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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关山暮雪-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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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天的夜,风里还有着淡淡的微凉,抬头就是星空,低低的伏在头顶,仿佛只要踮起脚,就能摘下一两颗。

    杨逸刚刚从商会组织的宴会上出来,身上的酒劲还没散,被风一吹,清醒了许多,就找了个借口把跟着的人打发回码头,自己一个人顺着江边漫无目地的走着。

    以前,遇到这种场面多半是让叶项来,现在,剩下他一个人独力撑着这个场子,不得不去应酬各种角色,出入各种场所,就这样灯红酒绿、夜夜笙歌,他真是腻了。

    记不清多少年了,似乎从记事起就在血雨腥风里闯荡,作为青帮里最年青的杀手,死在他手上的人命少说也有十几条,越是风光无限的场面,他就越得要小心提防,后来,他渐渐习惯了,无论在哪里,都保持着十分的警觉,小心的隐藏起自己的真实。

    唯有一个人,能真正让他感到宁静。

    杨逸从外套口袋中掏出一只烟,衔在嘴里,看着江面上倒映的点点渔火,想起她眼里晶莹的光。

    “二哥,我累了。”

    她抱着他的手臂,仰起脸来看着他,像只小猫一样依偎进他怀里。

    她睡着的时候,安静的像个孩子,缩成小小的一团,总是让人心疼。

    他抱着她,看着她沉沉的睡着,嘴角微翘,长长的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光线打在她脸上,整个轮廓柔和优美,恍若笼罩着极不真实的微光。

    迭荡的人生,错乱的纷争,那些仇恨和恐惧,寂寞和忧伤,全部都沉淀下来。

    世界陡然间安静,而他,只想一直一直的守在那里。

    夜风里有隐约的花香,一会儿淡一会儿浓,月色蒙蒙,好像人的心事也被这样的夜色给勾出来了,杨逸忽然停下脚步,神情微微一怔……

    前方赫然立着一棵焦黑枯死的大树,巷口的灯光暗淡,依稀看得到远处的树影婆娑。

    原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走到了芳洛巷。

    一辆车自远而近,缓缓拐进巷口,竟然就停在周宅的门口。

    杨逸颇感到意外,闪身躲进树影里。

    嘉宝还是穿着朴素的学生裙,只在外面罩了一件浅蓝色开襟毛衣,手里握着一个小手袋,从车上跳下来,转过身,对着车里的人笑笑:“谢谢三哥帮我同学这个忙。”

    牧野从车里探出头来:“不过是介绍个人进电话局,这个忙三哥还是能帮到的,这个周末三哥过生日,你要是能来给三哥庆生,那才是真有诚意。”

    嘉宝迟疑了一下,才冲着他点点头:“好,我会去。”

    她急匆匆的走进大门,直到走上台阶才忍不住回头,牧野的车已经驶远了,留下一路滚滚的尘埃。

    她暗暗松一口气,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翻滚消散的尘烟。

    杨逸一直站在阴影里,眼看着嘉宝转身走进了房门,才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烟含在嘴里,不知道为什么,划火柴的时候,一连划断了好几根,最后才点燃一小蓬幽蓝的火苗。

    只吸了一口,他就把那支烟丢在地上,用脚踩灭,扭过身向来时的路走去。

    夜渐渐深了,寂静的小巷里,只有风吹动树叶的声音。

    周末,天空阴霾,铅灰色的云蒙蒙一片,沉甸甸的压下来,好像是压在人心口上一样。

    嘉宝本来以为牧野会搞一个生日宴会,所以出门前特地选了身素色方格小旗袍,头发也梳成两条大辫子,规规矩矩的垂在胸前。

    这身衣服还是前年给老家的七爷爷过寿时穿过的,一直压在箱子里,很久也没有机会穿,乍一翻出来,衣服上还留着浅浅的折痕,氤氲着陈旧的香,她站在镜子前看了半晌,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出了门才发现,今天来接她的竟然是牧野自己。

