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紫-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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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玉道:“流着与那位魔尊相同魔血的人,自然也能唤起它,不过魔尊并无血亲。”
重紫愣了下,再次仰脸望去。
天魔令高高悬于半空,如同长了双眼睛,正紧紧盯着她,仿佛在召唤,而且还轻轻动了下。
重紫更加心惊肉跳:“慕师叔,我们出去吧。”
小孩子的心事都表现在脸上,慕玉看出不对:“你怎么了?”
“我害怕,”重紫不敢说出来,支吾,“师叔,我先回去啦。”
说完她便出门跑了,留下慕玉一脸莫名。
。
魔尊的东西真的很可怕,天魔令好象要跟她说话!重紫很是恐慌,只打定主意再不去祖师殿,飞快朝紫竹峰跑,路上遇见闵云中,闵云中那阴沉的脸色差点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一连好几天,暗红色的令牌总在重紫的梦里出现,梦里那令牌真的长出了眼睛,总看着她笑,重紫常常半夜惊醒,好在她本就是小乞丐,习惯睡别人屋檐底下,噩梦对她来说并不算太可怕的东西,半个月过去,脑海中的印象逐渐淡化,她才终于忘记了这事。
接下来的日子,重紫过得更无味了。
众师兄弟姐妹都有功课,惟独重紫无所事事,闷闷不乐,她尽量少去南华峰,除了因为讨厌闻灵之,更主要的是,她发现众师兄师叔们似乎都在防备自己,多半是因为掌教说的什么煞气的缘故了,惟独慕玉待她依旧,可惜慕玉身为首座弟子,既要办事又要修行,重紫不好厚着脸皮打扰他。
漫山紫竹,云海茫茫,看在眼里也变得枯燥无味。
洛音凡那夜教过吐纳之法,第二日就发现她已经能自行采集灵气,之后便再也没过问她的事,也没有留别的功课给她,每天或是一大早就出去,很晚才回来,或是整日在殿内处理事务。那个大殿重紫是进不去的,唯一能进去的时候,就是他不在殿里的时候。重紫曾试着唤他几声,他听见后便解开术法让她进去,问没事,又让她出来了。
重紫很失望。
别的师兄弟师姐妹们想见师父就见,就连闵仙尊那么严厉的人,也肯让闻灵之跟在身旁。
她努力想学好,讨师父喜欢,可是学得越好,师父反而越不管她了。
大殿门开,雪白的身影出现在阶前。
重紫在殿外等了许久,早已打定主意,见状马上笑嘻嘻奔过去抱住他:“师父!”
雪白的衣袍立即印上几个小小的黑手印。
被徒弟这么热情地抱住,洛音凡不太习惯,哪里知道她的心思,低头见她浑身脏兮兮的,不由皱眉。
这么容易生气,就不是洛音凡了。
他只当是小孩子不小心,轻轻挥袖,眨眼间,不只他,连同重紫身上的污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师徒二人变得洁白。
重紫张大嘴巴。
洛音凡倒很温和:“自己玩,我出去一趟。”
白袍曳地,他缓步下阶,踏着满地白云,飘然而去,一如初见时的印象,离她那么远,仿佛永远也够不上。
重紫泄气地往石阶上坐下,托腮,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
。
洛音凡很快发现,这个小徒弟看似听话,其实不是那么回事,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她那调皮捣蛋的本性似乎一一都暴露出来,洛音凡平日起得很早,可是每每上大殿时,小徒弟都已经早一步去过了,并且造成相当大的破坏,不是镇纸不见,便是笔折了,纸张满地,有时干脆整个大殿都被弄得乱七八糟。
当然这对洛音凡来说不是大事,手一挥,所有东西就恢复了原状。
先前只当是孩子贪玩,可次数一多,他也忍不住开始怀疑,这个徒儿是故意的。
比如,她会把墨汁洒在椅子上,捉住送信的灵鹤抱在怀里不放它走,又或者干脆用茶水把白纸淋个湿透,甚至拿了他的仙笔在地上画画,画的不是乌龟便是兔子,还一脸洋洋得意的模样,问他好是不好。
这些都是小孩子淘气,算不得大错,洛音凡当然不会重责,只是不忍看灵鹤每天可怜巴巴拿眼睛望着自己,几番下来,还是决定出言告诫,诸如“不可这样”的话已经说了几十遍,谁知小徒弟的忘性和她的破坏性一样强大,常常将他的教训当作耳旁风,照样做自己的。
洛音凡脾气再好,也觉得无奈了,难不成这个徒儿是上天派来考验他的?
