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当下 作者: 连峰-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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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好,安南说,太阳也在看着我们呢,我这就面对着太阳跟你说一句话,你记住了,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或者将来会发生什么,在你的面前,我永远都是昨天晚上以前的那个安南。
牛燕在电话里哭了。
“红太阳歌城”的经理苏强也买了一辆车。一辆黑色的“帕萨特”。
苏强开着他的新车去找安南,怎么样?苏强说,以后用车的时候就给哥们儿打电话,保证随叫随到。
安南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痛了,心里的感觉很复杂,酸酸的,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又害怕在脸上表露出来,就淡淡地说:恭喜你。恭喜你成为了有车族。
有车的感觉就是好,苏强说,我带你兜一圈吧?晚上我请你喝酒,庆贺一下本人的生活从此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安南不习惯苏强这种说话的口气。三年前,苏强从河南到通阳来打工,因为没有什么文化,又没有任何的社会关系,白白奔忙了半个多月,什么工作都没有找到,不得已之下只得到一家中档的桑拿洗浴中心去做了一名“推钟人”(专门在洗浴的客人中间为小姐们做推销,事成之后根据小姐的收入提取一定的介绍费,每成功一次可提取三元或五元不等,受雇于掌握有小姐队伍的“鸡头”或是“妈咪”)。安南是在洗澡的时候认识他的,当时的苏强把安南当成了重点的推销对象,安南已经对他说过“不”了,可他还是反复地动员安南找个小姐放松一下。他说做不做你先别这么肯定,我叫两个来给你看看你再做决定也不迟,看一看又不要你的钱,你怕啥?安南本来想说几句难听的话又有些不忍,就说,你身强体壮的干这个做啥?就不想做点儿别的?苏强说太想了,就是没有门路。安南说我看你能说会道的,我推荐你到“红太阳歌城”做个领班吧,那里的老板是我的朋友,只要你愿意去就行。你去找纸和笔来,我这就给你写一张条子。后来苏强就凭着这张条子去做了领班,而后由领班升为主管,由主管升为经理,一直到今天把“帕萨特”开到了安南的面前。
上车!上车!苏强说着就去拉安南的胳膊,咱俩今天好好转转,你不知道,坐在车里再看这个城市,感觉就是有点儿不一样,用你的话说就是由仰视上升为平视了。
我不去。安南说,挣开了苏强的手。等下一回吧,等你由平视上升为俯视的时候再来找我。
安南独自上楼去了,把苏强一个人扔在酒店门前的广场上。
马上就是月底了,该交的房钱安南还是没有凑齐。
这个秋天的下午,安南真正地犯了愁。
尤小刚昨天给安南打了电话,催问收集毛巾的事。安南说攒了将近三千条,但是我不准备给你了,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这样做不好,很对不起。
安南把收集起来的毛巾全部交给了客房部的经理。让服务员打扫卫生的时候用吧,安南说,用完了再来找我要。
康乐部的生意最近又有所上涨,这是让安南感觉最踏实的一点,照这样再坚持两个月,今年的预定任务就可以彻底完成了。这样的话,最迟到年底,他的工资怎么说也该动一下了,成绩在那里摆着,酒店要是不主动考虑的话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办报纸的事何总又在催了,每月一期,何总说第一期无论如何要在下个月出版,不能再推迟了,这是酒店交给你的任务,所有的人都在期待着能够尽快看到你的杰作。
给汪洋的电话是昨天打的,安南问汪作家,假如我真的写一万字的话,可以拿多少钱的稿费?我急着等钱用。汪洋说我按最高的级别给你,每千字六十元,但稿费最早也得等到12
月中旬才可以拿到。安南说那就算了,我等以后再写吧,谢谢你。
牛燕给安南打过一次电话,她说有两句诗你听过吗?我念给你听,看看咱俩是否有同感,“当金黄的秋叶堆满心间,我已不再是少年“。怎么样,你有没有那种似水流年的感觉?安南说没有,我只知道岁月催人老,无论是谁,活过一天就是离死亡又近了一天。牛燕不满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原先的那些诗意与情调都跑到哪里去了?安南不语,只长叹一声,把电话挂了。
诗意与情调?安南在心里想,诗意与情调都在不远的地方等着我呢!挑水、生火、点蜡,又有哪一样不是充满了浓浓的生活趣味?
我现在是站在生存的边缘上与生活下棋,安南又想,遭遇这种状况一定是由于我在对决的方式或者是方法上出现了问题,不过不要紧,目前还只是“马踩车”,离真正的“将军”还差一步,老家的土话说得好,“九十九还要扭一扭”,我就不信这局面我扳不回来!长“将”
不死算和棋,赢不了你难道我还平不了你?
第四章 谁比谁更无耻 (1)
安南在天快要黑的时候找到了尤老板。
先给你一千。安南说,房子是我找你赊的,要钱你就找我,这跟我的老婆和儿子没关系,你别把他们给吓着了。
尤老板说我也是等着用钱,你想想办法,我再宽限你一个月,行不?
