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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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发自内心的恐惧与敬仰，最能令人高兴。李坤更是高兴，他觉得光明正大有时候也没有什么不好，直接立威也有好处，比如现在他能享受到众人惊讶又钦佩的眼神。比其他暗暗嘲笑别人愚蠢，将别人玩弄于鼓掌那种快感也不差。
下朝后几位大臣过来与老丞相打招呼，言谈之间都有几分兴奋。老丞相哈哈大笑说道：“老夫快要告老还乡了，哈哈哈哈！”
李坤下朝后直奔栖凤楼，宫女们跪下接驾，小声说道：“皇后娘娘还未起！”李坤瞪了小惠一眼，吓得她眼睛一翻晕过去了。
李坤走进内宫，进入江霖寝房，脚步轻的如狸猫。他靠近床，看到江霖睁大双眼看着上方，他心中一酸，上朝江霖都没有兴趣了。他露出一个笑脸，退下靴子爬到床上，宫女太监趁机进来换掉已经化成水的冰块。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李坤什么时候都没有觉得这样难受、窘迫。他没有任何办法让江霖快乐起来，而江霖所有的快乐又是他亲手毁掉的。他没有话找话问道：“江霖，你饿不饿。”江霖不出声翻了一个身，背对着他。
李坤沉思了一下，“你没有胃口是不是有孩子了？”黄鼠狼看到鸡一样，他眼睛发亮发光。江霖抬起脚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踹了过去，李坤被踹飞还打了几个滚，狼狈不堪。江霖冷冷看着他，恨不能要了他的命一般。
“这辈子我不可能生孩子了，想要孩子找其他人。”江霖心中没有多少痛，这么多年她没有考虑过孩子的事情，有没有孩子她没有感觉。她听说生孩子很痛，从内心就排斥孩子。“你找一个我杀两个，你，还有她。”
李坤一骨碌爬起来，赔笑说道：“不生就不生，我们先吃饭。”江霖也觉得自己过分了一点，带着怒气也就起来了。李坤一直给她夹菜，还把她不喜欢的菜放到她的面前。江霖心中小火苗一窜一窜的，啪一声就把筷子给扔了。
周围大大小小的太监，婀娜多姿的宫女，加一起不下于二十个人，不约而同抖了一下身子。他们那喜怒无常的陛下平时就喜欢杀人，这下丢了面子，他们又看到了，完了。胆子小的小惠当即就倒了下去，膝盖着地爬到江霖身边，拽着她的裙角就哭开了。
“奴婢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下有侄子侄女十几个，都等着奴婢回家团圆。奴婢不想死啊不想死，皇后娘娘救命啊！”一阵哭诉，惊天地泣鬼神啊，所谓胆大胆小真没有什么界限。胆子如此小的人也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其他人都惊呆了。
江霖对这个小惠还是很满意的，不唠叨不跟梢，手脚麻利。她好心问了一句：“救命？谁要杀你？”小惠像抓到救命的稻草一般，不管不顾说道：“是陛下，陛下要杀奴婢。”江霖心中转了一个弯，看到李坤无比难看的脸色她稍稍明白了一点。她正色厉声怒喝：“大胆的奴才，敢诽谤朕！”
“不是，奴婢是说这个陛下，不是说你陛下。”小惠吓得晕头转向，慌慌张张解释，她手指都指向李坤那个方向。李坤眼中冒火，死死盯着这个死丫头，丢脸丢大了。这情景真是罕见，胆小如鼠的宫女敢指皇帝，暴虐的皇帝还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江霖忍啊忍还是没有忍住，倚在椅子上笑得弯了腰。她太喜欢小惠这个宫女了，天然愚，别人没有办法。
“下去下去，”李坤满腹怒火在江霖笑声中都化为乌有，他不耐烦打发走宫人，蹭到江霖身边他谄笑道：“很好笑么？”江霖抬头看他一眼，点头。结果李坤又说了一句话：那每一天都这样你开心不开心？江霖无语了。所谓天然愚，不止小惠一个人。
