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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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了皇宫里女子们的蛇蝎心肠,又看到江霖那般心狠手辣的女子,墨香对他有一股异常的吸引力。她纯朴善良,她美丽多情,她单纯,她有太多的优点,人处在黑暗里太久了,看到一线光明就想去追逐,为了这点光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也是无怨无悔。
眼睛缓缓闭上,声音细不可闻:下辈子,下辈子我当清风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你一定要多看我一眼,一眼就够了。在内心深处,他羡慕清风那样的男人,保家卫国、顶天立地的英雄,而且永远生活着阳光下。
英俊的脸庞失去温度,剑眉失去生机,只有嘴角边的笑容还在,好似证明离开之前这个男人的开心的,幸福的。也许在羡德心里,为墨香死去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哪怕墨香一点点都不知道他的付出,对他的印象也仅仅存在于无涯岛上会偷她菜的小厮。
出了小球城,安然回头望了一眼,默默说道:“我会感激你,我会照顾好她。”
马车进入丛林,行不过半天就没有任何道路。参天古树遮住阳光,林木阴翳,枝蔓成网,鸟鸣声怪异,花果态奇异。闷湿潮热让人呼吸不畅,若不是三人都有一点点武功底子,怕是寸步难行。
墨香早就褪去繁杂的宫装,换上了紧身的黑衣,牛皮靴子。她手持短剑跟在安然身后,警戒地四处看,防备时不时出现的蛇。第一次她抓到扮成枯枝的蛇,滑腻腻凉冰冰的感觉让人恶心,带着恶心的恐惧霎时传遍全身,她惨叫一声蹦了起来,紧紧抓住安然的衣服吓得哆嗦不停。现在,已经习惯了,只盼抓到的蛇不是奇毒,不是安然都没有解药的那种蛇。
“千年蛇,这个森林里最可怕的生物,我得感激它。”安然带着回忆的神情说着,“离开师门最后一个考验是捉到一条千年蛇,哈哈,我的师兄弟都死了。我师父擅长使毒、配毒、解毒,嘿嘿,老头子眼睛长到头顶上,幸亏有千年蛇,现在他们也没有研制出解药。”没有解药偏偏让弟子去抓蛇,墨香冲口而出:“你师父有病,让你去送死。”
安然又笑了几声,心里又酸又甜不知道该怎么说。墨香的语气不过是一种愤慨,他想要的不仅仅是愤慨,可是她这点愤慨又让安然心里好受一点。雾气蒙蒙,水汽打湿他们的衣服,贴在身上黏黏糊糊。墨香一回头吓了一跳,他们刚刚砍断树枝藤蔓那条小路已经没有了,那绿色的植物扑棱这鲜绿色的叶子,张牙舞爪填充上那条小路。
“这,这……”墨香的惊叫引起来,放眼望向四周,这种绿色植物围住了他们,叶子随风波动,向一个水波一样向他们袭来,转眼就到了他们脚下。碧绿色的细长藤蔓缠上墨香的小腿,藤蔓漂亮美丽,看着诱人,墨香忍不住想去摸一下。它好像是有灵性一样慢慢上爬搭上墨香的手。
“它好漂亮,”墨香笑着说道,藤蔓爬到她手上有种凉凉的感觉,在森林里热了一天多,这一个藤蔓像冰一样,人有种要把它抱进怀里的感觉。凉凉的感觉,真是有凉凉的感觉,不仅仅是凉凉的,还觉得冷。
突然寒气逼人,寒气从每个毛孔钻入体内,浑身的血液好像都要开始结冰。手中的藤蔓突然变长,灵蛇一样缠住墨香的手,并且顺着她手臂开始往上爬。墨香另一只手抓住它用力扯,这绿得透明的细藤,看着一碰就会折断的样子却是韧性十足,她扯不断,细藤突然就伸出许多细须,密密麻麻缠住她另一只手。
他们都好像是有长了手脚一般都向两人爬过来。转眼墨香就细藤缠住,叶子紧紧贴到她身上,那些细藤勒如肌肤,寒气入体,人禁不住打颤。
“安……安然。”墨香声音发抖,脸上出现一层白霜,刚刚开口几片叶子同时飞过来,贴在她脸上,顿时呼吸受阻。“安,安……救我……”
