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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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砚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今日你走了,我终会让你后悔,李云琛,你逃不了的。”
齐砚怒吼与狂笑声已然远去……
她走至湖边,一滴清泪落入平静的湖中,泛起圈圈涟漪。心中的苦涩也如这滴落湖中的泪珠般,仿佛淡释去,其实扩散开来,她摸摸自己的脸颊,全是泪痕。她,这是怎么了?
夜凉如水。心呢?怕是比这夜更冷吧,人生似乎已是尽头。
“公主。”律风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云琛身旁,心疼她的泪,她的苦,“臣带您回西郡。”
此时,她已是心神俱伤,昏厥在律风怀中。
☆
眉心间的灼热疼痛凝聚了她涣散的意识,马车的剧烈颠簸让她几欲再度昏迷。她撩起车帘,望着疾赶马车的律风,果然是他!
“你怎么来了?”他是齐砚想要缉拿的叛军首领啊,怎可孤身犯险?
“公主,您醒了!”律风拉紧缰绳,让马车停下来,跃上马车,“您觉得怎样?很难受吗?臣给您垫了些棉被。”
云琛轻抚眉心,“我很好,别担心,你要带我去西郡吗?”马车被黑布笼罩着,看不清外物,“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了。”律风黯然道。公主的病况怎么会如此严重?
“炀弟如何了?”她那可爱的小弟,转眼四年,该长成一位翩翩美少年了吧。
“少主很想念公主,学习起来很用功。”
云琛轻笑起来,看来他是把她当年说过的话牢记在心了。
律风痴痴地凝视着她唇边泛起的笑意,仿佛梦中。这一别,是四年啊!
云琛逃开律风专注的眼神,幽幽叹了口气,“你是遇见了弄雨才来找我的吗?”
律风猛然惊醒,怎可用如此放肆的目光盯着公主?“臣没有遇见弄雨,她不是跟着您吗?”
云琛紧蹙蛾眉,忧心道:“我让她去找你了,你没见着她吗?那你如何得知我在皇宫中。”
“臣布了暗桩,本是用来监视齐砚是否会对西郡展开军事行动的,无意间探察到弄雨的行踪。臣料想,公主一定也在,所以就赶来了。”找了她四年,他终于找到她了,此生,他再也不离她半步。
“原来如此,弄雨那天的行踪还是让人发现了,这丫头……”想起弄雨,云琛心中一阵温暖,她现在在哪里啊?细算日子,弄雨应该已到西郡月余,律风为何不知她去向。如果他们中途错开,西郡那边也应该有消息来报呀,这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掐指一算,却不得其要。她不信,欲再算,心中一阵刺痛。心惊,怎会如此?
“公主,您别着急,弄雨武功虽不是顶尖,但轻功一流,不会有事的,许是中途有事耽搁,说不准她现在已在西郡等我们了。”
云琛转过头来,细观律风。跟随她身边近十年,她总看不透他的前程,如置身一团迷雾当中,隐约觉得他的命运是和天下的运势相关,离了她四年,现下倒是日渐明朗了。
“律风,如有朝一日,你能取而代之,就不要有所顾忌。”
“公主,臣尽心尽力辅佐少主,从不敢僭越。”难道公主认为他……那叫他情何以堪……
“律风,你不该误解我的意思的。当年,我并没让你们计划复国,而今,你们有如此成就,可谓是天意,既然是天意,我们应顺天而行。”
“公主的话,臣从未忘怀,建立西郡,臣并不是想复国,只是为了他日寻回公主后,能有个地方保护公主不受伤害,毕竟,齐砚从未停止过追捕您。”
“那我们快去西郡吧,也好找寻弄雨的下落。”如再耽搁,恐生变。
正欲上车,云琛一怔,苦涩道:“怕是走不了了。”朦胧中,她仿佛看见齐砚率兵而来,心中一片苦涩,齐砚哪,你……当真不肯放过我吗?
