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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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烧过后浮灰半尺，土壤肥沃，贴出告示，将此事告知天下，有田有房朕不信没有人不愿意去。令外再放出官令，移居者第一年粮食种子朝廷给，赋税以土地为凭，人口多少与其无关。”
轩然□啊！江霖的话刚刚说完就有一个老头噗通一声跪倒了，鼻涕眼泪一起下来了，口中大呼：“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啊，国之税法岂能轻易改变，我大赢建国二百多年从未变过。法为国之本，陛下不能动摇国之根本啊！”
李坤江霖两个人的头都疼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他们最讨厌这样的人，口口声声为了国家为了百姓，死守着规矩不知道变通。没有见到他们做出什么贡献，只看到他们站着一个位置挡住其他人的道路，只看到他们哭哭啼啼要死要活威胁皇帝。可他们又的的确确存在，你还不能拿他们如何。
李坤右手揉了揉额头表示他要做壁上观者，按他以往的惯例他会微笑着听，一边说卿家所言极是容孤好好想一想，一边想着你这敢得寸进尺孤今晚就派人杀了你。不管是想一想还是杀个人，他还是会按照计划去下达命令。他喜欢暗暗做这些事情，他非常想看看一项自诩光明正大的江霖会怎么做。他笑得奸诈，他心中得意，一边是顽固不化颇有清名的老臣，一边是刻薄无情雷厉风行又什么都喜欢放在明面上的江霖。好戏！他期待。
大赢的朝臣大都已经被李坤养叼了脾气，他们反对皇帝就不会当面反驳，他们以为江霖要出丑，连一个台阶都没有。他们高兴了，睁大了眼睛看江霖的笑话，若是能逼得她掉泪就更好了，女子来什么朝堂？相夫教子才是她们该做的事情。他们得意，捋胡子的捋胡子，整理朝服的整理朝服，就等着看笑话。
“朕只听说过民为天下之本，什么时候法为天下之本了。没有民要法何用？古今往来法变过多少次，各位都是大儒，要朕一一说来么？”江霖冷笑一声：“朕虽为一女子，还记得几处，大赢建国五十年那次……”她作势真要一点一点说出来，朝臣们急了，若是真让她说下去，一则说他们无能，二则她借机再次讽刺，他们是一败涂地。江霖微笑着停下，要给别人一点点余地，干净杀绝她以后还用什么人。
先以气势压人，以讽刺贬人，逼人入了死胡同在放他们一条生路。这一紧一松谁也不敢再轻视她，江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言尽于此，聪明的人就知道下面该怎么办。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李坤一眼，没有顾得上，这种时候她哪里有心情想他们之间的恩怨。
“淮国会从陆路出兵攻打楚国，大赢水师还驻守在东南部，楚国不可能有兵力再袭击我们。眼下我们最重要的就是要让百姓心甘情愿去东南，去那里安家落户，兴旺农业。”江霖站起身，面上的白纱晃动，一双凤目带着冷光。她最是鄙视无能又挡道的人，无能不是你的错，挡住别人做正确事情道路就不容宽恕了。
明黄色的衣服耀眼，大赢朝臣不由都心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女子他们要仰望。“民以食为天，少了东部粮食收入，东部百姓留在内地又无所事事，早晚要出事情。用兵力强行压他们回去，你们是怕他们晚乱了不成？”
“臣等不敢！”众臣齐声说道，诚惶诚恐。江霖当即就把事情推给了老丞相，她毕竟还不熟悉大赢官场，顺便还说了几句夸奖的话。朕信任诸位卿家这种话她说出来了，完全忘记了她刚才还把别人贬了一番。
