的大致兵力之外,其他具体状况几乎一无所知。所以倪以诚刚刚入城通报,赵良栋就立即在自己的中军大营接见了他。

“卑职军统倪以诚,拜见赵军门、崔军丞!”踏进温暖的营房,倪以诚看上去很狼狈,因为混在难民中行动的关系,他的发簪上灰蒙蒙的尽是泥土,穿着一套破烂不堪的短襟大褂,脚上草鞋上被泥水冻得死硬死硬,皮肤青白开裂,生满了冻疮,身上也隐隐散发着令人恶心的臭味。

“免礼!”赵良栋把一块劈柴仍进火堆,砸得暖盆火星四溢,摩擦着手掌站起身来,“个驴日的天,倪少校受苦了,来来来,过来烤烤,咱们慢慢说话!”他一回头,吩咐自己的亲兵道,“去,搞点烧酒,再给倪大人找套衣衫!”

倪以诚感激涕零,赵良栋的军衔虽然只比他高两级,但却是汉军之中独当一面的大将,是在主公面前都够得上分量的人物,这么亲切的举止,确实令人心中暖和。

“倪大人莫要客气,咱们赵军门向来没什么架子,”崔维雅放下毛笔,呵了呵冻僵了的手掌,自嘲般笑道,“你若是推三阻四,那也不象咱们吃粮的军汉了!”

倪以诚朝崔维雅投去感激的一眼,侧着身子坐下,对赵良栋拱手道,“禀军门,卑职此来,正是要回报鞑子的军情!”

“那好,本将也正好有事要请教倪大人,”因为不在一个系统内,赵良栋对倪以诚很客气,“倪少校从刚刚从北边过来,可知鞑子军力如何?!”

“很是不少,回禀将军,准葛尔的东路军一共一万五、六千骑,其中分为两部,一部是大漠的回回兵,主将姓赛,好象叫什么‘赛义德’,麾下约八千多人;而另外一部则是新近臣服准葛尔的漠北蒙古咯尔喀骑兵,主将叫‘把咂穆尔哈喇刺’……”他笨拙的发着这个音节,摇头笑了笑,“……不过咱们老百姓都管他叫‘八刺’,他就是这东路军的主将,麾下也有约莫七、八千骑兵!”

“有大炮没有?!”

“有的,不多,”倪以诚皱起眉头,仔细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丝惭愧,抱拳道,“赵军门恕罪,鞑子对大炮看得很近,甚至连投降他们的‘新附军’都看看不到,咱们军统的弟兄都走不近,所以也一直探不清具体数目,不过听说也不是很多!”

“那汉奸兵的情况咋样?!数目多不多?战力如何?!”崔维雅走下案来,凑到火边坐下,关切的问道。

“投降鞑子的‘新附军’很多,总数约莫三、五万人,”他笑了笑,摆摆手道,“不过他们不是原来的清军就是山里的土寇,还有一些是打散了的义军,当兵的不是被迫上山的流民就是裹挟而来的壮丁,是打不得仗的!”

“打不得也有三五万人哪!”崔维雅摇头道,他不太同意倪以诚的看法,“蚂蚁多了还咬死大象,这么多人朝阵上一堆,即算伸着脖子让咱们砍那也够呛!”

“崔军丞有所不知,蒙古人这才来了多久?哪有几个汉奸兵是甘心为他们卖命,这些绺子之所以投靠他们,也无非就是应个景,靠着他们狐假虎威,好多找老百姓抢钱粮罢了,”倪以诚笑道,“乱世之中,兵丁可就是安身立命的本钱,您看着罢,若是鞑子们真要逼他们上阵拼命,我看不用咱们过去打,这伙子墙头草自己就会哗变!”

赵良栋点了点头,沉吟道,“若我是鞑子主将,也是不敢叫他们上阵的,这些人只能用来守守城寨,押押粮饷罢了,不是中坚主力,没有经过阵仗,恐怕大炮响得一响,十停人马死得一停他们就会逃跑,没得自己乱了阵脚!”

崔维雅摇头道,“大人有所不知,卑职最近尝翻阅元蒙史书,这蒙古鞑子最喜欢任用降兵攻城,反正不是他们的本钱,用来消耗敌军的箭石炮子也是无妨,死了也不心痛,我怕他们还是会用这一招?!”

“老崔莫要想左了,这降兵又不是木头人,他叫拼命就拼命么?”赵良栋从鼻子里哼了一哼,“若是他们兵威极盛,降兵震慑,方才有可能如此,可这葛尔丹算什么玩意?!嘿嘿,若他真敢用这个战法,老子架上大炮,骑兵冲得一晌,一道诏书就能把他们拉过来,”他冷笑道,“若是敌军主将是这种笨蛋,那这仗也就轻松得紧了,鞑子们尽管等死罢!”

