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骑竹马来 作者:焰雪炎雪-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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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小过道。换作别人爸爸不会多计较,可就是见不得这个‘无赖泼皮’耍横的样子。两个男人一阵惊天动地的拳脚之后,红了眼的杨叔叔竟要去拿丢在干沿上的西瓜刀。那是我第一次看见这个恐怖叔叔家的小孩,他把又亮又长的刀死死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松手给爸爸。一场即将发生血腥因为他而遏止,暴吼的爸爸满院追着要教训他,尖叫的妈妈在爸爸身后又骂又打,儿子已经被刀划伤了你还追他!被先前打斗吓哭的我,看着只穿条短裤的光身黑小子在院子里像猴子一样穿梭窜逃忍不住笑出声。见我笑,他脚下停了停,这一停就被抓着了,之后就变成了他们一家人的械斗。爸爸打儿子,妈妈打爸爸,爸爸还手施暴,儿子挺身救母…
“在笑什么?”他拨开我粘粘的额发问。
“奶奶怎么和你说的?她怎么和我爸妈说的?”
奶奶是个明理的人,她常说上一辈人的仇不干下一辈人的事儿。不待见杨果的爸爸是因为‘这个小辈不通人情,在旧社会就是那横行乡里的地痞。’,却很喜欢杨果,说他‘懂事有礼又孝顺,怎么也不像那个老杨家的孩子。’
我虽然一直都知道奶奶对杨果慈爱有加,但仍是低估了她老人家那副心肠。好笑的老婆婆,居然在我和杨果年幼时就自以为是地把我们凑成了一对娃娃亲,也因此她从来不反对我与杨果来往,反而每回我去她那儿她都会问‘果果怎么没跟着。’以前她是这么希望,如今更是。在奶奶眼里压根不觉得杨果‘坐班房’怎么了,爷爷也曾经被反动派抓去下狱。在她看来是我配不上杨果,残疾的我配不上这样一个康健结实的小伙,我能和他成事儿是我莫大的福气。所以杨果打去电话告之我与他在一起时奶奶不知有多高兴,不仅嘱咐杨果好好照顾我更是主动担起同爸妈解释传达的义务。总之,我可以安心的在杨果这里留宿,至于老婆婆脑中有没有生米煮熟饭这一类封建思想,我就不得而知了。
“他们不会追来的是吗?”我仍是不相信地问。
杨果狠狠捏了下我的脸,“说得像是抓逃犯,要抓那也抓我。”
五年的…刑期并没有满,借这次住院杨果的爸爸为他办了保外就医,算是让他提前半年出来。再加上一所房子、两万块钱,是他们最后为杨果做的事,日后毫不相干,他们没有一个杀人犯的儿子…
“果…”
“头发这么脏!”一绺头发被他拉扯得好疼,“走,洗去。”
“啊——!”
他二话没说,右臂一伸反手从背后圈住我的腰,提起,将我当一条棉被似的夹在腋下走向洗澡间。我尖叫着锤打他的背,他竟把手臂猛地松了一把,我整个人几乎倒竖立起来,头发就快扫到地面。一长一短的两条腿晃在了他眼前,我停止了挣扎,可不等我去自怨自艾就感觉流向脑袋的热血打了一个调转,再次从头流向脚。
“嘿嘿,好玩吗,还来不来?”他与我鼻尖相碰了一下得意地问。
吐掉嘴里的发丝,从发缝里看着镜子里乱发盖脸的鬼,我听到了火山喷爆的声音。
“啊啊啊啊————!耳朵!咬掉了,李唯雅快给我
&45 化学情爱
因为截肢端被磨伤,从医院回来以后杨果就不让我穿假肢。他说残肢破皮再穿上假肢很容易受到感染,受到感染就会引起发炎,发炎严重就会溃烂…按他这么说的话,小小的磨伤就会要了我的命?