    嘉宝眉头一挑,颇有征询的意思。

    牧野微笑着附下身,替她打开车门:“别瞧了,今天就我和你。”

    嘉宝脸色微微一变,捏紧了手袋,沉默着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

    牧野在车镜里扫一眼她,掏出一只烟叼在嘴里,半天才说:“阿宝,今天,是三哥的生日,三哥想清静一下。”

    嘉宝抬起眼瞧他,他眼眼深遂难懂,依稀有着几丝惶然。

    她神态安然,终于微笑着说:“好,三哥。”

    待车开出了城,嘉宝才微微一怔:“这是去……”

    牧野一只手捏着香烟,另一只手打着方向盘,脸上漾着笑,看上去心情不错的样子:“怎么,你以前去过梅山?”

    嘉宝调过头去,看着窗外成排的松树哗哗的向后倒去,神色淡淡的……

    “对啊,以前参加童子军时,来这里参加过军令营。”

    “童子军?”

    牧野举着烟,大姆指抵在额头上,低声的笑出来。

    “你参加过童子军?那样子一定有趣极了。”

    天边滚过沉闷的雷声,紧接着,远处亮起一道刺目的闪电,划过铅灰色的云层,留下令人心惊的白。

    嘉宝攥紧了手袋,侧过头看着窗外的景色,嘴角是恍惚的微笑。

    涮涮的雨声响起来,水花打在车窗上,四下里白茫茫一片,雨下的极大,铺天盖地的洒下来,腥湿的气息扑面而来,水滴溅进车窗里,打湿了他的头发,软软的贴在额头。

    牧野转过头看着嘉宝,忽然就伸出手来握住她的手:“是阵雨,别怕,也许一会儿还能看到彩虹呢。”

    嘉宝的身子微微一缩,唇上的血色迅速褪去,有点慌乱的看着他。

    牧野的心一动,却没有松开,仍旧执拗的抓着她的手。

    “三哥……”

    嘉宝的声音极小,用乌黑的眸子看着他,那样惊慌的神色,叫人心疼。

    牧野轻轻吸一口气,终于松开手,仰头靠在椅背上,嘴角是自嘲的微笑。

    “你害怕吗?那么好吧,等雨停了,咱们就回去。”

    长这么大,想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放过手,只有这一次,为了她这一声“三哥”,他轻易就放了手。

    他知道伍原在梅山为他的生日准备了什么,在伍原那种人看来,男人想要女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而梅山原来是国民政府的军事基地,与世隔绝,交通不便,到了那里,无论他想做什么,嘉宝还不是都得听他的?

    可是,可是,他居然不忍心。

    真是鬼迷心窍了,他这个样子,真像个傻子。

    雨越下越大,四周都是水,几十步以外就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能听到雨点打在车窗上的声音和防雨刷划过时单调的“嚓嚓”声。

    嘉宝渐渐镇定下来,她抬起手来,理理鬓角的碎发,忽然嫣然一笑,慢慢的说:“同三哥在一起,为什么要怕呢?

    牧野看了她一眼,埋下头点着手里的香烟,嘴角微微一扯,算是笑了。

    雨一直下到天黑才渐渐停下来,牧野把车开回到市里时已是下半夜,再看嘉宝,她缩在座椅上,已经睡着了。

    牧野熄了火,怔怔看着她熟睡的脸,似是痴了。

    这一夜,牧野还是睡在卧室外的小方厅里,直到凌晨,才被小野俊之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对不起,牧野先生。”

    小野急匆匆的闯进来,手里还拿着份电报。

    “是山本先生的急电,是关于那些金条……”

    牧野皱皱眉,拍拍他的肩,转身去关上卧室的门,才从他的手里接过电报。

    原来,日本人从中资银行中套购回的那些金条一直藏在黑龙会的地盘上,山本终归不放心,派了特遣队来,要在两天之内护送这批金条离开中国。

    “好,你去回电给山本先生,我会通知他们做好准备。”

