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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白首-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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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把长枪抡起来围着火堆跳着,起哄的人很多,嗷嗷直叫,要吃蝙蝠。江霖与阿布勒对望一眼都摇了摇头,士气好不容易才上来,他们不能再打击那些士兵。进入死亡之城快二十天,士兵死的死逃的逃,竟然折去三分之一。若不是阿布勒带的亲信忠诚、勇敢,现在还盛几个人就难说了。没有士兵没有死囚,她的计划也就全完了。
  感激的话江霖说不出,但是对待阿布勒的态度愈发好。阿布勒怀有目的,当然要拼命效力,见江霖态度转变,不怕苦有魄力还有点平易近人,他就更觉得要撮合羌王他们两个人。眼见江霖心情好,阿布勒认为机会到了。
  在这个乌云蔽日、毒虫出没、野兽环恀的时候,羌国第一大将军阿布勒要当红娘了。他的表情他觉得可以用以个成语来形容:舍生取义,但是实际是另一个成语来形容比较合适:生不如死。
  “我们大王今年二十有五,”他突然冒出来一句,江霖摸不到头脑。
  “比小姐虚长三岁。”画蛇添足,江霖的脸变黑了。女子的年龄他也敢随便说,她对着本就有点介怀,听别人一说就觉得别人有意讽刺。大赢女子十七岁还未出嫁,以后就可能嫁不出去了,所以为了避免被嘲笑,家人都喜隐瞒女孩年龄。也就形成了一个习俗,有头有脸人家的女儿,她们年龄都要保密,被别人知道是一件失礼丢脸的事情。
  江霖耐下怒火,不紧不慢说道:“将军,左右景色不错,你该散散步。”这下轮到阿布勒迷糊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急得一头汗。亲信校尉偷偷在笑,有一个大着胆子站出来。“将军,江小姐再说您吃饱了撑到了吧?”
  “去,”阿布勒恼羞成怒,“你们懂什么,我这是为……”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被羌王的喜好逼得做出这种事情,又被属下取笑。阿布勒头发又要白几根,他臭着一张脸甩开众人。
  江霖气了个半死,心想阿布勒也是有名的聪明人,为何做出这样让人添堵的事情?她不能训斥不能打骂,一股气堵得江霖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而后愤愤起床给羌王写了一封信,决定要为难阿布勒一番,看看他怎么把信送出去。信的内容很简单,‘吾到、吾安、无念。’
  写完后江霖就笑了,如此孩子气的行为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做出来的,像告状一样。她随手就把信塞到一边,转身爬到床上默想明天要做的事情。她没有想到阿布勒会看到这封信,也没有想到阿布勒喜出望外命人立刻把信送了出去,更没有想过有人在期盼这封信,看到后笑着喷出一口血。而最最让人意外的是,这封信在中途被人拆开过,信的内容也很快传到大赢帝都,身穿龙袍的那个人冷着脸听暗探一板一眼的复述,而后皇帝寝宫又有一个宫女死了。
  。
  深夜,大赢至高无上皇帝陛下还在批阅奏章,朱笔轻划又有几条人命没有了。德庸在心里替这些人叫冤,原本算定皇上心情会很好才托人上折子,可偏偏又遇到皇上最忌讳的事情,龙颜不怒,龙心要起火了。
  李坤是一个勤劳的皇帝,朝廷之上他端坐在龙椅之上,纳百官言,提拔有用人才,尊德高望重之人。他永远是一副淡然的表情,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偶尔会咳嗽一声,配上他出色的外貌,活脱脱是一个被贬入人间的谪仙,大臣们都不忍心人俗物尘事玷污了他。
  而有心的人已经发现,这个皇帝不像他表面表现的这样无害。那些在帝都的世家子弟,往日走路脖子都会扭断,而今恨不能把脖子截短大半。不知不觉中,个个士族已经被他打压下来,能做主的人不是暴毙就是重病。失去了主心骨,士族内部分崩离析,为了能在家族中掌权,聪明的人就倒向皇帝。李坤几乎算是兵不血刃就收服了京都的士族,他微笑着看士族内斗,看曾经敢直言犯上、敢佣兵自大的士族慢慢变成他的奴隶。