安然早就被藤蔓困住,他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一下,他看着墨香被细藤缠住,他泪水从叶子上滑了下来。藤蔓越来越多,两人被围了水泄不通。墨香细微的声音传入安然耳中,“我不想死,清风,小姐,我不想死。”
。
身上疼痛难忍,四肢被冻僵了一样难受,心跳一次就痛一次,好像心口被插了一把刀。江霖想她一定是到了地狱,正在受酷刑,痛疼一遍又一遍袭来。“凭什么,凭什么?”她满头大汗,一遍又一遍反问着。她不明白凭什么她要受酷刑,她所做的一切哪里错了。
“小霖,小霖,快醒一醒。”江文丘轻轻拍着她的脸,擦去她脸上的汗水。四周都是冰,可江霖的身子却是火热,脸上有种病态的殷红。她不停摇头,带动胸口的伤口,血丝一点点渗出,如在胸口开了一朵红色的话。
她听到耳边有人在呼叫她,可是梦中也有人在呼唤她,梦中墨香是身影一点点被白雾吞噬,轻灵的笑声也渐渐逝去。“小姐,小姐,我走了,我走了。我很想念你,我很想念你。”她全力追去,大声呼叫着,可墨香的身影离她却越来越远。“小姐,你回去吧,有人在等着你。”
“大哥,你下手太狠。”江武岳急得在一旁搓手,“小霖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怎么向父母交代。”他们都穿着厚厚的冬装,周围有滴滴答答的滴水声。
“你不懂就不要多嘴,整个祠堂都被别人控制,江门城里不知道有多少朝廷的人,不狠心我们都要死。现在的江门城早就不是我们的家,不是江家最安全的地方。”
“招呼护城守卫过来,把他们全部抓住。”江武岳开始揽袖子。
“打老鼠要防着瓷器碎,在江门城闹事你疯了?何况有多少人我们都不知道,只能先忍着,等查明一切在行动。只是这个苦肉计,唉!”江霖一直不醒,他心中也是七上八下。“你明天一定要离开,去燕州城或者漠镇,带上旋风骑,时刻小心。”他长叹了一口气,“阿武,现在我们能活一个算一个。”
“嗯”一声轻叹从江霖嘴里发出,两个人立刻扑了过去,一左一右趴到冰床上,“小霖,你醒了。”眼皮又千斤重,江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睁开,看到两张模糊的脸。她又缓缓闭上眼睛,吓得旁边两个人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江文丘拉住她右手狠狠掐了一下,“江霖,醒过来,你就此死了,江家怎么办?与羌王定盟约的是你,你死了盟约就无效,燕州、宿州的人都是你的亲信,你死了谁来约束他们?”
“大哥,”江霖没有睁眼低低叫了一声,江文丘喜极而泣,“小霖,你终于醒了,我对爹娘也有个交代了。你不用说话,我把局势说给你听。”
江霖又轻轻嗯了一声,江武岳也闷闷不乐找个角落蹲下,他回来就碰到这么多事情,大哥告诉他江家有内鬼,这几年江家那些将领的死都不是偶然。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诡异,快把他的脑袋撑破了。
“这里是江家宗主密室,父亲在五年前把打开密室的方法告诉我,你在这里很安全。”他解开白裘把江霖包紧,自嘲道:“整个江门城也只有这里是安全的,没有想到我江氏一门也沦落到这个地步。江家的骄傲,江家的风骨都没有了。”
江文丘很瘦,裘衣脱下后被冻得面色发青,儒衫挂在身上,发丝有些凌乱,十指扣住一块冰砖,目中带赤。他比任何人都在意‘风骨’这个词,他是书生,想的是修身养性,敬的是忠君爱国,为傲的是家族风骨高洁。
“五年前,父亲把我领到一个密室,点住我穴道。我像一个活死人一样躺了三个时辰,而后听到有人在密语,他们,他们无耻。”好似想到当日的激愤,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江国早就与大赢勾结,为了宗主之位他竟然谋害同宗。”