    牧野给小野俊之拟定了电报的内容,又去打了一通电话,眼看着天空渐渐亮了,这才回到卧室,推开门,嘉宝还在沉睡中,阳光透过纱窗,照在她的脸上,仿佛笼着一圈淡淡的微光,而她神态安祥而沉静,嘴角含着笑,像个天使。

    他靠在门边,怔怔的看了半晌,才轻轻的关上门,小心的走出门去。

    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几乎在同时,嘉宝的睫毛微微颤抖,缓缓的睁开眼睛。

    她静静的看着床头柜上的闹钟,眼光随着指针转动,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十分钟过去,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小心的提起床头的电话来……

    “家珍,是我,你查一下刚才的那通电话是拨到哪儿去的?”
第二十二章 谁念西风。。
    第二十二章谁念西风……

    初春的天气,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水汽,阳光透过云层,一道道投下来,在每个行人的脸上镀上一圈淡淡的金黄,街道两边卖早点的小贩高声吆喝着,笼屉里热腾腾的小笼包像一只只白色的小猪,懒洋洋的趴在那里,让人眼馋。

    人群里走来一个年纪青青的小姑娘,身上穿着普通的灰蓝色短衫,下面是黑色的学生裙,眼睛乌黑澄静,也许就是因为明明纯净的像一张白纸,但又似乎与世人隔着种烟雾一样的神秘的气质,所以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令人惊艳的感觉,让每个与她擦身而过的人都忍不住要多看她两眼。

    嘉宝急匆匆的走着,远远的看到了聚贤茶楼的招牌,这才缓下脚步,在街边的报摊上取了一份日报。

    这个时候,来喝早茶的人多半已经散了,街道上三三两两的,全是急匆匆赶着去上班的行人。

    嘉宝没发现有什么人在身后跟着,这才走进了茶楼。

    “姑娘早啊,可是约了人?想要壶什么茶?”

    小二早早的撩开了门帘,热情的吆喝着。

    嘉宝摇摇头,冲着他轻轻一笑:“今儿早市九香姐来吗?”

    小二一眼就看出嘉宝身份矜贵,又点名要找台柱子小九香,殷勤的领着她上楼:“哟,这可不巧了,九香姐昨儿在宝山五老爷那里喝堂会,也没留下什么话,八成要等到下午才能赶回来呢。”

    嘉宝有点泄气,可是已经巴巴的来了,茶也不喝就走着实令人生疑,这才在二楼的雅座里坐下,点了壶冰片,心不在焉的喝着,算算时辰差不多了,才给小二放下了一块钱,正要出门,却听到门前一阵吵闹,像是又来了什么熟客,她正好坐在窗边,探头一看,却不由吃了一惊。

    一辆汽车上走下四五个精壮的汉子,簇拥着一个矮小的胖子走进茶楼,虽然都穿着便装,但是那副动不动就鞠躬的模样还是让人一眼就看出他们不是中国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黝黑矮胖,表情极傲慢,这个人嘉宝是见过的,杨逸曾经告诉过她,他就是武田裕二。

    “得,这个送不走的瘟神又来捧九香姐的场。”

    正在一边收拾桌子的小二小声的嘟囔着,嘉宝不由微微一怔,轻声问道:“怎么,这个人常常来这里?”

    “何止是常常来,这一个月,简直就是要把这里当成他家了。”

    小二气哼哼的说着,甩甩抹布,猛的搭在肩上,摇摇头走出门去。

    嘉宝的脸色已经变了,迟疑了一下,看看没人注意,才从侧门走出茶楼。

    城隍庙前,到处是卖小玩意儿的商贩,嘉宝从茶楼里出来,又不甘心就这样回家去,所以反而没有地方可去了,只好漫无目地的在街上溜达着。

    街边有一个卖馄饨的小摊,一个年青男子在忙碌着下馄饨,小担上,淡黄色的蛋花丝、黑色的木耳丝、红色的辣椒丝,热热闹闹的挤在一起,汤锅里飘出淡淡的清香,在这样宁静的早晨,又有着这样的美味,就是不吃,也想坐在那里多看两眼。