  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那种拆掉别人脊梁骨的快意,李坤很喜欢,喜欢到想大声吼出来,他用淡淡的微笑遮盖住内心的得意与激动。用兵平定南方士族,他宁愿使用屠杀也要那些把不安定的因素完全除去。西北也在此时起兵,帝都士族也开始蠢蠢欲动,大赢王朝在风雨中飘摇,在所有人以为大赢王朝要灭亡时,李坤苍白的脸色似乎也宣告这个信息。可也就是在此时,帝都的士族自己乱了。
  越想动的士族受到的冲击越大,接二连三死人。江霖在西北攻城掠地,李坤在帝都借机把心怀不轨的士族一网打尽,还不忘设计江家祭祖时发生的那场剧。李坤是一个天才,在政治方面他具有天赋,就是心狠、善伪、隐忍,该心狠时他不择手段也要除去别人。同时他又是一个改革朝中弊端的英明皇帝,他打破了士族未考就能被任职的特权,给平民学子等同的机会。
  养了一大批杀手,不服杀掉,方便快捷。李坤越来越喜欢这种感觉,伴随着这种感觉的还有恐惧。手中攥着皇权,手中还有这一群隐在暗处的杀手,他站得太高,不知不觉中他把自己放到了神的位置上。可是他却没有神的慈悲心肠,神魔界限不过是薄薄的一层善念,而他的善念正一点点流失。
  隐藏在他淡然面具下的是内心嗜血的狂躁,他穿着黑色广袖长衫行走在大赢皇宫,映衬着他苍白的脸色。大臣们看到的是皇帝带上朝,实则是他在努力压制心中的暴虐。皇帝的寝宫三个月抬走了五十多人,还多是宫女。静悄悄的寝宫像张大大嘴的妖怪,吞噬这一个又一个如花的少女,也吞噬着李坤。
  他是英明宽容的帝王,他是冷酷无情的杀手头领,在宽容与杀戮中他迷失了自己。午夜醒来汗流浃背,噩梦连连,李坤怕了自己,半推半就准了二王爷的举荐。一个仙风道骨的道人缓步走入大赢皇宫,身上带着一股祥和之气。鹤发童颜,眼中多少看破世事后的睿智之光。
  虚无子道长,从何处来,要到何处去,暂停在皇宫。他很少念经,亦不劝诫李坤。饮美酒、食美食、懂风花雪月。不气不恼,不悲偏喜。几天后他就把自己从神坛上拉了下来,宫中的贵人们也知道他就是一个骗吃骗喝的道士,只是皇帝不开口谁也不敢撵他走。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李坤爱上了虚无子的酒,他会醉晕了躺在虚无子的茅舍里。眯着醉醺醺的眼睛说着羡慕道士,说着他自己的烦恼、恐惧,而醒后他拂一拂衣袖一言不发离开。
  虚无子留在皇宫,李坤在黑夜中暴虐的次数在减少,德庸以为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可是什么都比不过远在天边的那个人,只字片言就能让李坤心中暴虐因子暴起。今晚注定不是一个平静的夜晚,德庸猫着身子慢慢退下去请人。
  数月前李坤接到小绿的信,他失态了,江霖没有死。那一刻他控制不住地流泪、身体因喜悦而发抖发抖、他甚至忍不住开怀大笑,还在心中说了一声感谢上苍。不过这种喜悦只维持了一会,他想起西北形势,心中疑云升起,他又阴沉着脸说道:感谢上苍让她还没有死,让我有机会亲手了结了她。这般喜怒无常,这般喜怒形于色,只能说是情不自禁。
  一天后又到了一封信,李坤当即就摔了药碗,不是用力摔,他已经没有力气捧不住琉璃盏。痛从心传到全身,痛到他想死去。茫然间他不知道自己在何处,自己又是谁。小绿私自行动动手杀了江霖,像是一团烈火在胸中灼烧。在场的太医、宫女、太监都被他送到地府,寝宫变成修罗殿,事后他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那双手该往外滴血的。
  他用杀人平心了自己的愤怒与悲伤,天亮之后他还是大赢英明的君主,开始盘算着江霖死去的好处,让自己不再悲伤难过。虚无子知道后如此评价他:陛下,您已病入膏肓。他无言以对,的确如此,他的心分成两半,不仅仅因为江霖。
  的确是病入膏肓了,为了大赢他化身为魔,嗜杀、嗜血。当一切尽在自己掌握中时,他已经回不到曾经意气风发的状态。他怕人知道他的行为,不管是对手还是亲人,所以他殚精竭虑为大赢百姓谋求更好的生活。他喜欢听别人颂扬他的伟大、仁慈、功绩,付出了灵魂总该得到一些补偿。
  他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暴虐,可是被江霖几个字刺激,为什么?凭什么?他心心念念的还是她,她却能与其他的男人亲亲我我?