“你别不以为然!李唯雅,我可不记得你是这么邋遢的人。”
“我邋遢?”我抬起头,白泡沫流到了眉毛,赶忙闭上眼睛。
“低头!”杨果泄愤似的将我的脑袋按进洗盆里,然后又像之前一样背起书来,“腿端长时间在假肢的接受腔内会因压迫、摩擦、温度变化等引起湿疹、小水泡、滑囊、过敏性皮炎等。你听着!每晚睡觉前一定要把腿清洗干净,还得使用专用的护理液来杀菌,预防发炎…”
听他滔滔不绝地说着,我心中不禁冷笑,好专业,他简直就是一名专业的医生啊!就在昨天,我总算知道出院那一天那位廖老医生为什么会视他为瘟神一般。这位身体过于强健的病患居然在手术后只躺了一天就下地走动,不仅是走动还串门子到了骨科,几天里向廖老医生把有关截肢、假肢等等全问了个遍,几乎能写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致使廖老医生一听到他的声音逃都来不及,只求别被这瘟神缠上。
“行了!”我大吼一声打断他的话挥手将他推开,抹掉脸上的白泡冷眼看着他。
他杨果聪明、好学,可也别拿我做文章!
他似乎被我吓着了愣了好半天,不断揉搓满是洗发露泡沫的双手委屈又愧疚地说:“对不起嘛,我又没给别人洗过头,大不了我轻点力,要不我去把指甲修掉?”的
他,他,他这笨蛋!我张着嘴硬是说不出一个字,怒火像放气的血压计急速降到零点,既而失笑出声,故意板着脸恶声恶气地说:“这回再把我抓疼了,我一定要以牙还牙!”
“一定轻一定轻。”
望着他灿烂的笑脸心里为刚才自责起来,我怎么动不动就对他发火,从前的脾气又回来了。“对了, 你说的那个‘窦道’是什么?”这又是个什么医学术语?“呀!烫!”
“你有没有在听我讲?”他没好气地说,将水温调低后又开始了长篇大论,“ 窦道多是由感染后伤口深部的异物形成的,像是粗丝线头、死骨、溃疡,这些都是归结于皮肤血运不良、残端疤痕组织过多、神经障碍等因素,又因它在承重部位,所以会影响假肢装配…”
“恩?”头上抓揉的动作渐渐慢下来,感觉出异样我偏头虚开眼睛。
他的表情和他的口若悬河很不相符,深邃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睛的焦点定在一处,许久过后才眨一下眼帘。每呼吸一次眉头就会用力挤动一下,好像胸口扎着针令他痛得不行。
“果果?”我轻轻唤了一声。
他蓦地回过神,换上笑脸说:“总算洗干净了,李唯雅你说你有多脏。”
用毛巾包裹好头发我乖乖地由他抱起身走回卧房。拉了一把肥大的睡裤,左腿空了半截的裤管在半空晃荡着,收回目光看向一边。我这条腿,他并不是‘视而不见’并不是不在乎,他只不过是要我知道他不在乎,要我不在乎。
我坐在床边取下毛巾擦拭头发,他拿来梳子和电吹风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帮你。”
“恩。”我点头,因他的靠近心头一阵荡漾。我这是怎么了,他不过是帮我吹头发,刚才不还抱着么,我真是太不害臊了…
他笨手笨脚,一会儿用梳子扯疼了我的头发一会儿用电吹风烫着了我的耳朵。我强忍着,直到脖子酸得受不了才出声喊停。
“可以了。”
他忙关掉电吹风,明显松了一口气,“是啊,头发还是不能吹太长时间,会变黄的。”
我扔给他一个白眼,拿过梳子将自己梳理起头发。
“头发好长,留了多久?”他在我身边坐下,从我胸前拈起一撮头发拿在手里轻柔着。
指尖似有触及我的…胸房,脸瞬间烧着,用力甩头让头丝摆脱他的手,“没多久。”
“还是湿的。”他侧起身,大手掌搂过我的后脑勺强硬地压靠在他的肩头,将半干的头发捋了捋说:“这样凉一凉,很快就干了。”
