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山好水好花儿 2-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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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沅点头:“我以前对柴外婆向往得不行,现在才知道背后辛酸。端着做人太累了,我旁观着都替她捏把汗。祖海,我们反正赖地上做人了,我不高兴了就哭给你看,你可也别端着。”
祖海笑了一声,道:“我不一样,我才怕你会学她。柴外婆起点太高,什么十里红妆出嫁,做本市首富当家太太,解放后也没怎么工作,一直在政协什么的里面有个位置。你以为她的钱都去了哪里?都寄出去让亲戚给她带什么好吃好玩的东西充场面了。我看她维持得太辛苦了。我有什么,本来就是农民,做小生意出生,人长得又不好看,现在能有一家自己的公司,抢到这辈子最喜欢的人做老婆,人家骂我暴发户也好,骂我没文化也好,我都不会当作一回事。只是荷沅,你千万别学柴外婆,我看你有时候太要面子了,这回辞职就是,其实脸皮厚一厚不就过去了?”
荷沅正好倒水喝,听到祖海说到最后,心一急,冷水全倒到手上,扑上去不依地全揩到祖海衣服上去,“人家都已经不想了,你还跟我提。反正我都已经说出辞职了,还哪里好意思再说回去?他们又不会三顾茅庐地挽留我,这事就到此结束了。你也不许再提。祖海,你不许胡说你是什么暴发户小生意人,你在我眼里是最能干的。今天我冷眼看着你办公,那么多的事你举重若轻,而且不再像以前一样对着下属呼来喝去,真正已经有大将风度了呢。什么时候我也有你这样的镇定自若就好了。可是我一生气就会脑袋发热,就会激动,一点控制不住。”
祖海笑道:“荷沅……”话还没说出口,嘴巴已经被飞来一掌捂住,荷沅俏目圆瞪:“重新叫我,你忘了中午你怎么称呼我的?我要你像中午一样地叫我。”祖海发愣,中午怎么叫她了?但见荷沅瞪着眼睛,嘴角却笑得跟一只猫一样,不由心神荡漾,搂住荷沅唤了声“宝贝”,这才恍悟,中午可不也是叫了声“宝贝”吗?忍不住大笑出声,两人笑成一团。祖海心说,这家伙,在他面前要怎么无赖就怎么无赖。倒是不担心了她学柴外婆了,柴外婆即使在家,也不能冲着青婆撒娇。
祖海从善如流:“宝贝,你已经很不错了,那么大场面的论坛,你都能做得成功,没出大错,要不安德列怎么会那么嫉妒你?换别人只有比你更娇。吃一堑长一智吧,即使不回MS公司,以后换别的地方,也一样可以长进。”
“可是我真喜欢MS办事处。”荷沅想起来还是伤感,“办公室是我租下,装修由我全权,便是连进口的卫生洁具都是我监视着拆箱检验,走进去见到的一丝一毫都有我的心血我的思想在里面。我真不甘心离开,可是在那儿呆着被人大力压制又更不甘心。”
祖海安慰:“出来就出来了吧,已经出来了再回去也没意思。做事主要靠自己本事,不是靠位置,本事好的人扔到荒山里照样也能活命。宝贝,咱们不去想这种事了,学学我,被人还扔进牢里,一年后还不是活得更好?反正你永远是支持我的,我也永远支持你,你别伤心,等去MS办了手续,重新开始。”
荷沅没有回答,竖起耳朵道:“祖海,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好像有女人尖叫。”
祖海笑道:“是不是又要操起菜刀赶出去了?”他没听见。
荷沅拧了祖海一下,道:“别讽刺我,我真听见了,好像是柴外婆那边传来的。会不会……”忽然想到昨晚立遗嘱的事,眼睛盯着祖海一时不敢往下说。“我打个电话问问。”说着便扑向电话,不知怎的,心中扑通扑通地乱跳,好像有什么预感。拨通电话,很久都没人听,这很不正常,青婆应该每天在家。“怎么办?出事了,一定的。”
祖海想了会儿,道:“你跑去敲门,我找派出所去。快。”
