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灯红酒绿-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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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西真下力气,三月被拍的哎哟一声,咧嘴说:“老板下令,不得不从啊!公事在身,怎么能约你这个大记者?”
苏西不肯买帐,水葱似的手指直戳到三月额头上,笑骂:“去你的,傻妞!”
三月揉着被戳的脑门,只是笑,始终不肯抬头。
苏西忍不住又戳过来,半真半假的发怒:“做什么不看我?”
三月只得转眼去看她,今天恶斗苏西一如既往,连身裙是正流行的渐变色,七种颜色逐步过度,连发箍上的水晶花都是霓色,如同波西米亚风的SD娃娃真人秀,美伦美奂,晃的三月不禁错开眼。
然后,避无可避的就对上苏西另一侧的卫燎。
“柳浪闻莺”里灯光如昼,他眼里的惊喜、惊诧纤毫毕现……
三月低头,攥紧筷子去夹面前盘子里的拔丝莲藕。明明都夹到碟子里,空心连丝,还是若断若续。三月狠狠咬下口,有些痛恨自己,五年过去竟然还能看出他一个眼神内的心思。
……卫燎在问,她和苏西何时变得如此熟络。
其实,她和苏西,也真是一段孽缘。
还是十月时,三月翘乐天的班,想去买瓶五号香水。因为长假刚过,整个商场都空荡荡的,服务小姐给三月打好包装后,又拿出新款彩妆推荐,因为实在是闲,就试用起一款水凝胭脂膏。不小心手重,于是又慌忙拿湿巾擦时,就听有个耳熟的声音说:“我要一款山茶花的香水。”
三月坐在柜台前的试妆升降凳上,从镜子里只能看见一只手敲着玻璃台面,指甲鲜红。
服务小姐愣了愣,才回答:“您说的是UNE FLEUR DE CHANEL吧?真对不住,我们没有货。”
“那就给我定一款茶花,我付全款,到货通知我!”
红珍珠似的指甲似乎不耐烦,敲打的节奏越来越快,三月忍不住抬头。
女人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乱,蓬头垢面的模样。但牙齿把唇咬的比指甲还要鲜艳,异样醒目,正是苏西。
服务小姐仍旧好脾气的说:“您这是难为我,这款您要是了解行情就应该知道,UNE FLEUR DE CHANEL根本就是有价无市的,任凭是谁也无法订到。”
红指甲终于离开玻璃台面,紧紧攥在一起。
“是你?”苏西转眼看到三月,便伸手抓住她。
“一起喝一杯去。”
后来去上岛咖啡,两人只是静静坐了一下午,几乎没说一句话。
到底,是什么烧得她坐立不安,三月自己也不知道。总之,她正正经经的对褚颖川请求,一个礼拜后,山茶花就摆在苏西面前。
还是那家上岛咖啡,苏西接过来,翻来覆去,专心致志地把玩,并不看三月一眼。
再抬眼时,水珠子掉在桌然上,瞬间分崩离析。
三月最怕别人哭,慌的起身就走。可终究没有逃开,被苏西抢先一步,紧紧地抓住。
苏西的甲换成另一个颜色,珠光乳白,犹如锁紧紧拷住她。
“对不起,还有谢谢。”
“你一定以为我讨厌你,其实从头到尾都跟你没有关系。是我发神经。”
“真的是神经了,他但凡多看一眼谁,我就觉得心里被插进一个针。”
“人人都说我会钻营好福气,都说他身边这些年兜兜转转,不过就只有一个我,必定是真心的。”
“人人说,即便你是个娼妓,被无数男人当做公厕里的马桶,但你只需要征服一个,而这个男人可以把他们踩在脚下,这就已经足够。”
“人人说 婊 子无情戏子无义,我既是 婊 子 也是戏子,我还是个傻子……巴巴的盼来这款山茶花,却连喷一下都不敢。”
“我知道他心里有一个人,而那个人不是我。”
她们坐在上岛咖啡偏僻的角落,苏西一面擦着眼泪,一面说。乳白的指甲捂着脸,上面贴着极小的紫色玫瑰,恍恍惚惚,在面上滑动的错觉。分不清是真的眼泪,或是玫瑰甲上的珠光。
三月紊乱思绪里只是记得,那是安娜苏的一款的玫瑰甲。
渐渐胸口开始痛,绷得双肩剧痛。
窗外下起雨,这个城市十月里第一场雨,大有叶落而知秋的意味。三月对面,苏西不住在脸颊上摸索的手指,如同一条条软白的蛇,带出紫色的毒雾,钻入骨缝里去。仿佛笑傲江湖里的蓝凤凰,苗家风情女子,十指不离见血封喉,但终究是一个配角。
三月想沉默以对,但终究还是开口说:“别那么悲观,你在他身边,你爱他,这就足够了。”
苏西已经平静,抬脸将面颊的笑纹,扯的极大:“你也这样神经过?”
