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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帝久天长(完)-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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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请随奴婢来!”宫女力大无穷地打开了她的匕首,也不问原因,直直拉了她的手,冲出这像牢笼一样的花轿。
  安妍被迫落地,一抬头,却看到轿子外已经混乱一片。
  混乱中,容思竟在——即便是他蒙着脸穿着漠南的衣服,她也还是能认出来。
  眼睛尚未来得及湿润,安妍就被人拦腰抱上了马背,属于容思的气息迎面扑来。蒙着脸的男子靠在她耳边,轻轻地说道:“妍儿,我来带你走了。你愿意跟我吃苦吗?”
  泪眼朦胧中,安妍使劲地点着头,环抱住容思。
  后来的后来,已经置办好家用的安妍,得知容思之所以敢这么做,是因为有皇姐敏彦的协助。她回想起皇姐说过的每一句话,忽然觉得,平淡才是真。
  就这样待在一个小地方,安静地度过日后的岁月。
  没有皇室的喧嚣,没有旁人的指点,更没有被逼无奈的勉强;不需要读书,不需要争气,不需要顾及面子;想打扮就打扮,想大笑就大笑,想大哭就大哭。
  或许,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这么多年,内心深处一直等待着的,其实只是平淡如斯的人生。

  不可松懈

  温颜对萧近的反应本不很大,一旦爆发,也够可观。
  但是敏彦并不会因为温颜一时的激烈而打消已经成型的念头,所以利用萧近掌控漠南的方针,依然在敏彦的多方斡旋下持续进行中。
  在萧近点头同意的基础上,还需要这制定了“游戏规则”的两人对各个细节认真商讨。这样,敏彦与萧近的接触越来越频繁,在外人看来,就好像是他们的关系越来越密切了。
  有介于此,宛佑不无担心地问着如意:“皇兄,皇姐不会真的被那个妖人迷住了吧?”
  “妖人……”如意险些被宛佑的话给噎死,“谁对你说的萧近是妖人?皇兄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饭都不能乱吃,话更不能乱说。”
  宛佑眨巴眨巴大眼,笑嘻嘻地说道:“没关系,他本来就是妖人嘛!长成那个样子,用‘祸国殃民’形容也算恰当。不过皇兄,不要用这么笨的法子转移话题,我还等着你的回答呢!”
  “嗯?啥回答?”浸淫官场多年,又被某些人整天荼毒着,如意那套打马虎眼外加扮傻充愣的功夫绝对差不了。
  宛佑怀里抱着一堆书,也不嫌累,就这么站在那里,颇有耐心地又解释了一遍:“人家刚才问皇兄:皇姐是不是迷上萧近了。还有啊,皇兄装傻的样子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家人哦!母后说,只要皇兄一撒谎,就喜欢长话短说,跟平时的废话连篇正好相反。”
  如意悲催地长叹道:“你们……都以欺负我为乐吗?”
  宛佑摆了一张大大的笑脸,极力拍着如意的马屁:“皇兄这么厉害的人,我们怎么敢欺负?只是觉得皇兄常与皇姐见面,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当然也能手握实情啦!”
  如意坚定立场:“灌再多的迷魂汤,皇兄也不会乱说话的!宛佑,皇兄只要求你一件事:在泮宫里好好读书。”
  宛佑哼了声,在心里默念:小气鬼,下次不问你就是了。
  如意则奸笑着甩了甩头发,心想:和我斗?再过几年吧!