“律风,你先走吧,我们分开两路,到西郡会合。”
“公主,臣发誓再也不离您半步了,这次,要走一起走。”他伏地听音,已知追兵将至,但同样的苦,他不想再尝第二遍,“臣会护着您,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你这是何苦?”云琛忍不住轻斥他,“你忘了要替我保住碧玉盏吗?还有承炀,他也需要你啊。”
“如果公主有何不测,还要碧玉盏何用?少主长大了,离了臣会更有一番作为。”公主啊,你何其忍心再次逼我离开您。
望着他痛苦灼热的眼神,她叹了口气,如此只有尽力保全他了。
“臣去抵挡一阵,公主先走。”
“慢!你一个人敌得过千军万马吗?”她环顾四周,手指前面的小山坡,道,“既然来不及了,我们就赌赌运气吧,如若不行,你再拼命也不迟。”
此处环境错综复杂,古木参天,怪石嶙峋,再加以阵式补足,应当可以避过,但愿龚啸钦没来。当初之所以能让他破不了幻阵,乃是做了万全准备。眼下,事出仓促,就不可面面俱到了。
马蹄声如雷动滚滚而来,前面策马疾驰的就是齐砚,他只多披了一件斗篷,可见追得多么仓促。身为一国之君,他这样岂不是自贬身份,让国君的威严丧失殆尽?何况他还带着保卫皇城的御林军和驻扎在城外的三军将士。
齐砚一大队人马呼啸而过,没有发现小山坡上有何异样。她轻吁口气,终究是错过了,也许时间紧迫,他没带龚啸钦一同前来。云琛挥手微抚眉心,常觉得这里灼痛得让人不能睁眼,回到西郡可得好好瞧瞧。
避开官道,他们拣小路往前。马车不能在窄小的山路上疾驰,惟有弃车。云琛自上次大病一场后,并没痊愈,加上旅途辛劳,身子更加虚弱,只得与律风共乘一骑。这也律风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
☆
一个月后。
“公主,您再忍忍,我们就快到西郡了。”已然到了西郡势力范围内,律风换上马车,加快行程。
云琛掀开车帘,探头向外看去,柳树垂下的浓阴,被乱风吹开,待马车经过后,才又匆匆覆盖。离西郡越近,心情越发沉重。她掐指一算,也是毫无结果,她的能力是越来越弱了。会出现这种情况,要么是她大限将至,要么是她的灵力受到了比她更强的念力干扰。
突然,血一般的猩红漫天扑卷过来,那么强烈的明色刺痛了她的眼。顿时,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四周弥漫着层层死气,没有任何生灵的信息。
当云琛再次醒过来时,他们已到西郡城门外。
这里,格外安静,没有进出的百姓,连城墙上也全无士兵看守,一切的一切显得诡异非凡。
律风感到纳闷,少主在干什么?他离城不过少许时日,怎的就面目全非?
他从马车上扶下公主,正欲上前让人打开城门,并暗中戒备。
“且慢。”她阻住律风。这一路上如此不寻常,云琛突然想起她所看见的异象,脑海中一个恐怖的念头一闪而过,惊恐叫道:“不──”
她猛地推开律风,跌跌撞撞地奔向城门,律风紧随其后,想要拦住她已是不及。
云琛推开城门,惊慑于原地──
城内,到处死尸横陈,鲜红的血汇成一条小河静静地流淌,浓厚的血腥味引来秃鹰在空中盘旋,有的已在分食地上的尸体。显然,这里经历了一场残酷的屠杀。
她茫然地向前走去,鲜血浸红了她白色的裙摆,每走一步,她的脸色更加惨白一分,身子更是摇摇欲坠。可她的心却无比激荡,浑身仿佛坠入无尽的黑暗,受着千啃万噬的痛苦折磨。
你太狠了──
稚儿何辜,妇人何罪,你连他们也不放过──
何其忍心,你怎么可以──
“公主,此地不可久留。”
城已破,律风还没来得及悲愤,他必须将公主平安送走。眼前敌暗我明,而公主又一步一步踏入陷阱,他必须──
掌风疾到──
云琛突然大喝:“放肆。”
掌风消失──
云琛转过头来,望向律风,悲凄道:“律风,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又能到哪里去?你可以让我昏迷一日,你还能叫我生生世世都昏迷着,以后呢?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能连累更多无辜的人。也许我能避开他,但这些人呢?还有炀弟,我不能、不能再连累他们了。以前我逃了,结果如何?我不走了,如果能救这些人,我什么都不在乎了。”她生性淡泊,凡事泰然,如今,适逢惨变,心绪波动异常,难以自抑。
律风自责甚深,情难自禁,再也顾不得礼教、身份,将她紧紧地拥入怀中,“公主、公主……律风岂能看着您受苦啊?”