“我……曾经有个人,我们有很多地方都共通、相似,我一度以为,他就是自己注定的另一半。”
一面说着,脑子里想的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场景,大学报考的是儿童心理学,第一堂课自警队退役的导师说:别人的痛苦,我们都无法去亲身经历,所以,就别去随意评判。
我们做得不是消除痛苦,但是也绝对不能去理解痛苦。我们唯一要做的就是置身事外。
欢迎来到没有黑和白的世界。
“他在一起校园暴力事件里,正当防卫刺死人。他逃跑隐匿,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大雨落在外面的沥青马路上,犹如被浇上一层桐油,湿滑锃亮。再往远处则什么都看不清,巨大的水雾,前路茫茫。一如那一年,导师对她说:陶三月,你对病人,太过于去感同身受,注定无法及格。
无边无际水雾里,苏西反而振作起来,拿出粉饼盒,沾上湿粉,肉色的粉扑在珠光白的指尖上,如蝴蝶的翅一样飞舞。不多时,又是一个风情万种地的苏西。
外面雨如瓢泼,上岛咖啡里中央空调则还是不变的温度,一丝丝渗骨的凉。苏西将粉底往桌子上狠狠一撂,唤来服务生训斥:“没看见下雨吗?!不知道把空调换成暖风啊!”
“对不起,我们也没办法……”
苏西一贯清甜的嗓音里,服务员委屈又唯唯诺诺的声音,让三月不期然想起来在一家商场买化妆品的日子。已经入伏却还是穿着冬装,中央空调节省着不肯打开,每天如同闷在砂锅里,不时的还要面对顾客苛刻的质问,仿佛蓄意折磨着她们这些年轻的,又生活在底层人的忍耐力。直到,有一天一个服务员中暑晕倒,上面的领导才大发慈悲的恩准,可以换上夏装。
经历的过多,有些事不由得你不明白。于是,三月真的接过话,对服务生说:“没事了,麻烦你。”
“你这人就是太好性子,性子好是优点,但是好过了头就成面团了,任人搓捏!”眼光从服务生如获大赦的背影,转到三月,言词神态犀利的看不出一点刚才的崩溃。
于是,女人的友情在崩溃里奇异产生。
蛋炒饭
“哇塞!这蛋炒饭怎么这么好吃?!”
“哇!好好吃的蛋哦!”
“柳浪闻莺”里女人的娇呼,冷的三月回神。
苏西恶心的一口饭到嘴边都扔回盘子里,筷子在手中握紧,。坐得笔直,低声说:“我cao,英国留学回来的,还整港腔!”
转眼看一口没动的三月,又说:“这饭确实好吃,你尝尝,最绝就是里面的鸡蛋。”
三月不喜反惊,手颤地说:“鸡蛋?”
虽然面前的蛋炒饭,每粒米都完整且粒粒分开、泡透蛋汁,外黄内白十分引人垂涎,但还是立即警惕的问:“什么鸡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只吃虫,不吃米的母鸡所下的蛋?”
声音稍微大了点,不成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恶心回去,女人们立即放下筷子,捂住嘴。
乐天气急败坏:“你这个土包子,知道这一份多钱不?100大元,还吃虫子的母鸡,连米都不吃啊!是喂食人参、苍术的鸡!”