  在经过了一段适应期后,冯将军和礼王率领的军队终于克服了水土不服、发挥不稳等不足,其中一部分士兵还渐渐显露出了禁卫军强化训练的成效,冲锋陷阵,英勇无比。
  龙心大悦之余,敏彦派人前往函赐关犒劳三军,送去了几百车新鲜的谷物水果和蔬菜鱼肉,又特意赐予了千坛好酒,分给立下了大功的将士。
  当天,敏彦下朝后,温颜如此对她说道:“礼王殿下用兵如神,冯将军骁勇善战,恐怕陛下御赐的这些东西还没到达,将士们便歼灭漠南军队,大获全胜了。”
  敏彦抿了抿嘴,浅浅的笑意停顿在嘴边,却又装得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不到结束,就不能有片刻的松懈。”
  “也是。”温颜柔和一笑,伸手托过了在敏彦上朝时就泡上了的热茶,一边帮着她倒了杯茶,一边又吩咐候在一旁的宫人们去为敏彦多找几件厚实些的外衣。
  天气转凉已久,目前除了晚上,连白天都开始寒意袭人起来。依敏彦常年虚弱的体质,想保万无一失,还是要备下厚衣为好。
  因此,温颜强调:“一定把所有马上就能穿到的衣服全都找出来,该洗的洗,该晒的晒,压箱底的也不可以错过。小心检查,需要重做的衣服列开一个单子,交给造衣局。缝缝补补拆拆洗洗的事情,让浣衣局解决即可。”
  ——近几天来,福公公抱恙,连连咳嗽。因怕敏彦也染上病气,他便一直躲在自己住的屋子里,未曾靠近主殿。所以温颜全权接下了照顾敏彦的任务,这其中就包括了有关更换冬衣的一系列事宜。
  看着温颜细心地慢慢将注意事项轻声嘱咐下去,敏彦双手交握,感到身上确实有点儿凉。她拉了拉对她来说略显单薄的朝服,端了温颜递来的茶水,喝了一口,喃喃自语似的说道:“唉,如果现在就让他们准备火盆……太早,也太热。”
  秋末天虽凉,可也不该畏寒如斯。
  温颜回身将早些时候拿出来的备用衣服披在了敏彦身上。
  敏彦裹紧了外衣,坐在御案边,靠着椅背,抬起头闭上眼,略显苍白的脸上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小小的满足。虽然现在就谈“暖和”一词好像很不应景,但对于敏彦来说,在随时都会发冷的情况下,多穿一件衣服与少穿一件衣服,有很大的差别。
  见敏彦这样,温颜不禁回想起薛御医的要求,难免在心头堆积了些忧心忡忡。他实在不愿让敏彦受冻,但薛御医已经有言在先,让他严防敏彦因喊冷而过早架起火盆、换上冬衣。否则,敏彦会慢慢失去抵御寒冷的能力,一年比一年怕冷,这样反而更容易受寒。
  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么?
  温颜紧锁眉头,却一时寻觅不着能妥善解决的方法。
  “温颜。”正当温颜想得入神的时候,敏彦出声喊他,“社王离京多久了?这几天该回来了吧?”
  “社王殿下已动身多时,这几天确实该回来了。”温颜屈指一算:扣除往来路程所需时间、去掉寻找住处安顿的功夫,估计再过不了多久,社王就能功成身退、由越刍返京了。
  敏彦一声叹息闷在嘴里,终究还是没表现出担心,只点了点头。未几,她轻悄悄地叹道:“皇叔总不肯与朕联络,所以事情究竟如何朕也不知。即便是当初皇叔在越刍住过,可那只是短短的一两个月,这让朕怎么放得下心啊……”
  还没感慨完,就听门外禀报,说是工部尚书李大人请求面圣。
  李则此番主要是为水患旱灾而来。
  每年,大安朝都有受到水患侵扰的大片地区。相对的,如果雨水不足,春夏也常常会有旱情出现。近些天来的早朝上,除去与漠南对战的话题,就是集众人之所能,提出一个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两大隐患的办法。
  敏彦赐了座。
  一君一臣就早朝所提的事情展开了讨论。
  待讨论告一段落后,敏彦轻敲着桌面,问道:“抛却其他原因,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李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啊……”李则略作思考便侃侃而谈:“从个人角度来讲,微臣认为,引水实乃佳计。不仅能一举解决连年水患,还能有效抵御旱灾,可谓为事半功倍。但这浩大工程,无疑会让百姓犯难。怕就怕重蹈覆辙……当年那河堤冲垮的惨剧……”
  敏彦明白,李则的顾虑也是许多官员的顾虑。于是她正色道:“如果有人敢再犯这种错,朕便不会像上次那样手下留情。朕暂时还不担心这点,只担心引水是否可行。”
  李则心里凉凉的,直觉得敏彦太过轻描淡写。当年河堤毁坏事件牵扯上的一干官员,从四品到九品,凡是被拉进去的一个都没逃掉,绝对是一场属于贪官污吏的浩劫。听说拜它所赐,自那时起,刑部至今尚未再接到哪怕一个贪污案件。
  “李大人?”遥远的呼喊,把李则从回忆中惊醒。
  李则回神,“呃,陛下?”