眉心间的疼痛加剧,她几欲晕厥,要不是强撑一口气在,元神早已涣散。
西郡城内,冤魂、怨灵无数,侵袭着她祥和的元神,更让她虚弱不堪。
“公主,您额间那是什么?”若隐若现,如霞光万丈。
“我只觉得这里很疼。”她单薄的身躯微颤着,异象吗?
“一朵金色的莲花,只是不太清晰,这会儿又没有了。”伴着公主近十年,从没见过此物出现,律风也百思不得其解。
听闻,云琛脸色大变,她的大限将至了,为何要在此刻?她怎能离开?不能离开啊。金色莲花会在她飞升前出现三次,这是第一次,她还有机会,她一定要留下。
“律风,快带我去找碧玉盏。”云琛急道。
见他仍纹丝不动,她厉声说道:“你愿见我从此消失吗?”
如梦初醒,律风抱着她施展轻功直奔洛府。
四年前,他与洛承炀向西而行,寻找公主口中的藏盏之处,终无所获。来到西郡,眼看民不聊生,恶霸横行。承炀年幼,少年气盛,戏弄了恶霸。律风为保护少主,出手惩戒,杀了恶霸。贪官与之勾结,缉拿律风等,律风索性把他也除去。自此,民心所归,在律风的有心经营之下,西郡与附近村落连成一片,成了三不管地带,自给自足。
齐砚初定天下,四处流寇蹿起,也无暇顾及西郡。而后,天下太平,大周日渐强盛,律风为保存实力,表面与之虚与委蛇,暗中贿赂周朝太师兼国丈魏国璋。但他知道,他与齐砚终究有一战,只是那时,他在等──等公主回来。
碧玉盏藏在洛府寒潭之中,天下间只有他一人知道。
连少主也不知道,不是不信任,而是惟有如此,他才能体会到那份独占的幸福。
只存在他与她之间。
如今,他失去了西郡,也就失去了和齐砚与之抗衡的实力,他要怎样,才能保护好公主?
第五章 花烛
洛府大厅。
“你总算来了──云琛。”森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齐砚斜卧于蹋上,见他们进门后,挥开身旁的侍女,站了起来。
他受伤了。
腰腹之间缠了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白布,随着他每走动一步,白布上泌出了更多的血丝,猩红的色泽刺激着她脆弱的神经。
他向她走来,脾睨仿若无人,天地间均能感受到他那张狂嗜血的气势。
他的头发在风中飘扬。
如雨。
如丝。
却不如意。
他紧盯着她,天地间仿佛只有她,眼光从她的脸上慢慢下移,直到她被律风拥住的腰间停住,目光变得更冷、更残。
随着她目之所及的地方,齐砚冷冷地笑道:“这一箭,拜你那宝贝弟弟所赐。”
看着她瞬间血色尽退的秀丽脸庞,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意,但心底深处的失落却更加猛烈。
尖锐的痛楚让她全身瘫软,五脏六腑都在翻搅,疼得像有人用煨过火的刀,残酷地戳刺着,每一下喘息,痛苦就加剧一分。她不是哀悼自己堪忧的命运,而是痛苦着,眼前的他竟变得如此残酷。
“很可惜,这一箭并没能要了我的命。”
齐砚一步一步靠近她,无视挡在她身前的律风,邪佞道:“想不想知道,洛承炀如何了?还有这西郡的百姓,放心啊,我没杀完;另一部分,我等着你来救呢,云琛啊,你想救吗?”