李坤脸色不好看，他老毛病发了，江霖完胜，他心中那点嫉妒啊、阴谋啊、什么滴都出来了。他的江山万一真被江霖给夺去了，他死都不瞑目。看江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退朝之后他一个人去了御书房。江霖对着他背影笑了几声，也回她的栖凤楼了。一路上她看什么都不顺眼，刚刚那点好心情也没有了。想想从无涯岛开始，李坤就寸步不离她，缠着她闹她。她烦过讨厌过，可人真不来了她心中又有一点烦了。
宫女小惠灵巧的手指上下翻飞，解开朝服，江霖一身白色中衣躺了下去。心中莫名有点乱、有点空，这里是大赢不是她的淮国。她做什么都是为别人做嫁衣，她清楚真要拿到能压住李坤的权利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可是不争她又能做什么，当真要留在皇宫里当一个皇后，管理这一宫的奴才，想一想她就烦躁。
朝堂之上她被朝臣所逼，当时觉得是挑战，热血沸腾去迎战，那就是她的战场，她觉得自己还有用武之地，还活着。迎战起来感觉很好，忘记了李坤的存在，赢了之后感觉更好。可是现在感觉很不好，心中有点冤李坤，冤什么她又说不出口。
穿上衣服走出宫殿，来来往往的侍从见到她就跪下，不敢出声。他们已经被江霖训斥过，也立了规矩。没有她的允许不得入内殿，不准问她的行踪，不得出声打扰她。寂静悠长的长廊，鸦雀无声，江霖更是烦躁。
御花园鸣蝉在叫、宫女们在笑、花儿生机勃勃。江霖而已踏上一朵花，碾碎它，花最后的香味释放出来，浓郁诱人，好似在嘲笑她一般：我死了最后还能释放香味。江霖很想大叫一身，她觉得压抑、难受。
每个人活着都有自己的目标，她现在没有目标。迷失在海上的船一般，她不知道何去何从。曾经想过夺得大赢的实权，但得到又如何。她丈夫的国家，她没有任何感情的地方，她不是用自己的军队拿下它、她不是以江家人身份得到它，那她得到大赢又有什么意义。
付出十年二十年的精力去谋划、最后得到一个自己已经不想要的东西，她疯了么？以大赢皇后的身份得到大赢，而后花费更多的精力去治理它。她不可能改变大赢的国号，大赢还有一批死忠之人，那会血流成河，她没有为了权力滥杀人的魄力。她也不能把大赢拱手让给淮国，那个时候淮国里已经没有她立足之地，她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想来想去，江霖觉得头晕眼花，她到底要什么、能得到什么？
李坤此时心情也是不好，朝臣被江霖驯服他不高兴，他觉得自己的权威被挑战，自己的能力被质疑。但反过来江霖被欺负他也不会高兴，他会觉得朝臣不识好歹不给他面子，还会心痛。这次的事情不管结果如何他都会不高兴，实在是难侍候。
折子被反过来复过去地看，没有什么新意。也没有朝臣求见他，向他说些什么，比如要收紧权力啊，要当心啊之类的。他高兴听听不高兴还能骂骂，那样心情也会好一点。墨香也不在了，他想找个人解闷都不成。
“陛下，玉生平已经到了淮国，她正带领着大军宿州城而去，探子回报她将会一个人去江门城。”青梧报上来的这个情报让李坤心情微微好了一点，没有出他所料，他与江霖断了玉生平所有的路，她不得不回淮国。江霖让她回去鞠躬尽瘁，李坤也是这个意思，但是他想江霖让玉生平希望破灭，玉生平掌握了淮国大权之后不回与江霖好好相处吧！那江霖在淮国的那些势力也就存不了多长时间，江霖在淮国牵挂的东西也会越来越少。
“陛下请看！”青梧打开一幅画卷，画上女子着男装，风姿绝代。他仔细看了两眼问道：“青梧你也是多情的种子，什么时候看上玉生平了。这一笔一画都带情，孤没有看出来你技艺这般高。”青梧急白了脸说道：“陛下冤枉，这不是属下画的。是有人在江祺书房里看到，听说江祺每日都要看着画，很是痴迷，探子就把这画拓了下来。”
李坤听后大笑，太出乎他的意料了。他连声说道：好事，这是好事。江祺倾心于玉生平，那玉生平在淮国更容易风生水起。这是意外的收获，李坤真想现在就拿着这画给江霖看一看，让她知道自己侄子心里想的是什么。不过他怕江霖看到之后就会派人杀掉玉生平，所以他忍下了。