“什么?”江武岳大叫了一声,“我不相信!他,他。”江文丘苦笑道:“若不是亲耳听到、亲眼看到,我也不信。是父亲,他是一个智者,早就看出江家也是一个棵烂了根的树。”
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自己的信念被打倒,自己的骄傲被剥夺。江家与外夷对阵二百年不倒,靠的不仅仅是兵马,主要还是那股正气,那舍身为国为家的那种宗族气节。战士百战是为了身后温暖的家,值得跟随的首领。江武岳是个军人,他明白战士心中所想,江家首领无私,战士们浴血奋战无才怨言。如若让战士们知道江家内被为了权力、私欲争斗,江家军就会完了。
他无助脸怒吼了一声,拼命打着冰砖,手掌转眼就变得血肉模糊。江霖无动于衷,只是睫毛的颤抖泄露了她的不安、愤怒。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如此她就打开杀戒,一群无耻的小人。
五年前,江文丘在书房教导江祺忠孝仁义之道,偶然望向窗外才发现江家宗主眉毛上挂着白霜站在外面。“文丘,大丈夫要能伸能屈,刚则易折。为父今晚带你去一个地方,让你明白事事不如表明看起来那般光鲜。”
江父携他到了一个普通的酒馆,他们早就换了衣装,易了容貌。小伙计带着他们到一个暗格,江父立刻点住江文丘的穴道。“文丘,听到什么都要控制自己的情绪,若你气息不稳被他们发现,为父不会来救你。”说完江父飘然而去,江文丘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他对江父尊敬有加,自然不会怀疑什么。
梆子升起,三更时分听到隔壁有人进入,低低的声音传了过来,他凝神屏气听着。只有两个人,一个人献媚的说着恭维的话,他听着耳熟,他们寒暄几句后江文丘听出来,献媚的那个人是江国。好似头被人狠狠打了一掌,他眼冒金星,他听到了什么?江国喋喋不休说着江家宗主的‘恶言恶行’,接着表明他的忠心,他为国为民,他为西北尽心尽力……
他心绪不宁地听着,若不是穴道被点,他早就冲了出去一掌劈死他。另一个人也静静听着,等江国说完才开口,听声音应该他很年轻,可是说出的话诱人心魄,一字一字能把人心里的魔鬼给引出来。他的要求很简单,要江国拉拢一批人,夺到部分兵权;杀掉几个不忠不义的人。
他泪眼看着江父,把软弱的一面完全展露出来,就如现在的江武岳一样。恐惧气愤充满了他的感官,身体抖动不已。
江文丘背靠着冰块,他的喘息声与滴水声混在一起。那种恐惧到现在他也忘不了,敌人就在隔壁,说着杀他们一家的计划,他身无一丝力气躺着、听着。
“父亲曾说过,他也是个软弱的人,当不起锄奸兴族的大任,一切都要靠小霖。你少遭大难,心志坚、意志强,所以父亲才设下重重考验,你也一一通过。”他一手抓住江霖的手,一手抓住江武岳的手,紧紧握住。“大哥无能,这些年只查出几个人,不能一起连根拔起,更不敢打草惊蛇,现在也只能先示弱迷惑敌人。小霖,你已有亲信之人,也与羌王定下盟约,而且手握炼铁秘方。撑过这一劫,我与你二哥等着你,江家需要你。”
“嗯,”两滴泪水从江霖眼角流出,终于她不是一个人奋战了。
锄奸(中修)
西北江家事情已了,江家不仅再次称臣,而且还退还了宿州等城,唯独留下了燕州城,皇帝早就欣喜若狂,也就没有在意。李坤得到消息后一夜未眠,他想要燕州城,江霖曾亲自治理三年的城市。
他也太过兴奋,西北,他谋划了十年,按下探子无数,终于他得到了西北,驯服了江家。他不急着立刻把江家给灭了,已经是一盘散沙,没有威胁;已经是没有脊梁骨的奴仆,他看着舒心。曾经的心腹大患,现在内杠起来,露出贪婪软弱的嘴脸。这等快事他舍不得立刻就失去,他要慢慢享受这种感觉。