我没有反抗,只用额头顶开了些我们间的距离。直直长长的发丝垂在我和他的胸前,我没有动它也就静静地垂着。
屋里的空气渐渐变得稀薄,空旷安静的空间里我越来越深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清晰,长发也因此不再静止不动。而杨果,却听不到他一丝声音。不自觉地涌起一股羞耻感,心头的激荡是为什么我是知道的,却不愿承认自己的寡廉鲜耻。将这火气一股脑撒在杨果身上,就在要推开他时他抢先一步把头靠在了我的肩上。
“有点困,借我靠一会儿。”他打着哈欠说。
这么‘充分’的理由反倒令我不好拒绝,趁我的手迟疑时他又向我贴近了一些,在我的肩膀上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后又好心地拨弄着我的脑袋让我更靠向他的脖子一些,说是他的肩太硬。
刚洗过头发清新的发香弥漫在鼻间,还有淡淡的香烟味。我没去想他的身上怎会有这味道,只是在想为什么香烟的味道也会这么好闻。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不像刚才的平静,他急促而沉重的呼吸让我生出莫名的惧意。烫人的鼻息刺激着敏感的颈子,我的呼吸也在开始颤抖。我想他没有睡着,他的嘴唇随着他胸腔的起伏有意无意地贴上我的后颈。我极力绷紧身体,不只呼吸,连心脏也在颤抖…
这一刻我才真切地感受到,我和他都不再是当年的少女少年。也许我们的感情没有改变,但成熟的身体已和当年的青涩不同,只要一靠近身体就会变成一个躁动的化学瓶。曾以为年少时纯粹干净的情素才是真正的爱情,如今我仍然对此坚信不移,我们的爱情不容抹杀。可我也不会认为此刻这就是肮脏与不正经…
发香味和香烟味似乎在催化着什么,慢慢地将我和他引领向成人世界的情爱。不觉得是可耻,而是羞涩、是胆怯、是犹豫退缩,也是悸动、是好奇、是跃跃欲试…
我们像交颈的天鹅相依相偎,一下午的时间晃眼过去,似乎明白了情到深处的爱侣们为什么总爱许下地老天荒那种不真实的誓言。如果能和他一直这么依偎着,谁不想地老天荒呢…
&46 泼出去的水
左腿端的红肿完全消失后我在杨果的陪同下回到了奶奶那里。奶奶和几年前一样硬朗康健,白发多了几根却不添老态,依然精神烁烁。这才是我的奶奶,我就知道即使我发生那样的事也一定不会影响她乐观的天性,她还是能宽心地生活,太好了。
奶奶对杨果的热情令我汗颜,那一副丈母娘看女婿的表情连杨果也感到不自在,三句话不离‘你们今后要怎样’‘唯唯要对果果怎样’‘果果要好生对唯唯’。我和杨果被他弄得满面通红,不停地支吾点头。如果不是她一脸的严肃,我真会以为她是在故意捉弄我们两个小辈…
“奶奶!你太过分了!”终于忍无可忍的我捂住红透的脸大喊着。
随即是杨果响雷一般的怒斥,“李唯雅!怎么给奶奶说话的!对奶奶这么大呼小叫,你还有没有规矩!快道歉!”
“我…我不是…对不起,奶奶。”
我背过身几乎要哭出来。我最亲爱的奶奶,我是不该对您不礼貌,可是您真的是太过分了!
吃过饭后我和杨果准备收拾空屋作为我的卧房,奶奶却以没有多余的床铺被子为由,要我再回杨果那里,末了加上一句‘如果在结婚以前有了孩子也别操心,你们的爸妈不管我这老婆子来管。’这种羞死人的话她老人家也说得出口!
见我听从杨果的话道歉,奶奶很是满意地笑了,可刚转过头面对我就敛起笑容,命令我随她进睡屋去。关上门她拉起我的手再一次语重心长地说起那我听过几百次的话。
“果果是个好孩子,是…”
“是个值得依靠的人,我知道了奶奶。”我抚额呻吟。
拉下我的手老婆婆气乎乎地问:“那你说他哪里不好?你不也从小就看上人家了吗?”
“谁看上他了!”
