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情丝-西西东东-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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脆的轻唱:
“梧桐雨,树下栖,爹娘弃,梧护汝……梧同雨,树下栖,爹娘弃,吾护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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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三年
万安三年,正值夏季,雨如瓢泼,寥寥可数的几名路人撑着油伞匆匆而过,街道上只余哗啦雨声,还有门窗被大风刮动的乒乓之声。
街道上名十二岁的少年,身上污泞的灰色长衫,虽是残破,刚好将上下遮个严实,又因着被沉重雨滴拍透,尽管正在急速奔跑,仍是紧紧贴在身上。
少年的脸黝黑黝黑的,雨水顺着脸颊滑下,被困在雨中却未见愁色,反倒很是惬意的笑着,若不是怕被淋出病来,炎炎夏日被大雨刷去身脏污,也是不错的选择。
正思量着雨哪里去寻吃食,眼瞥到小巷里,个瘦弱的身影,蜷在角落,瑟瑟发抖,猛地刹住脚步,少年干净的眸中闪过丝怜悯,边踏着轻缓的步子,边犹疑地偏着脑袋,想要看到地上那个孩子的模样。
那孩子身破布滥衫,头发凌乱,全身勉力缩入角落里,想要避免雨水的拍打,脑袋埋在双臂中间,看不清模样。
少年提步上前,伸手想要拍拍他,又怕自己太过突然吓到他,缩回手,轻声问道:“怎么?要不要送回住处?”
少年看到孩子身穿着便知道,他也和自己样,是个乞丐,流落在云都,无所依靠,只是乞丐也有乞丐的窝,他会在里,是因为刚来云都,不熟悉状况吧?否则也不会大雨的困在里。
那孩子好似没听见少年的问话,动不动。
少年再喊声,还是没动静,觉得有些不对,伸出手推推他,没用多少力气,那孩子竟直直倒在地上,扑身的泥水。
少年急,忙过去扶起他,喊道:“喂,醒醒!”
孩子身上的衣服本就湿漉,会摔在泥水中更是污泞不堪,少年习刚抚上便发现他浑身滚烫,顾不得他身上的污泥,匆匆扫他眼,小脸倒还干净,该是生病,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没再多想便背着他,加快步子。
回到杂院少年才知道自己猜测不错,他是前日才来的云都。
“哎,娃怪可怜的,小梧,在哪里捡到的?”杂院里年长的老婆婆头白发,颤悠悠地问道。
小梧看看边呼吸沉重的孩子,八九岁的模样,身子瘦小,不是他们,自己还真没看出是个娃。
“在城西条巷子里。严婆婆,什么时候来的云都?”
“就在出城的第二日,爷爷带着过来的,刚过来的时候还是活蹦乱跳的,结果,没两就给病,也知道,们种人,哪来银子看病,染风寒就准备好入土吧,爷爷哭着就么个宝贝孙,抱着到街上讨钱,哎……没讨到钱就算,也不知怎地被人毒打顿,回来没多久就咽气。娃昨晚倒是醒次,整个人就是跟傻样,看着爷爷的尸体不哭也不闹,呆呆坐整晚,今早上趁着雨小的时候,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自个儿把爷爷拖出去葬,不,会就被背回来……”
小梧怜悯之色愈甚,掏出城外山上找到的些草药,本来还打算卖些银两,算,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草药并非对症,作用不太明显,可那孩子的身体也逐渐好转,小梧暗暗高兴,又救条人命呢。
“嘿,叫什么名字?”小梧见坐起身,凑过去兴冲冲地问道。
孩子抬头看着他,眼神空洞,茫然而无神,不发语。
小梧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散着绝望的死气,想到爷爷刚刚去世,不好意思再笑,坐在边,认真道:“不怕,就算做乞丐,没人敢欺负咱的。”
孩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扇子半覆在脸上,仍是沉默,片刻自己躺在稻草上,背过身去,抱着双膝窝成团,好似又睡。
小梧无奈叹口气,心结啊,要解开,不是两的事情。
“哪,吃吧。”小梧递给孩子个刚刚捡来的馒头,把外面层脏的剥去,除冷,还是可以入口的。
孩子怔怔看着馒头,不话,不眨眼,不动手,小梧尴尬笑道:“个其实……”
未等他话完,孩子伸手,接过馒头塞到嘴里,小梧未出口的话转作欣慰的笑意,柔声道:“叫暮翩梧,名字是不是很好听?”