被这件事情一冲，李坤心中的郁闷之气少了很多，他把折子一丢打算去找江霖，不过几个时辰不见，他心里就有点想念。青梧在这个时候突然跪了下来，李坤又慢慢坐了回去，青梧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他一手培养起来的杀手。无缘无故下跪，李坤嘴角上弯，他很不高兴。
“属下心中有一重要人被困在楚国，属下想去解救。”青梧语气很坚定。李坤脸立刻冷了下来，他的人，命都是他的，还敢提什么要求。这些人他收留时就打听清楚，没有亲人，没有牵挂。
“谁？”
“陛下，属下……”
“放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你是孤的奴才、杀手，只需听命于孤。你的命是孤的，要你死就死要你生就生，你还有什么不可说的。”李坤满脸戾气，他最得意的就是这些杀手，盲目听从于他、为他出生入死毫无怨言。
“陛下，”青梧咬咬牙说道：“您已经把属下等送给皇后娘娘。”言下之意就是李坤狗拿耗子了，他就是来说一声，表示一下还尊重你，实际上你不同意也轮不到你做主了。
“你……”李坤鼻子都气歪了，俊脸扭曲问道：“是谁？你以为皇后就会答应你去？”他还是言而有信的，不好当面翻脸，只能旁敲侧击。
“属下这就向皇后娘娘请命。”青梧今天胆子变大了，这种话都敢说了。李坤手里掂着镇纸，他想一下抽到青梧头上。“既然如此，那就走吧！”忍一忍他先走了，不是要找皇后请命么？孤去听着。李坤不信江霖不问清楚，除非她脑子进水了。
不巧，江霖脑子还真是有点进水了，李坤寻到她时她正看着一株牡丹出神，青梧同样的话一说她就点头了，什么都没有问。她有点神不守舍，兴致索然。李坤有心要多问青梧已经走了，江霖的样子让他很不放心。他轻声慢语说道：“喜欢着牡丹么？就移到栖凤楼，让你天天能看到。”
他已经算是低声下气了，这样的江霖让她觉得害怕，像被人抽走了脊梁。比当初他陷害她一无所有还没有生机，发生了什么事情？李坤心里七上八下的，目不转睛看着江霖。
“墨香走了！”江霖声音很轻，轻到李坤竖起耳朵才听到。他觉得自己苦难的日子来临了，墨香走了，墨香在这个时候走了，那大赢还有什么让江霖值得留恋？他要想什么法子让江霖开心，让江霖有生机、对大赢产生感情。一切的一切都要一个前提：他什么都要顺着江霖了。不仅仅是顺着，还要讨好。
。
“小姐，清风要带我去草原。”墨香红扑扑的笑脸闪着光一样，幸福的人儿都带着这种光，清风在她身后不愿去，目光随着她的步伐移动。午后的天闷热异常，江霖呼吸阻塞了一下，鼻子被香味熏得很不舒服。
“清风说那里天很蓝，人很和善，孩子都很健壮。”墨香的脸更红了，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定是清风说了许多孩子的事情。江霖抓住了她的手，笑道：“好啊，以后我还能去找你们。”墨香高兴说道：“好啊！小姐跟姑爷一起去。”
江霖点头、微笑，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墨香琐琐碎碎说了一些，娇嗔着向清风埋怨草原没有牡丹，清风笑而不言。江霖拽下脖子上的一块红色小玉塞进墨香手里，她太用力了，脖子后面火辣辣地疼，皮肤该是划破了。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墨香，我当你是我亲妹妹，你带着它好好活着，开心活着。”江霖攥住墨香的手不容她拒绝，她想每一个母亲都想自己孩子快乐吧，她没有，就让墨香代替她。
“小姐，姑爷真是很在意你，我都看到了，你留在这里我就放心了。小姐有了依靠、幸福，将来还会有孩子。”墨香收好玉佩，眼泪就下来了。她不懂太多的事情，她只是觉得难受，好像自家小姐没有以前那样强势了。她停顿了一下，怯怯说道：“小姐，你别想那么多了好不好？”江霖摸了摸她顺滑的发丝，强笑道：“快走吧，我自有分寸。”
