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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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望一眼江霖，她带着几分揶揄回看他一眼。罢罢罢，哑巴吃黄连，他无话可说。当年江文丘明着赶走发气，实则是为了妻女的安全，江霖不明内情为了替自己哥哥赔罪给了姚家不少好处。现在她自然是来拿回那些好处的，顺便还可以清算利息。更何况现在着乱七八糟事情都指向他没有把人照顾好，天地良心，他只有这个一个嫡亲的妹子，而且这个妹子手里还有姚家部分家财，他有那个胆子么？
　　姚家宗主也是个爽快之人，事实摆在眼前解释就是掩饰，他请江霖到书房后就开门见山问江霖有何要求。言语间想划清两家的界线，他自然明白江霖要做的是什么事情，这般避重就轻谁知道是为了避免连累家族，还是为了两虎相争后他捡便宜。
　　江霖笑而不言，等他无话可说才开口。一开口就是要拉别人下水，所谓逼上贼船重在一个逼上。“宗主，燕州城破后俘虏我都送给了你，淮水中游两岸千里沃土我江家看在我们是姻亲的份上也让给你三分。”仅仅这两句话就堵死了姚家的路，皇帝不可能相信姚家江家没有关系，姚家想划清关系也行，那江家就要先动手除去他，以往所给予的拿回来，以往退让、给便利是看着有亲戚关系。既然你都不愿意当亲戚了，那就翻脸。贪小财失大利，二百年来姚家沾了江家多少光、多少便宜，认真清算起来他们还不起。
　　“每家都有难处，我没有要求宗主支持江家，只希望宗主能看在两家世代友好的份上不要再江家背后插一刀。”
　　“江宗主也太瞧不起姚家了，我等又岂是那种小人。我……”门突然被推开打断了他的话。江家大少奶奶抱着掌珠站在门口，横眉立眉看着自己哥哥。“大哥为姚家想得周到，可是我已经是江家人，自然不能像大哥这样淡然，能置身事外。我丈夫、儿子、女儿都姓江。烦请大哥把姚家我的那一份都给我，我要帮自己丈夫。”
　　“你……”姚家宗主气的说不出话来，拍案而起，掌珠躲进江家大少奶奶怀里抽泣。大少奶奶不退让半步，“这么多年姚家受多少江家的恩惠我就不多说了，知恩图报这种事情已不多见。而今我要拿走自己的去帮丈夫，哥哥也觉得过分了？”
　　“你……”姚家宗主脸气成猪肝色。
　　“大哥，你想坐山观虎斗，就不怕事后老虎来算账。”她毫不留情挖苦姚家宗主，“大丈夫顶天立地，你若真想洁身自好不染尘世，以前就不要接亲戚便利行自己私事。”
　　姚家宗主也不是省油的灯，这几年他背靠江家这棵大树打压其他士族，渐渐有想与江家在西北问鼎的趋势。而且他也是接着把妹妹嫁入江家挤走同族堂兄才得到现在的地位，也是一个有野心的人。
　　姚家宗主被自己妹子逼入死巷子，被迫答应江霖的请求，把姚家最擅长隐蔽打探消息暗鹰送给江霖使用。而且答应绝不在江家背后捅刀子，必要时候还要保护江文丘一家人。江霖在姚家侍卫护送之下，与江家大少奶奶、掌珠一起满载而归。
　　她已经放出消息，想她回到江门城之前有人该行动了。暗鹰已经提前出发，他会得到江霖想要的名单，等到她回去，江门城、江家都会变色。

　　称帝（微修）

　　六月的雨，挟着狂风在江门城肆虐了整整八天，第九日天放晴。蓝天白云和风，商铺都打开门晒东西，减价的吆喝声传遍了大街小巷。平民百姓抓紧机会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以为占了大便宜乐呵呵地四处炫耀。江霖闭上眼睛听着，这些人为一点点小利就能高兴成这个样子，这就是人的本性，怪不得有人为了私利能背叛家族，能残害同宗。