  王后(微修)

  皇帝病了,御医着急害怕,大臣们也着急害怕。大赢皇帝即位不过半年根基未稳,朝廷内外闹心的事情还很多,皇帝现在又病了,不是好事情。忠心耿耿的老丞相顶着六月骄阳进宫问安,他是三朝元老,为人谨慎忠厚正直,不及弱冠就进入大赢皇朝的权利中心,对大赢的一切了如指掌。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急,皇帝龙体欠安,有个三长两短大赢就完了。
  李坤斜在床上看丞相呈上来的密报,又有人不安分了,该怎么办?直接动手还是慢慢分化?入口的药变得更加苦涩,脸色愈加阴沉,眸子里幽暗的光时起时灭。丞相低头不语,他在等着皇帝的决定,顺便确定自己在哪里养老。
  窗外蝉鸣声不断,搅得人心中罚烦,虚无子开始念经,反反复复只有一句:‘无量道尊’。声音清越,渺渺地传到李坤耳中。他眼中凶暴之光渐渐退去,波动的情绪也慢慢平复。“烦劳丞相去走一趟,分析利害,朕不愿轻起战火。”
  老丞相听罢立刻跪下,重重叩首。“老臣愿为陛下肝脑涂地,愿为大赢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他激动不已,至少李坤没有让他失望。老丞相是李坤授业恩师,他对李坤的秉性知道地一清二楚,决定后不会反悔。李坤暗地里杀了多少人,李坤手中有多少杀手他不知道,他以前也没有怀疑过那些人都是李坤杀的,但是凡是与李坤作对的人都不明不白死掉,大赢士族中庶出的人开始掌权,而且他们都匍匐在李坤的脚下,着不得不让老丞相怀疑。
  但是非常时期非常手段,老丞相也不是迂腐的人,多年的政治生涯告诉他快刀斩乱麻也是一个好办法,妇人之仁的后果常常是丢掉自己的性命。所以他听任李坤的行为,处处为李坤打掩护。
  现在士族已经不能威胁大赢个统治,李坤某些行为就让老丞相不满,他要保的是英明仁慈之君,不是嗜杀暴虐之君。用士族小动作来测李坤的心思,丞相得到令自己满意的答复,不仅高兴,更多的是欣慰。为一个王朝效命四十年,已经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它,当然不希望这个王朝的主人是个随意动杀念头的暴君,把自己的努力毁于一旦。
  付出不需要回报,付出却需要认可。丞相不是贪心的人,有一个英明的君主他就愿意继续留下来为这个国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日李坤选择沉默,也就是选择他自己私下解决,也就是老丞相辞官之时。
  李坤当然知道老丞相的心思,他心中不无感动,何况退一步留下一个愿意为朝廷效力的老臣,他正常情况下怎么会不愿意?何况……
  “丞相,朕要出巡,朕的二皇兄暂时摄政。朝中大小事务你与御史们商量以后呈报给二王爷,不能决定的快马传给朕。”
  “这……陛下要去往何处。”丞相心里咯噔一声,出巡?刚登基半年出什么巡?刚才答应那么顺畅不会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吧!