终于有一天,他进殿便发现不同寻常。
殿内所有东西都在原位,椅子上也没有墨,案上干干净净一尘不染,送信的灵鹤在上头徘徊,似乎在迟疑,半晌才衔起信要飞走。
那是他昨晚写给青华宫掌门的信,已用封皮装好,仙家法术封印。
不详的预感升起,洛音凡迅速招回灵鹤。
果然,信仍是好好的,只不过封面上头居然画了只大乌龟,而且用的还是冰台墨!原来为了防止有人中途篡改书信,仙门特制了冰台墨,用它书写,法术是消除不了的。
看着那只乌龟,洛音凡头皮发麻,幸好这封信尚未送出,否则南华派丢人丢大了。
小徒弟是时候该教训一下。
他轻轻吸了口气,唤道:“重儿!重儿!”
仿佛早就等在外头,小徒弟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来:“师父叫重儿?”
洛音凡没收过徒弟,可是自己当过徒弟,也见过师叔师兄教训徒弟,知道徒弟不听话时师父应该怎么表示不满,于是板起脸,将那信丢到她面前:“跪下!”
重紫毫不迟疑,乖乖地跪下。
淘气的小徒弟竟这么顺从听话,洛音凡愣了愣,火气当即消了一半,半晌道:“为师当初怎样教导你的,你自己又是怎样说的,要听师父的话,可是忘记了?”
重紫小声:“没有。”
洛音凡道:“那又为何顽皮?”
重紫只耷拉着小脑袋,不吭声。
见她委屈的样子,洛音凡心软,好言相劝:“今后不可这样,下去吧。”忽然想到此话已经说过几十遍,效果似乎不大,立即又加了句:“再淘气,为师定然重重罚你。”
重紫默默起身出去。
要赶着重修一封信了,洛音凡摇头坐到案前,重新提笔,不知为何,眼前忽然浮现出方才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心头随之升起更多不祥的预感。
。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准确的。
第二天起床后,洛音凡记起殿上的东西忘记收了,出门去殿上一趟,回来就发现房间有人来过,果然,日常束发用的墨簪找不到了。
其实也不是非要那支墨簪,只是用顺手的东西突然没了,不太习惯。
一个不好的念头正在缓缓形成……
洛音凡愣了半晌,披头散发出门去证实,果然见重紫正趴在四海水边,拿簪子拨水玩呢!
洛音凡哭笑不得:“重儿!重儿!”
重紫看见他,飞快跑过来:“师父。”
“怎能擅自取用为师的东西?”
“……”
洛音凡当然不会与小孩子生气,可是小徒弟如此顽劣,连师父也不放在眼里,纵容实非教徒之道,该好好责罚了,于是他沉了脸:“目无尊长,罚你在这里跪两个时辰!”
重紫只好跪下。
洛音凡取了玉簪,转身进殿。
不多时,外头传来哭声。
这样罚一个小孩子,是不是太重了点?洛音凡本就在忐忑,闻声起身出去看,果然是小徒弟在哭:“怎么了?”
重紫仰起小脸,满脸泪痕:“师父,我……脚疼……疼。”
到底还小,顽皮是孩童的天性,洛音凡不忍再责备,伸手扶她起来:“既知道教训,今后就要改过。”
“师父真好,重儿一定听话。”重紫抱住他的腿,一双大眼睛却闪着促狭的光。
。
再两日过去,洛音凡终于崩溃。
“重儿!重儿!”