我尖声喊起来,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会和我的奶奶谈论这种事情,我羞得想钻地板缝她却不以为然。的
“唯唯,你老实给奶奶讲,你是不是嫌那孩子坐过班房?”
“我没有…”
奶奶板着脸不屑地说:“奶奶是不知道他犯了什么事,那么好的孩子决计不会做大奸大恶的事,搞不好是他们冤枉了好人。奶奶这双眼睛什么样的人没见过,错不了的,他有志气、有出息,你跟着他奶奶也就放心了,哪天两腿一蹬走也走得安心。”
“别说了,您听你说的是什么话。”
苍老的手拍了拍我的左腿,“乖孙女儿,如果你这腿好好的奶奶随便你挑哪一个,可是既然成了这样你就听我一句。”
我的腿,继杨果后又一个毫不避讳的人。
“幸好果果那孩子也没有嫌弃你,你安分地跟着他,别这山望着那山高。丢了他,你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
“您又知道找不到。”我不甘心地顶了一句。
奶奶被我的冥顽不灵气坏了,站起身就是一阵狠狠的数落,“那你给我找一个去!那些人油奸耍滑的小子看上的是你什么?年轻的时候对你好几年,过了这几年谁管你死活?条件好的又有哪一家愿意找你做对象,肩不能背手不能提,事事还要人照顾伺候。你爸妈在你还能有个靠,他们要是进了棺材你靠什么活,还不得活活饿死你!像果果那么称头的小伙子你还不要,难不成真要配个中状元的?你们从小感情好,他不嫌你这腿、心疼你,你再耍性子试试看,外面多的是强过你的女娃。不听奶奶的话,以后有你受的!”
我是真的惹恼了奶奶,她才舍得对我说这一番重话。起先当作秀才遇到兵,无可奈何、哭笑不得,可是听到最后我却沉默了。心疼我,是说可怜我吗?奶奶的话或许市侩又俗气,可又有哪里说得不对呢?
※
后来是杨果安抚了大动肝火的奶奶,他向奶奶一再保证会照顾好我之后提上我的行李牵着我的手离开了奶奶的住宅。我虽然知道奶奶是为我着想,可毕竟我与她的年代相隔太遥远,她的苦心我不能理解只觉得极端、可笑又不可理喻。
奶奶的话同时也勾起了我深深埋藏的自卑,十多岁时就做战地护士的她见多了人缺手断脚,所以我这在她眼里不算什么。对她来说,即使只有一条腿她也能开心地扭秧歌。可是奶奶高估了她的孙女,我永远做不到她的坚强乐观。
心里堵塞得慌,回去的路上我一语不发,杨果竟也没说一句话。分开的这些年他似乎学会了在我面前掩饰自己,从他平静的脸上我看不出一丝端倪。快到家门时他突然停下,长长地伸了个懒腰一改先前的模样,愉快地叫着‘做饭,做饭’然后拉着我跑回家直奔厨房,拿出新买的围裙系在他和我身上。这些东西是去奶奶那里之前买的,他为什么会买两张呢?
一张围裙撵走了我心中所有的阴霾,束上头发当起杨大厨的帮手,一会儿要洗菜切菜一会儿替他拍姜剥蒜,像个陀螺似的在厨房里打转。
“唯雅,甜辣酱。”
“甜辣酱,放哪儿了?”
“可能在外面,快拿来。”
“哦。”
我走过他身边时他突然停下铲菜,指着我深蓝色的长裙很不高兴地说:“快把这碍手碍脚的东西脱了,鞋也换掉!再穿着看待会儿不热死你!”
“我不热。”我淡淡回了一句,转身走出厨房。
等我拿回甜辣酱杨果已把火熄了,环抱双手背靠橱柜皱眉看着我。我没多理会,递给他东西后准备去继续我的活儿。
“水杯也给我拿来。”
“水杯?做什么?”现在还不到刷牙的时候。
“去拿就是了。”
这是什么气氛?四目相接,我的询问他的默然,半晌过去我再次走出厨房。
等我返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