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蝶 作者:羿子涵(晋江2013-06-30完结)-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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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的心境和步伐去体会这人间一切,慢慢地自会有所体悟。先厘清自己的感受,而非先探究他人的情感,难道不应该如此吗?”
“以自己的心境和步伐去体会……先厘清自己,而不是先探究他人……”公孙婵咀嚼着,如遭当头棒喝:“凤先生的意思,是教我不要急着想要懂得全部,只要跟随自己所感受到的,总有一天会明白其中一些……虽然咏儿蛇琴的我不见得会了解,但至少能懂自己的,是吗?”
凤栖木称赞地颔首,眼神柔和,笑容更暖。公孙婵发现这一惊喜,愈想愈渐笑开,一点明澄落在混沌之间,涟漪扩散之处逐渐清晰。旋即又好似想到什么不解的事情而沉思起来,她看向凤栖木,眼神犹豫。
“公孙小姐想说什么,只管直言。”他温和道。
先弄懂自己的……公孙婵在心中复颂一次,迟疑了一阵,才决定要怎么开口:“凤先生,我一直很想问您,您说您是为了渡劫才来助我寻回附魄,说我们前世曾有交情,我……我想知道我们前世……是什么关系?”
凤栖木一愣,略显意外:“公孙小姐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公孙婵低下眼,隔了半晌才轻声道:“不瞒凤先生,那日在家初见您,我觉得……我觉得您给我似曾相识的感觉。”
凤栖木身子剧震,她垂眼未见,续说下去:“我明明没有见过您,却觉得您莫名熟悉,熟悉中还带着点陌生,可却令我很想……很想亲近您,我死后初醒来见到爹和娘时还不曾有过这般强烈的亲近感。我……三十三不喜欢我太接近您,可我很好奇,又不想逆他……凤先生,我想着是否因为前世的关系,我才会对您有那样的感觉?”说完大感羞涩,红云贴着心跳朵朵浮上脸颊,心中觉得奇怪,这事她也向三十三略提到过,那时不觉如何,怎么现在向本人问起,却这般心头骚动?
这种感受她似乎不曾有过,她是怎么了?
凤栖木一脸不敢置信:“怎会……竟然……”
公孙婵刚才不敢看他,这时听见喃语,忍不住觑了他一眼,却讶见他少有的震惊神态,忽然令她想起初见那日,他看见木蝶项链时也是这般惊诧。
“我们……”艰难地说了两个字,凤栖木就紧捏着眉间住了口。
他该知道的,在他发现能感应到她心绪之时;但他只当无虞,并未深究。原来事态果真超出他意料之外,这可能会打乱一切……怎生是好?
“凤先生……”公孙婵不安地看着他。难道她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还是她本就不该对他说这些?这一想便坐立难安,结结巴巴地想补救:“凤、凤先生,我……呃,就当我没、没说过刚才的话,您都忘了吧,别理我,那、那个其实……不知道也没关系的……”
看他仍是苦恼不语,公孙婵更加不知所措,所能想到的就是逃离此处,别再烦他,当即慌张起身,突然手上一紧,却是他拉住了她。
“别走,我……我说给妳听。”
第30章 月下对影照清波【下】
公孙婵只觉他手上传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就似眼前这涓清溪淙淙流入她体内,循环她全身,所经之处温暖如熨,旋又自手掌流回他处,在两人间不知流转几回,绵绵不绝。
凤栖木放开她:“妳感觉到了?”
公孙婵颔首诧道:“刚才……那是什么?”