独居紫竹峰,从无外人敢上来打扰,因此洛音凡经常几天都难得开口说话,可如今他发现,自己说话的次数明显增多,其中念得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而那小小的人儿总是以最快的速度出现在面前,没学仙术也能跑这么快,似乎早就等着他叫,期待得很,这让他好气又好笑,小徒弟莫非喜欢受罚不成?
他严厉地看着面前的重紫:“去殿外罚跪,跪足两个时辰方能起来!”
殿外很快又传来哭声,越来越响亮。
这个不长进的徒弟!洛音凡决定不去理会。
果然,外面很快安静了。
洛音凡有点担心,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决定出去看看。
这一看倒好,殿外阶前空空如也,人居然不见了!
洛音凡头疼了,其实他也从未遇上过这样的情况,不论何时何地,所有仙门弟子见了他都是恭恭敬敬,无人敢乱来,此刻他实在难以理解,师兄师叔们的徒弟都那么听话守规矩,偏偏自己的徒弟就如此顽劣,果然师父不是人人能当的,不得其法,当得也很辛苦。
人跑了只是小问题,紫竹峰上有什么事能瞒过洛音凡,很快重紫就被拎回来,跪在了大殿内。
在我眼睛底下看你还跑!洛音凡往案前坐下。
这回重紫陪在殿上罚跪,竟出奇地安静规矩,不吵也不闹,只是拿大大的眼睛望着他,似已入神。
洛音凡暗地里也在留神观察,心下惊异,小徒弟真喜欢受罚?
两三个月下来,日日习吐纳之法,得天地灵气滋养,初上山时那个头发黄黄双颊凹陷的小丫头早已不见,头发乌黑而有光泽,瓜子小脸上长出几分肉,脸色也日渐红润,整个人看上去水灵灵的,尤其是那双大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子亮晶晶的,不动时就乖巧可人,一旦转来转去,就变得古怪机灵,透着几分狡黠,多半就是有什么坏主意了。
被她看得莫名,洛音凡终于忍不住,生平头一次主动询问别人的心理问题:“你又想做什么?”
仿佛做了错事被发现,重紫立即涨红脸,垂下眼帘,透着几分心虚。
洛音凡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
感受到面前的人是真的在生气,重紫终于不安了,抬脸:“师父……”
他看着她,不说话。
做得过分了?重紫越发惊慌,再次试探性地唤了声:“师父?”
洛音凡终于俯下身,双手扶着她的肩,轻声道:“为何故意如此,为师收你为徒,是盼着你学好,你怎的这么不听话不长进?”
师父已经看出来她是故意的?重紫呆住。
美丽的眼睛俯视她,里面是浓浓的无奈与失望之色,同样的姿势,让重紫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神仙大哥,他若知道她这么不学好,也很失望吧?
重紫终于撇撇嘴,小声哭起来。
洛音凡自悔说重了,将她从地上拉起来:“今后不得淘气,要听话,记住了么?”
面前的脸美得令人窒息,配着期待的表情,重紫再也不能拒绝,哽咽着点头。
见她真有悔意,洛音凡摸摸她的脑袋:“下去吧。”
重紫欲言又止,不情愿地出殿去了。
朝朝暮暮
人一旦闲着,日子就过得格外慢,重紫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度日如年,当小叫化时,至少每天还在为食物烦恼,如今连吃饭也省去,吐纳之法已经很熟练,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做,除了睡觉,就只剩下发呆了。
几番闯祸都不忍过多责罚,师父是真的待她好,她脸皮再厚,也万万不能再调皮惹他生气。
重紫无精打采地看了会儿云海,越发无趣,忽见殿前水流烟动,一时来了兴趣——师父常说四海水阴寒无比,乃是取四海海底暗流之水精灵汇合而成,不知道它的源头在哪里?
望望那水,似通往山后。
紫竹峰其实很大,山前是竹林,不知山后是什么样的?