两人分头行动。等祖海带了派出所的公安人员来,荷沅还在敲门。不得已,翻墙进入。楼下客厅大门开着一半,有灯光,但昏暗。祖海带头领公安人员上楼去柴碧玉卧室,开门进去,只见地上躺着青婆,人事不省。床上躺着柴外婆,垂在床沿的左手腕鲜血淋漓,地下一滩子的暗沉。
两人一起送入医院,青婆还魂,柴碧玉失血过多,玉殉香消。
让荷沅惊心的是,柴碧玉的手腕血肉模糊,也不知她咬着牙划了几刀。想到刀子割肉的痛,想到柴碧玉死前忍受的痛,荷沅心都会颤。可见柴碧玉早就有求死的准备,而且决心是如此之大。对于她这么一个一生追求完美的人而言,不美丽,毋宁死。
接下来的事由政协派人插手,祖海与荷沅连进门的机会都没有了。从醒转的青婆口中得知,原来柴碧玉自己联系了政协同志,请了公证员上门为她的遗嘱做了公证。祖海的心计终究没用,一个人抱了必死的念头,牛拉不回。
从医院回来,荷沅拿出久已不用的丝线,倒骑在椅子上,就着椅背编络子。祖海坐在一边想了一会儿心事,终于忍不住道:“宝贝,我以前对柴外婆这个人总有一点点成见,觉得她太虚了一点。现在倒是很佩服她了。一个女人家,支撑着一路风光地活着,不知多累。她要是好的时候虚荣一阵,坏的时候拉倒不干,也就普通人。她今天这一自杀,我看着反而是非常完美,符合她这个人的性格。”
荷沅应了句:“虽然非亲非故,但为了完美而自杀,我都替她难过。她要是能过下去,何必自杀?她对生活绝望了。我看她是不愿苟且偷生,活着就得挺着脊梁活,随自己心意地活,而不是半身不遂,行动得听凭他人。你那天背她下楼,她那是不得已。跟她新婚时候丈夫背她上楼,其中意义天差地别。你若是她真正的儿孙倒也罢了,起码说明是天伦之乐。可你只是个外人,她活那么长时间,争了一辈子的气,最终还需一个外人怜惜她,她那么敏感的人,你说她会好受吗?她早就在想了,还不如死了干净,只差后事没有交代,无法干净。唉。”
祖海想了想,还是荷沅说的有理。但又忍不住心寒,看着荷沅道:“宝贝,你可别总是胡思乱想,做人还是粗一点,大条一点比较能快活。”又忙着岔开话题,今天荷沅本来就因为辞职心烦,再要钻进柴碧玉的死里面去,她不知会想些什么出来。“你在打什么?要不要我帮忙?”
荷沅点头:“你帮我拉出几条黑线来,我等着用。”祖海忙取来一团黑线,可乱糟糟的,不知怎么抽才好。荷沅看了干脆夺下来,将编了一半的络子交给祖海捏着头,免得松脱,自己来抽线。祖海很想问他的三脚蟾蜍上面的带子是不是这么编出来的,但最终还是没敢说,那是死穴。不过还是问了别的:“你怎么忽然想到要编这个了?”
荷沅道:“你不是说柴外婆是个追求完美的人吗?她为了完美而死,死前唯一遗憾可能就是无力掩盖腕上的伤口了。我给她打个宽一点的络子,穿上几粒蜜腊珠子,只要抽紧了就不会松动。不像手镯虽然可以掩盖,可动一下还是会露出伤口的。再说,人家能把玉镯什么值钱的让她戴着走吗?还不最后脱了。她要是知道那儿那么难堪地露着,不知多伤心。”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并不很喜欢她,但我一直钦佩她。”
祖海需要好好想一下才能完全清楚荷沅最后一句拗口的话,但不是很能理解,既然钦佩都有了,为什么会不喜欢?既然不喜欢,还钦佩人家干什么?觉得她们这些心思细腻的人有时真有点自讨苦吃。
第二天祖海与荷沅废了很多口舌,才获得治丧人员的首肯,将黑金两色线与蜜腊一起编出的腕饰套在柴碧玉手腕上。后面的事,他们两个平民百姓再没法插手。
周三去上班,见过汪先生,交上辞职信。但是汪先生不接受,跟荷沅道:“远东部的朗尼总裁指示留住你,你的报告我不会收。老板需要晚一步再回来,你还得等待。”
朗尼,最早与安德列一起参观安仁里,后来又见过两次,都是点头之交,怎么可能特意指示留下她?“汪先生,这有点不大可能吧,朗尼总裁又不认识我是谁。”借口,一定是借口。
汪先生有点犹豫了一下,思想斗争了一番,才道:“梁,你在下面,可能还不知道,这种公司里,亚裔人种头顶都有一块玻璃天花板,老板已经撞上了,我还只能看见。朗尼那儿,除了老板循正常途径的汇报外,肯他们几个也是直线。你有数了吗?”