凤栖木闭目叹了口气,摇头未言。他手已经放脱,她却觉得他的温度似乎仍缠裹在指掌之间,公孙婵怔怔地抚着他方才触过的地方,忽地想起三十三,他也常这么牵着她的手,和凤栖木厚实有力的手掌不同,三十三的手修长骨感,却同样暖热如火。
她重新落坐,这次却离凤栖木近了些,她自己没有察觉。凤栖木神色难辨,似是烦忧,似是硬冷,似在天人交战,似在压抑什么。他眼一闭,下了决心,沉声开口:“前世,我们是……我也不知我们该算是什么关系,也许……是亲人吧,或是其它,我也分不清,因为有我,才有了妳,妳本该属于我,却离开了我身边……”他脑中一丝抽痛。
公孙婵咀嚼他这几句话,挫败地皱眉道:“凤先生,我听不明白……”
凤栖木苦笑一声:“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凤先生也有不明白的事吗?”她感到意外。
“我不是神,自不能尽懂天下事;但就算是神,只怕也未能全知。而妳,就是我不明白的一个。”说着又握住她的手,公孙婵心一跳,那股如溪流般的感觉又流通两人周身,凤栖木松手吁了口气,道:“这,或许该算是我们前世因缘的……证明吧。”
“前世有关系的人碰触了都会有此感受吗?”
凤栖木摇头:“不,那是我们情况特殊。”
公孙婵抱膝静静思索,想将诸多奇事异感融会贯通,跟着想起一事:“凤先生,在观咏儿梦的时候,我觉得您好像能懂我心里所想,这也是因为前世的缘故吗?”
凤栖木顿了顿才道:“我不能知道妳所想何事,但能感应到妳的情绪。”
公孙婵奇道:“那是说,我开心或是难过,您都能知道吗?”
“不只知道,还感同身受。”
“那为何我感受不到你的?”
“我亦不甚明白,也许……是哪个环节错扣了。”抽痛持续,他轻轻扶住头,勉强舒眉,道:“公孙小姐,这些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勿向其它人说起,小哥也不行,答应我好吗?”
三十三曾说过希望她无事相瞒,公孙婵不禁对凤栖木的要求感到犹豫,咬唇看了看他,踌躇再三后勉强说道:“那,若凤先生以后能够厘清我们前世的关系了,一定要告诉我,可以吗?”
凤栖木愣了愣,不由失笑:“公孙小姐竟然懂得条件交换?好吧,我答应妳。”
公孙婵欣然道:“好,一言为定!”伸出小指要他勾诺。
她的纯真娇憨令他由衷一笑,脑中抽痛因此淡去,伸手与她勾了指头。他笑吟吟地睇着她,道:“好了,现在换我了。”
“什么?”公孙婵怔住。
“方才妳问了我前世的问题,现在我亦有几个关于妳死而复生的问题想推究,不知是否能得公孙姑娘准许提问?”
公孙婵一听是重要之事,心中一凛,连忙坐正身子:“凤先生请说。”
凤栖木见了她危坐正襟的样子不禁莞尔:“不必如此紧张,和方才一样,只当是和我谈天说地便了。”
“噢,好。”便挪了挪身子,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拘束。
凤栖木笑了笑,旋即点入正题:“妳死后昏迷又复生苏醒这段时间,对外界可有任何感知感受?”
公孙婵唔了一声,闭目深想当时记忆:“……我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也听不到,就觉得自己身在一团黑暗之中,好像……好像有个女人在对我说话,接着前方亮起了一团白光,我感到身子一撞,浑身滞重起来……然后我便睡着,醒来时人就已在月灵庙了。”
“女人……可听得出来是谁,说了什么?”
公孙婵摇头:“那声音十分模糊,听不出来是男是女,但不知怎地我就是知道是个女人,其它什么也不记得,好像做了个非常朦胧不清的梦,醒来之初只记得有过梦,内容是什么却没记忆了。”
凤栖木沉吟片刻,又问:“妳醒来之后,觉得这世间如何?”
公孙婵闻言小脸绽出悦色,目中生光:“我所见到的没有一样不有趣,不论是东西、人、还是他们在做的事,都是我没看过的,十分新奇好玩!我真庆幸还能活转回来,这样有趣的世界若早早就死了,那多可惜!”
凤栖木一笑:“那么,妳觉得……自己如何?”