　　一张纸落在地上，已经被蹂躏得不成样子。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很多人的名字，被水侵湿了两处，墨迹化开变成两个黑黑的污点。江霖仔细盘算着这些人不再后江家还剩下什么人，什么人能顶替他们的位置。真是树大就必有虫，虫多到人不敢动他们。江霖也算是明白自己父亲为什么离开，他早就料到有一天她的双手挥沾满同族人的血，这是他不想看到的，也因为如此这些虫子才更多。
　　江霖佩服自己的父亲，在这件事情却很不赞同他的做法，早日做了断早好，逃避算什么？通过这件事情，江霖算是把江家所有的男人都鄙视了，对江家她再也没有任何顾惜之情。
　　“姑姑，这是什么，好多人的名字。”掌珠醒来坐在软垫子上，捡起那张纸问道。
　　“那些不是‘人’的名字！”江霖接过后一点点撕碎，看着掌珠说道：“忘记这纸上的名字。”掌珠大眼睛闪动了几下，用力点点头，“爹爹让掌珠要听姑姑的话，掌珠一定会忘记。”
　　江霖破颜而笑，掌珠真是一个可爱的孩子，比江祺讨人喜欢多了。她把掌珠抱在怀里，撩起帘子慢慢讲述江门城的风俗习惯。掌珠离开江门城的时候太小，她什么都不知道，听江霖说着一个个好玩的事物，她眼睛越睁越大，眼珠子骨溜溜直转。
　　“姑姑，原来整个江门城都是我们的，我们家好大。”她听完后总结了一下，江霖哭笑不得，这个孩子脑子一跟筋，分不清什么是统治管理与拥有。
　　“等掌珠长大了就帮助姑姑把我们家变得更漂亮。”又是奶声奶气的语调，江霖听着心里暖暖的。她低头用鼻子蹭蹭掌珠的额头，笑道：“姑姑会帮你们把一切做好，你们以后不会再有姑姑这样的烦恼。”
　　她们这一群有五辆马车，四十骑兵，很快就引起别人的注意。江霖挑开帘子时就做好了后来被袭击的准备，她故意把脸被别人看到，她不信有人不着急。马车穿过几条繁华的街道，再过一条桥就离江府不远了。江霖笑着说道：“掌珠你困了。”她点了掌珠的睡穴把她放在软榻上，有些东西不适合掌珠这样小孩子看到。
　　弓箭手先动，长箭带着呼啸声直奔她的马车，叮叮一阵乱响后长箭都钉在马车上，而后又落下。这马车是姚家人送的，夹层里有一层精钢。远攻失败就转移目标，又是一阵乱箭，姚家护卫倒下一半。紧接着数条人影手持利器冲了过来，团团把江霖的马车围住。躲在暗处的人有拍手叫好的，也有担心捏一把汗的。
　　手中利器都举起，有一个人上前手搭上马车门，他的手有点发抖。里面的人是谁他们也知道，她武功之高、心地之狠、手段之辣他们也清楚，怕拉开这门就就如同拉开地狱之口。没有人敢说话，他们都紧紧盯着这个门。
　　“不敢么？”门突然被打开，江霖还是端坐着，嘲讽地看着他们。“都是姓江，在江门城里还要蒙着脸，做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情，丢人不丢人？”众人被她气势所压，均后退一步。
　　“不上阵杀敌，不忠于家族，滥杀无辜，你们还有脸活在天地之间。”她不在意地起身，脚尖挑起凳子然后很优雅踩着凳子下来。手中拿着一把古剑，她用力把剑抛了出去，剑狠狠撞到地面上，剑鞘退去露出炫目的光。“这是江家仁义之剑，要来又有何用？”
　　江家仁义之剑，江家宗主所有，象征着江家人品质高洁，从来都是被江家人高高供起来。不过现在自相残杀，所谓的仁义之剑也没有什么意义。
　　“我不管指使你们来的那个人说了什么，也不过问你们今天的翻上之举。退回去，在家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出门。如果你们执迷不悟想要本宗的命，还要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话音刚落周围就出现很多人，铁甲银枪的是旋风骑，黑衣黑袍的是宗主密探。
　　整齐的脚步声传过来，是守城禁卫军，转眼间杀手们就被围了一个水泄不通。左右传来几声炮鸣，江霖背过身不看他们，“愿意回去思过的就走，本宗看在你们家中老父老母妻小的份上不予追究。想以死报答你们主子大恩的就自裁于此，本宗不会牵连你们家人。”这些人不过是一些莽夫，被别人煽动几句就认为她是祸国殃民、不除之不能安天下的妖女。