孩子垂眸不答。
小梧无谓地笑笑,又道:“叫小梧就好,呢,告诉叫什么名字好么?”
孩子撇过脸,起身,背对小梧,留给他个背影,愈走愈远。
小梧忍不住叹口气,他知道不是哑巴,可是自从遇到,除病中梦里的哭叫声,便没再见开口吐个字,夜里醒来经常见坐在角落里,有时呆呆看着窗外,有时怔怔盯着地面,整个人死气到好似连眸中的波光都不再闪动。小梧尝试过整夜不睡,结果就看着同样整夜睁着眼,动不动。
小梧心想,只要肯开口话,肯开口话,便会慢慢好。
只是让话,恐怕还需要段时间,小梧自己给取名字,思来想去,既然碰到是在个雨,便简单称小雨。初时还有些抗拒,慢慢好似习惯,可脸上仍旧没有什么表情,不哭不笑,不喜不怒,若是无人搭理,可以坐整日不吃不喝也不动。
小梧日日将拽在自己身后,深怕被里其他人欺负去。人情冷暖,在哪里都是样,他们群乞丐虽住在起,平日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无人有心情有能力去照顾同情其他人,甚至时常有抢食打斗的事情发生。
小梧生就副热心肠,只要力所能及的事情,便会帮人把,因此杂院内甚少人来找麻烦,虽小雨不太喜欢跟着他,可还那么小,又是个孩子,只身人,总怕会出什么意外。
些担心并非不无道理,日小梧才出去个早晨,回来便发现杂院内静得诡异,忙踏着步子进去,眼看到三五个大小乞丐,将小雨围在中心,几人笑得不怀好意,小雨倔强站在中间,紧抿双唇仰着头个个扫视着,双眼里是毫不示弱的芒光,未等小梧出声,其中人钳住小雨的肩膀,“撕拉”声,本就破旧的上衣瞬间被撕下,小梧声大喊:“们都给滚开!”
“哈哈,宅子里就个娃,老子找乐子,小子给滚开才是!”刚刚那人对着小梧怒目道。
小梧飞快冲到他们中间,不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脚踢在那人小腹上,那人吃痛,手松,小雨便摔在地上,小梧将护在身后,大吼道:“不许们欺负!”
正值白日,杂院内只余他们几人,小梧的声音打个转,让几人愣会,便打算动手继续。
小梧没来得及想明白该怎么办,手上凉,听到声惨叫,被股力道带着急速向前,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跟着小雨跑出杂院许远。
夏日炎热,汗水滴滴落在地上,小梧坐在片阴凉的梧桐树底,看看靠在边闭眼喘息的小雨,还好外衣里面还有层底衫,还好今日早些回来,还好他们逃出来,长出口气,小梧往小雨身边挪挪,想到刚刚因着害怕而煞白的脸,心中阵懊恼,第次在脸上见到的表情,居然是恐惧。
小梧攒起袖子,抬起手,欲要给小雨擦汗。
小雨突地避开,睁眼,见是他,复又闭上眼,靠在梧桐树边,呼吸渐渐沉稳。
小梧轻轻触上的额,由上到下,细细擦去汗渍,还有不知何时沾染的灰尘,轻声却坚定道:“以后扮作孩子,跟起,来保护!”
小雨的长睫颤颤,终究未再睁眼,更未开口回答。
替小雨擦去汗,阵微风拂来,小梧握住小雨略有冰凉的小手,轻叹口气道:“为什么不话呢?”