崔维雅不敢争辩,垂头默然,倪以诚陪笑道,“军门明鉴,卑职也是作如此设想,我大汉此时如日中天,立国以来未尝一败,而女真鞑子和科尔沁都不是对手,他葛尔丹其实也算不上什么的,”他顿了顿,拉开话题道,“卑职这些时日从德州一直走到泾县,一路上多方查探,也算是有些收获。自从咱们大汉攻下泾县之后,鞑子们大为惊恐,目前大队人马已经从保德、代州一代出发集结,准备围攻泾县,据咱们军统的弟兄们打探,这次鞑子除了在代州府城留守了千多人之外,几乎倾巢而出,马步大军约莫有四万六千之众,其中精锐铁骑约一万五千,其他的都是汉奸军,据咱们混在新附军里的内应走报,鞑子似乎准备兵分三路:一路走锦萍,一路走铁岭,一路走紫罗,然后在窦村、东冶、台怀一带集结屯聚,然后就因该是要围攻泾县了!”

赵良栋意外的看了倪以诚一眼,心中确实没有想到此人居然搞到了如此详尽的情报,当下半信半疑的道,“消息是否可靠?!”

倪以诚摇了摇头,老老实实的道,“不知道——咱们的细作都是小兵,所听到的也大多都是军中流言,委实不知道是真是假,”他稍稍迟疑,继续说道,“不过细作说虽然他们一路进军,但官道上走的却都是汉奸步军,从来没有看到过鞑子的骑兵,也不知道鞑子主力躲到哪里去了!”

“鞑子也忒狡猾!”崔维雅冷笑道,随即对赵良栋拱了拱手,“将军,依属下之见,咱们应不变应万变,尽管加固城池,屯聚粮饷,然后飞马传报主公,请后续大军加快行军,只要咱们大军一来,届时泰山压顶,鞑子们还能有什么花样?!”

赵良栋撇了撇嘴,没有理会自己的参谋长,朝倪以诚道,“倪大人,现在那些汉奸军走到哪里了,还有多久到达窦村、东冶、台怀一线?!”

“卑职是昨日寅时收到的消息,那时他们还在铁岭以西百多里外,”倪以诚捏着指头,盘算了一会,“他们若要走到窦村那块,应该还要两天!……”

话未说完,营房外面忽然脚步急响,一名亲兵轻轻敲了敲房门,大声道,“禀军门,骑兵旅有紧急军情来报!”

赵良栋脸色一变,急忙起身出门,崔维雅和倪以诚愕然对视,马上跟了出去。

“启禀将军,鞑子杀过来了!……”这名骑兵神色惶急,漂亮的军服上满是污垢和泥浆,头上胡乱缠着几块破布,鲜血尤不停的渗落下来,没北裹进去的半边脸仿佛是被什么东西敲了一棒,青紫肿胀得象一根茄子,这时见赵良栋眼睛一瞪,神色之中杀气腾腾,他急忙跪倒,颤声道,“……卑……卑职职是骑兵旅三营长的亲兵……”

“骑兵旅怎么了?!”赵良栋盯着他的头顶,冷冷的道,

那骑兵略略定了定神,随即抱拳道,“回禀将军,半个时辰之前,鞑子骑兵突然杀到,洗了咱们三营和四营的营盘……敌军人多势众,咱们旅长叫我来找中军求援!……”

赵良栋眉头一皱,咬了咬牙邦,大声发令,“吹号,备马!!”他转过身来,对倪以诚冷笑道,“倪大人,你上当了!”

第十七节 

骑兵旅的驻地距泾县县城十二里,分为两大块,每块驻扎两营部队,这次遇袭的就是靠外的三营和四营驻地小李庄和马家坡,他们是唯一驻扎在城外的部队,自从赵良栋把军部大营迁到泾县县城之后,第五军除了留下两个火枪营驻守乌牛山监护粮道之外,其他步、炮主力以及郎中营等一齐入城设防,为了经营这个攻略山西的桥头堡,第五军除了征发当地壮丁之外,还抽调了六千多随军民兵来开挖护城河、加固城防工事,尽量让这座小小的县城在最短的时间之内要塞化,而在这个建设过程之中,骑兵旅作为赵良栋部唯一的机动部队,就理所当然担任了城外的警戒、侦察、搜索以及快速反应任务。

当赵良栋率主力赶到骑兵旅驻地时,战斗已然结束。这次蒙古骑兵突然杀到,打了汉军一个措手不及,驻地征用的小村一片狼藉,人尸马尸层叠堆积,墙角板壁上随处可见深插数寸的箭镞,尽管汉军官兵全力扑救,但村落里的半数房屋都已经被焚毁,此刻尤自青烟袅袅。

见到主将的大旗,骑兵旅长穆成东急忙集合一众军官迎了上来,“穆成东见过军门!——卑职治军不力,让鞑子得了先手,挫我大军锐气,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大人治罪!”