  敏彦微微扬眉,“李大人可是累了?这事倒不急于一时,多考量考量也好。不过,朕看李大人似乎心不在焉,不如今天就先到这里。”
  李则点头谢恩,行礼告退。
  如今正处于边境鏖战的非常时期,所以底下递上来的奏折里,废话连篇的情况识相地少了许多,而洋洋洒洒一大堆却净说些麻烦小事的折子,更是销声匿迹了。
  那种鸡肋似的折子,敏彦向来不曾多做留意。
  草草结束了午饭,敏彦很想不顾一切地抛弃帝王形象、早早窝到床上去睡死。其实也只是想想,实际上,在未来的几时年里,只要她还健健康康地活着,估计都不可能这么做。
  敏彦斜倚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了片刻,稍事休息便打起精神,想要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去永泰殿考考宛佑的课业,然后再到景泰殿那边陪着母后共进晚餐,与皇父商量一下关于引水的问题。
  顺了一遍行程,敏彦就掀开了身上覆着的薄被,挪走小靠枕,边踏上了鞋子,边揉着眼睛,正待把福公公喊进来,却忽然忆起他已抱病多日。那么现在是……
  “眼睛不舒服的话,不能用手揉。”
  温颜语带笑意,出声阻止了敏彦那孩子气的动作。他一直坐在软榻前的圆桌边,此时已将一方热帕子轻轻地蒙上敏彦的面颊,手劲适中地抚过她的眼睛。
  敏彦不自然地拉了拉他的手腕,“朕自己擦就行。”
  温颜眉眼一弯,微笑着松开了帕子,提醒道:“社王殿下回来了,正在外面等着呢。”
  “保成皇叔?”敏彦愣了愣,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这么快就回来了,是事情已经完成,还是没等到人?唔,不应该……”
  温颜道:“一会儿问问不就知道了?来,还是先换件衣服吧。外面刚下了几滴雨,风刮得挺大,就算关紧了窗户,也得小心别又着凉。”说着,他回头拿起摆在桌上的外衣,抖开,披在敏彦身上,“这样就好多了。”
  敏彦系着衣带,随口问道:“皇叔等很久了?”
  “没有,刚来而已。”温颜一边回答,一边低头,帮着她整了整衣领和袖口。
  这个看似寻常的举动却让敏彦再次不自然起来。虽然她习惯自己动手,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事情是由其他人代为收拾的。看多了福公公等人的打点忙碌,敏彦本来也感觉不出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地方,可温颜这么一做,反而让她觉得很奇怪。
  所以,敏彦稍稍侧了侧身,不动声色地躲过温颜,“……不用。”
  温颜似乎明白她在想些什么,扑哧一笑,却没听敏彦的话,继续向下,开始为她抚平衣摆。这件刚刚洗过晾干的衣服,好像还有些不平整,晚上得让下面的人再拿去浆洗一回。
  “朕是说,以后都不用了。”敏彦摆手,有些狼狈地又偏了偏身,“这种事情还是朕自己来比较顺手,你去忙你自己的,朕不在意。”
  温颜莞尔,故意问道:“可若是我在意,怎么办?”
  敏彦顿觉脸上发热,干脆舒展双臂,将头别开,假装恶狠狠地说道:“在意的话,那朕就全靠你了。万一皇叔等得焦急,朕就把责任推到你身上,别后悔啊!”