黄昏时分,重紫沿着四海水向上游走去,想要看个究竟,可是很快她就失望了,山后同样是大片的竹林,只不过更密,更茂盛,遮天蔽日,脚下的云气也更厚,犹如蒸汽般腾腾地往上冒,又像扯散的棉花漫天飞舞,地面极其凹凸不平,走起来很艰难。
转入竹林深处,重紫只觉索然无味,见天色已晚,再走下去就看不见路了,于是转身打算回去。
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
那感觉,就像被一双眼睛紧紧盯着。
心头莫名其妙升起恐惧,如同新发的芽,在心头滋生,不停生长蔓延……
重紫全身僵硬,始终保持着一个姿势呆在原地,迟迟不敢转身,其实这也是小孩子的正常反应,正如他们怕黑,晚上走路就不敢回头,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然而就算是重紫当小乞丐孤独一个人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可怕的感觉,
许久没有动静。
眼花了吧?重紫暗暗宽慰自己,决定不去理会,她深深吸了口气,抑制住砰砰心跳,身体跟着视线缓缓后转。
身后空无一物。
真的没什么,重紫一颗心总算落地,也不敢久留,快步就走。
低头之际,眼角余光清晰地瞟见,有道黑影闪过。
重紫吃吓:“是谁?”
话音刚落,面前就出现一片阴影。
那是一头巨大的怪兽,四足,其貌甚似狮子,细看又不是狮子,略显凶恶,身形比重紫足足高了一倍不止,此刻它正前肢伏地,作出戒备的姿势,随时准备攻击。
感受到威胁,重紫吓得连连后退,大呼:“师父!师父快来呀!”
紫竹峰上来了生人?那怪兽也觉得疑惑,仔细瞧了她半晌,渐渐放松警惕,低吼两声,缓缓站起身,朝她走过来。
难道它要吃自己!重紫捏紧拳头。
与此同时,怪兽似乎发现异常,脚步猛地顿住,脖子脑袋上的毛迅速竖起,两眼陡然放出凶光,一声怒吼,纵身朝她扑去。
脚底被拌住,重紫摔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怪兽挥爪扑来,避无可避,绝望地闭了眼:“师父!师父!”
白影闪过。
重紫只觉身子一轻,离开了地面。
洛音凡抱着她,飘然落地:“重儿!重儿!”
淡淡的语气比平日多了几分焦急,重紫立即睁开眼睛,看见面前熟悉的脸,好半天才回神,颤声道:“师父。”
见她无事,洛音凡松了口气,接着又将俊脸一沉,这顽皮的小徒弟难得规矩两日,如今竟然又闹出事,方才若非他听到守山狻猊的叫声及时赶来,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狻猊已经安静,像只小狗一样蹲在旁边,正疑惑地望着他怀中的小人儿。
洛音凡轻轻拍它的脑袋。
狻猊听话地站起身,回竹林深处去了。
原也怪不得它,方才那强烈的煞气连他也要误以为是魔族,想是她出于恐惧本能地想要反抗,所以才招得狻猊误会,险些丢了性命。
洛音凡看看怀中小徒弟,既无奈又生气:“又不记得为师的话了么,如此淘气,回去须将你关在房里,面壁思过!”
重紫惨白着小脸,半晌“哇”地大哭起来。
那哭声实在凄惨,可是小徒弟实在太顽劣,差点玩出大事,不能不给点教训,洛音凡硬起心肠:“既然害怕,怎的还要顽皮乱跑?”
重紫抓着他的衣襟,哭出无数眼泪,方才抽抽噎噎道:“师父总不理我,师兄他们都可以……可以见师父,闻灵之都可以跟着闵仙尊,我也想……陪着师父。”
就为这个!洛音凡这才明白小徒弟顽皮的真正缘故,一时呆住。
因为他总不理她,所以她才想尽办法闹事,却又不犯大错,好引他注意,故意受责罚,跪在殿上就是为了陪他?
看怀中小脸满是委屈之色,大眼睛肿得快眯成了缝,洛音凡暗暗惭愧,身为师父,不教仙术便罢,将徒弟丢在外面不闻不问,确实太不称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