回答他的,永远是沉默。
小梧带着小雨离开那个杂院,在城南居然找到间废弃的旧宅,宅院内棵梧桐树无比茂盛,两人在那里住下来,小雨便愈发安静。
只是,安静,比原来冰冷来的好。虽仍旧不话,仍旧时常整夜不眠,仍旧不喜自己随时跟在身后,可毕竟脸上时而会有其他的表情,例如那股让他无由来兴奋的淡淡微笑。
每当个时候,小梧便不由自主地对着绽放个笑容,却不曾知晓,笑容,看在个人的眼里,是世上最干净的。
日复日,小雨安静,小梧便找着法子想逗开心,戏唱曲讲段子,那棵梧桐树底,小雨的眸光愈渐闪亮,小梧的笑声愈加响亮,金黄落叶下,相依相靠的两个身影,成为那个秋最浓的墨笔,夜夜回荡在院内的低吟声,是那个秋最美的旋律。
“梧桐雨,树下栖,爹娘弃,梧护汝……小雨,听懂么?梧同雨,树下栖,爹娘弃,吾护汝……”
“……”
在宅院的日子,静如止水,小梧时常想,若有朝日能听小雨喊出他的名字,辈子做个乞丐,值。
万安四年冬,云帝突发急令清整云都乞丐,小梧心头慌乱,离开不是,不离开也不行。若是离开,在其他地方必定遭人欺负,若不离开,日后在云都又如何生存?
小雨闻言,只是听到云帝二字时略抬眼皮,接着便沉默不语。小梧知道不想走,唯的爷爷便葬在里,其实自己也不想走,在云都,自己还能和小雨出城上山采些简单的草药卖银子,若是换地方,难道真要日日去街头行乞?更何况,寒地冻,怕是还未到下个城镇,便冻死在路上……
既然如此,那便不走!
原本空荡荡的宅子,夜之间热闹起来,许多不愿离开的乞丐,不知如何找到里。小梧向来心善,个个留住,给他们收拾房间,挪出空位。
那夜月光尤其透亮,洒在雪地上幽亮亮的莹白色,小梧趴在窗前,看看因为寒冷缩在起的乞丐们,叹口气道:“日后若有大把银子,定要让宅子里的乞丐人份!”
“……”
“小雨,有心愿么?”
“……”
“最大的心愿啊,便是宅子里的人都能笑得开开心心的。”当然,最最大的心愿,便是听到话……
“……”
“小雨,明日皇上要出巡呢,还带着妃子,难怪么急着清理城内乞丐……”
“……”
“小雨,睡着?”
“……”
第二日早,寒风凛冽,小梧觉醒来,不见小雨的身影,心头跳,想都未想便急急往街道上赶。
云帝出巡,云都盛事,街道上人声鼎沸,摩肩擦踵,小梧顾不得其他,钻在人群中四处找寻小雨的影子,城内乞丐三日前便开始清理,到今日为止,衣着褴褛者眼便能挑出。小梧转两三条街道,终于在临近皇宫的主街道上看到小雨,不知哪里来的身衣服,倒看不出来是个乞丐,心头喜,喊道:“小雨!”
小雨回头,看着小梧,却是脸惊诧。
小梧还未明白,便被人扭着手提起来,只听到身后人怒道:“居然还有个漏网之鱼,幸亏老子出来看看,否则今就得人头落地!”
宫门恰在此时大开,明黄的“云”字大旗率先飘出宫门,刚刚的喧闹之声戛然而止,众人跪地,山呼“万岁”,唯有人群中央的那个瘦小身影,寒风中孑然而立,盯着那抹明黄巍然不动。
抓着小梧的衙差面色惨白,紧紧抓着小梧,几个大跨步到小雨身前,拉着的手拼全力将往边拉。
小雨不过个九岁的孩子,又本就瘦弱,反抗也不过两三下便被拖走,摔在地上身脏污,眼睛仍是死死盯着宫门的方向。
小梧只觉得寒气串顶,小雨的眼里,是深不可见的恨。
“跪下!”
在衙门关两个时辰,两人同时被押出来,云都知府大人四十来岁,还未坐稳便声喝道。
话未落音,小梧已经跪下,见小雨站在边置若罔闻,忙扯扯的衣角,却好似毫无知觉,仍是不动。
知府大人只看到个孩子而已,却是脸倔强,不害怕也不打算求饶的模样,心里窜起无名之火,连审问都懒得,摆摆手道:“不跪的,险些惊扰圣驾,杖刑,个乞丐,关几日再放。”
小梧心中惊,又重重拉拉小雨的衣角,仍是不见动。
不过片刻,小雨便被架在长凳上,手持棍仗的两名衙役上前,眼都不眨地来回击杖。每下,都打在小梧心里,看着小雨闭眼,除因疼痛而咬牙,却不发任何声音,心头如被刀绞,自己都未反应过来,便个翻身扑过去,趴在小雨身上喊道:“们要打就打!替受!”