  “霸州。”李坤嘲弄地看向老丞相,“老师也明白,朕的心上人在那边,她又活了。”他堂而皇之说了出来,带着些许自嘲与赌气。不知道哪个多嘴又聪明的人推出了他的心意,据李坤了解也只有可能是他二哥,弄得满帝都的人都知道他心上人是西北那个骄傲的女子。让他难堪不已、难受不已,他的心上人是谁与别人何干?这般大肆宣扬他该如何解释,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他只能自己生闷气。
  当然他也知道他二哥没有恶意,怕是为了堵住大赢百姓的口。李坤登基半年,没有选后,没有选妃,连一个被宠幸的宫女都没有。皇帝不能人道这个不算是谣言的谣言在帝都慢慢蔓延,李坤无奈,难道他不能洁身自好?他也只能想到‘洁身自好’这个词。
  “心上人,心上人……”李坤一人反复说着,手放在自己胸口,‘心上人’这个词怎么能给人一种感觉,甜甜的、涩涩的、酸酸的,李坤不明白。他只是觉得想着江霖再反复吟着‘心上人‘这个词,他就很舒服,情不自禁想一直这样吟下去。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您的病好了。”虚无子突然冒了出来,怀春的皇帝陛下立刻变了脸色,绯红的俊脸被憋成紫红色。李坤何时受过这种尴尬,不,在他心中就是耻辱,狠自己病体无力,否者他立刻毙了这个死道士。
  虚无子一点也不觉得自己侵犯了皇帝的尊严,反而觉得皇帝这幅窘迫的样子很搞笑,他也就忍不住大笑了起来。手指指向李坤,口中说道:“痴儿痴儿,一对痴儿,你们命中有缘……”偏偏在这个时候他停下。皇帝陛下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看他的眼神就变成了期盼。
  “命中有缘有份也要你们去争取,一味辜负上天的错爱,缘分也会了尽。贫道言尽于此,陛下仔细思量,若非陛下把机会白白抛弃,又怎么会有今日的苦恼。还望陛下多动慈善之心,为你们姻缘多积福。”
  “下去。”李坤怒喝一声,这个道士是什么意思?难道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不拒婚江霖就不会拒么?她就会不恼羞后走火入魔弄得双腿残掉?他不谋划着分化江家等着他们拿着与太祖的契约打进帝都么?他不除去那些目中无人的士族,他如何推行新政?他怎么才能做到君命不可违?那些士族都已经骑到皇族头上了。
  为了安慰自己就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为了防止后悔就把另一面想的很可怕。李坤就是这样做的,他努力想象如果他不做那些‘可怕’的后果,直到自己满意为止。
  灯光照到他苍白的脸上,眼底青色一片,折子看完后他手都太不起来了,这场病来势汹汹,又缠缠绵绵不愿离去。李坤已经接受了他身体状况,忌冷水、忌生食、忌大怒大喜……他不明白他身体为什么还会痛,碎的骨头换掉了,断掉的骨头接上了。断了、乱了的筋脉也被接好理顺。表面上看去他还是当年那个容貌压住帝都所有公子的小王爷,为什么还会痛?太医说的他也听不懂,只能认命了。
  小宫女踩着细碎的步子进来,怯怯不敢上前给他换茶水,畏畏缩缩的样子点燃了李坤心中的怒火。“没有用的东西,滚出去。”小宫女吓得打碎手中玉盘,热水浇到身上,不敢哭不敢出声,双膝着地慢慢后退。
  “回来,朕没有见过你。”李坤不喜欢看女人不代表他不看知道自己宫中的宫女,相反他对这些宫女的背景知道的一清二楚,他一向心细。
  “奴婢,奴婢……”小宫女吓得说不出话来,李坤心中疑云升起,他不动声色说道:“抬起头来。”说话间他手已近摸到锦被下面的暗器。小宫女哆哆嗦嗦仰起脸,而后快速又低下去。就着一瞬已经足够让李坤吃惊了,那双凤目,那挑起来的眉。
  “徳庸,你好大的胆子。”龙颜大怒,“滚,快滚出去。”眼前着副眉眼与江霖的一模一样,偏偏配上懦弱的表情,李坤如何不怒。偏偏这幅泪眼婆娑的样子他还记得,他推江霖入水、江霖在无涯岛问他是否能放过她,那时她的眼中也有泪水,就是这副模样,让他如何不心痛。
  小宫女被拉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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