每次听到李坤讨好的话，江霖都哭笑不得，李坤实在是强人。不过总算觉得好受了一点，江霖下午也去了御书房，仔细看折子。李坤很自觉把有关淮国的折子、探子的汇报都送到她的书案上。一份一份看，越看心中越是凄凉。人走茶凉永远存在，江门城已经做好了拥立新帝的准备，万事俱备就欠她与李坤成亲这个消息。
密报上说江门城人人得意，江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翘首期盼那一天的到来。她这一个曾经的淮国皇帝，无人想起，无人怀念。不论是作为江家人，还是作为淮国的皇帝，竟然没有一个人能想起她，做人失败到如此江霖无话可说。
她不是想淮国还分成两派，还要有人为她要死要活，那样的局面她不想看到。她不过想让人还记得两天她这个曾经的淮皇，她把所有的精力都花在淮国上，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好皇帝，可惜没有一个臣民怀念她。她以为自己一直是为江家好，江门城却因她不能回淮国而狂欢。她在淮国勤勤勉勉处理朝政，她离开也是为了保证淮国不分裂。可为什么没有一个人能怀念她一下，真是她做的不好么？她认为最忠心的侍卫，在她留下暗号后也没有一个人寻来。
字迹渐渐模糊，手不由自主颤抖。李坤隔着书案将她拥在怀里。他的怀抱温暖、安全。江霖无声哽咽，一切都过去了，淮国，不再是她的淮国，再也与她没有任何关系。她下意识抓住李坤的衣带，她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亲人，江祺是未来的淮国君主，不会与前任君主是亲人。江文丘与权力更亲一点，江武岳怕以后就要守在淮国西北了。她嫁给李坤之时，就是羌国脱离淮国之时。
“江霖，你别哭！”李坤憋住来这几个字，都是他计划好的。淮国内有人在等待她回去，百姓也烧香拜佛替她求平安，南修竹之流还在负隅抵抗……这些都被他藏了起来。什么该给江霖看，什么不该给她看，他分得清清楚楚。江霖伤心在他意料之中，在他意料之外的是他无法冷嘲热讽，他看到江霖难受他更难受。
“江霖，我，还有我。”他抬起江霖的脸，让她看清楚自己的双眼。他深情款款，他言之确确说道：“我会一直在，一直陪着你。我死了，不，我快死前会先让你死，我们永远不分开。”这般情语，除却江霖其他人怕是要被吓到了。江霖偏偏喜欢这样的话，听得满心欢愉。
“不看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过几天我们就会大婚，之前什么事情都不能做。江霖，我们出去玩，你看看大赢帝都是什么样子。”李坤边说话边脱衣服，江霖红了脸，“你脱衣服做什么？”李坤见她神态知道她想歪了，就想逗她一下。他靠近江霖，双手放在她腰间，轻轻揉捏着，叼住她的耳垂轻啮了一下。“你说我做什么？”
江霖身子软软的，靠在他胸口，轻嗯了两声，李坤当即决定不出去了。江霖却突然说道：“我想你是要换衣服。”她退开身，眼神清明，哪有一点意乱情迷。李坤狠狠横了她一眼，很不能现在就推倒她。不过见她心情不错，还是趁机带她出去走走。
两个人换好衣服戴上两个机灵的小太监就出了宫，小太监扮成小厮，他们两个是公子。江霖今日也是男装打扮，墨绿色的锦衣金色镶边，黑色暗花腰带，腰间挂了香囊玉佩。她小时候来过一次大赢帝都，见到的人都是这般装束，恨不能把腰带上挂满了东西。李坤看到她的装束差点喷了茶，不过他什么也没有说。反观李坤装束就简单多了，白色孺衫，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饰物。显得他清逸出尘，俊朗非凡啊！