三月似懂非懂的听着,只知道那些是名贵补药,可依旧提不起动筷子的性质。陪同前来的银行职员忍不住轻笑,低声说:“天下之奢莫过于盐商,这家主人祖籍莫非是钱塘望族?”
说话时身微微向褚颖川倾斜,掖在耳后的酒红直发散下来,掩了半张微红的面颊。
“褚家卫家可不都是,两家老头子为了这都在文化大革命里批斗流放过……”
乐天大嘴巴到一半,立即察觉自己失言,遂警醒的望向褚颖川,虽然没窥出来什么,但仍借酒杯,心虚的掩住半张脸。
褚颖川仿佛没听见他们所说,惯常用的红木烟斗点燃,心不在焉地,目光转向门外。室内其实明令禁烟的,但自然没人敢阻止他。
“柳浪闻莺”两侧都是拉门,灯光透过另一面蓄意未曾合严的草编木拉门,暖暖橙黄的一条照出去,可以看见小径、亭台和曲桥,在寸土寸金的闹市里,生生建出一座和式微缩的水润江南。虽然落了刻意,但也别有洞天的撷趣。
烟草味儿烧得三月目光一闪,两只手分别握住一枝筷子,对着蛋炒饭一挑又一挑。今天三月身上裹的一件黄蓝条文的羊毛开衫式披肩,长长袖口一圈茸茸的白色羊羔毛,像是过于满溢的卡布奇诺泡沫,不是不好,但过于休闲就变得疏于修饰,便挨了乐天不知多少白眼。
等一斗烟将要抽完,褚颖川才想起什么似的,在兜里掏出个盒子,慢条斯理地递给坐立不安的三月。
三月没经大脑,顺手接过,姿态熟捻的不能再熟捻,弄得乐天愣怔。
三月接到手里才发觉不对,细长的白色盒子;带一个暗红ESSE的图标;。她直愣愣地看着,惯常,他兜里只揣银质烟盒来装烟叶,什么时候也开始抽爱喜?
褚颖川又说:“装什么,你一向烟酒不分家,憋半天了吧?”
三月眼里窜出两簇火,将爱喜狠狠扯在手里,狠狠的拆开包装,连打火机都点的恶狠狠。
两人的关系再模糊,褚颍川一个动作一句话也将众人点明白。
只有乐天还是很费解,原以为褚颍川还是跟往常的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早在个把月里的酒宴,不见三月人影,就已经成为明日黄花。但,谁成想竟然还是没分开。
乐天左看看褚颍川,右看看三月,肚子里的话憋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憋住,低声问:“那女人阴冷阴冷的,有什么好,你中邪了?”
褚颖川见桌对面,苏西擎着酒杯对三月发出心领神会的轻笑。而三月早在烟沾在嘴唇的刹那,眼角眉梢就染上薄雾,面颊上仿佛是她惯常用的水润胭脂,一层轻飘的红晕,滟滟的风情。他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开口说:“她……挺有意思的。”
乐天说她阴冷,实际上很有出入,三月真的很有意思。她喜欢在总统套房的浴室里泡泡浴,长发影影绰绰的逶迤,如同一尾美人鱼在卡布奇诺的泡沫里。有一次哼出个荒腔走板的英文歌,十分荼毒耳膜,逼得他不得不问:“你在唱歌什么?”
她笑:“漂亮女人啊。”
然后,在看到他还有些迷惑时,三月噌地从泡沫里站出,带着长而卷曲的发黏在他的身上,声音高起来:“什么样的人会没看过漂亮女人?!”
于是,不由分说拉着他在到纱发,打开电脑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存下的《Pretty Woman》。
其间开机,打开播放器一连串流畅动作里,三月没擦干的发梢水珠一滴又一滴,她也没有发觉。午后极暖的阳光自落地窗透进来,她随意拢在身上的浴袍,敞开襟口的肌肤像极了刚剥掉壳的荔枝,仿佛蜜汁涨破表层般的不住外渗,他又不是柳下惠,坐怀不乱,难免呼吸有些急促,手指有意识的就摩挲上三月的襟口,刚要滑进去肆意横行。不成想,她低头猛地就是一口。
想来也是毫无顾忌,落力狠的牙印子都一清二楚。
“你属狗啊!”他发怒地瞪三月,平日里他只要眉头一皱,不说软言温语也会低眉顺眼陪上来。可她偏偏眉开眼笑,往后靠在沙发另一侧,离得远远。
“仔细看!”