衙役停下,见知府大人未有反对,持杖继续。
棍接着棍,打在身上慢慢没知觉,小梧渐渐意识迷离,数不来受多少棍,可身上的疼痛,却使得心里的焦躁平复,自己疼,小雨便不会疼。
想要睁眼,却是片赤红,感觉到双冰凉的手拉住自己,缓解身上的燥热,滴滴温热的湿润,浸在自己脸上,眼泪,是谁的眼泪……
耳边忽远忽近,传来细细的轻唤,软软的,声又声:“暮翩梧……暮翩梧……”
好像,在梦里,听见小雨般唤过……
“乞丐,遵圣命,丢出城外!”
声暴喝打破梦境,小梧只觉得自己的手被片冰凉紧紧抓住,身子越来越轻,那双手好似慢慢被剥离,轻轻的呜咽声直刺心底。
强迫自己睁眼,入眼片雪白,又是片血红,四周景色飞快倒退,殷红染在雪地里,好似条血染的小径,血色小径的尽头,看到日夜牵挂的影子,蹒跚着跟来,却是越来越远……
“暮翩梧……暮翩梧……”
耳边的轻唤被寒风吹即碎,终究,是自己的场梦么……
第三十四章 娈童
黎子何双眼灼热,久干逢露,却是浸得生生的刺痛,怔怔看着暮翩梧原本黝黑的皮肤变作苍白,原本透亮的黑眸蒙上层雾气,原本咧嘴欢笑的唇只是淡淡扬起,浅浅的笑意带着几分生涩看自己慢慢走近。
黎子何踩着步子拾阶而下,很短段路,好似用尽全部力气,终是到人前,蹲下身子,抚上他僵硬如石化般的膝盖,时之间百感交集,喜,忧,愧,怜,最后化作句话,三个字,轻轻吐出口:“暮翩梧……”
暮翩梧脸上的笑容忽的展开来,手搭在黎子何的脑袋上,轻轻揉揉,笑道:“终于会话,黎御医?黎子何?”
黎子何看着他毫不在意的模样,扯出个笑容,无法避免的苦涩,轻轻颔首。
“黎御医可否随去趟丞相府?”暮翩梧放下手,声线都比原来轻柔纤细许多,除眉目间不曾改变的熟悉感,和看着黎子何始终不变的干净眼神,再找不出曾经那个小乞丐的半影子。
黎子何的心绪马上被拉回现实,净凉的风吹得神经拧,站起身问道:“去丞相府,为何?”
暮翩梧垂下眼睑,双手推动木制轮椅,随着“嘎吱”声,吐出的句话轻不可闻。
“丞相大人已向皇上请旨,由黎御医来替医治双腿。”
黎子何忙跟在后面,帮着暮翩梧推动轮椅,黑色发丝飘在脸上阵酥痒,举手理顺长发,轻轻放在后背,有些犹豫,仍是开口问道:“……如何进的宫?”郑颖又是以何理由请御医来医治……个……
“丞相大人收为义子,今日受皇上召见,皇上悯双腿折断,故恩准黎御医亲自调理。”
暮翩梧轻叹口气,话语里有淡淡的嘲讽,是讽刺郑颖?还是自嘲?
黎子何不缓不急地推着轮椅,沉默不语。无数个疑问压在胸口问不出来,他如何会在丞相府?为何郑颖收他为义子?云晋言又为何召见他?
秋风阵阵,吹乱刚刚平复的心绪,如那年冬,云都城门呼啸不止的寒风,吹入骨髓却再无任何知觉,忍着剧痛支起双腿,想要跟上前方越走越远的马车,想要缩短与他之间的血路,想要亲口对他,暮翩梧,……叫季黎……
黎子何闭闭眼,那个冬,自己如何熬过的?旁人都命大,在雪地里昏迷两三个时辰,无人医看的腿,连续三日的高热,居然还能再活过来……
可是,如何能死?从未间断的噩梦,曾经的笑靥如花,瞬间幻作在眼前个个滚落的头颅,曾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