安南说不行,我只能答应每个月给你一千,再多的话我也拿不出来。我要是有钱还能不给你?
尤老板说你能不能帮我一点儿小忙,给我搞一个活动策划?现在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上个月餐厅又赔了将近五万,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得关门。
安南说这个忙我帮,只要你不让我停水断电就行。
尤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哪能呢,我也就是那么说说。
我就说嘛,你这么大个老板还能跟我这么个小老百姓过不去!安南笑道,我得上班去了,明天上午我再来找你,专门说策划的事。
郭书记常来,安南认识但是不知他姓甚名谁。
郭书记给安南带了五条软盒的“中华”烟,让小黄转交。安南不接,说,凭什么呀?我又不认识他。
小黄说就是婷婷的那个相好,南郊区东盛乡的党委书记,他是来给婷婷说情的,求你放她一马。
安南说是不是那个瘦老头儿?他是书记?他想怎么样?
小黄说他想让婷婷再回来上班,不然的话……
安南打断道:不然的话他要怎么样?
小黄说不是针对你,他是害怕婷婷,婷婷有他的证据在手。
安南说你这么费心为他说话,是不是拿了人家的好处?
小黄说他答应事成之后送给我一部手机。
安南说这还差不多,你去办吧,这事我就交给你了。又说,小姐们那里你要有个交代,别让她们觉得我说话不算数。
小黄点点头,说,烟呢,要不要给你换成现金?
安南说你看吧,怎么样都行。
何进搬到酒店外面去住了,据小黄说是与小星一起租的房子。
小黄说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何进动员一个女服务生“出台”,何总都知道了,你得管管。安南一惊,说,有这事?你去叫他过来。说完了又觉得不妥,就说,你去吧,我要单独与他谈。
何进的眼圈发暗,头发也很乱。
夜生活过度,一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安南说,你现在真的跟小星成一家人了,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娶她?
何进一笑,说,只是暂时需要,我哪能娶她做老婆?!
安南长叹一声,说,你动员哪个女服务生“出台”了?
一听这话,何进的脸色立马大变,不由自主地站直了身子。
说说经过。安南说。
何进说是一个常客,他自己给我说他是一个煤矿的矿长,他说他看中了健身房的海艳,愿意
以每月三万元的价格包她,让我替他去做做思想工作。
所以你就去了?安南盯住他问。
我就问过一回,何进说,海艳不同意,后来我就再没有问过。
这一回你是不走也不行了,安南说,身为一个管理人员,动员自己的部下出卖身体,你还能算个东西吗?
何进还挺委屈,他说连长你不知道,海艳她根本就不是个什么好鸟,她跟餐饮部的那个广州厨师都睡过好几个月了,我动员她其实是想帮她的忙,让她多挣一些钱。一个月三万元,半年就是将近二十万呢,拿了这钱再找对象也不迟。
何进的话让安南哭笑不得,说,就算她不是你的姐妹或者是别的什么亲属,可她也是你的部下啊,你想过没有,这要是让她的家长知道了还不得连累整个酒店?主管都成“拉皮条”的了,谁还敢再让他们的孩子到咱这儿来工作?
这一回我决不连累你,连长。何进说,我自己去找何总解释。
安南说你就是去找老板也不顶事,我这一关你就过不了。你也不想想,就你的这种行为,我还敢再用你吗?不让你走我怎么在员工的面前交差?除非有一点,你能保证让海艳彻底否认这件事。
何进说我能,我这就去做她的思想工作。
安南的心一阵烦躁,挥挥手说你去吧,我不想跟你说了。
因为要办店报,安南在晨会上要求各部门的经理给他提供素材。又因为是第一期,安南还请求何总也写一篇,代表管理当局说几句祝贺的话。何总说你替我写吧,就算是帮我一个忙。
何总这么一说,别的人就跟着起哄,说,这不行,要帮就全帮,安南你要是敢这么干我们可就全都看不起你了。安南说大家放心,我肯定谁也不帮,你们以为我傻啊,我这么一做最后还不又都成了我的事了?这个当我是绝对不会上的。
散会以后小黄在楼道里把安南拉住了,说,不好了,连长,有件事没来得及跟你说,歌舞厅的一个女服务生昨晚在外面跟人睡觉让抓了,派出所刚刚来电话通知,让你去领人。是谁?安南皱着眉头问。
小黄说我也不知道,对方没说姓名,只是说酒店要是不去人的话他们就要通知家长了。
那就让他们通知吧,安南说,又不是卖淫,怕啥?