荷沅转了下眼珠,终于明白,忙道:“汪先生,多谢。”看来在肯那儿的言语努力起作用了,起码让朗尼知道了,她荷沅是个有才的人,但也是个被压制的人。
从汪先生办公室出来,荷沅不由心头好笑,原来安德列也是被利用的,利用他的华裔身份先来中国开疆裂土,等他做好做稳了,再由别的高鼻深目人替代他。原来还以为有什么办事处核心,其实说到底安德列哪里是愿意与人分享权力的,只不过被朗尼牵着线,不得不与肯他们有商有量。又不由得有点恶毒地心想,安德列是不是很不愿意看到业务做得欣欣向荣?因为这儿做得好的话,不正意味着中国的生意可以顺利开展,安德列在与不在一个样吗?那么,会不会是安德列有意压着业务展开呢?如果是这样,那倒是很容易解释安德列为什么一直压着她荷沅了,事出有因啊。荷沅不得不自鸣得意了一下,看来她的成绩还是有目共睹的。
一路揣摩缓缓走下楼梯,连小顾与她做手势都没看见。小顾不得不在她走进办公室坐下后,给她打个内线电话:“小梁,挨批了吗?是玛姬在你背后捣的鬼。”在荷沅自甘堕落的日子里,公司的文员、接待等小姑娘都与她成了铁杆,谁让她手法豪爽呢?
“什么?我招她惹她了?又说我什么了?”荷沅真是心头火起,以后出去是不是该带只摄像机去,将玛姬的言行录下来作为铁证,真是不堪其扰了。
小顾轻声道:“说你与有权有势的男人勾勾搭搭,工作都不顾就随别的男人出去呢。但是我们都知道你不是那种人,小梁,你什么时候骂她回去,我们给你作证。”
荷沅想了想,道:“很简单,玛姬说我有问题的那天晚上,我与肯他们通了很久电话,讨论技术问题,你们只要问一下肯就知道。然后我得把那些问题整理出来,那需要多少时间肯他们也应该清楚。玛姬肯定不会知道我在不在工作的,因为我睡着时候她才回来,不知道她干什么去了。”
小顾道:“就是,我们就知道你肯定没事,肯定是有人贼喊捉贼。小梁,你一定要反击,不能被玛姬这么诬陷。”
荷沅忽然发现办公室一片肃静,两眼一瞟,众人都状若无事地竖着耳朵倾听。当下便笑道:“我需要反击吗?谁平时人品如何,大家都一清二楚。你们不是都不信吗?可见公道自在人心。我要是反击,反而显得我此地无银了。你们只要问一下肯就知道了,他们那天晚上好几个人在场电话答疑呢。肯不是一向与你们很友好吗?”