  “呵呵,怎么会。”
  温颜直起身,也不知是回答的哪一句,说完便为敏彦仔细地打理起来。
  敏彦默默地看着他,渐渐感觉出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暖意萦绕在心头,好似连醒后侵入体内的寒气都能全部驱走。

  无伤大雅

  作为天下第一尊贵的家族,皇室总不乏一些特立独行的人物,远的不提,近的不妨说说这位在外间屋笔直而立的男子——社王保成。
  年过四十尚未娶妻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朝中还有刑部尚书苏台和一品太傅容可为伴,大家谁也笑话不了谁。
  当年拒绝了兄长好意赐婚的社王殿下有云:本王又不是真找不到妻子,只是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而已。
  瞧,人家还“而已”呢!
  第二次,皇帝陛下刚起了个头,就被社王再次驳回:弱水三千,本王一瓢都不想饮。
  听,人家还“不想”呢!
  即使是保成的亲生兄长翔成,在经过这么两次的严词拒绝后,也要对他无奈了。结果,他的婚事就这样一年拖过了一年,到了最后,连翔成都不想管他了。
  社王保成、太傅容可、尚书苏台,这三位赫赫有名的老一辈名人,排序不分前后,个个都怀揣着自己的理由不愿成亲,谁又能奈他们何?
  国丈苏清大人家的贤妻姞夫人语重心长地说过一句被众人奉为经典的话:“天不下雨,美男子不娶妻,就让他们去吧!”
  ……咳咳,扯远了。
  言归正传。
  社王保成,乃是太上皇翔成之同母胞弟,也是太皇太后的小儿子,在敏彦尚未出生之时,便受封为“社王”,曾协助天子削藩,立下了汗马功劳。虽因失去封地而只得屈居于京城,但他处理政务的本事确实高妙,这点大家有目共睹。
  是以,敏彦十分敬重这位皇叔,自然也就不会批准他那动不动就递交上来的隐退折子,更别提他还想拉着德高望重的容太傅一起跑路。
  容太傅肩负教养皇室下一代的重任,岂是说走就走的?
  然而社王的决心也不是一般的坚定,时常来个老调重弹,非得磨得敏彦投降答应不可。据敏彦初步估算,在她登基后的这半年中,皇叔至少写了六本有关隐退的奏折了,而且几乎每回面圣,他都要提一次这件事情。
  想来这回也该不会例外。
  在温颜的帮助下,敏彦迅速将自己收拾妥当,然后缓步走了出来。
  保成依旧站得挺直,四十多年的风霜雪雨似乎并没有留给他太多的岁月痕迹,除了平添他的成熟韵味,时间也无法将他的骄傲击垮。等着了敏彦,他没露出特别的表情,只象征性地点了点头,“舍得醒了?”
  敏彦笑笑说道:“皇叔赶着回京,朕怎可能舍不得睡醒。”
  短短两句话,尽显这对叔侄的感情之亲密。
  保成略一抬抬眉毛,不需多看便能发现侄女脸色泛白。他抄起手,平静地说道:“你托我办的事,已经完成了……你啊,好歹也顾及一下自己,总弄成这样,让人担心。”
  敏彦如释重负般地吐口气,“多谢皇叔。若不是皇叔,朕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去帮着安妍他们定居。不过,那边确实没问题么?”
  保成胸有成竹,“虽然不能告诉你我的路子,但我可以保证,只要妍儿和思儿不自己泄露秘密,就不会有人查出他们的身份。”
  “嗯,这就好。”敏彦终于甩掉一桩心事,两肩一塌,流露出些许疲态。
  见不得她这般模样,保成微恼道:“我刚才说的你有没有听进去?身体是最重要的,怎么可以不在乎?”接着,他技巧性地转到了属于自己的话题,“要不然我为什么总想把烦心事儿都推开,自顾自去玩乐?还不就是图个清净,修身养性嘛!”
  就知道他会跳到这个话题上。
  敏彦兵来将挡:“皇叔,不是朕不想放你走,而是皇父那边,朕实在是没法交代。另外……就算皇叔您隐退了,又能‘退’到哪里去?总之都是在京城里住着,既然这样,隐退与否,还重要么?”
  “皇叔也很想像你皇父那样享受快意人生去啊。”保成半开玩笑地回答。
  敏彦话里透着明显的不满,埋怨地说道:“所以,您的愿望就是带着容太傅去?皇叔,皇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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