小黄犹豫了一下,说,我猜肯定是王露,她跟好几个客人都来往密切,我听说她跟人睡觉也是要收钱的,每次不下一千。
安南说早知道这情况你怎么不说?她拿钱让我去消灾,我不管,要去你自己去。
小黄说我是可以去,就怕不顶事。你去把她弄出来,回头我再让她辞职走人,以后再有什么事就与我们无关了。见安南不语,又说,求求你还是去吧,这事要是让她的家长知道了对酒店也不好,不管怎么说目前她还是咱们这儿的员工。
你跟我一起去。安南叹一口气说,我可是身无分文,打车的钱你得掏;还有,这事完了就让她立即走,别把我们的其他同志都给污染了。
两个人就打车去了。
第四章 谁比谁更无耻 (2)
派出所的警察认识安南,一见面就开玩笑,说,抓了小鸡果然老鸡就跟着来了,看看这笔录,这就是你的部下做的事?陪睡一次收费三千,她也真敢要!
小黄,安南说,你去买两盒好烟来。
警察摆摆手说不必了,我这里有。说着就掏了一支扔给安南,说,该罚的款那个男的都替她出了,我们就是怕她出事,你领走吧。
安南说谢谢。又掏出一张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手机号,有时间就过来唱歌洗澡,我请客。
王露跟在安南与小黄的身后出了派出所。
连长,我还能再去上班吗?王露小声地问。
安南头也不回地说可以啊,从今天晚上开始,你就到五十六号房间去报到。
王露一怔,没有反应过来安南说的是什么意思,就看小黄。
小黄瞪她一眼,说,还不快走!
五十六号房是小姐们的集中地。
那几个东北的年轻人经常来打台球,有时候一直要从下午打到晚上。见的面多了,安南也跟他们打招呼,说几句“欢迎光临”之类的客套话。
这天下午安南又要去打招呼,何进拦住了,说,你别理他们,那都是些吃软饭的。
安南说我不管他是吃什么饭的,只要他来消费就是客人,就是上帝。又说,饭主呢?是不是都在我们这儿?
何进点点头,说,是,所以我才让你离他们远些。
安南说你这个同志看问题有点儿怪,饭主在我们这儿是好事啊,你想想,小姐在我们这儿拉拢客人,就是在为我们创造效益;挣到的钱呢,又交给你说的这些吃软饭的,再由他们到这里来消费,这是多么好的事情啊,一举两得,我还巴不得呢!
因为知道了这事,安南整个下午都很兴奋。
小黄看出来了,就说,连长,有喜事?
安南就把这事说了。他说这事我以前只是听说过,没想到我的眼皮底下就有,你去给我叫几个人过来,我想听听她们是怎么想的。
小黄就叫来了几个,都低着头,不知道安南要问些什么。
安南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停了一会儿,挥挥手说,小黄,你带她们走吧,我不问了。
店报终于在十一月底之前出版了。
应广大员工的要求,安南在报纸上写了一首诗。
那首诗是这样写的:
我已经不再记起
你离去时唱的那一首歌
今日有风
我在风中回味曾经相恋的昨日
风越来越大
那些如絮的记忆在风中舞蹈
这时刻
我一遍遍地构想你生活的那个城市
那个城市也起风了吗
我实在想像不出你穿行在风中的模样
我真的记不起那首歌了
他们说
时间能够使爱淡忘
但是亲爱的
在这样的一个冬天
在这样的一个起风的下午
我是如此异常地忧郁
没有谁会知道
其实
爱你跟从前一样
同志们的反应如何?安南问小黄。有没有人说好?
小黄说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大家都说不怎么样,根本就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种文字。安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小黄笑了,说,你还真的在意啊?你跟我们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各自的生活观念不同,感触自然也就不一样。不过我发现有一个客人很喜欢,她今天看着你的诗喝了一个晚上的酒。
真的?安南问,现在还在吗?你带我去看看。
小黄说你别去了,是一个老女人,没啥看头。
安南说不行,越是老女人越得去看,知音难求,你们哪会懂得我的心思。
小黄就领着安南去看。
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像小黄说的那样老,顶多也就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从背后看她的头发,是“五四”时期的那种学生样式,一种现在很少见的“剪发头”,垂,而且顺,只是在灯光下看不清它的颜色。整个歌舞大厅里就坐了她一个人,音乐低低地回响着,是经典的萨克斯名曲。桌台上放着一瓶法国干红,她要的是那种杯口很大、杯体很浅的高脚杯,杯子的旁边还摆了一盒烟,是加长的“白箭”。她的外装搭在她对面椅子的扶手上,安南一看之下就觉得眼熟得很,再凝神细看,居然是一件新款的军大衣。
已经是第三瓶了。小黄对安南说,这女人从没来过,话很少,又是一个人,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肯定是有问题。
是有一点儿怪,领班小姚也凑过来说,她喝酒也跟别人不一样,既不兑饮料,也不加冰块,就那么干喝,我还真没有见过。
安南瞪了她一眼,说,你以为你是谁?你没有见过的事情多了。又说,去,调一杯“回忆”(一种自制的冷饮)送过去,就说是我送的。
小姚就过去了,跟女人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又回过头来指了指安南。
女人顺着小姚的手势慢慢地扭转头,目光落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