清风带着墨香走了，他拉着墨香走得很快，没有给她回头的机会。他知道墨香一回头就走不了了，当前的形势他明白一二，不管如何他都不愿意他与墨香再卷入任何纷争。回到草原沙漠，训练旋风骑，他在那里维持一方平安，算是给自己一个交代了。
江霖目送他们离开，她脸上的微笑已经僵硬掉了。清风的选择是对的，身为江家人，他留在大赢很尴尬，他从小所受的教诲容不得他做出这样的行为。没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有一颗冷漠的心。
墨香能有清风的呵护还求什么，离开对他们是最好的选择。江霖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只要为墨香好，她们能不能在一起她不在意。但是此时，她真希望墨香能陪她一会，用她的笑声给她几分希望。用她与自己不同是思维，给她指一条道路。
现在在大赢，她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第五十九章
一夜无眠，气氛压抑，这张李坤万分喜欢的大床好像长了钉子，他躺着觉得扎得慌。李坤不知道江霖在想什么，他不知道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李坤心里江霖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她来一次多愁善感李坤受不了。江霖就是在天上翱翔的鹰，傲视其他生物；不是躲在笼子里怯怯的雀，还要垂泪感伤，悲春伤秋的。
天蒙蒙亮太监轻声呼叫两位主子起床，李坤扭头看向江霖，她还在睡着，眉头紧簇着。他心里就像被人揪了一把似的难受，轻手轻脚离开，带着侍候他起身的太监走了很远，他把侍候江霖的宫女赶到一边。然后他顶着一对黑眼圈上朝去了，朝堂上他挺直了身子放松了脸皮听无聊的事情。
大赢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以前是这样，现在自己的杀手、暗势力都被江霖拿走，李坤觉得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不管朝堂之上他看谁再不顺眼，什么建议再烂，他都不能快速解决掉他们。只能听着，等着其他大臣的反驳。他是明君，不能羞辱臣子，尽管他已经很想过去扇别人一巴掌。
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讲道理很难，但是他还是要做。他无比后悔把自己的老底都给了江霖，他要当牛做马与一群脑子进水的人讨论问题。
一个大臣竟然提出封后是举国欢庆之事，要大赦天下。亏他还读了半辈子书，火都要从李坤鼻子里喷出来了，他还在侃侃而谈。他是翰林院大儒文珍，仗着有几分才学几分名气一向目中无人。别人看出来皇帝脸色阴沉，他还无知无觉。
“文爱卿，以你之言大赦天下是顺应天命？昭示孤与皇后对百姓的恩泽？”李坤打断他的天命不可违，什么百姓沐浴天恩。
“是，陛下。”文珍硬声回到。
“放肆！文珍，你文章都读到哪里去了，迂腐。孤为了一个大婚就要大赦天下？在狱之人都是各地方官乃至三司所判，他们身犯国法理应受到惩罚，岂能因孤的婚事就要乱法？”李坤气都不顺了，骂人的话几次冲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平时不多话，他们还真把他当成昏君了。这是他第一次当众训斥大臣，不等朝臣们反应过来他接着发难。
“大赦令一下，若有人趁机作奸犯科，又该如何？文珍，莫不是你有何牵挂之人犯了律例，你假公济私要替他脱罪？”他一顶大帽子压了下来，文珍噗通一声跪倒。文人最注重气节、名声，若皇帝之言传了出去，文珍也不打算活了。他俯身下来额头着地，“陛下，臣绝无此心，臣迂腐，臣迂腐。”
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