小顾道:“小梁,你不要太善良了,人善被人欺的。要不中午吃饭时候我们给你掠阵,有些人不把她当面揭穿是不会收敛的。”
荷沅心说你们可真唯恐天下不乱。但还是笑道:“懒得说,我中午还得去一趟书店,你帮我吧,我知道你对我最好的。啊,不好意思,我有传真来了。”文员在登记传真后,走过来将长长一条传真放荷沅桌上。
放下电话,一看传真,荷沅的脑袋轰地炸了。翻出一张名片,跟传真上面的公司名称一对应,果然没有猜错。那家大型国企老总正是舞会上交换了名片的,那天都没有谈什么,以前也没有接触,荷沅相信,他们完全不可能因为看了录像上她的一些发言而专门前来联系她洽谈设备定购业务,他们只有因为老骆。
对比起唐生年的那些订单,那可真是一大块肥肉了,一块足以让朗尼亲自出面的肥肉。荷沅知道,她如果接手,那便意味着向老骆投降。向一个人投降的好处,是获得在MS的巩固地位。这是不是朱总说的一条打入行业的捷径呢?相信,只要向老骆投降,好处只有滚滚而来。就像老骆自己所言,与他交往,只有好处。
荷沅一时不知怎么处理才好,手上的是一只喷香热辣的烫手山芋。她想了好久,这才起身,将传真交给销售部文员,很平常地道:“这是传给我,但我无法处理的传真,还是还给你吧。”
然后,荷沅便不告而别,去图书馆翻书。就像虽然汪先生不接受她的辞职信,她还是将信件放在他桌上一样。
三十二
面对着厚厚一本西方美术史之文艺复兴,面对着笔调柔和的拉斐尔画作,荷沅却是意难平。在宽大安静有点幽深的阅览室里,荷沅思之再三,终于明白,她逃也似地要辞职,最主要因素还是想逃开老骆的魔爪,她只是凭直觉便能明白,她和祖海,都不是云深雾罩的老骆的对手,所以她不敢开罪老骆,她不怕自己会怎么样,辞职了还能如何?最怕的还是会影响到祖海的事业。
但是一味逃避有用吗?荷沅感觉自己已经向老骆表明了她的态度,老骆说了个不知是什么意思的“说得好”,会不会是自己的态度表明的不够确切或者坚决,以至于老骆还不放弃,转弯抹角继续接近她?荷沅有点气愤地想,老骆去接近玛姬不是最好?大家求仁得仁。也省得玛姬总找她荷沅寻衅。
桌上的书摊开了好半天,还是没翻动一页,一直停留在《西斯廷圣母》那一页。这幅画是荷沅的最爱,大学时候还特意找了个幽暗的环境,披了块头纱,照着画中的意境拍了好几张照片,但怎么也找不到慈悲中带点感伤的意境。虽然对这幅画耳熟能详,可翻到相关的书,她还是先不由自主找到这幅画先看了。可今天怎么也无法静心,胸口有股恶气翻滚发酵。退让,就如在安德列面前的韬光养晦,有用吗?究竟是退让还是逃避?逃避是不是懦夫的行为?她甘心一直做懦夫吗?
面对着厚厚的书,荷沅想了很多,直到图书馆中午清场,她交上牌子,换回借书证。出来回到安仁里,惊讶地看到,王是观竟然来了。小子看见她第一句话竟然是“荷沅,我的年假泡汤了”。
荷沅看见王是观,非常欢迎,心情立刻大好,请他进安仁里吃中饭。因为是来奔丧,王是观穿得很简单,只是白衬衫与黑裤子。他进门熟门熟路地看了一圈后,笑道:“终于不像暴发户的房子了,树有点成荫,装饰开始有点老旧。荷沅,我可以带我父母来看看吗?我爸爸在这儿出生。”
荷沅道:“行,没问题,任何时候都欢迎。你们来得可真快。”
王是观看着荷沅道:“你不是讽刺我们吧?我今天很想对着遗体说对不起,其实她中风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来看她,否则她不会了无生趣,孤独离世。”王是观说到要紧地方,便英语中文夹着说,听着像吃夹生米饭。
荷沅想了想,道:“你们来了可能也没用,你们都不是她最在乎的人,她走之前想到的是她丈夫。”
王是观道:“荷沅,你想安慰我。我看见你给她戴在手腕上的美丽手镯了,她一定会喜欢。谢谢你。”
“谢什么?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应该的。”荷沅帮着傅姐摆菜盛饭,“王是观,你来正好,我正好遇到麻烦事,你局外人帮我参谋,你遇到这种事会怎么样。”
一边吃饭,一边将与老骆的交手事无巨细都轻轻说给王是观,有的连祖海都没说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