“今天我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好好保护我。”上街前李坤如此说，江霖不解也没有问，等到了街上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太疯狂了。
大赢人素来爱美，街上的人无论年纪几何都很注重外表，姑娘们画着精致的妆，发型式样多而且漂亮。男人们衣服整齐、干净、脸上还扑了粉，惹得江霖鼻子发痒。李坤外貌出色，江霖也不算差，两个人刚刚到人多的地方就有人搭讪，姑娘们的热情他们两个都架不住。果子、香囊漫天飞舞啊。
他们好不容易跑了出来，又被几个男子围住。他们衣着华丽，举止到是没有什么不当得的，可是几句话一说就说起自家姐妹，颇有媒婆的架势。江霖被震到了，有人向她与李坤提亲，很好。她从过了十二岁就没有人敢向她家提过亲，突然听人提起有点新奇感。她微微后退了一点，暗暗用力把李坤塞了出去。
“这是家兄，他不成亲小弟哪敢想成亲的事情。”他自以为说得得体，那几个男子却同时张了一下嘴。其中一个不好意思说道：“阁下误会了，我们就是想与你兄长结亲。”
目瞪口呆，羞愧不已。江霖一腔怒火不能出不能咽，太欺负人了。她抓住李坤的手腕，气得发抖。李坤面容扭曲忍着，带着江霖就要离开，再不离开江霖就要杀人了。在李坤面前丢脸，还是因为他丢脸，江霖小手指留了长指甲，已经陷入李坤肉里面了。可就是有人不识眼色，他们追上来了，用自以为小声向李坤说道：“兄台气度非凡，怎会有这般庸俗的兄弟？腰带上带的东西要坠断腰带了。”
江霖抬起头看天，老天不惩罚这多嘴的人，她自己动手。他们站在街中央，左右人来人往，有许多姑娘向他们送秋波。其中一个走的进了一点，经过江霖时江霖轻轻碰了她一下，她顺便咳了一声，李坤立刻向那位姑娘露出一个倾国倾城的笑容。姑娘晕了，没有感觉到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她看向李坤最后却倒在另一个人怀里。江霖李坤上前一步，那人说道：“姑娘你怎么了？”他手上突然就多了一样东西：姑娘的肚兜。
后面一片混乱，李坤拉着江霖早就挤出人群，江霖展开扇子遮住脸哈哈哈大笑。李坤赔笑，这一刻他觉得什么都比不上江霖的笑容。熙熙攘攘的人群，吵杂的声音四起，李坤突然抱住了江霖，紧紧抱住了她。“江霖，你只有我了，我也只有你。我以后不给你设套，你开心一点好不好？”江霖身子变得僵硬，李坤真是了解她，只给了她一天时间躲避。
“一辈子对我们来说不知道有多长，你的身体、我的身体，不知道哪一天他们就会变了。江霖，我不想你不快乐，你想争什么就去争，想做什么就做。只要记得我会一直属于你，你不是一个人。我们的一生，就算短暂我也不要沉闷，尤其是与你一起沉闷。”
周围的人指指点点，江霖什么都没有听到，她觉得心跳停止了，李坤是从背后抱住了她，他们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到此时他也不会把自己柔弱的一面展现给江霖，他是男人。江霖怨恨过，害的她一无所有还要她开心，强人所难。李坤字字都把他与她绑在一起，至少她还有他。
“我不介意你做了什么，我只怕你不开心。我可以用一生去陪你争陪你斗，我无法用一生去哄你开心，那样的江霖不是我心中的江霖。”李坤声音中带上了伤感，他怕江霖变了，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他心中还有什么？江霖不做声，心中波涛起伏，答应李坤她目前还做不到，不答应说不出口。两个男子当街抱在一起，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两位当事人没有任何感觉，两个小太监顶不住了。
“两位主子，先回去吧！”壮了胆子出言提醒，没有理他。江霖低下头，有时候什么都不说不做也是一种境界。李坤闭上眼，他已经掏心掏肺了。“江霖，你若如此，我帮你回淮国。哈哈，以后你再也别想看到我一眼，我永生永世憎恨你。”突然离去，脸带寒霜，脚下如飞。