赵良栋哼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这名骑兵上校,脸上淡淡的不置可否,见主将迟迟不肯开声,穆成东单膝跪地,深深的叩下身子,心中胆战心惊,却也不敢出声推诿,一时之间,营房内气氛肃杀,大小军官一齐低下脑袋,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默然良久,赵良栋方才点了点头道,“穆大人请起——诸位请起,”待众人小心翼翼的站起,他缓了缓口气道,“穆大人,士卒折损若干?!”

“回禀军门,鞑子狡诈凶狠,今日凌晨时分,鞑子的尖兵偷偷潜入小李庄和马家坡,用套索绞杀了咱们的游骑和哨兵,然后大举突入,一边砍杀一边纵火烧营,三营和四营猝不及防……”

“啪”的一声,赵良栋提起马鞭,狠狠地抽在椅子上,怒声道,“混蛋!我问你死了多少人!!!”

穆成东身子一颤,再次跪倒在地,“回……回禀军门,骑兵旅折损士卒三百二十六人,战马两百而是二匹……”

“是哪股鞑子兵?!他们有多少人?主将是谁?!”

“回军门,这些鞑子都是回回兵,真有多少军力实在是看不出来,不过就卑职揣测,大概约莫两、三千人左右,”穆成东想了想,继续道,“虽然一上来被打懵了,但咱们的弟兄也没让他们占了便宜,鞑子连死带伤,也丢了两、三百号条人命!”

赵良栋认可了这个说法,刚才也曾巡视了一遍战场,公允的说,蒙古军的这场战斗打得确实非常糟糕,在占据了突然袭击的优势下,作为发动进攻的一方,他们的伤亡居然和仓促防御的一方持平,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见上司脸色缓和,穆成东抱拳道,“大人,鞑子们虽然占了先手,但咱们的弟兄打得很猛,回回兵一进村,三营和四营就一边收拢惊马,一边组织人手反扑,不到一刻钟,咱们就和他们打成了对攻,敌军打得很乱,绕了几个圈队伍就散了,没咱们的军官顶用!”

“哦?!”赵良栋略略吃惊,摇头轻笑道,“未必如此,本座是甘肃人,自幼就和回回来往,据我所知,回回兵还是能打仗的,这次没打下你,一个是因为敌军以骚扰、游击为主,无心恋战,另外一个——骑兵打巷战,焉有不吃亏的道理?!——呵呵,穆大人请起!”

“大人明鉴!”穆成东就势站起,却仍然半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道,“回回兵确实悍不畏死,不过咱们的士卒也打得很稳当,虽然敌军突然来袭,但大伙都没乱了方寸,这次三营长和四营长遇事不乱,身先士卒……”

“本座记下了,”赵良栋神色转暖,轻轻拍了拍穆成东的肩膀,指甲轻弹,漫不经心的弹开几点干泥,转头四顾,对营房内一众军官说道,“这次本座奉命出兵,讨伐葛尔丹贼寇,鞑子们都是精锐铁骑,咱们的主力却是步军,老实说这仗还真不好打,嘿嘿,……”他嘿嘿一笑,随即正色道,“咱们要赢他们,怎么赢?——读书人说 ‘夫战,勇气也’,怎么说?——打仗打得就是这个精神头儿,枪炮一响,咱们爷们就顶上去,脑袋掉了卵大个疤,咱们王爷每次都是用步军打骑兵,每次都赢,就是用的这个法子,要我说,鞑子骑兵看上去很凶,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咱们比他们更凶,他们也就没什么办法了!”

“大人说得好!咱们是大汉王师,天命在我,区区鞑子贼寇,焉能为患?!”崔维雅附掌大赞,朝赵良栋拱了拱手道,“不过鞑子狡诈,此次突然突袭未果而匆匆撤退,恐有后着!”

“依崔大人的意思,鞑子会有什么花招呢?!”

“回禀将军,卑职以为,鞑子大军恐怕已经到了泾县了,之前倪大人的所谓新附军尚有两天方能参战的情报,多半是敌军的惑敌之计,”崔维雅神色凝重,皱眉道,“这次又以小股骑兵骚扰我军城外营地,莫非是调虎离山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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