当然他有遗憾,那就是江霖,李坤替她不值。费尽心机与他争斗,在战场上出死入生,她都是为了江家,可是她却死在自己亲哥哥手中,死在江家祭祖大典上。这个遗憾连带着他心情又变得很差,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困扰着他,让他心绪不宁,脾气暴躁,想血的味道了。也是突然他有个想法,他想杀了江文丘,哪怕他顺从了自己。江文丘俯首称臣给他的快感远远不及他心中厌恶的感觉。
而且他很想把江文丘送去给江霖做伴,他觉得在江霖内心深处应该是很喜欢江文丘。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就遏制不住,心里告诉自己不可以,可是行动却已经开始了。
三个月后皇帝宣布要传位与三皇子李坤,满朝文武官员齐贺。钦天监开始推算黄道吉日,帝都上下一片欢呼声。李坤在百姓心中的威望远远大于他两个哥哥,他摄政期间就提拔不少平民出身的人,任人唯才不拘一格。在茶馆书阁,说书人把他说成了神,救苦救难的神。他平易近人,他平定战乱,他为人正直学识渊博……
容貌俊美、心善、品行高洁的三皇子,闺阁中的少女提起他小脸都要变红,一颗心砰砰加速跳。胆子大一点的女子敢写点诗绣个荷包送给他,他彬彬有礼接下,脸上的笑容让少女的心能从胸痛里跳出来。可是转脸他就扔掉它们,还会仔细洗洗自己的手。
他记得这个对他含情脉脉的小姐,宰相家的千金。他受伤刚刚从无涯岛回来,为了避人耳目他独自一人上路。就在京城,他又累又饿时撞到她的轿子,她娇声娇气命人把他痛打了一顿,不小心看到了他的容貌,吓得她花容失色。失色后的花容真难看,他那么狼狈躲在臭气熏天的小巷子里,全是拜她所赐。
这件事情李坤一直没有忘记,他时常会想如果是江霖,她会怎么办?他想江霖不会打人,看到一张丑脸可能脸上的表情都不会变一下,而后扔几粒碎银子出来。想起江霖高高在上的样子,他竟然想笑,事实上他的确笑了。
皇上旨意一下,热情多情的姑娘更多了,朝中大臣明示暗示一起用。皇上也命内廷准备给他选妃,李坤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他觉得自己不正常了。晚上入梦前,他习惯性把遇到姑娘与江霖相比,习惯性认为江霖比她们好上千倍万倍,更习惯性在反应过来后狠狠自虐一番。比如把脚放入冰水中,全身上下的关节都在痛,痛得他一把把抓破肌肤,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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腻人的甜香从熏笼里渺渺升起,象牙床、鲛丝帐、明珠为灯、白玉为砖……小绿在房间里转了一个圈,笑着说道:“江霖啊江霖,没有想到当年你是这般奢侈,不愧是西北的公主。”她打开梳妆盒,琳琅满目、珠光宝气,是女子都会心动。小绿忍不住挑出一支碧玉簪子,对镜理云鬓。
“小姐,主人有命,杀掉江文丘。”阿燕悄无声息潜入,碧玉簪子再也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插上。小绿紧紧握住它,清脆的响声过后,鲜血顺着簪子流下。“他这是要替江霖报仇,他,他心里可能有半分我?”
失声痛哭,容妆尽毁。她是个坚强的女子,也是一个脆弱的女人。爱了李坤十几年,柔情万千他也没有感觉到,希望到无望,发现李坤不近女色心如铁石,她释然了。可是出现了江霖,一个让李坤心心念念的女子,原来他也是有心的。
“他不爱我,视我为蝼蚁,也不允许我有一丁点的幸福么?江文丘,至少他对我一片真心。他为了一个死人不顾西北大局,随手就能毁灭我的一切。为什么,为什么?”珠玉碎,美人心亦碎。绿衣染血,小绿拉着阿燕狂笑不止,她弯下腰,气喘不止,手指扣着阿燕的脉门,眼中带笑,笑中藏着杀气。“阿燕,留下来帮我。”
因爱成恨太易,由俭入奢太易。锦衣华服、奴从婢拥、美食佳肴、三更安睡无噩梦……这样的日子她们以前像都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