百般算计漏掉了她开心还是不开心，她沉闷一天他已经如此难受，若是一辈子那该怎么办？不如放手，心中没有爱还有恨，总有一样支撑着自己，比这钝刀子杀人要好上千百倍。李坤没有回头，江霖伸出的手他没有看到。手最后慢慢落下，张开的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是犹豫吧？得到李坤的帮助回到淮国，她的势力就远远大于江门城元老们的势力，那就不是鹬蚌相争。她轻而易举得到淮国帝位，淮国国力不会受到太大影响。她还是翱翔于天空的鹰，俯视一切。这是最好的结果，是她求都求不来的。
“以后你再也别想看到我一眼，我永生永世憎恨你。”耳边这句话一直在回荡，她的心痛了。江霖捂住了耳朵，在大赢帝都乱转，何去何从啊？
第六十章
江霖不擅长做选择，能让她犹豫的事情太少。当年她一剑砍下李坤抓住的松树，狠、准，她没有犹豫过。逼迫自己父亲将江家宗主之位让出来，她难受了一下还是走下去了。终身大事她都没有犹豫过，她欠羌王太多了，在他离世后她没有做任何考虑就做了他名义上的王妃。不是她果断，很多事情是赶在一起了，当年不杀李坤她就要死，江家宗主之位就在眼前她眼睛里心里就只有它了，羌王已经离去，她伤心后悔，自然想要为他做一些事情。
她现在没有生命危险，若说不欠李坤也说得过去，毕竟她现在的困境都是李坤造成的。但她是江霖，不是一个无赖，一码归一码，李坤挖坑她跳进去了只能怪自己不够聪明、不够谨慎，不能怨到别人身上。若把李坤救她这个事实用‘原本就是他挖的坑’这个理由去抹杀掉，江霖做不出来，有悖她做人的原则。
这些在无形中已经束缚了江霖，把她翅膀斩断了一只，剩下一只也扑腾不了多长时间。不管做什么决定她都要背负着一个负担，手脚再也不能展开。欠了别人的要还，怎么还？自然是要给别人想要的，李坤想要她留在大赢，她还能怎么样？
李坤放下话帮着她回到淮国，她凭什么还能接受李坤的帮助？李坤又凭什么施舍‘帮助’给她。还有之后该怎么办？以前两个人不想见还想念，想要对方死也没有厌恶对方。李坤那一句‘以后你再也别想看到我一眼，我永生永世憎恨你。’她也忘不掉，心中最深处的牵挂成了诅咒，她夜里还能入眠么？
两国相距如此之近，要和平相处太难。以前她要灭掉大赢，胸中的气势不输给李坤，李坤要收回西北之地，早晚也会动手。她还有什么气势跟李坤相斗，少了底气。
前脚跟与后脚尖贴一次再贴一次，江霖步幅就这么大，周围人声鼎沸，她却什么都听不到，有人大呼‘小心’她还在跑神。一架失控的马车在街上狂奔，一个撕心裂肺的哭叫声响起，惊醒了江霖。马车向她迎面而来，她前方有一个五六岁的女童，拿着糖葫芦冲着她傻笑。这条街上就她们两个没有觉察到危险，女童的母亲奋力向这边跑，她已经知道不可能救回女童，哭声凄惨。
众人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什么也没有看清楚女孩就被扔到在痛哭的夫人身边，黑影再一闪落到了发狂的马上。江霖伸手抓住马鬃毛，用力拉住，马前两蹄子腾空而起，它直立了起来。江霖身体伏在马鞍上，不放手，马悲鸣了一声放下前腿，低下头鼻子里哼了几声，终于不再动了。
“好！”周围的人欢呼着，掌声四起。“这哪来的公子，打听打听我们提亲去。”有人大呼了一声，江霖黑了脸，今天她桃花运还真是多。其他人跟着起哄，他们围了上来七嘴八舌问道：公子可有成亲？公子家在何方？家中还有何人？我家妹子年方二八……
他们热情似火，口水四溅，任江霖如何镇定也被这场面震惊了，茫然看着众人。众人看他这神情就更高兴了，多好的小伙子啊！不骄不躁，不贪功，最适合当我妹/姐夫、女婿、连襟……他们更加热情，有人已经拉住了江霖的脚，有人已经开始拽她的玉佩，也有人向她塞东西……乱七八糟之际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