    “小姐,吃碗馄饨吧,保你吃了不想家。”

    那个卖馄饨小老板突然抬起头来,冲着她轻轻一笑,眨了眨眼睛。

    虽然带着顶又脏又旧的鸭舌帽,帽沿下的那双眼睛却是她再熟悉不过的。

    嘉宝吸了一口气,震惊的看着他,半晌才使劲的抿着嘴角,就着摊边的小木凳坐下来。

    陆承禧一向是浊世佳公子的风格,现在装扮成这副模样,身上多了几分小痞子的邪气,反而有种莫名的引力,叫人移不开眼睛。

    “以后,不要再去聚贤茶楼了,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熟练的在碗里撒着香菜,微笑着把碗放在她面前。

    嘉宝点点头,埋头用小勺拨着碗里的馄饨,小声的说:“四航区的力丰仓库,那里也许有你想要的东西。”

    陆承禧微微皱皱眉头,伏下身去给炉子里加了几块碳。

    “阿宝。”

    他顿了顿,才轻轻的说:“这几天,我总觉得不对劲,我在想,最坏的可能就是我们中间已经出了叛徒,明天我就会通知大家转移联络地点,好在现在还没人知道你的事,至少你是安全的,你以后不要再管这件事了,一有机会就尽快离开上海。”

    武田裕二一再的跑到聚贤茶楼里来,城隍庙边本来空着的铺面突然变成了抢手货,一夜之间就搬进了新东家,还热热闹闹的开了张,所有这些表面上的平静繁华都是那么的怪异,似乎在暗地里涌动着无数的危机,在这样的时候,他实在没有勇气把嘉宝再留在身边。

    嘉宝停下来,怔怔的看着碗,并没有抬起头来,可是瞧那个样子,又不像是在生气。

    “宝儿……”

    他又叫她的名字,声音很低。

    “好,我答应你。”

    嘉宝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我听你的,不再管这件事了,只是,你要小心。”

    陆承禧缓缓握紧了掌心,抬头扫一眼四周,微笑着大声说:“这位小姐好漂亮,你能来吃我的馄饨,真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嘉宝仰起脸来,静静的瞧着他。

    “那你答应我,要一辈子做馄饨给我吃。”

    陆承禧眼里闪过碎冰一样的光,牵了牵嘴角,默默的看着她。

    因为她这样的美好,所以,才让他更加恐惧。

    战争把一切美好的感觉都变成奢侈品,那种明知道幸福的滋味却不能去触碰的感觉,简直就是场随时会把人吞噬掉的噩梦,而她,就站在梦的另一端。

    因为战争,他和她之间,是太过遥远的距离,仿若隔着山,隔着海。

    “好。”

    他重重的点头,僵硬的保持着若无其事的微笑,努力克制着自己,握紧了想要伸出去抚摸她的手指。

    嘉宝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那些馄饨,然后小心翼翼的喝干净碗里的鸡汤,缓缓的站起身来……

    那么,就装作是最平常的分别吧。

    虽然眼泪就在眼眶边,一不小心就会滚落下来,嘉宝还是咬紧了嘴唇,很吃力的保持着微笑。

    不可以哭,她对自己说,在这样的时候,决不可以哭。

    她不再看他,艰难的转过身,挺直脊背,打起精神来,一步一步走向回家的方向,知道他就在身后默默的看着自己。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她已经开始想念他的怀抱,他的手指,他的嘴唇?

    想念到会心疼流泪的程度?

    谁来告诉她,这样的心疼究竟是为着什么?

    ……

    翌日,天空阴沉沉,似乎又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远处的街道上,警笛声一再呼啸而过,更显的眼前的街道是死般的空旷沉寂。

    嘉宝站在窗口,看向阴霾重重的天空,神情黯然。

    电话铃尖锐的响起,把她从沉思中惊醒,她看着电话机,深深吸一口气,才提起电话来……

    “阿宝,是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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