　　沉痛的表情，宽容的态度，让守城禁卫军都看清楚他们的主人是什么样的人。杀手们并不领情，这也在江霖意料之中，她没有打算放过他们，不过是做做面子上的文章。
　　旋风骑主攻，他们不会认你是不是江家的人，只要宗主下令，皇帝他们也不眨眼就挑。四十二杆长枪舞起，催马上前，颇有天下谁能当我的气势。银枪之下几乎没有人能逃脱，侥幸能暂时离开的又被密探们一脚踹回来，最后由禁卫军收拾残局。
　　杀手一个都没有跑掉，策划这场狙杀的人原本认为是万无一失，所以就留在某处观看，等他发现不妙要离开时，门外横七竖八躺着他的护卫。江文丘站在血泊中，抬头笑道：“瓮中捉鳖！”
　　江霖这次没有心软，更没有手软，按着暗鹰打探到的名单一个不拉把人抓起来。江门城内时时能看到旋风骑黑云一般的飘来飘去，其他城的同党她直接派去了杀手。还觉得那些人占了便宜，没有身败名裂。
　　江家祠堂，又是那一声‘宗主到’，江霖与江文丘一起进入。他们并肩而行，江文丘着白衣儒雅中带着些许深沉，江霖穿红服披黑袍身上散发着戾气，就如刚出鞘的宝剑像嗜血一般。这对兄妹都给了江家人最大的意外，而今两人并排而立，一文一武煞是让赏心悦目。
　　可是……可是谁才是宗主，谁才能平定江门城的混乱。
　　两个人的步幅大小相差无几，频率也是相同，几乎是同进。他们渐渐接近白玉台阶，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到底是谁能走上去？
　　到达白玉阶梯之前他们同时停步回首，元老们的眼光在他们身上转来转去，若是在以前他们会毫不犹豫选择江文丘，但是如今江家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江家。当他们目光锁在江霖身上时，江文丘托起她的手臂把她送上第一个台阶，他撩起袍子跪下，额头轻触白玉台阶。见到这一幕其他人也都跪下，江霖再一次踏上白玉阶梯，这一次是她亲哥哥送她上来。眼泪被她逼了回去，她以为走上去的那个人会是江文丘，而她也愿意誓死拥护他。
　　站在高处，看着众人跪在自己脚下，心中充满的满足与骄傲。江霖淡然一笑，“诸位，请起。”她学会了隐藏自己的锋芒，她不仅仅是一个将军、剑客了，她还是一个政客。
　　江国等人与李坤密谋杀害江家将领的证据一一被呈上来，江霖没有说话，以退为进。江家元老们痛哭、怒骂，等众人愤怒情绪都高涨起来她又奉上一份证据：李坤联系羌国，愿意许西北给羌国，只要羌王出兵助他灭掉江家。证据是假的，可是这个时候拿出来已经没有人去怀疑。老人们再次痛哭、哀叹君主不明；而处于第二排的青年已经发怒，‘昏君’已经成了李坤的代号。
　　“诸位，江家生死存亡都在你们手中，我虽为宗主但也是晚辈，自然要听你们的。江家在大赢已经没有立足之地，诸位要以死明志，我也只能顺从带领其他人陪着。想我江家一族已有万人，万人同赴死定能够撼天动地，皇帝也能明白我们一番衷心，还会赐来一长串谥号。”万般无奈中带着几分悲壮，眼中甚至有了点点泪水。
　　“这……”元老们无话可说。
　　“本宗不是怕死之人，也做好为江家而亡的准备。此次清理江家叛徒，一位保我江家将军，二是为了向祖宗交代。我等去后也有面目见他们，江家至死都是风骨傲然。”江霖拭了拭眼角，看到手指上的眼泪她在内心感叹了一句：戏演真了自己也忘了是在演戏。
　　“这……宗主……”
　　“宗主不可，我等虽为人臣，但君不明我们等还要白白送死不成，高堂在，稚子有何其无辜，我等为人子为人父，有岂能让他们含冤而亡。”少壮派有人站了出来，江霖差点要为他鼓掌，说得真好，但是脸上的表情依然是无奈。也趁机把最后的筹码抛了出来，侍从捧来一个九龙环绕的盒子，精致异常，定是皇家之物。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盒子被打开，侍从取出明黄色的布卷展开后退下。