他冷笑一声,击掌三下。
侍卫把一名神情激愤,满身血污的少年押了上来。
是承炀。
云琛美目含泪,神色悲怆,凝视着这世上惟一的亲人。她跌跌撞撞地走向男孩,从怀中掏出一块白色的丝绢,温柔地轻拭他脸上的血污,不言不语,她的炀弟啊!
男孩微微一愣,随即激动地喊道:“姐姐!”他怎会忘了这双温柔的手,有着怎样的暖意啊,他的亲姐姐。
洛承炀垂下双目,姐姐是否对他感到失望,是不是不愿认他,所以才没叫他……
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云琛轻揽他的头于自己削薄的肩上,泪中带笑
顿时,洛承炀如无依之婴孩,放声大哭,似要哭尽连日来的屈辱般。被抓这几日,他连自尽的机会都没有,齐砚把他看得很紧,让他受尽皮肉之痛,他均咬牙忍了下来,从未掉一滴眼泪。可如今,他见着了姐姐,连日来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禁不住放声大哭。
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带下去。”齐砚喝道。不愿看见她对其他人表现出如水的温柔,哪怕这人是她的亲弟弟,哪怕这人是他用来突破云琛心房的棋子。
他望着她,笑道:“你不是希望我做一个仁德的好皇帝吗?你瞧,我做得有多好。”
她深呼吸一口冷冽的空气,隔久,闭目道:“你──怎会变得如此了”
“李云琛,你该死!”冷嘲热讽再也宣泄不了心中的狂怒,凌厉的掌风横空劈来,似存心要她的命。
突然,律风急速伸出掌来,硬接下这一招。律风被震得后退三步,方始稳住身子,骇然:好深厚的内力,要不是齐砚有伤在身,那他恐怕接不住这一掌了。
反观齐砚,依然立于原地,纹丝不动。刚才那一掌,他没借后退之势化去,是不想在云琛面前认输。他体内真气逆流,气血翻滚,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要夺口而出,复又被他强压下来,他受了颇重的内伤。
而这一点,云琛瞧出来了,她回首对律风道:“你去帮我把碧玉盏寻来,可好?”
“可是,公主……”律风不敢应从,生怕齐砚在盛怒之下伤了她。
“如果你再不去,恐怕就来不及了。”元珠快要与她的肉身分离,眉心间的金莲已显现一次,当它不再隐去时,就是她的元神与肉身分离之际,如若至此,碧玉盏又有何用。
律风的离去并没有引起齐砚的阻挠,虽然不知他们所说何意,但看他们脸色凝重的样子,也知非同小可。不过他不急,云琛已在他的手中,没有人能带走她,律风的离去与否已经不再重要。
“只是为了追回我,何必要杀这么多人?”她的眼里有隐藏不住的哀伤。
“追回你?我想你是弄错了。”齐砚走上前去,狠狠地搂住她,她在怀中的感觉松懈了他连日来濒临崩溃的情绪,“你要是想躲我,我怎么可能找到你?云琛,你太聪明了,摆一个小小的阵式就能脱身,而我,一介凡夫俗子,只有用最笨的方法──守株待兔,破城待你。”
紧抱着她的铁臂逐渐瘫软下来,他埋首于她的颈项间,将全身的重量交付与她。
“缉拿你四年而毫无所获,我不想再重蹈覆辙了。我要用最有效的办法找到你。”这时的齐砚,没了霸气、没了阴狠、没了虚伪,看起来像个迷路的孩子,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