语音轻柔似是在哄一个吃不到糖果的孩子,几乎让他闪了神。
后来他看个开头就抵不住犯困,毕竟刚开完繁琐冗长的会议。不知多久后,张开眼液晶屏里面理查吉尔正站在双层巴士上,求得美人的爱情。
套房的起居室里记得影片开始时还暖洋洋的一片,现在窗帘外已经成为深蓝,冬天日落总是格外早。三月的视线直直定在屏幕,手指上的爱喜只燃了一半,余烟袅袅婷婷,仿佛呵气看着就觉得极为暖和。
他翻身在三月耳边轻笑,手指卷绕里湿湿腻腻的长发,不过是半干未干,又凉又滑。他明知三月怕痒,呼吸偏就故意黏在她一个劲儿躲开的耳上∶“麻雀变凤凰?” 她被痒痒的笑眯眼,蜷起身窝进他的怀里,躲过他的呼吸却躲不过他不肯规矩的手。只能任凭他指的手在耳骨,耳洞,耳垂上摩挲。当他的手指往下,再往下时,才喘息着说:“我可从来不指望麻雀变凤凰。不过你得承认,这真是一部贻害四方,毒害纯洁少女心灵的片子……”
于是,他忍不住同她一起笑。
我可是货真价实的女人
其实,也有时候不是那么有趣,因为总体来说,三月是个很懒很懒的人。
有时他把三月自窝里拉出来,初到时还有点人样,剔透妆容,衣衫俏丽。可他总是很忙,常常中途就被连串电话疾呼而走,留下她单独在偌大的总统套房里。走时三月抱着电脑,几个钟头,或者十几个钟头后回来,她还是抱着电脑,连姿势都未变,那模样可就不太好看了。
有一次他二十四小时后回来,见三月还在电脑里放着一日一夜前的片子《星球大战》。
他终于皱起眉头上前问:“什么片子?”
三月却并不感激他的好风度,上一刻还投入在电影里,安静凝神的神情,转眼变得倒像是看见莫大的怪物似惊变:“什么样的人会没看过星球大战?!”
她天生脸色极白,人人都形容好皮肤的女人像剥了壳的鸡蛋,而她则恰恰相反,如果胭脂不上妆,白里则掩不住的一种青。
不期然就想起,小时候祖父给他讲解的《说文解字》,陈昌之刻本,虽不算早,但书页犹如残存在深秋树上的叶,被时间冲刷而褪色,边缘的淡黄。
“丹,巴越之赤石也。象采丹井。”
青字上面是生,下面是一个丹,丹是井的变字,里边的一横表示井里有丹砂。《说文》里也讲:“青,东方色也。”相传日出时,要用水银方能冶炼出丹砂,烟自从井里升起,清微淡远的蓝,就成了青。
她的肤色,便是鸭卵青。
电脑里正放到第三部,丛林中类似小熊的动物居然打败了连牙齿都武装一番的精装军队。于是,他有心逗她,故意露出困惑的样子问:“那些熊真厉害,是什么东西!”
果然,她抓着他的衣领,更加愤怒:“你找屎啊!你才是熊!那是伍基!伍基”
三月的脸色大多时即便用酒去狠冲,也很少见颜色。唯有在发怒和另一种时候,红润的血色方渐渐渗出来,就像此时,像极了二三月份里的杏桃红,鲜嫩诱人。
他逗出这种颜色,自然也抵不住好颜色。倾身一点一点压过去,渐渐压倒在床,轻吻由她桃红的面颊一直落到鸭青的颈。她却好似一点也没感觉到旖昵气氛,只侧着头不住嘴的讲解星球大战:“这世上没看过星球大战的只有里面的演员,因为他们已经身临其中了!”
“哈里森?福特曾回忆,有个BBC的记者来摄影棚采访时问他这部电影究竟是关于什么的,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拍了半天,他自己都完全不知道这部电影究竟是关于什么。”
他全当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