　　“这……这……”看到的人大惊失色，江霖苦笑道：“诸位明白皇帝为何要对我们江家赶尽杀绝了吧，怪只怪这份契约。我江家纵然无半点野心，皇帝也容不了我们。”也许当年李潜也不过是意思意思一下，给立下大功的江家一个甜头，防止江家推翻他的江山。二百年来江家历代宗主小心谨慎，为的不过是皇帝能忘记这份契约，可是皇帝又几个没有疑心病的？
　　“本宗也是不久前才知道此事，三爷爷也是因此遭到奸人谋害。我江家一向重门风，你们要求本宗做决定，可此事岂是本宗一人所能决定，万一本宗成了有辱家风的魁首，岂不是万死难持其咎？”以退为进，江霖终于知道这招的好处，你躲了，别人偏偏追上来。此刻若是她强烈要求反了，怕是元老们要以死反对、以死明志，少壮派们也报以观望的态度。她退了，他们怕了，反倒要劝她反了。
　　元老们在踌躇着，少壮派激愤地拍桌子，吵吵闹闹结局已经出来了，元老们已经抵不住少壮派的攻击，江霖借摁额头的机会笑了一下。江文丘适时站了出来，带着哥哥的威望与下属的卑微，他是跪了下来。“宗主为我江家之主，我等对你惟命是从。宗主为一家之主，当担当起护我一族的重任，名声事小，功过也自有后人评判。我们将契约公布天下，公道自在人心。”
　　少壮派也都离案跪下，齐声说道：“我等唯宗主马首是瞻，还请宗主早日下定决心，为江家一门上万人命谋求生路。”怒气带的声音变大，气势惊人。元老们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江霖站起身往下走，“本宗不愿意江门绝后，更不愿意做出有辱江门清誉之事，烦请各位长辈提点一番。”话说完她刚好走下来，对着元老们深深鞠了一个躬。
　　“这……”少壮派睁大眼睛看着元老们，元老们无奈摇头，一人起身说道：“一门之中宗主最大，我们听从宗主决议。”笑容在江霖脸上绽放，她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如此，本宗就不得不为江家担负着千古骂名。”她几乎是一字一顿，她快速走上台阶，黑袍飘了起来，到了顶端后转身。眼中霸气十足，与刚才顺从的模样既然相反，她手指东南方，大声说道：“大赢皇帝不念旧情，不顾我江家守在西北百年功绩，无视我江家忠心一片，竟要诛灭我江氏一族，君无情莫怪臣无义。今日我以江家宗主身份宣布，我西北江家为自保而反，脱离大赢统治。”
　　她面上生辉，眉目间雄心万丈，噼里啪啦一阵响元老们的拐杖被扔下，他们也跪了下来。江霖接着说道：“我江霖要自立为皇，我江家一门绝不再向大赢皇族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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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盛世，天下昌平，千百岁月，士族如柱。今，暴虐之君，枉顾伦常，灭我士族；心胸狭小之辈，不顾忠臣丹心，因私杀百龄者、挑吾门内乱。
　　昔日高祖建国，许百年后让位吾门，吾等虽无叛逆之心，然上心小不容吾门，蝼蚁尚且贪生，况吾门上下万人夷！
　　吾门居西北，防外夷、守赢土、兢兢百余年，然仍不容于赢主。暴者违伦常、弑忠臣、心狭而狡，枉为至尊。吾门开诚信之路，盼天下有志之士与吾门共剿之。”
　　德庸战战兢兢读完，衣服都贴在后背上了。李坤面无表情挥挥手，等德庸退下后他一掌劈了下来，龙撵外面的人都抖了抖，皇帝发怒了。韩秀捏着手里称帝告示转回头离开，这个时候在让皇帝看到这个，非杀人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