“唔,我觉得自己有点奇怪,好像这个身子不是我的。”她缅想四年前醒来时的印象,当时的感觉一点一滴溯流回来:“我一直以为我会飞,试了之后却是摔了下来,跌断了腿,休养好一阵子。”
“我曾听小苍蝇说过此事。”凤栖木微笑道:“她还说妳会吃花芯。”
公孙婵想不到他连这都知晓,赧道:“我觉得那些花儿十分可爱,很是吸引我,才会想吃吃看花芯是什么滋味……”说着摘起一朵草地上的野生小花,放在鼻下嗅了嗅。“可是小苍蝇和娘她们不准我吃,怕我坏肚子,我也很久没吃了,倒不会特别想念。”将野花放进溪中,任水载流而去。
“妳是否以为自己是只蝴蝶了?”凤栖木注视着那朵远去的野花,淡笑道。
“蝴蝶?”公孙婵一怔。
“是否小哥一直唤妳作晓蝶,妳喜欢这称呼,所以不知不觉模仿起蝴蝶的习性?”
公孙婵竟然无法回答,开始认真思索;花儿去得看不见了,凤栖木移回目光,并不催迫。许久,她才缓慢说道:“三十三他……我一听三十三的声音便打从心底感到熟悉,好像这声音陪伴了我很久很久,晓蝶这个名字也是。但是他在我复生一个月后才来,而吃花、以为会飞的感觉却是我醒来之后便有的,应是和三十三没关系才是。”
凤栖木心中一动:“妳也觉得小哥很熟悉?”
公孙婵摇头:“不是他本身,而是他的声音。”见他不语,问道:“凤先生,从这些问题中可以得到什么结果吗?”
凤栖木沉吟道:“我希望从中可以推敲出妳因何死而复生,这种经历极为罕见,按理来说不会毫无因由,若能知道,对妳和公孙家多半也有益处。”
正自思索间,余光忽然瞄到一样物事,却是公孙婵胸前那串木蝶项链自披风开口处露出一角。凤栖木目光转瞬深沉,半晌,缓缓开口:“妳那木蝶项链可否借我一看?”
“啊,这个……”公孙婵忆起三十三慎重警告过的,绝不可将此项链借给他人,尤其是凤栖木,又想着这个晚上她已打破了不少和三十三的约定,心中惴惴不安,她从不曾对他阳奉阴违过,心中着实过意不去,心想至少得有一件事守着才行,按着项链摇头:“不、不行,这链子我不得离身的……”
凤栖木亦猜想到定是三十三的叮咛令她心有顾忌,念头一转,温和笑道:“那么妳不用卸下来,我靠近点看即可,行吗?”
公孙婵却没了主意,还踯躅着无法下决定,他已然挪坐到身边,近得可以感觉到他的热气。她心神一乱,自我安慰道只要不拿下来应是不要紧,便将木蝶由披风开口处掏了出来。
木蝶一端还戴在公孙婵颈上,凤栖木自她手中捧过木蝶,轻轻抚着,神情难读。公孙婵看着他极近的俊颜,竟觉得此时的他有种说不出的异样之感,心中不禁害怕起来,不觉按住木蝶,颤声轻唤:“凤……凤先生?”
凤栖木经她一唤,身子轻震,好似大梦初醒,眼神恢复清明,松了口气似地向她微笑:“对不住。”
公孙婵见她回复正常,虽然不明所以,亦是松了口气,掀开覆在木蝶上的小手。凤栖木定神细瞧,忽地低下头在木蝶上一阵嗅闻,却有一股异于木蝶材质的香味。香气虽淡,他却一闻即辨,是庙中燃香的熏香之气。他心中一震:难道她……同他一般?
惊疑夹杂着不解,凤栖木没留意到耳边急如擂鼓的心跳声,和发僵不敢妄动的少女身躯。他缓缓直起身子,放开那只木蝶,公孙婵急急地将项链收进披风内,偏着身子背对他,垂头不语。
凤栖木沉浸在自己杂如乱丝的思绪里,未觉有异,心不在焉地朝她淡笑:“夜已深,是该歇息了。咱们不好一起回去,若教小哥看见,妳怕不好交待;妳先行,我一会儿便回去。”
公孙婵胡乱应好,慌张起身而去;凤栖木将头往后靠上背后大石,心闷地叹了口气。
公孙婵紧揪着披风,快步出林,空气中的寒冷不抵双颊滚滚热烫。回到马车近处,看见闭眼睡得正沉的三十三,不欲吵醒他,放轻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上车。
“晓蝶。”
公孙婵被突如其来的轻喊惊了一跳。
“什……什么?”
三十三并未转过身,背对她声音平稳传来:“这么晚,妳去哪儿了?”
“我……”公孙婵一阵紧张,深吸了口气故作镇定:“我方才小解去了。”
那厢静默半晌,才又传来声音:“嗯,快睡吧。”
公孙婵见他未有起疑,七上八下的心总算安稳下来,应了一声,轻手轻脚爬进车里,也没留意小石头睡到哪儿去了,解开披风躺下。
被三十三突然的问话一吓,自清溪畔返回时的心情沉淀了不少,脸上热浪已然退潮。然而鼻间恍似依然充盈着凤栖木清新爽然的气息,呼吸之时散了去,一念之间又聚了来,犹如萦绕在她五感之中,原来盘踞在她心头之上。
她眼睛酸疲,却神识清醒,好像她还坐在溪畔,凤栖木还坐在她身旁,他们两人还在殷切细语。她忍不住又掀开车帘,揭开车门一缝,看凤栖木是否已回到他的马车,正好见他手扶瓷瓶,闲淡地拎着鞋,赤足徐徐自林中走出来。
她没有朝三十三望上一眼。
就算她看向他,也瞧不见那张背对她的干净面容,脸上的难受神情。
第31章 裂痕【上】
小苍蝇掩面死死地横倒在车铺里,车颠得有些厉害,她倒是希望此时轮子最好辗上石头,来个强力颠簸,把她磕晕了都省得清醒时烦恼。
她担心的事情竟然发生了!
“臭苍蝇,妳说怎么办才好?”小石头挨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一面疑神疑鬼地往驾车的三十三偷觑。
“我怎么知道啊……”她无力的呻吟闷闷地从指缝间流出:“小鬼头快把我打晕了吧,我不想面对……”
“再不做点什么,我都要被这气氛搞疯了!”小石头硬是将她拉起来,“快叫晓蝶姐姐回来咱们这车!”
小苍蝇愁眉苦脸:“你傻的啊,若叫得动还用得着烦恼吗?况且有什么理由叫小姐别过去,你倒是说给我参考呀!”
自她被赖在她怀里睡得香沉的小石头吓醒的那天起,公孙婵已接连数日与凤栖木同车而行了──虽然并非全天同车,而是两头往来,暂停行车略事歇息时便会转移阵地,夜里也仍是与他们同寝一处,但这举止已够教她和小石头目瞪口呆了:小姐和凤栖木什么时候走得那么近了?
“凤先生一人驾车多无聊,也该陪他说说话嘛。”公孙婵回答,神情略不自在。
让小苍蝇讶异的是,三十三竟然没有说什么,就眼睁睁让她去了。
“喂,你怎么回事,不怕小姐被抢走吗?”
然后她不想回忆起三十三当时的眼神,那让她做足了三天恶梦。
他们和凤栖木同行同宿了两个多月,虽然他人温雅可靠,与之交谈总能获益良多,只是他本就不是个热情的人,和他相处就像浸着一盆将要凉掉的温水,不至于冷上身,却也暖不了心脾。
他性情如何倒不要紧,她原本担心的是凤栖木会否寻机会向小姐献殷勤以讨欢心,所幸这一路上秋毫无犯,他对众人若即若离,疏淡有礼得一视同仁,令她稍微放了心,怎知才松懈不久,小姐和凤栖木的关系竟在众人不知情的情况下突飞猛进到这般地步。
风送来了前头马车愉悦的谈笑声,小苍蝇跟小石头心中一凛,不约而同地慢慢向三十三看去,他并无任何异状,但那平静到散发出无形压力的背影令车里的两人身子不自觉抖了几抖。她觉得自己快死于这股压抑至极的气氛之下了!
两人坐困愁城,小石头又提议:“要不晓蝶姐姐过去时,咱们两个也一起过去如何?”
“意思太明显了吧?”哪来的馊主意,这不摆明他们是过去监视的吗?